蜥蜴人停住脚步,再次趴在地上。马文看到了她身后的尾巴,一甩一甩地摆动着,既恶心又恐怖。

倪可走到“女儿”面前,指着马文对她说:“这是妈妈的朋友,是非常重要的人。你记住他的样子,不能伤害他,听懂了吗?”

蜥蜴人点着头,目光凝视着马文,让马文感到不寒而栗。“好了,回你的房间去吧。”倪可拉开旁边小黑屋的木栅栏——这“房间”看上去应该是间储物室。蜥蜴人钻进去后,倪可用一把铁锁把木栏锁上了。她转过身来,悲哀的望着马文:“你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的女儿。”

马文似乎还没从巨大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他张口结舌的愣了好半响,终于吐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到木床上,一只手扶着额头。

“我的天哪……”

“对不起,马文哥,把你吓到了。”倪可说,“我告诉过你,这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事情。”

马文望着倪可,难以置信的摇着头说:“倪可,这个……我是说,她真是你的女儿?这怎么可能?”

“这个问题,我也问了自己无数遍,这个丑陋畸形的怪物,怎么会是我的女儿?”倪可无比悲伤的说,“但事实是,她就是我的女儿,不管我多么不愿承认,她就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马文知道问出这个问题可能又会对倪可造成伤害,但他没法不这样问;“她的,父亲是谁?”

倪可沉默了许久,闭着眼睛说,“我不知道。”

马文不知道还如何理解,他小心的问道;“你是被……”

倪可痛苦地摇着头,泪水溢出眼眶;“马文哥,我不想说这件事,我曾经讲给我的家人和朋友听,但他们没有一个相信我,他们都以为我是瞎编的,是为自己开脱,我不想让你也这样看我。”

马文把倪可拉到自己的身边,一起坐在床沿,他挽着倪可的肩膀,握住她的手,对她说:“倪可,我已经见到了你的女儿,我相信你一定有着某种不寻常的经历,所以你尽管把事情经过告诉我,我绝对不会怀疑的。”

倪可紧咬着下唇,没有说话,马文说:“我知道,让你回忆这些事,可能非常痛苦,但我真的很想帮你,我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找到解决的办法,倪可,你不能一辈子带着这样一个女儿,躲在深山老林生活,你要想办法改变现状。”马文的话终于说动了倪可。她抬起头来,望着马文,微微点头:“好吧,马文哥,我就把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你。”

马文郑重地点了下头,用目光给予倪可鼓励。

倪可仰面向上,深呼吸一口,开始叙述往事:“我是A市潜阳县的人,那是一个偏僻贫穷的小地方。在我生命的前十五年,我和一般女孩没什么不同,在县里的学校读书,过着普通的生活。

“十五岁那年,我读初三。当时,我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个男生,他也喜欢我,但那个懵懵懂懂的年龄,我们不可能像成年人那样恋爱。只是经常一起上学,放学,到学校后面的山上去玩。

“有一次,我们俩在一起星期天,又到山上去玩。我们在山坡上烤土豆和香肠吃,非常开心。可惜下午五点的时候,突然变了天,晴朗的天空骤然下起倾盆大雨,天色也变得昏暗无比。我们赶紧下山,可能走得急了一些,加上下雨让山路变得很滑。我一不留神,脚踩滑了。从一个小山坡上摔了下去。我的头撞到一棵树上,昏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是那个男孩拍打着我的脸把我叫醒的。他见我终于醒了。松了一大口气,我检查了一下,发现只是头和胳膊摔伤了,还好没什么大碍。那男孩要背我下山,我就让他背了,心里很温暖。

“我们家其实就在山脚下不远处,是老式的平房。他把我送到家,老实地对我父母说,我们俩上山去玩,突然下起雨来,我在下山时摔了下去……我父母本来很生气,但是见他把我背回来,也不好发火,就叫他自己回去了,伞都没给他一把。

“回家后,我一直有些精神恍惚,昏昏欲吐,可能是因为淋了雨,头部又受了伤的原因。母亲帮我洗了个澡,又帮我在伤口上擦了药。这时父亲发现,我发烧了。本来他们是要带我上医院的,但是天色晚了,加上外面瓢泼大雨,所以只是给我喂了退烧药,让我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休息。

“我睡在床上,头和身上的擦伤隐隐作痛,加上发烧,头晕,想吐,十分难受,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昏沉沉地睡去……”

讲到这里,倪可停了下来。马文望着她说:“怎么了?”

倪可打了个冷噤,脸色发白:“其实我刚才讲的这些,可能都不是特别重要……接下来发生的事,才是整个事件中最恐怖,最不可思议的部分。”

马文看出来,倪可显然对下面的这段回忆特别恐惧,他此刻浑身颤抖,身体发冷,仿佛当天的事情重现在了眼前。

马文搂着倪可,给她温暖和力量:“别害怕,慢慢说。”

有马文在身边,倪可才能回到当初那个夜晚,“我记得。我睡得迷迷糊糊,父母进来过几次,摸我的额头,看我有没有退烧,好像母亲又给我喂了一次药。后来时间晚了,他们也回房休息,而我又再次睡去……这次睡着后。我做了一个梦。”

“梦?”马文问道,“什么梦?”

倪可紧闭着双眼,神情痛苦,“一个非常可怕的梦……一只巨大的蜥蜴压在我的身上,用它的舌头舔我得脸,我的身体十分燥热,而且有种异样的感觉,因为实在梦中,我无法挣扎和反抗,只能任由那只蜥蜴摆弄……”他剧烈颤抖着,“那只蜥蜴的脸,我现在都忘不了……不管是梦还是现实,那都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恐怖的画面。”

马文想起来,在自己的宠物店中,倪可在玻璃箱里看到的那就是一直体型较大的葛式蜥蜴。现在他明白。为什么倪可会表现出那种恶心和恐惧的感觉了。

她所说的这种恐怖经历,就算只是听说,也让人毛骨悚然。

倪可哆嗦着,继续说道:“虽然我当时发着高烧,但这个噩梦留给我印象仍然十分清晰。我在梦中祈求着赶快醒来。而当我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之后呢,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烧退了,也许是退烧药终于起了作用。但我的头还是有些痛,所以父母给我请了两天病假。两天之后,我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回到学校上课。之后一段日子,跟以前一样,但后来,我渐渐发现身体有些异常。

“但我根本没往那方面想……直到几个月后,我的肚子明显地大了起来。父母才引起重视。他们带我到医院去检查,得出的结果是一个晴天霹雳——我竟然……怀孕了。”

倪可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啜泣起来。马文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有将她紧拥在怀中。

倪可哭泣了一阵,流着眼泪继续说道:“我父母认为,我跟班上的某个男生发生了关系,才有了这个孩子。他们首先联想到的,当然就是那天送我回来的那个男孩。他们骂我,打我,甚至是逼问一般地要我说出实情。我哭着告诉他们,我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他们不相信我,以为我不敢承认。于是,他们找到了那个男生家里。”那男生的父母暴跳如雷,不是责怪自己的孩子,而是怒斥我爸妈栽赃给他们的儿子。他们相信自己的儿子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他们闹得很厉害,导致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那男生的父母当着我父母的面和所有人的面辱骂我,说我诬陷他们的儿子,还恶毒地诅咒,说我会生下一个怪胎。

倪可说到这里,马文忍不住打断道:“那个男生没有站出来帮你澄清吗?”倪可痛苦地摇着头,“他也不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你没有吧做梦的事情告诉他?”

倪可咬着嘴唇,“其实,我告诉过他,但我看的出来,他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怀疑,却并不相信我说的话。”

这种事情的确让让人难以置信。马文暗拊,问道,“那后来呢?”

“气急败坏的父母把我送到医院,让我引产,但医生说,孩子已经七个月多大了,医院不能做引产手术,这意味着,我只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父亲简直气的丧失理智了,他认为,不管这个孩子是我和谁生的,哪都是一个孽种,而且我丢尽了他的脸,为了脸面,他不再承认我是他的女儿,把怀有七个月身孕的我赶出家门,叫我在外面自生自灭。”

倪可讲到这里,已经泪水满襟了,她所受到的伤害正从她身上四溢出来,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来说,这实在是太残忍了,不管她到底有没有犯错,这种指责和惩罚都太过分了。

马文忿忿不平的想。

然而事情讲到这里,倪可已经无法停止了,“于是,我就这样挺着大肚子,拿着母亲给我的仅有的两千元钱,漂泊到异乡。怀孕到第十个月的时候,我在一个小乡村的私人诊所里,生下了这个孩子,但是当接生的医生把孩子抱给我看时,我的心彻底凉了,那个女人的诅咒应验了,我竟然生下一个半人半蜥蜴的怪胎。”

倪可再也讲不下去了,她扑在马文怀里,泣不成声,马文心里也很难过,说:“难怪你给她取名叫梦女,她就像是因为那个梦而诞生的一样。”

“没错,”倪可悲叹道,“可惜,这么美的一个名字,主人却是这幅模样。”

“其实,当时你剩下这个畸形的孩子,完全可以不要呀。”

“当我看到这个孩子丑陋畸形的样子,我也这样想过,但是,她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而且,不管她再丑再怪,甚至让我感到来历不明,但她是活的呀,也是条生命,我怎么做的出来,将她杀死,或者将她抛弃呢?”

“是啊,她毕竟是你的亲身女儿,于是,你就带着她四处流浪,一个人将她养到七岁。”马文叹息道,“这其中的艰辛,你不用说我也能想到。”

倪可悲哀的说,“是的,我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却要带着一个怪异的孩子流浪,城市里不可能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我只能在一些小乡村和森林里生活,靠乞讨和偷窃过活。”

“别说了,”马文紧紧抱住倪可,眼眶里滚出泪水,“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会在让你过苦日子。”

倪可感动的看着马文,心中暖流激荡,但是,几秒钟后,她想起了什么,眼睛里露出惊惶的神色:“不,没有过去,现在,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马文疑惑的看着倪可:“什么事情?”

倪可迟疑了好一阵,脸色蜡白的说道,“你忘了,那天警察告诉我们的事情吗?有三个人,失踪了。”

天哪,我差点忘了这件事,马文由牙缝间吸了口凉气,这件事,果然是……倪可看出来,马文已经猜到了,她颤抖着说:“马文哥,你已经知道了这么多,我也就不瞒你了。没错,那三个人都是被梦女袭击的,十有八九都已经……死了。”

虽然已经想到了,到这句话从倪可嘴里说出来,仍然让马文感到寒意到脊,他望了一眼被关在小黑屋里的“梦女”,咽了口吐沫,问道:“你知道,谁会干出这种事来吗?”

“不,我不知道。”倪可说,“如果我知道的话,拼了命也会阻止她的。”正是我根本没有想到她会袭击人,才会发生这样的事,你的意思是,这是她第一次袭击人?是的。

他为什么会袭击人?倪可咬着嘴唇,说不出口。马文猜了出来,是不是像动物捕猎那样?倪可看了马文一眼,地下了头,等于是默认了。天哪,她袭击了那些人,然后把他们……,马文恐惧地说,“吃了?”Nike捂着脸说,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目睹这些事。

“那你怎么知道是她袭击了那些人?”警察说那三个人失踪时,我就想会不会跟梦女有关系。回来之后我问了她,她承认了。马文望了小黑屋一眼,她……会说话吗?Nike悲哀地说,“她的视力可能跟一些动物或者弱智儿童差不多。没有语言能力,或者说,她说出来的话,和平常人不一样,因为我长时间跟她住在一起,多少能听懂她说的意思。”

她的语言就是那种嘶嘶的声音?马文想了一会儿,战栗的问道:“那三个人的尸体,现在还能不能找到?”倪可露出害怕的表情,“我想,前面两个人,就是那对年轻男女,可能已经被吃了。但最近失踪的那个人,他的尸体应该还在这森林的某处。”

“你怎么知道?”倪可张了张嘴,又闭上,看起来好像难以启齿。

“倪可,”马文抓着她的肩膀,“事到如今,你不要再对我有任何隐瞒了,不管事情有多糟,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帮助你,所以你要把一切都告诉我。”

倪可直视着马文的眼睛,说道:“好吧。其实我不是想瞒你什么,而是,这很可怕,也很恶心。”

“到底是什

么?”

倪可望向旁边,几秒之后,把头转过来看着马文,十分艰难的说道:“梦女她,不吃普通的食物,只吃腐烂的肉。”

马文胃里一阵翻腾,他尽量克制住恶心的感觉,说道:“这么说,她先将那些人杀死,然后把尸体存放在某处,等腐烂之后再去吃。”

倪可捂住嘴说:“应该就是这样,以前,她的对象只是森林里的小动物,但这次,我没想到她会对人下手。”

“为什么这次她会袭击人呢?”马文疑惑的说。

倪可闭上眼睛说,“我猜,是因为我们以往到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待太久。但这次,我在这里找到了工作,所以在这件林中小屋住了两个月以上的时间,她的食量很大,也许把森林里的小动物都吃完了,才会袭击人类。”

马文紧蹙着眉头说,“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吃腐肉的?”

“几乎是从断奶后。”倪可说,“我为了养她,到处去捡一些或者偷一些食物回来,但我渐渐发现,她几乎不吃米饭和蔬菜,只吃肉类,而且,新鲜的肉她不吃,当肉开始腐败变质的时候,她却像发现美味一样大吃起来,我觉得非常恶心,却没有办法。”

天生的腐食动物。马文心里发寒,“这七年以来,她一直靠吃腐肉过活?”倪可痛苦地点着头,“我一直试图让她吃些正常的食物,但她根本不吃,无奈之下,我只有每天给她捡一些变质的肉回来,后来,她长到五六岁,身体就已经比较大了,我给她带回来的那些肉根本无法满足她,所以,我只能让她自己在森林里活动,像动物一样捕食,当然另一个原因,就是她这幅模样,显然不可能生活在城市里,只能隐蔽的居住在一些靠近森林的地方。”马文环顾这间小木屋,问道:“这间木屋子,该不会是你自己搭的吧?”

“怎么可能?”倪可苦笑道:“这次我运气好,到这片森林来的时候,发现居然有一件废置的小木屋,我猜可能是以前的守林人住的,既然这里现在没有主人,我们就住进来了。”

“那以前你们住在哪里呢?”

“一些废弃的厂房,或者自己搭一些茅草房子。”

“你以前的生活真是太苦了。”

“这些都过去了,算不上什么。”倪可担忧的说,“现在闹出了人命,才是最可怕的状况。”马文说:“你想带着女儿离开此地?”

“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你为什么不跟警察解释清楚?”

“怎么解释?不管我女儿是人还是怪物,总之她杀死了三个人!他们会把她投进监狱,判处死刑的!”

马文望着倪可说:“你不该这么包庇她,她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

倪可睁大眼睛,摆着头说:“不……你不是我,不会明白我的感受和苦衷。她虽然是个怪物,但我和她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总是有感情的。我不能离开她,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你还有父母。”

“别提他们,”倪可厌恶的说,“他们为了股权脸面,早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我也只当他们死了。”

马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思索了好一阵,说道:“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要是现在带着女儿离开,反而等于是不打自招,警察本来没有怀疑到你身上的,但你这么一走,肯定会令警方生疑,如果他们下一道通缉令,不管你逃到何处,还是会被抓住的。”

这番话令倪可脸色发白,不得不承认马文分析的很有道理,她无助的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马文从床边站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几分钟后,他停下来,望着倪可说道:“总之,你现在不能离开,明天就回店里上班,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你的意思是放任不管?”倪可有些着急的说,“那梦女又袭击到森林来的人,怎么办?”

马文问道:“你不能让她一直呆在房子里吗?”

“不行,她每天必须受到一定时间的光照。否则,我怀疑她可能会死。”

马文一怔。每天必须受到一定时间的光照——跟宠物店的蜥蜴一样的习性。

倪可哭丧着脸说:“所以,我只能让她白天出来活动。但是……如果我去上班,不守着她的话,又害怕她会再次袭击人。”

马文想了想,“如果在食物充分的情况下,她会不会袭击人?”

倪可思索着说:“应该不会。”

“那就好办了。”马文说,“我买一批猪肉,故意放置几天,变质之后再放在森林一个固定的地方。你叫梦女每天到那里进食就行了。”

“好吧……”倪可说,又邹起了眉头,“但是,如果警察到了森林里来,发现了失踪的人的尸体,怎么办?”

马文思忖着说:“这片森林很大,我起先在这里转了两个多钟头都没有发现,可能警察也不会轻易找到,而且,如果他们只找到了尸体,而没有发现梦女,也会以为这些人只是被野兽袭击——不会跟你们联系起来。”

“嗯”倪可点头。

第一时间更新《惊魂十四日第五季》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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