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现场的环境用阴森恐怖来形容是最贴切不过的。

歌德式的大教堂,蒙胧中昏暗的灯光射下来,照出一个个五彩斑斓的光影,慈祥的圣母玛利亚嘴角挂着令人觉得有些讽刺的笑容。格开一排排的座椅,在布道大厅的后面,一座较小玲珑的忏悔间躲在一旁。

金子雄颤栗着手揭开上面的帏幕,一具死尸呈现了出来。

他的身子依躺在忏悔间的一个角落里,脸上一副不敢相信的恐怖表情,凶手开枪射杀了他,然后还特意留下了七倍报诅咒的愤恨标记,藤伽龙的身子从被七个枪孔中流下的血而染成了通红。

“这……真是太恶心了。”

江泉别过头去,不愿再看,网维也一样,他拉着江泉走回大厅,捡了两个空位坐下去。

“泉,对藤伽龙的死你怎么看?”

沉默了半天,网维打破寂静。

“我不知道。”

江泉很低调,她注视着她面前那尊巨大的圣母雕像,脸上露出同样的微笑:“玛利亚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

“是吗?”

网维抬眼一扫:“她也盯着我。”

“可是……”

“可是有人在她的注视下杀了人,而且是非常残酷的手法。”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真有人发疯了不成。维,你有没有注意到藤伽龙死时脸上的恐惧,他仿佛看到了恶魔。”

“我注意到了,我不难想象到底是谁可以使他产生那样的震惊,凶手是他认识的,而且非常熟悉的人。”

“你说这个凶手信仰上帝吗?”

“嗯?泉,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按照《圣经》中的古老诅咒在杀人,但是他却把屠场安排在教堂,这难道不使人生疑吗?他到底是在干什么,景仰还是侮辱?”

“我……”

网维顿了半晌:“泉,你说得对。这里也许并不是凶案现场,而这里只是个藏尸所。”

“维,你是说……”

“是的,等我。”

网维急匆匆地返回后面,去查勘现场。

“李警督,怎么样。发现了几枚子弹壳?”

“嗯,网维啊,刚才到哪去了?”

“呵呵……我有些禁不住这场面。”

“哦,可以理解,我也是。从警这么多年,除了黑社会街头的火并,我还从没有看到过一具谋杀的尸体上会有这么多的枪孔。”

李国中背过脸去,过了一会转过头来:“现在没有专门的验尸官和现场鉴定人员,我只能关照他们简单地勘查一下,拍了一些照片。网维你对这事怎么看?给你,这是在现场找到的七个子弹壳。”

网维接过塑料袋,盯着里面七个已经变形的弹壳,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说:“李警督,现场有没有找到手枪?”

“手枪……你是指凶器?没有,我没有找到。”

“奇怪了……”

“怎么?”

“按理说,从子弹壳来说,虽然已经变形了,但还是可以知道是从五四式手枪里打出来的。”

“嗯,这个我也看出来了。”

“那么它与杀死陈亚明的是同一把枪。”

“这个我想也是。”

“那么这就问题来了。杀死陈亚明的一发子弹加上这里的七发,五四式弹匣里面的八发已经用完了,就是说这把枪对他已经没用了,可为什么他还带在身上呢?”

“难道说他把枪带在身上是因为他还要杀人……”

“也许是这样,但是李警督奇怪的不止于此,凶手如果说他还要杀人,他为什么要把子弹全部用光?”

“对藤伽龙的恨,‘凡杀该隐者必遭七倍报’。”

“那么他接下来杀人时的子弹在哪?”

“他应该还有准备好吧。”

“是的,凶手应该还有准备好。但是这把枪是凶手从孙华年手中得到的,这把枪最初是孙华年用来杀死陈亚明的凶器,难道这把枪是凶手最初给孙华年让她杀人的?”

“这有可能啊,难道不是吗?”

“不,不可能。”

网维的声音大起来:“我一直觉得我有地方弄错了,不错,是的,我错了,我现在确定杀死陈亚明的凶手其实不是孙华年。”

“什么,网维你说什么?”

所有的人都转过头来看着网维,被他的话震惊了。

“是的。我是说杀死陈亚明的凶手不是孙华年,而且我很确信。”

“可是,当时那一幕你不是目击的吗?”

“是的,我是目击到了。”

“那么……”

“李警督,这正是我目前苦恼的地方,我觉得我先前的推论错了,这个才是正确的。除了一两个地方,其他的迹象集中起来都在说明这一点,但是我没有证据来证明我的推断。”

“证据,既然你认为你的推断是对的,为什么不先说出来听听,也许我们听了后可以帮你找寻证据。”

“不,不行。没有证据的话,我无法使其他任何人相信我的推理。”

网维取下眼镜,捏了捏鼻子,嗡声道:“李警督,让我回房再想一下,我如果有理由是你相信我的推断,我一定马上向你汇报,我们的时间不多啊。”

“网维,我真的越来越不了解你了。你很奇怪知道吗?”

江泉倒掉先前的咖啡,为网维泡上了一杯浓浓的苦丁茶:“你先是对我说教堂里不是凶案现场,接着又对李警督说孙华年不是杀死陈亚明的凶手。可是对于这两点你都没有告诉我们理由,为什么?”

“因为我找不到证据啊。”

“没有证据来证明你的推断。”

“是的,没有一点证据,现场所有的线索都在告诉我们,杀死陈亚明的凶手是孙华年,而之后她又被另一个人杀了,而且这个人还用孙华年杀死陈亚明的枪杀死了藤伽龙。那么这个凶手的动机是什么?报复,是的。凶手在死者的身上留下七倍罚的印记,表明了他是在为陈亚明的死而报仇。”

“是啊,这是很明显的事。”

“不,这是错的,泉。首先如果我们把孙华年谋杀陈亚明和凶手要杀孙华年他们列为两个单独的案子——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从前面两起凶案的凶器说明,这是分别策划的。那么你想想,凶手为什么要用孙华年的枪来杀死藤伽龙,他难道事先没有准备凶器;还有他的杀人动机为什么要明显告诉别人是和陈亚明的死有关,难道他在孙华年杀死陈亚明之前已经知道了,那么他岂不是也希望陈亚明死,那么这样一来,他真正的动机又是什么?”

“这……”

江泉自己拿起茶杯,呷了一口:“那么会不会是孙华年和他是同谋,或者说孙华年是被真凶利用了呢?”

“可能,但是谁会是这样一个人呢?”

“首先肯定他已经不可能是藤伽龙了,因为他也已经被人干掉。那么会是谁,陈冠中、陈亚朔、陈彩翼、石康受还是萧子铭……”

“萧子铭,那个保安?”

“是啊,他也的确非常的可疑不是吗?”

“是的,好像是这样。那么会事这里面的哪一个……”

“我看不出来,从他们的表现来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可能可以利用孙华年,他们没有这样的条件。”

“那么,其他人呢?”

“这,我想更不可能了,一开始就说过,这案子中的谋划可以看出是一个内部人物干的。”

“那也许是那个外人先借助孙华年来作准备,然后再实行他的杀人计划,网维你忘了吗,还有一个神秘的保安。”

“这不可能,如果是这样,那么藤伽龙接到的应该是个陌生人的电话,他为什么会说是服务员?骗我们,有可能吗?”

“这不可能,除非那个凶手也是和藤伽龙很熟的朋友。”

“哼哼……那么这个神秘凶手是外人的话,他的杀人动机又是什么?如果是和藤伽龙他们有关的话,藤伽龙也不可能毫不防备地被他杀了。”

“那么维你到底认为是什么?”

“我说了,杀死陈亚明的凶手不是孙华年,我们的推理从一开始就错了。”

“什么?!!”

“只有这么解释才能理通逻辑。凶手策划杀死了陈亚明夫妇,又杀死藤伽龙,而且凶手是个局内人。他把动机乔装成对陈亚明死的报复,但其实是另有图谋。”

“这……不可能,维。别忘了我们在听到枪声后的一幕,还有陈亚明临死前的遗言,如果杀死陈亚明的凶手不是孙华年,那句话怎么解释?”

“是啊,这才是我没有证据证明我的构想的地方,我无法解释这句话的涵义。”

网维轻吼一声,沉寂下来:“而且凶手在杀死陈亚明时是故意让我们听到枪声,而之后在杀藤伽龙时却又用了消声器,这一点是另一个使我无法解释的地方。还有七倍报的真正涵义到底是什么?”

“维,慢慢来,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破解这几个迷题的。”

“谢谢,泉,如果没有你的咖啡和苦丁茶,我的脑子现在一定是迷迷糊糊。”

说完,他又大口地啜饮起来。

十点的钟声在网维的房间里敲响,李国中在搜索完毕第三案发现场之后,回到这里,江泉和他说着网维刚才的推理和疑问。而刚才口悬若河发表了长长一段推理的网维,此时却坐在写字台边奋笔疾书着什么。

“他在做什么?”李警督奇怪地问江泉。

江泉撇撇嘴,斜眼看了一下网维,说:“他在练书法。”

“练书法?”

“恩哼,他的习惯,每当遇到解不开的疑点,他就会用那支笔在纸上练书法,他说练书法可以使人平静下来,冷静地思考问题。”

“哼哼……真是有够怪癖的。”

“是啊,不过……”

“不过什么?”

“歇洛克·福尔摩斯在遇到难题是拉小提琴;赫尔克里·波罗是搭纸牌。”

“呵呵……没想到你们还是侦探小说迷。”

“是啊,我们都是。”

江泉和李国中漫无目的地聊了会天,网维转过了头来。

“李警督,你认为这样的案子发生在小说中,那么这些人之间谁会是凶手?”

网维将他涂满与此案有关的人名交于李国中,其中包括已经死亡的陈亚明、藤伽龙,生死未卜的孙华年,奇怪的保安萧子铭,还有萧子铭嘴里的神秘船员。

“我对侦探小说不是很在行,不过我听说过一条规则好像是说最不可能是凶手的人就是凶手。”

“那么……”网维托起他的眼镜笑笑,“你认为他们之中谁是最不可能是凶手的呢?”

“这个么,我认为他们都不可能。”

“那么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凶手啦?”

“不,网维你不要误会。这是实际中的案子,不是小说。”

“我明白,那么泉你呢?”

“我……我觉得,那个神秘人最有可能是凶手,如果萧子铭说得是真的的话。”

“那么,如果他说得是假的呢?”

“那么,他的嫌疑就非常巨大。”

网维听了江泉的话,缓缓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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