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听不清楚)……的时候,他在约翰·伦农的耳边不断呢喃着:‘我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

——温斯顿·欧普奇博士(接受WMQC电台访问时说道)

载着棺材的粉红色旧型庞帝克灵车向北以惊人的速度飞驰而去。

这里是新英格兰的偏远乡村。枫红的季节,满是金黄色糖枫树的丘陵上,采集树液制造枫糖浆的工作正如火如荼地展开中;酪农们专心照料着预计在东北王国秋季落叶节上展出的漂亮乳牛,与体型虽小却精悍的摩根马。

无视如此充满秋意的风光,粉红色的灵车只顾往前冲——这奇妙的组合要是让隐居田野的过气老嬉皮看到了,肯定会一边搔着花白的长发,一边惊叹道:难道我还没从六〇年代的瞳药噩梦中醒过来吗?因为这里是乡下,所以这辆灵车才会特别醒目——并不是那么回事!就连平常坐地下铁,已经看惯墙上被涂满怪异涂鸦的纽约客,在两、三天前目睹粉红色的灵车从第五次道经过时,也是吓破了胆。

从刚才开始,已经有好几辆附近农家的载货卡车与灵车擦身而过,或是被它超越,然而驾驶座上的农夫反应都差不多。他们先是惊讶,然后会很愤慨,心想会有这种事情发生都是民主党的错(当然也有人骂的是共和党);最后,他们会想这一定是新上市的饮料或是某家快餐业者的宣传花招——果然是美国人才会作出的结论。

农夫们之所以认为这是一种宣传手法,最直接的理由是车身上好像有一排灰色的文字。然而,当灵车稍微放慢速度,让他们得以看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时,刚才的推论就好像从货车的棚架上掉下来摔个粉碎,取而代之的是像稻草一般的困惑塞满他们的脑袋。车身上既没有PPBR汽水品牌的字样,也没有麦当劳专属的黄色LOGO,好像会跳霹雳舞的灵活字迹写的是吓唬人的句子——“性爱和死亡是亲兄弟”。

另一方面,亲眼看到这辆灵车的孩童则比大人们多了一些浪漫的幻想。他们停下正忙着雕刻南瓜灯的小手,想像此刻坐在军车里的该不是为了今天——万圣节——特地从地狱赶来的恶灵吧?

灵车内,确实有一对全身黑衣打扮却非什么恶灵的男女,以及一具斑驳到不行的旧棺材。

棺材里面并没有遗体。事实上,这真棺材就好比行李箱,主要是用来装前座那两人的衣物、漫画和卡带的。不过,由于它的内衬用的是很好的料子,触感不错,所以他们也打算哪天狂欢了一整夜后,就拿它来小睡片刻。

不仅棺材如此,就连前座那两人身上穿的黑衣,都不是与灵车相称的丧服。虽说都是黑色,但这国家的人还没宽大把肩膀和下摆钉着铆钉的皮衣当作丧服。即使看起开不想恶魔,但这两人和这部外观花稍的灵车还是在纯朴的新英格兰乡下引起不小的骚动。

其中一人是像偏执狂一样紧握方向盘的男子,在皮夹克里面穿着破烂到得用别针别起的T恤,下半身则套着黑色皮裤。略长的金发特地用伦敦的硬水搓洗过,再抹上黏糊的发胶,每根都笔直地朝天空耸立。这仿佛在向全世界宣战的“冲冠怒发”让人想起东方的雷神,只可惜这威仪在他的五官上破了功。看得出来多少混有东方血统的细长眼睛,在眼角处有些下垂,偏偏嘴角是略微上扬的。因此,男子象牙色脸上的表情不管再怎么生气,都好像在咧着嘴笑。

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的男子猛踩油门,耳垂下的剃刀形坠饰敏感地反映出车子的震动,好像有生命一样在晃动。

坐在他隔壁的女人也颇值得一看。那丰盈的褐色刘海就像垂柳一样(她的父母这辈子想必也叹了不少气吧?),一路垂到她的嘴边,两边的头发则有几撮挑染成金黄和土耳其蓝。不化妆的话或许还称得上清纯的脸蛋,拜一整片厚重的眼影和眼线所赐,让她看起来就像二〇年代故意走颓废风的二流女演员。要说俗气的话,她的服装和配件同样叫人叹为观止。皮夹克里面穿的是从跳蚤市场买来的豹纹迷你裙,有点粗的腿挑逗地交叉在一起,还裹上妓女最喜欢穿的黑色网袜。手腕上哐啷哐啷作响的是美国男同性恋时兴套在那话儿上的铁环;脖子上戴的不是项链,而是让有图钉的红色漆皮狗项圈。

女人对这狗项圈情有独钟,男子看她这样戴,说她就好像“欲求不满的有钱贵妇圈养在栅栏里的小狗”。不过实际上,女子的容貌跟猫比较像,是圆脸和小鼻子。和男人一样,她的嘴角也有点上扬,因此她的脸看起来也总是带着一抹戏谑的笑容。

女子从袋里拿出刚从药妆店买来的棒棒糖,舔了一下,然后间男子:“喂!葛林,你在想什么?”

男子隔了几秒,才不太甘愿地勉强回答道:“……我在想,如果我死掉的话,会怎么样?”

女子皱起那仿佛自己拥有生命的小鼻子,说道:“嘿!少来了。你啊,成天就喜欢扯这些,偏偏让你那好像在笑的滑稽脸孔一搞,效果就减半了。我‘赤夏’可不是被唬大的。”

“葛林”当然只是男子的绰号。弗朗西斯·巴利科恩,这响当当的名字才是他的本名,不过伦敦的狐群狗党都叫他葛林。人刚死的时候,脸会因为僵硬而抽筋,不过一、两天之后,肌肉会开始放松,尸体的表情变得好像在笑一样。某位作家就把这种现象称为“象牙色的冷笑”。因为这混有东方血统的怪小子总是嘻皮笑脸地把“如果我死掉就怎样”的话挂在嘴边,所以那帮朋友才会这么叫他。

被赤夏批评长相的葛林生气了。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人如其名,就因为你长得像一脸奸笑的赤夏猫,才会有那样的绰号。”

赤夏学猫摆起高傲的脸孔,将头转向窗外。看着她的侧脸,葛林想起与她邂逅时的情景。虽然他不知道她的绰号是谁取的,又是怎么来的,不过他们两人邂逅的过程,就像是《艾丽斯梦游仙境》里描写的赤夏猫出现的场景。

话说葛林借住在某个墓园并帮忙做点杂事。这天他在墓地里,正坐在坚固的大理石墓碑上聚精会神地读着米尔·巴哈杜·阿里所写的《寻找穆塔希姆》。不知怎么的,突然有褐色的水滴在打开的书页上。一滴、两滴,被水滴到的范围越来越大。吓了一跳的葛林抬头往上看,这次褐色的液体竟像下雨般直接淋在他脸上。

“是谁在那里?”

墓碑上方有一棵茂密的糖枫树,液体是从树叶的缝隙里滴下来的。葛林的抗议刚开始只换来一阵轻笑。紧接着,树枝剧烈摇晃,露出一双穿着黑色丝榜的粗腿,最后脸上像赤夏猫一样挂着奸笑的女孩探出头来。

“你是谁?在那里做什么?”

坐在树枝上不停晃动双脚的女孩依旧嘻嘻笑着,将健怡可乐的空瓶朝葛林一丢,说道:“我乃赤夏是也。”

“你不觉得这样做很过分吗?”

“我这样做很正常啊!喂,你家有外婆吗?”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把葛林搞糊涂了。

“有啊——不,是曾经有。她已经去世了……”

“几岁去世的?”

“我记得是六十八岁。”

“你爱你外婆吗?”

“咦?”

“我在问你,你爱她吗?”

“啊!哦……当然爱啰!”

赤夏先是用力吸了口气,接着大叫道:“既然如此,你马上给我从那墓碑上起来!那座坟墓从你外婆出生开始或是更早之前,就已经在那里了。”

事实上,那座坟墓并没有那么古老,不过葛林还是立刻站了起来,生性别扭的他竟然二话不说就道歉了。从此两人变成朋友,之后更像分不开的双胞胎似的,成了最佳拍档。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两人是彻底的庞克族。会交代晚辈把保单好好收进箱子里的老人,以及个性懦弱、身体似弱鸡的高中老师,绝对不会想跟这种人搭乘同一部电梯。只可惜,他们无法完全泯灭自己的天良,就连使坏都只是半吊子。

正如在初识那段所讲到的,葛林和赤夏依附在经营大片墓园的巴利科恩家族之下。微笑墓园是葛林的爷爷史迈利·巴利科恩所创。墓园位在新英格兰乡下名叫“墓碑村”的偏远村落里,是由史迈利带领巴利科恩家族共同打拼出来的,只可惜,如今史迈利卧病在床,只好由长男约翰跳出来接下这个担子。

约翰都已经四十好几了,却还是单身。直到最近,他才把曾是女演员的情妇接回家里住,而赤夏就是那女人带来的拖油瓶。赤夏的本名叫莎嘉·希姆卡斯。她明明是在法国出生的,却以挪威的森林来命名,八成是因为她那行踪不明的父亲是北欧人的关系。

单调的一二三号公路对葛林已无吸引力,他一边开车,一边回想起自己来到这墓园的经过。大约在三个月前,人在波士顿、正忙着申请大学的葛林收到一封信。寄信人是巴利科恩家的律师,信中提到史迈利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行了,因此他立下遗嘱,分了一些遗产要给孙子葛林。为此,律师希望他能亲自来一趟。

葛林读完这封信,真是吓呆了。怎么说呢?因为从他出生以来,别说爷爷了,巴利科恩家的亲戚他一个也没见过。是的,葛林的生父史蒂芬确实是巴利科恩家的小儿子。不过,自从年轻时跟父亲史迈利大吵一架后,他就离家出走了。

离开巴利科恩家后,史蒂芬加入了海军,以军需补给官的身份去了日本。在东京,他与曾经从事口译工作的女子结婚,生下了葛林。因此,葛林有一半日本人的血统,甚至有个叫“京人”的日本名字。他母亲帮他取这个名字,就是要他别忘记自己是在东京出生的。

史蒂芬离家之后,就与巴利科恩家的亲人断了联络。小时候,葛林也曾纳闷为何父亲很少提到自己的兄弟,不过他也没勇气间。因为母亲说:“总有一天,你父亲会主动告诉我们的。”

然而,母亲的话终究没有实现。就在葛林刚满十三岁的那年冬天,某个寒冷的夜晚,参加完私人派对正准备返家的双亲坐在车上,被无照驾驶、横行霸道的青少年迎面撞上,两人立刻成了车下亡魂。

在葛林的记忆里,当时发生的事就好像一幕电影一样。因为太过悲伤的缘故,葛林的心早已麻木了。在他的身边,大人们忙着处理丧葬事宜,但他却一点真实感都没有。那就好像一场未经他许可就径自上演的电影。于是,父母双亡的记忆也像是电影的停格画面一样,在葛林的心中永远静止不动了。没有机会跟当场死亡的双亲作最后的话别。没有声音也没有言语的照片——身穿晚礼服的父亲,粗壮的脖子上系着的灰色领结,母亲优雅的手臂上戴着的白色长手套,染上鲜红血迹的这些物品在雪夜里显得分外美丽——只有这不合时宜的联想像是一张照片,一直残存在他的记忆里。

在那之后,葛林被外婆领养了,祖孙两人相依为命过了好些日子。然而,外婆也在葛林高中毕业前病倒,并且没多久就去世了。那个时候,葛林又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一场电影。到医院时,他被忙着抢救病人的医生和护士摒除在外,连跟外婆讲话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外婆看向葛林这边,勉强张开了嘴,他还来不及凑上去听,医生就已经用氧气罩把她的嘴整个罩住。然后一切就结束了。再一次,葛林没能从挚爱的亲人口中听到他们的遗言。

从那之后,葛林就变得有点怪怪的。变声之前,父母双亡;成年前夕,又失去了唯一的保护者,在孤苦伶仃的少年心中,“死”这个字已经取代亲人的爱,成为挥之不去的阴影。

被迫失去亲人的葛林不得不去思考“人类为什么会死亡”这件事。爸妈也好,外婆也罢,对于自己的死,他们一个字也没提就这样走了。葛林发疯似的翻过古今中外的书籍,想要探知死亡的秘密。他想,藉由这种方法,或许可以了解他这不按牌理出牌的人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结果,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死亡是老练的恶魔,嘲笑毛头小子的无知,经常从他的指缝间溜走。

葛林从高中休学,将外婆留下的一点财产变卖了,远渡重洋到了英国。他的荒唐生活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为了挥去面对死亡的不安,他加入了庞克族,和伦敦的不良少年一起玩吉他、朝马路吐口水、嗑药吸毒。然而过了一阵子之后,他知道自己依然无法漠视死亡这件事。所谓的庞克族,指的是想尽办法让自己的内心世界和外面的现实世界产生激烈摩擦,再乘机窥探“死亡”奥秘的一群人。庞克族到头来也只不过是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活死人”罢了。跟他们在一起,并没有办法让人忘记死亡这件事。葛林的心思从成天只会叫嚷着“没有未来”的颓废庞克身上转移了,他不再逃避,重新思索起死亡的意义,并从书中寻找答案。然而,喜欢读书的庞克——这个滑稽的存在受到同伴的排挤并敬而远之是迟早的事。到最后,连最没用的同伙都嫌弃他,再一次,葛林单独面对心中的死亡,只剩怪异的庞克装扮和嗑药的恶习一直保

存下来。

在伦敦厮混的那段日子,葛林突然兴起去美国念书的想法。他看中的是被士顿的殡葬管理大学,那里面有专为将来想要从事殡葬业的人开设的课程。美国的殡葬业拥有其它国家无法比拟的特殊发展历史,礼仪师的社会地位与医师一般高,因此类似的大学开了好几间。葛林打算在那所大学里研习遗体保存术。所谓的遗体保存术(embalming),指的是尸体的防腐处理及替死人化妆的技术,在美国要拿到这张执照可不简单。

这算是一种釜底抽薪的方法。为了解开盘跟在心中对死亡的疑惑,葛林抛开书本,决心直接面对真正的死亡。就在微弱的太阳沉落在泰晤士河对岸的某个夏日傍晚,葛林从伦敦出发了。

历经一番波折才到了波士顿的葛林,却在此时接到巴利科恩家的来信。事后打听之下,他才知道,快要咽气的爷爷为了寻找他这流落在外的孙子,着实花了不少的心思、时间还有金钱。

看完信的葛林,一方面对来自陌生亲人的召唤感到困惑,一方面又觉得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怎么说呢?因为他想起小时候曾听父亲提起过,巴利科恩家在新英格兰乡下是经营墓园的。虽然他打算就读殡葬大学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巴利科恩家的人,不过,或许因为他的身体里流着与他们相同的血液,所以才会让他作出这样的选择吧!想到这里,葛林的心情顿时变得很复杂。

思索了一晚之后,葛林决定前往巴利科恩家所在的新英格兰乡下——墓碑村。也许上大学的计划会因此而停摆,不过,若能在巴利科恩家经营的墓园里工作,对实习死亡学而言,将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是,巴利科恩家也未必欢迎葛林就是了。虽然快要咽气的爷爷愿意接纳他,但其他亲戚把他这突然跑来的庞克小子视为毒蛇猛兽,一直防着他。

立场和葛林一样尴尬的人还有赤夏。先前已经提过了,赤夏的母亲是大伯父约翰的情妇,此刻她的肚里正怀着约翰的孩子,所以也就没什么心思去管赤夏这个拖油瓶。不过,就算不是这个原因,这两个在新英格兰乡下同属“异类”的年轻人,到最后应该也会因为臭气相投而走在一起吧。

爷爷史迈利后来总算是撑了过来,而葛林也就在巴利科恩家住下,并在墓园里帮忙。

就这样,几个月过去了,对单调的墓园生活感到厌烦的赤夏突然宣布她要去巴黎玩。她的随性旅游大概持续了一个月吧!然后,回到纽约的她联络了葛林,要他去纽约跟她会合。刚好葛林也难得地想要转换一下心情,于是他前往久未造访的纽约,与她在那里尽情狂欢了数日。至于两人驾驶的粉红色灵车则是他们在纽约买的小礼物。此刻,他们正在返回巴利科恩家的途中。

沿途可见以新教徒教堂的简单屋顶为象征的朴实村落,以及坐落在远方山谷间的大理石开采场,粉红色灵车在这典型的新英格兰风景中呼啸而过。葛林一边看着已经习惯了的风景,一边在脑海里想着跟生活毫不相关的事。

死……然后复活。

——这就是此刻盘踞在葛林脑海中的想法。

从英国远渡重洋来到新英格兰这片土地,建立最初的殖民社会的清教徒们,自认为朝圣者亚伯拉罕的后裔,是一群坚信末日审判的人。他们梦想在这里建立千年王国,相信人类历史结束的那天,审判终会降临。之后,打造千年王国的梦想蜕变为美国的建国神话,长期以来支持并鞭策着这个庞大的国家,成为它的立国精神。历代总统在发表就职演说的时候,多少都受到这远大梦想的启发吧?

严格说起来,美国也算是个宗教国家,葛林心想。不只政治家,连摇滚巨星都歌颂的“美国梦”,与其说它是凡夫俗子的欲望总和,倒不如说是这片被开垦的土地,自古以来灌输给前来这里的人的一种“精神”感召。

——此刻,我正要投入这美国“精神”的发源地、新英格兰的怀抱中。

想到这里,葛林突然听到一股莫名的不安。在物质上,繁荣的美国确实已经实现千年王国的梦想。然而,这个强大的国家正持续衰退中。经济的低成长、未知病毒引发的感染、药物泛滥、环境破坏,就像所有的生物都会死一样,这个国家也开始蒙上死亡的阴影。

突然间,葛林又想起美国人的祖先们深信的某件事。

——世界末日降临的时候,一切死者皆当复活,与生者同受上帝的审判……

并非虔诚天主教徒的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怪力乱神的想法?八成是被新英格兰这片古老的土地孕育出来的神秘灵气给害的,葛林心想。然而再过几个小时,他将重新体悟到,是更现实的事物——就是潜伏在他身边的“死亡”,让他有了这样的想法。

葛林的爷爷史迈利很显然就快要死了。

另一方面,全美各地频频发生了死者复活的诡异事件。

葛林刚才还提到自己的死呢!现在却开始认真思考起史迈利爷爷的死了。——他己经死了吗?还有,他死了之后,到底会不会再活过来呢?

就在这个时候,收音机正好传来约翰·伦农的低沉歌声,唱的是关于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的女人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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