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是种神奇的东西,并不在乎时间与空间。好朋友哪怕多年不见,再见时也仿若分开在昨天,就像我们夫妻和付晓这家伙。

一转眼已经毕业两年了,我和美心毕业之后就没再见过付晓,今天是两年之后的第一次相聚。在没来同学聚会之前,我还在想付晓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但是现在我在付晓身上还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依然是留着一头长发,穿着邋里邋遢,而且还像以前一样,喝两三杯啤酒脸就变得通红。我晃荡着手里的酒杯,微笑着看付晓和我媳妇在嘻嘻哈哈地胡闹,不由得想起了我们三个人在学校里那段美好的友情岁月。

记得第一次我们三个人相遇时,付晓正被一群人围殴。那时候是大二,虽然是一个班的,可是我基本上可以说不认识付晓。因为在当时的我的眼里,他就是一个学习不上进、只能靠家里的富二代。正因为这样,当我看见付晓被打时才略微犹豫了一下,考虑管还是不管。不过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并不好,就是我和付晓一起被揍。呵呵,但是我们的友情就是从一起挨揍开始的。

想想,当时如果美心没有出现的话,我和付晓会很惨,进医院是一定的了。还好,美心出现了。

在那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一个姑娘可以这么擅长打架,砖头、棒子等,基本的街头武器她都用上了。我回忆了一下,从流氓们发出惨叫声开始到作鸟兽散,应该不超过半分钟。一个姑娘,单人大战流氓团伙,而只胳膊上有一些擦伤。我记得当时的自己已经看傻了,不过付晓倒是挺自然,鼻血喷得哪里都是,可笑容依然不羁,爬起来就给美心一个熊抱,大呼着“姐,你怎么才来啊”。我当时还以为付晓认识人家,可是一秒之后他就又趴在了我的身边,是被美心一脚给踹倒的。记得美心当时酷酷地看了我们两个一眼,话都没说就走了。

后来付晓没费什么劲儿就找到了美心,她就是隔壁班的。再后来,付晓做东,我们三个人吃了顿饭。我这才知道付晓那天被揍是因为管闲事:有几个小孩欺负校门口摆地摊的老大爷,他训了人家几句,结果小孩们就把哥哥都叫来了。再后来,我们三个人就成了好友,而因为美心大付晓一周,付晓这家伙就死皮赖脸地认了美心做姐姐。可能是父亲去世过早的缘故吧,美心要比我和付晓都成熟自立很多,而且美心也是我们三个人里最聪明的,有两个学位。其实付晓也蛮聪明的,只是不爱学习,相比之下,我该算是最笨的。

说实话,我当初真的没有想到,这个会打架会学习的漂亮女孩最后成了我的老婆。不知为何,回想起那些欢乐的往事,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命运和缘分,有时就是那么水到渠成地震撼着生命。

付晓这时扭头看了我一眼,探身过来,搂着我的肩膀,一脸贱笑:“沈警官果然不简单,到底追到了我们当年的校花大姐,佩服。”

我摇头笑笑,付晓在生人面前不大爱说话,不过混熟了之后就会嬉皮笑脸的。我对他很无奈,转移话题说:“你这大漫画家一消失就是两年,音信全无,干什么大事业去了?”

付晓嗤笑了一声,摇摇头:“大事业个屁啊。这两年一直在日本搞漫画,可惜一事无成,你看,我现在穷得连袜子都买不起。”说着,付晓就掀起裤腿给我看,还真就没穿袜子,“不过说真的,我现在是真穷,你知不知道哪儿的房子便宜?”

我问:“你这是要买还是要租啊?”

付晓白了我一眼:“大哥,我连袜子都买不起,你让我买房子?当然是租啊。”

“喂!”美心从付晓身后过来,用胳膊夹住付晓的脑袋,“有事不和你姐说,和沈木头嘀咕什么呢?”她的上唇生得微翘,总像是在嗔怪撒娇的样子,现在笑起来更是好看。我一直喜欢她的笑脸。

“嘿嘿。”付晓咧嘴一笑,“和谁说不一样。我想找个便宜的房子住,现在房子都太贵了,我付不起租金。”

美心皱皱眉:“你小子不是富二代吗?和你家老头闹矛盾了?”

付晓打着哈哈没接这个茬,继续和我说:“越便宜越好,地方偏点也无所谓,我现在也没什么正事,用不着交通便利。”

我说:“我也不是搞房产中介的啊。尽量帮你打听下吧,你自己也问问别的朋友。你要是真没钱,我和你姐这儿有,你先用着。”

付晓说:“少来。你帮我找着房子就是帮我大忙了。”

我一笑,说:“行,我帮你找找。”说到这儿,我心里一动,接着说,“我现在倒还真知道个便宜的地方,不过你不一定敢去住。”

付晓问:“为啥啊?”

我说:“上周我处理了一个案子,在北五环那边。一个出租的自建房里死了个人,是自杀。楼里不少人都嫌晦气搬出去了,估计那个地方便宜,死过人的楼,不好出租啊。”

付晓听完一拍大腿,叫道:“好啊!这有啥不能住的,我还就住那个死过人的屋子,能便宜就行。咱阳气狂野,啥也不怕。”

“你脑袋进水了吧!”旁边的美心照着付晓的脑袋就是一巴掌,“那地方能住吗?是死过人的好不好!”

付晓冲着美心一笑,一脸无所谓地说:“死过人才安全,好不好?你见过什么地方能死两回人?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回头找时间沈木头带我去看看。”之后我和美心是怎么劝也不行,付晓是铁了心要去住死过人的房子,还美其名曰最近想画点恐怖漫画,正好能在那里找找灵感呢。最后美心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了句:“就你话多!”而我也只能报以苦笑。

房子的事告一段落之后,付晓立刻加入了狂饮的行列,还死拉着我喝。我本来就不胜酒力,到散局时已经晕晕乎乎了。美心扶着我和付晓,一步三晃地出了饭店。美心一直都没有喝酒,因为是开车来的,两口子都喝醉了太麻烦。刚出饭店门口就听见有人使劲按喇叭,美心眉头就一皱。她特别讨厌乱鸣笛的人,感觉这么干的人好没素质。我转脸看过去,是辆黑色的尼桑,驾驶室的窗户摇下来,一个戴着墨镜的家伙探出头来,朝着我们三个直招手。

“你哥们儿?”美心扒拉了一下迷迷糊糊的付晓。她不用问我,因为我的朋友她没有不认识的。

醉得昏天暗地的付晓抬头瞄了一眼,笑着说:“我朋友我朋友,来接我的,我现在住他那儿。”

美心问:“他谁啊?”满脸的厌恶。

付晓说:“唉,我以前的经纪人。行了,姐,你带木头回家吧,我和朋友回去了。”说着摇摇晃晃地朝那辆车走了过去。

看着付晓上车离开之后,美心和我也回了家。

那天之后我就把付晓要找房子的事情给忘了,当然,我也希望他能忘了。可惜……

周一下班之后,我就在单位大院门口看见了付晓。他的样子惊得我张了张嘴,又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小子就站在公安局门口的传达室旁边,背后背着个大包,身旁还放着两个行李箱和一个画架,过来和我说要去看看那个死过人的房子。不过看这架势根本就不是去看房,摆明了就是要直接住进去。我没敢直接就带他走,让他先等等,然后给美心打了个电话。美心虽然没有反对,不过还是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怪我之前多嘴。之后,我把付晓的行李搬到后备厢,带着他开车直奔北五环。

六月的天,真是说变就变。我们出发时天上都还没有云,可到了地方,天已经阴沉得像是在深夜里。好在我之前和房东打过了招呼,说晚上过来看房,不然人家肯定早就走了。我把车停在一栋三层楼的门口,门口有棵小树。这小树应该是刚栽不久,树干细得很,不过长得倒挺茂盛。这就是那栋死过人的楼,一共三层,刚建好不长时间,门口杵着块木板,上面写着“三楼公寓”。就在我和付晓刚下车时,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推着自行车迎面走了过来,说话语气不是很好:“就是你们要来看房,是吧?”

上次死人的事就是我来这儿处理的,知道她就是房东,赶紧笑着打招呼:“呵呵,是啊。真是麻烦您了,下班高峰期,路上太堵了。”看样子人家好像不认得我了。

那妇女一脸不耐烦地摆摆手,阻止了我说话,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递了过来,说:“你不是说要住303吗,自己去看吧。快点儿啊,我在这儿等着你们。”

付晓在一旁插话道:“我今天是想住进来。”

“住进来?”房东来回打量了我俩一下,“看完再说吧,别废话了。”口气很不和善。

付晓笑着说:“房租不是都说好了嘛,不用看了,我直接就住。您把钥匙给我就行了。”

妇女看了付晓一眼,转脸对我说:“你是个警察吧,上次我好像见过你。”看来她还是认出我了,我点点头。

房东继续说:“既然你是警察我也信得过你,不用登记了,你们自己搬进去住吧!然后明后天我过来时把房租给我,就是说好了的价钱,一个月700元,每月先付。”

我笑着点点头,说:“行,没问题。那您快走吧,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了。”

房东再没理我,抬腿跨上自行车就走了。

东西没多少,我和付晓一次就把东西搬了上去。这楼每层都是宾馆式的格局,就是门对门的那种。每层七个房间,有一个房间是正对着楼梯口的。一楼的那个房间是传达室,房东平时白天就在那里,晚上没人。进了屋之后把灯打开,付晓打量了一下,对房子极为满意。屋子的空间不小,南面是一扇大窗户,基本一面墙都是窗户,窗外没什么遮挡,白天估计会很晒。进屋左手边是个小厨房,往里走拐过墙角就是卫生间。格局还可以,唯一的问题就是家具少了点,除了一张铁架床和两把椅子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不过付晓倒是不在乎,说东西少挺好,看着简洁。

这间房我已经是第二次来了,上周的腐烂尸体让我想起来都反胃,我抬手指了指床下。付晓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莫名其妙地问:“啥意思啊?”

我说:“知道不?就在床底下,上个礼拜就是一摊黑乎乎的血。原来住在这里的是个女人,割腕自杀了,死了一周多才被房东发现,尸体都烂了。”

付晓点点头说:“嗯,然后呢?”他忙着从行李箱里往外拿东西,心不在焉。

我说:“你说然后呢?你真准备住这儿?就不怕晚上做噩梦?我告诉你,现在把灯关了,往床底下喷点发光氨,还能看见血迹呢。”我想吓吓这小子,而且也真的不想他在这里住。

付晓说:“我有病啊,没事看血迹干吗?再说我上哪儿搞发光氨去。行了,别废话了,这地方我挺满意的,就住这儿了,物美价廉。嗯,对我的创作生涯也是个不错的机会。我正画恐怖漫画呢,创作来源于生活嘛,要是能出来个鬼什么的就更好了。”见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我也知道多说无用。

把东西都放好之后,我们决定出去吃点饭,完了我就回去。出来把门锁好,走廊里黑咕隆咚的,我跺了跺脚,可是感应灯没亮。记得刚才上楼时感应灯还好好的。笔直的走廊有十多米长,只有两头有两扇小窗户,现在黑得像是在形状怪异的棺材里。这时有人拽住了我的胳膊,我甩了一下没甩开。我不禁笑了:“干吗啊?害怕啦?要不咱就别住了吧。”

“啊?和谁说话?”前面两三步的地方传过来付晓的声音。我心里一寒,掏出手机向旁边照过去。我吓了一跳,一张肥胖的脸正对着我,眼睛瞪得溜圆,瞳孔反射着手机屏幕上幽幽的白光。我定睛再看,是个女人。我挣了挣,没挣开她的手,这女人好大的力气。我说:“大姐,你有事吗?有事就说,你先把我松开好不好?”

那女人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睛瞪得吓人,像是要掉出来一样,瞳孔很小,眼白很多。正当我和付晓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哑巴时,这女人说话了,声音柔美得很,和她的样子很不搭,好像有人和她在演双簧一样:“小心那个孩子,他会找来的。”她的表情神经兮兮的,很惊恐很慌张。场面诡异得很,我和付晓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那女人在说什么,不过被她弄得毛骨悚然,情不自禁地左右看着。这时306的门开了,306和付晓住的303是对门。日光灯的光线从屋里照了出来,我看见拉着我的那个胖女人穿着件红色的薄纱睡裙,里面什么都没穿,影影绰绰的。这人是什么情况?我心想。

屋子里传出骂声:“你他妈的拉着这个小白脸子干吗呢?”紧接着冲出来一个小个子男人,挺瘦的,抬手就给了女人一巴掌。女人好像很怕这个小个子男人,吓得赶紧松开了抓我的手,向一旁躲去。小个子男人吼道:“下雨你犯病,老子睡这么一会儿你就跑出去了,真他妈后悔娶了你这个疯子,还不快点滚进来。”女人畏畏缩缩地走了过去,男人不依不饶地照着她的脑袋又是几巴掌,猛地把她拽进了屋。

“喂!”我看不过眼叫了一声,“你怎么随便打人呢?”

小个子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和付晓,不屑地说:“怎么着,我管我媳妇轮得到你插嘴吗?你这小兔崽子算他妈干吗的?”

我厌恶地看着他,在怀里掏出警官证晃了晃。那男人一下就愣住了,神色慌张起来:“我错了我错了,以后不敢了。”说着他快速地退回房间关上了门。他这么突变的情绪让我不禁心中起疑,我感觉他对我手里的警官证有着很深的畏惧,直觉告诉我这个人身上应该有问题,可是付晓拉住了我正准备敲门的手:“行了,别不依不饶的了,那是人家的家事,你一警察跟着瞎掺和什么啊。”

想想付晓说的也是,而且或许是我多虑了,小个子男人可能只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而已,我也就没再多想。

公寓附近有好几家小餐馆,我们挑了一家看起来干净一些的。吃饭的时候我问付晓:“同学聚会那天来接你那个人,你说是你的经纪人。你小子还有经纪人啊?”

付晓瞥了我一眼:“是啊。怎么啦?”

我说:“没事,随便问问。对了,你现在怎么这么穷啊,是不是和你家老头闹别扭了?”

付晓说:“我和他闹什么别扭啊。行了,我的事你别问了。”

虽然他这么说,但从语气上能看得出我猜得八九不离十。见他不想说,我也就没再深问,想着有机会让美心问问,他们像亲姐弟一样,无话不谈。我换了个话题:“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继续画,还是去找个工作啥的?”

付晓叹了口气:“我和一个公司签了合同,创作一部恐怖漫画。现在那种东西销路不错,不过我实在没什么灵感,所以我才开玩笑说住这儿挺好的。想想我除了画画也不会干别的,就只能先这样吧,走一步算一步。”

“你那经纪人不能帮帮你?他应该有点能力吧。”虽然我只看了那个经纪人一眼,不过感觉他好像混得不错的样子。

付晓说:“他对我一直挺好的,不过我和他不大合得来,不想找他帮忙。”说话间他神情有点落寞。

我看付晓也不想多说这个话题,就适时地打住了,朋友之间也得有个隐私的底线。不过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我感觉他这次回来好像经历了很大的变故,很难不为他担心。但看样子他什么都不想和我讲,只能之后让美心想办法套套话了。

吃完饭付晓抢着结了账,我们顶着大雨狂奔回了公寓。本来我不想再上楼,可是付晓坚持让我上去拿把伞再走。再出来时,我没让付晓送我,提醒了他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就给我和美心打电话。

在二、三楼之间的缓步台,急着下楼的我和一个同样步履很急的人撞了个满怀,他被我撞了一个趔趄。一个闪电正好打过,光亮从小窗户冲进来又瞬间消失了,我看见那人瞥了我一眼,但没说什么就继续向楼上跑去。恍惚间我注意到那人脸上好像满是血迹,职业习惯让我下意识地喊他停下,可他没理我,转过拐角就没了身影,我赶紧跟了上去。当我也转过拐角时听见一声门响,用手电照过去时,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不知道那人进了哪道门。

我想了想,既然是这里的住户,那就算了。听房东的意思每个租户她都有登记而且进行了审查,应该不是坏人,我也不想多管闲事,而且我急着回家。

暴雨下了一整夜,天亮之后天气好得很,艳阳高照。早上起床,我和美心商量了一下,计划周五过去看付晓,那天是他的生日。我们三个在同学会之前已经两年没好好聚过了,也正好给付晓买点生活用品。我帮他搬家时发现他行李箱里就有几件衣服,剩下的都是画画工具,没什么日常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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