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玄乍然回身,刚要动手,就听来人道:“王爷,是我!”他听了这个声音,情知有疑,急忙停手凝眸:“顾风雨?”

顾风雨肩头仍带着雪色,沉声道:“王爷,情况紧急,宝娘子人在厨下……”

凤玄听他果真知道宝嫃在哪,二话不说进了厨房,进门就见宝嫃倒在柴堆边儿上,双眸闭着。

凤玄急忙将她抱住:“娘子?这是怎么了?”

顾风雨道:“王爷别急,仓促间怕耽搁了要事,才斗胆点了宝娘子的睡穴,她只是暂时睡了过去……只因小人得志有人欲对王爷不利,恐怕顷刻间就会有人来到。”

顾风雨在旁边说着,凤玄一边听,一边探了探宝嫃的鼻息,察觉她鼻息沉稳,的确是睡着的样儿,就问:“是什么人?廖仲吉的人?还是……”

他犹豫着不肯将那个可能说出来,然而心头寒意越重,又想到陆通的那一番话,知道恐怕真的是最坏的那种。

果真,顾风雨见他欲言又止,便道:“王爷,恐怕这回来的不是廖知府所派,而是……因为小人远远地看了一眼,看他们的装束打扮,却好像是虎牢中的人跟侦缉司的……”

他是出身虎牢,对同样是那里出来的人自然别有一番感应。既然他这么说,恐怕就是千真万确的了。

凤玄垂头望着宝嫃似睡着的脸,听了这个,脸上神情就有些异样,低低说道:“居然动用了虎牢跟侦缉司……他当我是什么,当我是他的钦犯吗……非要、赶尽杀绝到这个份儿上?”

顾风雨见他神情之中似恨又似悲怆似的,便道:“王爷,其实有件事小人一直想……”

正说到这里,凤玄一抬手:“人来了。”

顾风雨一惊,便停了话头。他已经紧赶慢赶地来通知了,谁知道仍旧躲不过,顾风雨道:“王爷,不如让我挡一挡,你带着宝娘子暂时离开吧。”

“我的行迹已经败露,”凤玄极快地做了决断,摇头道,“再躲又能躲到哪里,何况来的是虎牢跟侦缉司的人,恐怕对你不好,你不宜正面对上他们,也罢……你帮我护着她,最好先带她离开这里。”

顾风雨吃了一惊:“王爷!”然而他心里也明白,让他来挡住那两方人马是不可能的。

凤玄道:“让他们围住你就走不了了,快!”

他把宝嫃抱起来,深看一眼,终于送向顾风雨,顾风雨不敢接,忙地后退一步,凤玄喝道:“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顾风雨皱着眉,终于把宝嫃接了过来,凤玄却又不舍地握住宝嫃的手,紧紧地握了一把,眼睛看着她,却对顾风雨说道:“她对我来说是如何重要,你该清楚一二,你带她走罢,暂时替我好生照料她,别让她受丝毫委屈……如果我摆平此事,我自会去找你。”

顾风雨还要再说,凤玄听那外头风雪里的马蹄声已经近了大门:“快去!”

顾风雨一咬牙,刚要走,凤玄却又喝道:“等等。”极快地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替宝嫃裹在身上,“走吧。”

顾风雨无奈,出门脚不点地地往后院而去,到了院墙处纵身一跃便跳了出去,身形消失在墙头之上。

凤玄来不及去送顾风雨,只是大步往门前走去,将门闩抽出来,把门扇往内一拉。

大门敞开时候,门外的风雪疾冲进来,风雪之中,是趁着夜色疾驰而来的不速之客。

凤玄迈步出来,把门一关,火光之中,映出风雪里的十数骑,都是健壮的高头大马。

马上骑士一水儿的黑色大氅,大氅边角绣着一条一把金色利剑并云纹,面上围着黑色绞金丝面罩,只露出锐利的双眸,铠甲玉带,佩刀负箭,杀气凛凛,正是隶属刑部的侦缉司之人。

见凤玄出来,当前一匹马踏前一步,马上的人扫向凤玄,四目相对之时,冷冷地说道:“杀!”

凤玄听了这个字,心头一阵绞痛,原本有些话还想说,此刻却什么也不想了,只是笑着:“很好,来吧!”

且说顾风雨抱着宝嫃,匆匆而行,身形如电,极快地将出连家村的时候,忽然间步子陡然停住。

天空雪花翻飞,点点飘落下来,有的便落在他怀中宝嫃的脸上,极快地又融化成水,有几片更落在她的眼睫毛上,被长长地睫毛静静地挑着,忽然之间那睫毛便抖了抖。

顾风雨却未曾发觉,他只是定定地看向正前方,在前头十几丈外,出村的路口上,火把闪烁中,有数人一字排开。

当中一人,银白色的袍子,并雪色的狐裘大氅,并翅朝天纱帽前头嵌着一枚无瑕白玉,衬得一张脸美若寒玉,此人正负着双手,火光之中抬眸,那双眼也闪闪烁烁地,遥遥望着他。

顾风雨的心暗地里跳起来,那人盯着他的眼睛,忽然间唇角一挑:“早就听闻顾风雨是有史以来最为年轻有为的虎牢副领,为人也是芝兰玉树之姿,英伟不凡的美丈夫,没想到……实际上竟是这幅模样,连个乞丐也都不如。”

他站的虽远,刻薄说话的声音却清晰之极,他身后的众人闻言,面色各异。

顾风雨曾在虎牢当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少年领着的部属,却大部分都是直属于他麾下的新人,只有几个是认得顾风雨的。

而那些新人没有见过他的面儿,却也听闻过他的事迹。

如今狭路相逢,这少年毫不留情地这一番说,分明就是不给顾风雨留一丝情面,存了心要踩他。

那几个被他调教出来的新人,也都是野心勃勃之辈,闻言便也都面露讥诮之色,只有几个曾跟过顾风雨的老人,眼中略略地透出几分伤感之意。

顾风雨并不动怒,道:“你是谁?”

少年笑着睥睨顾风雨:“本座姓蓝名雪尘,是虎牢暗潜部的统辖。”

顾风雨道:“你想拦我?”

蓝雪尘唇边笑意更胜,道:“如何?你想束手就擒吗?前辈。”一声“前辈”,被他叫的轻蔑无比。

顾风雨看着他骄横的脸,此刻他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而蓝雪尘却正是朝中新贵,意气风发,他看着这骄傲地不可一世的少年,瞬间像是看到了先前的自己。

顾风雨闭了闭双眸,万般滋味且先按下:“这声前辈我倒是受得起,毕竟我也曾坐过你这位子,一步一步才到如今的。——而今你叫我前辈,总有一日,也会有人如此唤你的。”

蓝雪尘一听,勃然大怒:“你竟敢诅咒我跟你一样?呸!给我把他擒下!”

身后的众人听了,便有两人急不可待地冲出去,顾风雨一手抱着宝嫃,一手将软剑拔出抖开,他有心要给这少年好看,上来便毫不留情,因此两招之间,便将来人伤了。

蓝雪尘皱眉:“你们两个,给我上!”他指的竟是那身后曾跟过顾风雨的旧众。

虎牢的规矩是许进不许退,首领指到哪里,便要攻到哪里。

那两个旧众面面相觑,终究铁了心肠冲上去。

顾风雨见是他们,本想留情,怎奈蓝雪尘虎视眈眈,此刻更不是心软的时候,必须速战速决,那两个旧众冲上来,交手之际,一人低低道:“大人,不必留情!”

顾风雨心头一震,无奈叹了声,剑光如电闪过,顷刻间便也同样伤了他们。

眨眼间蓝雪尘所带的部众便有四个带了伤,蓝雪尘怒道:“废物!”把狐裘大氅一揭,纵身亲上。

他使得竟是一把亮若秋水的宝剑,顾风雨一眼瞥到,心头一寒,知道自己的软剑不能跟这宝剑相碰,恐怕这剑芒是能削铁如泥的。

果不其然,一不留神他的软剑碰到那剑芒的时候,只听细微一声响,软剑便被削去了一片儿。

顾风雨抱着宝嫃,有些动作不灵,只仗着剑法精妙,而蓝雪尘虽则骄傲,却也有骄傲的资本,三招过后,顾风雨心中暗抖: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少年的武功修为,更在他预料之外。

顾风雨边战边忧心:倘若没有带着宝嫃,或许他可以险胜蓝雪尘,但……

正在顾风雨头大之时,怀中忽地传来一声低低呻吟。

顾风雨大惊,瞬间几乎汗毛倒竖,蓝雪尘见他乍然色变,却笑道:“那人儿醒了,你想怎么办?”嘴里幸灾乐祸着,一剑却毫不留情,狠狠送来,竟是杀招。

顾风雨急忙腾身闪避,与此同时,怀中宝嫃睁开眼睛,一眼瞧见面前一柄宝剑掠过,委实惊险,刹那间顾风雨的胡子都被削断了数根,飘然随雪落下。

宝嫃眨了眨眼,眼前是风雪交加的暗夜,顾风雨如野人的脸,一柄闪着光的剑……场景诡异之极。

她略歪头,又望见蓝雪尘狞笑着的格外邪魅的脸容,而在他身后,火光之中,却站着一排虎牢的部众,刀枪鲜明。

宝嫃缓缓地瞪大眼睛,喃喃道:“怎么了……我在……做梦吗?”

蓝雪尘趁机加紧攻势,剑光夺命似的,且又偏冲宝嫃而来,害得顾风雨来不及对敌,只好双手抱着宝嫃只是躲闪,先前他对付那几个属下的时候,几乎不用挪步,如今却相形见绌。

顾风雨见状,知道不妙,当机立断往后退出战圈,把宝嫃放在地上:“宝娘子你等我片刻。”

宝嫃摸着额头:“我夫君呢?这里……怎么回事……”她放眼看周围,渐渐认出这是连家村。

顾风雨来不及解释,蓝雪尘如一头狼似的又冲了上来,顾风雨咬牙:“竖子欺我太甚!”握剑冲上去,一边对宝嫃道,“宝娘子你等我片刻,我带你去见你夫君!”

他也知道宝嫃是最记挂凤玄的,生怕她就跑了,故而才出言安抚她心,让她乖乖等着自己。

宝嫃呆呆地站在雪中,见顾风雨挡下那白衣的人,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知蓝雪尘听了顾风雨的话,便道:“她那夫君?那个姓连的……这功夫怕已经在地狱黄泉了,你带她去见倒也是好的,——我送你们上路!”他恶狠狠地说着,脸上戾气大盛,美且邪恶。

顾风雨心中叫苦,却也恨上了蓝雪尘。正要看宝嫃,却听宝嫃叫道:“狐狸精,你胡说!”匆忙中一团雪闯入战团,直奔蓝雪尘脸上。

蓝雪尘一惊,闪身避过,那雪擦着他肩头过去,蓝雪尘怒道:“好个泼妇!等会儿看本座怎么收拾你!”

在这样紧张惊险的生死关头,顾风雨却差点儿笑出声来,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蓝雪尘的脸:这少年生得美,声音又有些阴柔,活该宝嫃叫他狐狸精。

那边宝嫃俯身,又捏了一团雪,复扔过来:“你去死吧!”扔完之后,拔腿就跑。

蓝雪尘大怒,横空拍出一掌,掌气所至,将那团雪打的粉碎。

与此同时顾风雨吓了一跳:“宝娘子!不可以回去!”原来宝嫃跑的方向,正是回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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