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时,我问薄太太有没有汞合炼熔方面的知识。我说我有一个朋友,姓费的,他在普门大楼有一个办公室,才自遗产得来一大笔钱,但在找机构投资,据说他对矿产有兴趣,所以想投资这一种行业赌赌运气。问我有没有什么好的矿股。

洛白开口了,他说:“为什么不挑自己人呢?”

我用惊奇眼光看向他。“倒没有想到。”我说。

“他什么地址?”

“普门大楼622。”

“我会派一个销售员去拜访他一下。”

“派吧。”我说。

薄好利问洛白,有没有自警方知道更多金见田案的消息。洛白说警方查了金见田的底,得到的结论是,这件案子是因赌结仇引起,目前正在清查所有金见田的赌友,看那一个人会符合案发后自金见田房里出来那年轻人的样子。

早餐后洛白把我拉到一边,问我费先生更多的情况,想知道他自遗产得了多少钱,又想知道他要拿多少出来投资。我告诉他,他运气好、一起有两笔遗产,他已拿到了一些小钱,在月底前拿得到10万元左右。我也问洛白他公司是干什么的,业绩好不好,他说:“一天天在好起来,过得去。”

他匆匆离去,薄好利自眼镜上面看着我,好像要说什么;他自动停止,两次清清喉咙,最后他说:“唐诺,假如你还需要几千元钱花费,告诉我就可以了。”

“不要了。”我说。

雅泰穿了居家服,走出来给我一个她要见我的信号。我假装没有懂得,告诉薄好利我要送他出去到车库。在车库里,我告诉他,我不准备告诉他我要进行的一切,这一点他很高兴,不过我告诉他,我要和他一起进城。

他开车,一路注视前面的路面,保持不和我谈话。我看得出他有很多话要问,但是,没有一个问题他不会怕听到真正的答案的。有两次,他想起要说什么话,吸口气,在话出口前,又忍住,专心开他的车。

快到商业区之前,他终于想出一个他认为安全的问题。他说:“唐诺,你要我在哪里放你下来?”

“喔,这附近随便那里。”

他又想说什么,立即改变了意见,把车右转,前行了两条街的距离,在普门大楼前靠到路边。“这里好吗?”他问道。

“这里蛮方便的。”我说。打开车门下车。

薄好利像逃难一样开车跑离现场,我上楼到6楼,看一下623室的门。看起来很好。我打开门过去,卜爱茜在打字。

我说:“老天,你只是第一站,用不着看起来业务那么好的。”

她停下打字,抬头望我。

“要进来的人,”我说:“以为我是一个从遗产上得了一大笔钱的人。他们不以为我的钱是辛苦赚来的。所以,你不必太忙的。”

她说:“柯白莎给了我一大堆信要我写。说要我拿到这里来工作——”

“用什么抬头的信纸信封?”我打断她说话,倾身向前,着向她夹在打字机里的信纸。

“用侦探社的信纸信封。”她说:“她告诉我——”

我把信纸一下自打字机里拉出来,把它交给爱茜,我说:“放进抽屉里去。千万别给人看到,所有侦探社带来,有名称地址的都要收起来,你出去用饭时把这些混蛋东西带回办公室去。再也不可带来,告诉白莎这是我说的。”

卜爱茜向上看我,笑出声来,她说:“我还记得你第一天来找工作时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的?”

“我认为你最多只能替她工作48小时。我认为白莎会牵了你鼻子,使你疲于奔命。这是所有来应征,其他侦探的必然开溜理由——但现在,你是在给她命令。”

“这个命令是有道理的。”我说。

“我知道有道理,这就是好玩的地方。你根本不去和白莎论理,你也不低头妥协。你只是我行我素,白莎开始一定怨言连篇,而后喃喃诉苦,最后一定跟了你说的方法做。”

“你只要了解她,白莎不失为一个好人。”

“那是说当她了解你之后。想和她去建立友谊,那是等于用跑步去追火车头。累死也没有用。”

“你有没有累死过?”

她看向我说:“有。”

“不太像呀。”

她说:“我和白莎已经磨练出一个制度来了。我做好她交给我的一切工作。做完工作,我离开办公室。我不和她客套。我也不要她对我友好。我的地位像是机器上的一个零件。我做我应做的。”

“你在打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信件。”我问。

“她每隔一段时间,抄名单寄信给各律师招来生意。另外还有些信是有关她的各种投资。”

“很多投资?”

“不少。主要分两大方向。她主要是喜欢安全的投资,有如政府公债。但是她还有另一面——一冒险投资股票。她还是相当的一个大赌徒。”

我说:“好吧,这个办公室是不同的,不需要太多的工作。你到楼下大厅报摊去,随便拿几本电影杂志和口香糖。放一本杂志在写字桌第一个抽屉中,把抽屉开着,你管嚼你的口香糖看杂志,任何人送来。把抽屉一关,但是先要让他们看到抽屉里开着的杂志,再关抽屉。”

她说:“我一直希望有一个像这样的工作。别的女孩好像找得到,我没这运气。”

“这里的工作看来一两天就可以结束了。但是做一天算一天。至少是你要的那一种。”

“白莎会换人的,她会自介绍所找上个来替我,而把我替回磨房去。”

“我不会让她这样的。我会告诉她我要一个能信任的。要一个打字员,洛杉矶随地捡都是——也许给她看看,换一个人替你,她会多不方便。”

她抬头,看我,很久后她说:“唐诺,我一直在怀疑为什么有不少人支持你。现在我知道因为你总是为别人优先着想。你—一”她突然不再说话,把椅子推后,很快通过办公室,像着火一样走出门去。

我走进内间私人办公室,把门关上,靠向一张摇曳的办公椅,把脚跟放在办公室桌了。

当我听到卜爱茜回来的声音后。我拿起电话,按通往她桌上内线电话的按钮。

“是的,”她说。

“爱茜,记住几个名字。那是苏派克,卡伯纳和丁洛白——记住了吗?”

“有。他们怎么啦?”

“假如这3个人中任何一个来看我,就说我正忙着。而且所有上午都不会有空了。我就是不能见他们。我也不要他们等。知道了吗?”

“知道了。”

“除了这3个人之外,不论什么人来,先试着找出他来的目的,请他们坐,叫他们等。可能的话叫他给一张名片,把名片拿过来给我。”

“OK,”她说,我听到她把电话挂了。

我有很多事要想一想,我坐在那里,抽烟,想心思,想把一切无理的片段凑起来。我倒未曾想去解破这件谋杀案,我的资料根本不足,但是我正在收集资料。我认为只要我保持头脑清楚,不走错一步路,我能弄清楚一切的。

11点的时候,我听到外面办公大门打开又关上,又听到人声。卜爱茜拿了张名片进来。名片上有那男人的名字。除了名字没有别的文字。

我看向名片。“力格普,嗯?他长什么样子?”

“推销员之类,”她说:“工作压力很高的。不肯告诉我。我问他见你有什么事,他说是向你提一个投资的计划。他大概40岁,穿是有如27。但是穿得非常正式,是个人时衣着。”

“胖人?”

“不是,很瘦,前额两侧已秃。黑发后梳,黑眼珠,末戴眼镜。动作快,口齿伶俐。手指甲修剪整齐,而且搽白指甲油。鞋子今早才擦过。身上带着理发店的味道。你要不要见他?”

“要。”

她走出去。力格普进来。他两个快步就走向前,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态度敏感又有吸引力。他马上开始说话,就怕我会在他没有讲完前把他摔了出去。

“费先生,你一定会奇怪我的工作是什么?当我告诉你秘书,我是来向你提一个投资计划时,也许你会以为我有什么东西要你来购买。事实上,正好相反。我来是要使你赚更多的钱。费先生,为了要达到这一目的,我需要3分钟时间。”他自口袋拿出一个怀表,放到我桌子上来。“请帮忙我注意一下时间。就以这个表为准,3分钟一至J,你就通知我。我只要3分钟时间。3分钟就是我要的时间。而且我保证,这3分钟会是你一生最值钱的3分钟。”

“好吧,”我说:“我就给你3分钟。”

“费先生,你有没有停下来想过科技的神奇?你不要回答我,因为我知道你有想过。你知道,费先生,今日我们认为当然的象在几年之前,大家都认为这是科技上不可能的事。”

“费先生,为了要给你看,你如何能自现代的科技发展中去赚钞票,我实在有必要把我们这一州光荣的历史翻转一页给你看看。我们把这一州光荣的历史翻到淘金热的时候。每个来这里的人带了铲子、锄头、三脚架、淘金盘,大批大批的金子自地上挖出来,流入银行,造成今日之前的繁荣——但是仍旧有不少金子留下来,在本州的土地里。”

“在山区里,在河谷镇附近有大量的金子引起了热潮。远来的河水汹涌地夹带了山区的金,突然到了开阔的山谷,河水平静下来。当时成千成万的男人,穿条短裤,夏天冬天,下雨日晒,终年在河里淘着淘着,淘出了大量的黄金。金子较多的冲积土都被淘尽后,他们移向下游,下游在地理上是非常肥沃,可以耕种,于是自淘金上发了点小财的人,正好在此安居下来。然则正当他们在农作物成热要收割之际,发生了缺水的问题。他们要挖25尺才能挖到水面,但是他们掘到草根就又发现了金子。可惜他们挖不到丰富的金脉,因为金脉在河床石之上,有的在四十尺以下。”

“我不愿浪费太多时间来详谈这些问题。费先生,无疑的,这一些你在西部片上看到不少,他们形容的也都是真的,我们马上就要谈到新的现代化发明了。一个人发明了一部大机器,在水位高的时期,利用一艘大平底船装上循球的链状挖泥机,开始向下挖,它把地底深处的石块全挖上来,农田没有了,但是不论挖到多少金子,田主得到其中百分之多少。挖完之后,田上表面剩下了抛不完的大石块,肥沃的泥土全到地底去了。整个农村结构又改变了。良田不见了。土地成废物了。”

“年复一年,挖泥机吃完了全区的土地,最后一亩地处理完毕后,他们大家发现陷于一堆烂石头之中。大机器不再有任何用处。拆除或移走都不经济。连这些工作人员都没有地方可去。很多人觉悟到他们把沃土牺牲,为了有限的黄金,有点杀鸡取卵了。大平底船都漏水了,都倾侧了。机器变铁锈了。能当废铁卖的都卖了。其他变成了人类贪婪的纪念。”

“有的地方,机器挖不到河床石,因而仍被迫留下15到20尺的肥沃泥土。费先生,我们好梦来了。一个金字的好梦,而且好梦不难成真。最近的科技造出了一种机器,可以重挖土地,把大石头翻到下面去再把肥沃的土地翻到表面上来。河谷镇的市商们甚至希望不必再挖金,只要能把石头翻下去,沃土翻上来恢复耕种就可以了。不过这样做,金钱浪费大多了。现在,市商会所不知道的是,其实河床石之上仍有不少金子等待着我们去取——”

“你的三分钟用尽了。”我提醒他。

他看看我,看看桌上他放下的表,他说:“是的,我用掉我的时间了,不过我也说完了。费先生,对一般人我必须要给他看以前的机器,和现在的机器有什么功用上的不同之处。金子本来是在那里的,机器进步了,挖出一批金子,造成一批百万富翁。又再进步一点,又挖出一批金子,当然又多了一批富翁。以旧金山的历史来做例子。——”

“你的3分钟在30秒钟之前已经用完了。”

“一点不错。”他说:“我在说对付一般的人,我要把这些指出来,但是对你,费先生;你自己对销售东西非常有经验,所以有牟利的机会,你一眼就看得出来。现在的问题只是费启安先生要不要把自己的名字,排上即将重列的百万富豪名单而已。”

我把一支铅笔在几根手指中转来转去,尽量不使自己的眼睛去看他的眼睛。他不断走来走去,希望我能不断着向他。他加重语气用手指敲敲我的桌面。“费先生,我不会和你争辩,你是知道好歹的人。你是一个能很快,很正确作决定的人,否则你的事业不可能那么成功。你会感激别人不断提供你机会。这个机会不但可以让我们去挖地下的黄金,而且挖完金子后,土地又回复到以前的肥沃,可以在加州阳光普照下耕种。过不多久,又只见兰花和

葡萄遍地,等待我们把它分区、规划。想要土地的人,可以到我们办公室来,一亩亩购买,随便他们作什么用处。”

“到目前为止,费先生,我还没有告诉你这计划中最特别的一个部份,但是,我知道的,我根本不需要指出给你看。我相信你已经听了我告诉你的一切,而自己在问:‘他什么时候会提到黄金的价格,已经是原先的两倍的。他什么时候会提到身边有黄金的人根本不必担心通货膨脱什么时候他会提到黄金总是最能安定人心的应急货币。什么时候他会提到——’”

“你的3分钟用完了。”我说。

“我知道,费先生,我可能占用了你的一点时间,但是我也太希望能把我给你说的——”

“这一切,”我非常小心地问道:“要花多少钱呢?”

“这操之在你的,费先生。假如你目的是十万元,你的投资不会很大。假如你想50万,那就要一个中等度的投资。但是你想真正在里面有势力,可以将来变一个数百万的富翁,那就要更大的投资了。”

“想变一个数百万的富翁,要投资多少呢?”我问。

“5千元。”他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地说。

“你怎么估计出来的?”

“这,要从开始说,这里面所占的亩数太多了。”

“不必再重复这些了。”我说:“让我们实话实说。”

“你想知道什么?”

“你们股票值多少钱?”

“票面的157倍。”他说。

“你们的股票怎样分的。”

他自口袋拿出一个皮夹,表情丰富地用皮夹敲敲我桌子。“费先生,当没收农场投资公司才建立的时候,正是历史上最不景气的时代。这本来是一个农业的公司,目的是赎回那些抵押贷款后无法付出本利而被没收的农场。所以,公司的资金准备得并不是太多的。但是现在这件有前途的新方向,已经开始了。合理的方法是增资到1000元一股。换言之,以前一股股票假如当时值1元,就要分成1元一股的1千股,本来要如此做并不困难,但是在办理的时候,就发生了法律问题。一大堆的官样文章,繁文缛节,故意的延迟,而我们股票主即应有的利润也耽搁了。这是我们执政的人不负责任,少做少错的做法——但是口里叫的可是年轻做法,前进、进步、便民——把这些不谈,我们只要一办好这些,所有的股票持有人都可以立即得到利益。”

“投资500元,会有多少利益?”

“你可以得到股票一股。票面是1元。真正的价值今天非常难讲。有可能已值5000元。但是在60天内,你没问题一定可以以1万零500元出售。到今年年底那一股会值10万元。”

我把眼睛看着他。他知道决定时机来到。像他那样优秀的推销员,当然立即把一切推销用语停下来,让我来把刚才他说的话在心中自己打算。

“目前我没有太多的钱。”我说;“在30天之内,我可以得到很多钱。”

“30天之后,”他说:“股票自然会涨了很多的价格。不过仍还是个非常好的投资。”

“这样好了,”我说:“我能不能买500元股票,然后付500元定金,30天内依原价购买你们较多的股票?”

“这一点我一定要和总公司联络。”他说:“这不是正常业务情况。费先生,这样做你便宜太多,你只是以500元做赌注。一星期后这股票已经有了利润,30天之内你的500元定金可能已经给你赚进2千元了。”

“这就是我的本意做法呀。”我说。

“但是,你有没有想到过,要现钞你可以去银行。费先生,银行……”

“我把条件已经开出来了。”我说。

“是的,费先生。”他说:“但是情况是那样的。我们的上级必须要公正得十分谨慎。除了你之外,尚有其他的投资人。有很多人买了——”

“我的条件你听到了。”我说:“你的时间都用完了。我对你的推介已清楚了。我对辩论没有太多兴趣。”

“你希望付500元后,买多少钱的股票呢?”

“30天后,我有10万元随便我用。我当然不会把所有的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给你公司的以5万元以下为原则。我付你500定金以示我的诚意,你要给我定下现值5万元的股票,到时我来认购,不可以涨我的价。”

“我来试试看,但是,你会不会考虑一下——”

“不”,我打断他的话,自椅上站起来说。“我是一个忙人,力先生。”

“是的,我了解。但请你了解,我是真心到这里来给你一个投资良机的。你给我的时间,会挣回全部票价。”

“你知道我的条件了,你越早向你上级报告,你也越早能回答我的要求。”我走过去把门拉开。

他好奇地看了我半晌,然后伸出手来。他说:“费先生,容我恭喜你,你已经作了一生中投资上所作的最对的决策了。也比任何一位我所访问过的人更精明,更能做买卖。今天下午我打电话给你,让你知道结果。”

我站在门口,看他走过外间办公室,开门走出去。

卜爱茜说:“老天,有这种好事。”

“你都听到?”

“听不清楚,但是他说起话来,一个字,一个字,铮铮有声,都打在办公室门上。”

我说:“给我接通薄好利。他办公室电话簿上一定有。不要试他家里,找他办公室。”

我走回去坐在办公桌后,30秒钟后,薄好利的电话接通。我说:“薄先生,你知道是什么人给你的电话?”

“不知道。”他的话很坚决,我知道他不喜欢在电话上猜谜语,再玩下去他会把电话挂了。

“你的体育教练。”

“喔,是的。”他的语气变了。

我问道:“假如你的继子因为诈财入狱,对你会不会有不方便?”

“假如我的——老天,唐诺,你在说什么呀?”

“我在说你的继子。假如因诈财入狱,会不会对你不方便?”

“那会是大祸临头。那会是——”

“有可能你是任由他升到现在这个职位,”我说:“但是你根本不知道,他是别人推出来做前站的傀儡。”

“老天!”

我把电话挂上。

我在外间办公室对卜爱茜说:“我现在去柯白莎那里,要对她说她该另外找个秘书了。”

她笑道:“她不跳脚才怪。”

“让她去跳。在一小时左右,力先生会打电话来,说他已经想办法使我的条件被他们上级接受,不过要马上付诸行动才行。他说今天下午3、4点钟前一定得订约,否则他不能保留这个约定。他会说我一定得下午同时准备好说好的1千元在办公室,他会带合同来签。不论他说什么时候,你就同意他,打电话到白莎办公室通知我,就可以了。”

“是的,还有别的吩咐吗?”她说。

“万一薄先生来电话,或是自己撞来了,告诉他费先生是个忙人,目前你不知道人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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