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卿面上淡然的表情卡了一卡。

她努力挤眼角想挤出两滴眼泪,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来,奈何演技不过关,挤得眼珠子都痛了眼泪就是掉不下来。

她只得改为抽动自己两条秀气的眉毛,这才勉强有了愁眉苦脸的样子。

“陛下,你可算是醒了,吓坏臣妾了!”

话一出口,叶卿自己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太紧张了,怎么张口就来了句小妖妃才会说的台词,一点也不符合她作为皇后尊贵典雅的气质。

叶卿在心中默默唾弃自己。

萧珏可能也是被她这句又嗔又嗲的声音给惊住了,神色怪异盯了她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又黑了下来:“皇后方才说什么?”

果然还是糊弄不过去么?

叶卿心中的小人又开始泪流满面。

眼前这是只狗皇帝十有□□是重生的,叶卿更不敢让他察觉自己是个西贝货。她故作娴静坐起来,还理了理自己方才挣扎时弄乱的发髻,扬起的嘴角七分优雅三分调侃。

“陛下在睡梦里,可是说无论如何也不会喜欢臣妾的。”咋一听,她这像是在耍小性子的语气:“陛下都不喜欢臣妾了,臣妾还喜欢陛下作甚?”

她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仿佛真盛开了倾世桃花,眼尾上挑,那一点笑意便跟着溢了出来,刹那间摄人心魂。

萧珏在她这个笑容里失了神,他突然就意识到了女人的妩媚究竟有多迷人。

薄唇勾起,他翻身一把将人扯进怀中:“我若心悦……”

“啪——”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卿一爪子招呼上脸了。

萧珏被打懵了,错愣又怒气沉沉盯着叶卿。

却见叶卿泪眼婆娑捧着自己那只还缠着纱布的爪子,跟只受伤的奶猫似的,惨兮兮唤了一声:“疼……”

狗皇帝方才抓住她的手臂扯她过去时,刚好又抓到了她被咬伤的地方,痛得叶卿当场飙泪,本能的挥开爪子挣扎,不想误打误撞招呼到狗皇帝脸上去了。

叶卿偷偷瞄了一眼脸色阴沉的萧珏,知道自己方才那举动若是往大了说,完全可以定罪掌掴帝王。

这顶罪名太大,她背不起啊!

女汉纸能屈能伸,她现在就可耻的屈服一下吧。

叶卿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真是给痛的!

她微垂着头,露出一段纤长白皙的脖颈,眼帘耷拉着,浓密的睫羽投下一片好看的阴影。玉白的小脸上泪痕未干。

美人落泪,果然堪称一副梨花带雨的的美景。

萧珏视线落到她缠着纱布的手上,昏迷前的记忆回笼,知晓自己神志不清时咬的那一口也不轻,他面上的怒气悉数散去,反而带了几分怜惜。

“朕传太医重新给你上药。”萧珏不是个擅长说软话的人,他毒舌惯了,安慰人的话更不会说,搜索枯肠才总算憋出这么一句还算听的过去的话。

叶卿抬眸,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澄澈而明亮,纤长的睫毛上还沾着一小滴泪珠,看着可人又可怜。

“陛下为何咬臣妾?”这是叶卿一直想问的。

紫竹只说是萧珏咬了她一口,却没说萧珏为何会咬她。联想到自己对于狗皇帝似乎是个充电宝一样的存在,叶卿对于自己的未来有股淡淡的忧桑,万一狗皇帝靠她的血治病,那就扯淡了。

她一点也不希望从此以后猪肝成为自己的必吃食材。

萧珏听到这个问题,眸色变深了几许,只道:“想咬便咬了。”

他一挑眉道:“皇后没听说过一词唤秀色可餐吗?”

叶卿:“……”

她这是被狗皇帝给调戏了?

逗猫一样逗完叶卿,萧珏心情莫名好了许多,他撑着床榻正想起身,却又想起叶卿方才那话来,调侃道:“天下皆知,朕如今只专宠皇后一人,皇后却说朕不喜欢你,看来是朕最近忙于水患政事,冷落皇后了。”

叶卿脸皮薄,经不住他这般逗,当即就道:“那话可是陛下亲口说的。”

“朕何时说过?”萧珏嘴角原本还有几分笑意,说出这句后,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眼神在一瞬间幽远起来。他状似无意开口:“莫非真是朕在梦里说的?”

他已多年没再做过那个梦,昨夜倒是又梦见了……

那些刻意被遗忘的东西,像湿地里的苔藓一样顺着光亮生长,散布在满目疮痍的地皮,一眼望去斑驳得丑陋。

真是些糟糕的记忆。

叶卿敏锐的察觉到了萧珏的变化,都说做梦是不受自己控制,说出的梦话同样也不受自己控制。

帝王该有多少秘辛,若是因为梦话漏了出去,不管别人听到多少,但帝王多疑,只怕令肯错杀一万,也不肯放过一人。

她现在若是否认自己没有听到萧珏的梦话,只怕更加引得萧珏怀疑。

叶卿佯装生气,嗔道:“臣妾进门就听陛下说无论如何都不喜欢臣妾,原来陛下竟是这般厌烦臣妾么?”

“朕只说了这些?”萧珏眼神幽深,像是一口经年不见日光的老井,莫名的叫人心底升起几分寒凉。

“臣妾刚回了陛下那句话,陛下就醒了。”叶卿不开心似的噘嘴,将这话说得半真半假。

因为心虚,她没敢直视萧珏。

萧珏没再接话,叶卿心中忐忑,正想着要不要干脆和盘托出,却被人从身后抱住。

萧珏把头搁在她肩窝,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颈侧,他的眼神在那一刻放得很空,像是一只盘踞于高空的鹰终于寻到一棵可供他栖息的枝桠,有了归宿。他说:“别气,我这一生,负尽天下人,也不会负你。”

这算是他对那句“不喜欢她”给出的回应。

明明是句海誓山盟的温情话,被他这样波澜不惊的说出,却多了几分宿命的无奈和伤感。

心口尖锐的刺痛了一下,等叶卿回神的时候,却发现眼眶涩疼得厉害。

她用手拂下眼角的泪珠,面上有些茫然,这是原身的情绪么?

萧珏见她又落泪,眉头也拧了起来:“怎么又哭了。”

叶卿扭头看萧珏,不知为何,心口还是有些闷闷的痛。

她敛去眼中的泪意,嘴角带着笑道:“陛下,臣妾是皇后。”

萧珏眉头拧得更深:“然后呢?”

叶卿颔首:“平民之妻尚且不能善妒,臣妾作为一国之母,自然也知晓分寸。陛下所有的苦臣妾都懂,臣妾会做好一个皇后。”

言外之意便是,她已是皇后,有了这天下最尊贵女子的身份,不需要他再承诺什么。哪怕他宠妃无数,她也不会有异议。

萧珏对她好,是因为上一世原皇后舍命救她。

原皇后交出去的是一颗不含半点杂质的真心,萧珏如今若是拿以报恩为由的爱来回馈原皇后的真心,哪怕原皇后还活着,必然也不愿接受他这份以报恩为名的爱。

痴心的人,总以为,交出一颗真心,便能换回一颗真心。

但很多时候,只能换回一片愧疚罢了。

在叶卿看来,萧珏这般,无非是把自己上一世对原皇后的愧疚,在这一世转化为了对原皇后的宠爱。

她心口窒得慌,莫名难受。

叶卿曾经听过一句话,人最容易铭记的不是美好,而是残缺和悲伤。

她甚至觉得,萧珏不如就这样一直愧疚着吧,有这份愧疚在,他就会永远记得原皇后对他的好。若是他以为自己还清了这份愧疚,或许原皇后的影子就在他心底淡了。

叶卿的这些想法萧珏不得而知,他只是目光沉沉望着她,辨不出喜怒,唯有那抿紧的嘴角泄露了他几分情绪。

叶卿深知自己失态,她擦干眼泪,屈膝冲着萧珏福了福身子:“陛下好生休息,臣妾就先回去了。”

转身的刹那,却被人一把扯住手臂按在了旁边的床柱子上。

萧珏估计是从来都没这么生气过,他胸腔在剧烈的起伏,脸上的线条看着都比平日冷硬了几分,一双凤眸凌厉而深沉。

“你说那些话是作甚?”他声音听起来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那种平静。

看到他这般,叶卿心底又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

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除了生病和剧痛的生理.反应,她鲜少流泪。但今天哭得这么厉害,叶卿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变哭包了。

她勉强笑了笑:“陛下就当臣妾是胡言乱语吧。”

“胡言乱语?”萧珏像是在冷笑,“叶卿,是不是在你看来,我做出的所有承诺,都只是废话?”

他似乎气得不轻,叶卿怂怂道:“臣妾不敢。”

狗皇帝你哪怕是要报恩,也报错人了啊,她不是原皇后。

占了别人的身体和身份,连人家挚爱的人也要一并占了?若事态真成了那样,叶卿自己都想拍死自己。

“你这是不敢?”萧珏面上的怒气已经压不住,他像是意识到,叶卿先前说的那句不喜欢他是真的。

他的皇后,真的不喜欢他了?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认知,叶卿于他,几乎是有记忆以来就存在。

他曾经无数次想她远离,却在这一刻才尝到了心口像被尖刀插入的痛感,尖锐的,窒闷的,烦躁的,恨不得毁掉眼前这一切。

萧珏闭了闭眼,努力缓和自己的语气:“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寻来。”

他从未真正喜欢过一个人,也从未想过认真讨好一个人,更不会哄人,这句他唯一能想出的情话说出来就显得拙稚又可笑。

“陛下之前说臣妾出宫,可是当真?”叶卿沉默了一会儿道。

萧珏眸子危险的眯了起来,平静的嗓音底下似乎酝酿着一场风暴:“当真。”

叶卿抿了抿唇,还是说出了这个荒诞又有些作死的答案:“此番回京之后,陛下就当臣妾在江南遭遇不测了吧。”

这是在乞求皇帝放她离去的意思。

狗皇帝把她当成前世的救命恩人来报恩,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怕被当成妖物烧死,叶卿不敢说自己是借尸还魂,只盼着能以这样的方式离得远远的。

萧珏嗤笑一声,“我若不呢?”

叶卿错愣瞪大了眼:“既是陛下曾经说过的话,又岂能出尔反尔。”

他捏在叶卿肩头的手,手背青筋暴起,慢慢逼近她,薄唇几乎要触上她莹白的耳垂:“我反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废材作者菌一写到感情戏就卡得要死QAQ

唉,日常为感情戏秃头

现在阿卿在感情上可能还挺迟钝的,但是狗皇帝明显已经动心了,至于他动心了多少,作者菌会努力以剧情的形式呈现出来。

上一世阿卿那么苦,这一世就先让狗皇帝在追妻火葬场溜达吧(锅盖护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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