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正在往盘子里装肉末和土豆时,门铃嗡嗡响起,把她吓了一跳。约翰在等朋友罗比。罗比看起来总是一副很内疚的神情,就像那种经常——而且可能是在非正常时间——自慰的小男孩。约翰告诉凯罗比今晚要过来一起写作业,已经说了三次,所以凯知道他们根本没有打算写作业。还有,只要他们在家里晃悠,她就会不断推开卧室的门,径直走进去。罗比的哥哥也因为打架而被记录在案。多么令人讨厌的一家人。

门铃又响了,她大声喊道:“约翰!”

约翰从卧室里走出来,疑神疑鬼的样子,看见妈妈正拿着一大锅肉末准备装盘子。

“门铃,可能是罗比。”

约翰拿起听筒,转过身去,“谁?”

凯感觉外面的人似乎说了很长的话,所以不太可能是沉默寡言的罗比,但也可能是罗比在陈述不能上来的理由。约翰按下了一楼大门的按钮,挂好听筒。

“他不来了吗?”

“嗯?”

“是罗比上来了吗?”她慢吞吞地说,“他想喝些茶吗?”

约翰似乎有些含糊,“不,是警察。”

“警察?又来了,?”

“要和你说话。”他把T恤衫的下摆塞进牛仔裤里,走开了。

凯加快动作,用长柄勺迅速把肉末装进五只盘子,盛起煮好的土豆和豆子,她正在往四只盘子里挤番茄酱时,前门的玻璃面板上响起了敲门声。

她走进门厅,快速而用力地敲了敲玛丽的门,有些愤怒地推开,“嘿!”

在斑驳的玻璃面板后面有两张扭曲的脸,并没有哪一个像亚历克丝。个子矮点的人头发整洁,正看着走廊,另一个人则直直地盯着玻璃,好像能看到屋里的_举一动似的。

“茶好了,”凯喊道,一边在门厅里走来走去一边看着前门,“没有番茄酱。”

“我不想要——”

“别给我找麻烦,玛丽。”

她来不及敲门就推开了乔和弗兰克的门。

“茶好了。”她听到他们下床的骚动声。她推开约翰的门,透过立体声音响的高音,大声喊道:“肉末!”

警察可以看见她在屋里走动,矮个子举起一只手,准备再敲一次门,就在这时,凯打开了门。

“你们是?”她问。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男人有一张与脸形极不相称的小嘴巴,像铁丝一样坚硬的黑头发;女人正是她头一天在泰莱恩夫人家见过的那位,个头很小,皮肤很黑,大鹰钩鼻子,但是站在凯的家门前,女警看起来有些不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像那种可能成为朋友的女人。

他们自我介绍——哈里斯和伦纳德。伦纳德微笑着伸出灵巧的小手,问他们是否可以进来和她聊聊莎拉·埃罗尔。

凯叹了口气,继续把住门,这样她的胳膊可以挡住来访者进入门厅。她转过身,恼怒地对孩子们喊道:“茶好了!”

乔回应说他这就过来,玛丽来到卧室门口,往外看了看,似乎有些生气。凯指着厨房对她说:“你的晚餐在那里,要凉了。”

玛丽冲母亲讥笑一声,“我不饿。”

乔和弗兰克从房间里小跑出来,对两位警察点头致意,约翰也出来了,对来客视而不见,低着头,帽檐遮住了脸。

“好吧,玛丽,晚一点什么也吃不到,”凯有些不合时宜地生气了,因为玛丽对她这样没有礼貌让她感觉很难为情,“不要以为跳过晚餐你就可以吃一夜的垃圾食品。”

玛丽转过身,砰的一声关上门,因为用力过猛,门又反弹开来,像一个魔术师的助手一样把她暴露出来。她恼羞成怒地用双手再次把门关上。乔和小弗兰克从厨房中出来,各自端着晚餐盘子,愉快地冲凯笑着。

凯的怒火突然熄灭了,就像一天结束时那样,她转身面对警察——

“谢谢,妈妈。”乔从她身后喊道。她感到了一丝安慰,心变得柔软起来。

她靠在门上,“你们想知道什么?”

哈里斯朝客厅做了个劈柴的手势,“我们想进去再说。”

凯吸了吸牙齿,有些不情愿。这是她的时间,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她只需要熨熨衣服,抽抽烟,看看电视,每次上厕所时突然闯进约翰的房间看看。

但他们是警察。她后退了几步,挥手示意他们去客厅。她让他们自己进去,她则走进厨房,端起晚餐盘子,带到客厅里去。她暗忖,为了给他们沏茶而让自己的晚餐凉掉,不可能,绝对没门!

伦纳德坐在扶手椅上,凯的饮料、香烟和打火机摆放在旁边。

“这是我的座位。”

伦纳德看着哈里斯寻求指令,他轻轻点点头,意思是她可以挪个地方。凯觉得他们比那些讨厌的孩子还讨厌。伦纳德小心地绕过那个无所不在的熨衣板,在沙发上坐下来,而凯则坐在扶手椅上,把盘子搁在膝盖上。

熨衣板正好在他们之间,所以凯伸出一只脚,把它朝电视那边推了推,小心翼翼地,生怕踢翻了它,因为烟灰缸和一件熨了一半的衬衫还在上面。肥皂剧《圣橡镇少年》刚刚开始。

她把一只煮土豆切成两半,看着哈里斯,“什么事?”

哈里斯从中间已经凹陷的沙发上挪了挪身子,向前坐了坐,“好吧,默里小姐,你知道莎拉·埃罗尔被杀害……”

他继续说,但是凯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完全在电视上,她的思绪在漫游,推测着《圣橡镇少年》中的剧情,分析剧中的人物,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能把电视关了吗?”凯看着伦纳德,“遥控器在熨衣板上。”

伦纳德站起来,找到遥控器,关掉电视。她在那里站了一会儿。

哈里斯注意到似乎谁也不太高兴,他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今天你为什么没有去格莱纳沃?”

她本应该去的,她答应过今天去的,但是她无法面对亚历克丝。她还在生莫罗的气,因为莫罗独自跑到她家中来的事。她知道对于这个地方,她的家,以及她还在吸烟的事实,亚历克丝是不会喜欢的。

她把土豆放进口中,耸耸肩,“我应该去吗?”

“是的,你应该去,你说过你会过去看看,告诉我们有什么丢失的东西没有,你告诉过亚历克丝·莫罗探长你会过来的,当时警探怀尔德也在场,我们一直在等你。”

凯叉起一块肉末,蘸了点番茄酱,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看着两人。他们派了两个警察过来,斥责她没有积极协助。她扬起眉毛,发起了挑战,“我忙得很,一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你们要我说什么?”她的目光从两人身上一一扫过,“你们到这里来是要我道歉吗?”

哈里斯没有回答,伸手打开公文包,拿出笔和夹纸写字板,凯一边吃一边看着他。这块写字板和他们在泰莱恩夫人的房子里填写用的一样。一定是一套标准的表格,他们要求每个受访的人都要填写。

“能告诉我你的全名吗?”

“凯·安吉拉·默里。”

“婚姻状况?”

凯垂下眼睛看着盘子,“未婚。”

他没有询问就填下一些内容——凯可以看到他填写了地址并猜测她的年龄在45至60岁之间。实际上她才38岁。

“你一直是一个人吗?”伦纳德微微笑了笑,并非不友善,只是带着怜悯。

“你什么意思?”

“孩子们……”伦纳德看起来有些悲伤。

凯盯着她:“我不会自己怀孕的,如果这是你要问的。”

伦纳德尽职地笑了笑,“一定很困难……”

凯很讨厌回答这个问题,她很讨厌人们假设她的生活很艰难,很不幸福。为什么?只是因为她没有一个和她抢遥控器、对她大声喊叫的丈夫吗?但她什么也没说。

哈里斯询问了她的手机号码、出生日期,凯看见他根据出生日期把大约年龄改过来了。

“他们都是你的孩子吗?”他朝卧室那边点点头。

凯鼻子哼了一声,仍然为在大厅里受到的羞辱感到刺痛,“你不会认为别人家的孩子竟敢那样对我说话吧?”

“不,我的意思是,没有哪一个是收养的或者什么的?”

“没有。”

“那个玛丽,她……?”

“13岁,最小,”她说着,他写着,“然后是约翰,14岁,然后是弗兰克和乔,一个15岁,一个16岁。”

“相当密集。”伦纳德富有同情心地点点头。

凯接着吃东西,“你有孩子吗?”

伦纳德摇摇头。她30岁出头的样子,凯认为这是正当恐慌的年龄。

“你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凯说。

这句话只对没有孩子的人管用。哈里斯肯定有孩子,他看上去很怀疑,“你没有和他们的父亲在一起吗?”

“没有。”

“跟他有联系吗?”

“没有。”

他看着她的眼睛,想让她承认孩子们不止一个父亲,但这是不可能的。这根本就不关他的事。死的人是莎拉·埃罗尔,不是她。

“默里小姐,我们正在调查莎拉的谋杀案,你知道,我们调查过的所有护工都说你负责管理格莱纳沃的员工们。”

“那又怎样?”

“这是怎么回事?”

他说话的口气就像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你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他笑了,“你有资格吗?”

凯舔了舔嘴唇边上酸酸的番茄酱,“不,我和莎拉相处得很好,她相信我能在她不在家时照顾好她母亲。我和埃罗尔夫人:我们很合得来。”

“莎拉告诉过你她靠什么谋生吗?”

凯耸耸肩,她其实从来没有想过此事,她认为一定是那种她搞不懂的技术性工作,所以她没问,“莎拉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他盯着她的脸,想看看她是否在说实话。她觉得这是一种侮辱。他继续说:“在厨房里,莎拉的厨房里,那张桌子……”

他们彼此对视着,他似乎在等待一个答案。

“这是一个问题吗?”

“你注意到奇怪的地方了吗?”

她努力想了想,“无法弄干净?有一些污点,你是要问我这个吗?”

“你拖过厨房的地板吗?”

“有时候。”

“桌子底下呢?”

她真的很困惑,“嗯,我没有爬到桌子底下去过,但是如果确实需要,我会用拖把伸到底下去。底下是有个地板门还是什么东西?”

他没有回答,“大厅的梳妆台不见了——”

“莎拉把它卖了。”

他把这点记下来。

“在克里斯蒂,我想是克里斯蒂拍卖行,货车上面刷着这个名字,四个人才把它搬上去。”

“她卖掉了家里的很多东西吗?”

“你已经听到村子里的闲话了,是不是?他们对于她在卖东西的行为很生气,好像那栋房子属于他们似的,但是你知道在家里护理一个至亲老人要花费多少钱吗?很大很大一笔钱。”

“她已经卖掉了家里的很多东西?”

“是的,她反正要离开那里。她母亲去世后不久,她打算去纽约生活,还说我可以去纽约看她。”

他似乎很惊讶,“你和莎拉这么亲近吗?”

对于他的惊讶她很恼怒,“有一点。”

“莎拉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你看来?”

凯耸耸肩,“对她母亲很好。”

“她很善良吗?”

凯第一次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莎拉为照顾母亲花尽了积蓄。”

哈里斯提示道:“她聪明吗?对于母亲的情况她感到沮丧吗?她孤独吗?”

“我不知道,”凯没有时间去揣摩别人的心思,“我接受每个人的不同之处。我喜欢和她在一起。她是个安静的人。我们只谈论乔伊。乔伊吃了些什么,什么时候睡觉。”

“对于那里的工钱你一定很满意吧?”

“当然,但是我所做的一切并非全为了钱,我和埃罗尔夫人……”凯翻弄着盘子里的食物,“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不是糊涂了吗?”

“噢,是的。”凯再次涌起一阵刺痛的失落感,“但是当你变得糊涂以后,你身上原有的许多垃圾也随之清除了,包括你说过的所有诸如你有多棒或你去过哪里的故事,她不再记得那些事情,她就是她本来的样子,她本来的样子很可爱。”

凯看着盘子里吃了一半的食物,想起乔伊她的喉咙发紧,无法吞咽了。她把盘子放在椅子上,拿起饮料。大厅里的门铃响起来,她听到约翰轻轻的脚步声。约翰拿起听筒,

窃笑了一下,摁下按钮,打开楼下的大门。

“嗯,”哈里斯看着表格,“我们调查过的护工中有一两个说是你解雇了她们。”

“谁?安妮·玛丽和另一个人,那个瘦小的女孩?”

他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安妮·玛丽是一头懒惰的母牛,每天都拉着张破脸,那个瘦女孩每天都迟到,你不能雇用这些人。乔伊的身边一刻也离不开人,有时候她的状况好一点时,还能走动,但是房子里塞满了有可能绊倒她的东西,我的意思是那栋房子外面有一个50英尺高的陡峭落差,如果她出去——”

“莎拉有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放在家里?”

“我没看见过。”

“嗯。”他点点头,好像这一点很重要。

外面罗比已经到了门口,凯听到他和约翰在那里窃窃私语。她想去告诉那个猥琐的小混蛋滚回自己的家。

哈里斯看见她的注意力转向了门厅,他对那边点点头,“门厅里的那些箱子是从哪里来的?”

凯端起饮料,透过杯子的边缘瞪着他,喝了一口后放下。

“你认为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你认为它们是偷来的?我是贼吗?我堕落到要偷空纸箱吗?”

他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因为这种暗示是对我的侮辱。你为什么不问亚历克丝,当她问我这些箱子是从哪里来的时,我是怎么说的?”

凯看见他低头看着写字板,意识到他并不知道亚历克丝来过这里,而且是独自来的。她并不是有意要出卖莫罗,原则就是原则,并不在于你是不是要把原则应用在你喜欢的人身上。但是哈里斯很聪明,他现在知道了。

看到约翰紧紧地关上卧室的门,凯站了起来,“我要你们现在就离开,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她走进门厅,靠在约翰的门上,用力推开,让门大开着,“晚餐吃完了?”

短暂的停顿后,约翰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内疚地说:“吃完了!”

“那么把你的盘子拿出来洗。”她回头瞥了一眼厨房,玛丽的晚餐没有动,凝结在盘子里。

两名警察已经来到门厅,哈里斯把写字板放回公文包。乔和弗兰克走出房间,乔端着一叠盘子和餐具。凯尴尬地看到,顶上的那只盘子己被舔干净了,盘子四周有大大的舌头舔过的痕迹,她看见警察用异样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着两个男孩。

“好啦,妈妈,”乔没有觉察到她的尴尬,“又一次厨艺大胜利!你们要走了吗?”

哈里斯没有理会乔,“我们还会再来的。”

“随时,”凯说,她非常讨厌哈里斯打量孩子们的眼神,几乎是推搡着那两个警察送到门口,“随时都可以。”

她关上门,透过玻璃面板,可以看见他们仍逗留在外面,没有说话。她等着他们走开,直到听到电梯的开门和关门声。

她瞥见约翰的卧室门又慢慢地关上了。

她愤怒地冲过去,一脚把门踹开,门在墙上反弹了一下,她小声说:“我知道你在里面干什么。”

乔在她后面说:“让他自慰吧,妈妈,这是很自然的方式。”

弗兰克大笑起来,凯甚至听到玛丽在自己的房间里笑起来,她有好几个月没有听到这种笑声了。

莫罗和麦卡锡不知道酒店经理是否可以看见他们,但是他们肯定可以看见他:清瘦而冷漠,带着一种练习过度的专心。他盯着网络摄像头,一动不动,在回答有关莎拉·埃罗尔的问题时,他很少眨动眼睛,似乎很傲慢,很恼怒。

莫罗和麦卡锡不得不说得非常慢,以克服口音问题,剔除掉苏格兰方言,努力清晰地发出苏格兰人不擅长发出的音节,莫罗感觉自己听起来很可笑:“你可以告诉我们一些关于莎拉·埃罗尔的事吗?”

他像是在按电视播音提示机读着一段独白,毫不犹豫地回答说:莎拉·埃罗尔曾多次入住他们的酒店,她只是一个迷人的客人。不,绝对没有从事卖淫行为的暗示。她住在酒店时,总是与一位绅士见面,偶尔两人也一起过夜。

“我明白,”莫罗尽量口齿清晰地说,“你说‘过夜’的意思,是指他们睡在一起吗?”

“这似乎是有可能的。”

“你认识那位绅士吗?”

经理得意地笑了一声,但他实际上看起来有点恼怒,“那位先生说自己叫‘萨尔·安德斯’,那不是他的真名。”

他停顿下来,等着她发问,她觉得他这样卖关子有点讨厌。

“他的真名叫什么?”

“拉尔斯·安德森,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因为那位先生已经走了。”

“去哪儿了?”

他看上去很困惑,“不,安德森先生死了。”

“什么时候?”

“这个星期?”他的怀疑即使跨越大西洋也是可以感知的,“这里所有的报纸都已报道过此事了,我相信它发生在英格兰。”

“他很有名吗?”

“非常有名,”经理停顿了一下,“在这里。他死在英格兰。”

“是的,我们在苏格兰,苏格兰与英格兰不同,所以这件事在我们那里也许不是大新闻。”

经理感觉自己的智力受到了侮辱,他眨眨眼,继续说,语气则和之前完全一样,“我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件事在我们这里是一个非常重大的新闻,你真的可能没有读到过吗?联合全球投资公司?数十亿英镑不知去向?拉尔斯·安德森?”

莫罗觉得自己听说过一点,但她没说什么,只是看着麦卡锡。麦卡锡猜测道:“他是搞金融的吗?”

“金融丑闻的中心,”经理点点头,“他两天前上吊自杀了,你知道,这是这里的谣言,但我们听说英格兰的媒体已经刊登了他上吊的照片。我们这里、没有那样的媒体,这是相当不同的……”

莫罗问他是怎么知道那人的真实姓名叫拉尔斯·安德森的,他看到过一张卡片或什么东西吗?酒店经理在椅子上转了转身子,说他的工作就是了解这样的事情。

“但是你有证据证明吗?”

“我有酒店的信用卡收据。”

“用的是他的真实姓名?”

“是的。”

“他为什么要换名字登记,然后却用自己的信用卡付款呢?”

听到这个问题,经理露出神秘而调皮的表情,“我认为那位绅士并不关心自己的身份秘密,我想那只是一个令牌,他是在告诉我们要谨慎小心。”

麦卡锡突然想起一件事,坐直身体,“噢,是的,我记得他结婚了?”

“所以我相信……”

莫罗开始扼要复述经理的证词,确保他们的理解正确,这样可以写下来,传真过去让他确认:莎拉和拉尔斯·安德森是一对情侣——不,经理突然打断她,他们不是情侣,他们可能上床了,但他们不是情侣。他从酒店的商店给她买了一件礼物,一只手镯。情人是不会这样做的。酒店的礼物意味着他只是在来酒店的路上才想起她,而不是当两人不在一起时他一直想着她。莫罗说也许他很健忘。经理没有表态。你怎么知道手镯是给莎拉的?经理又得意地笑了,说因为莎拉把它当小费送给酒店的女仆了。

“那么他们的关系是?什么?急风骤雨?”

“或许,只是一种便利……”他暗示道。

莫罗已经厌倦了经理极其微妙的社交表情,“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经理慢慢地眨了眨眼,他也厌倦了莫罗,“他们是在相互利用。”

“好吧,”莫罗站起来,“我会让同事和你一起复述你所说的要点,他会传真给你,让你签字确认。”

她没有说声再见,径直奔专案室去了。

鲁瑟正越过别人的肩膀,看他们工作。

“你,”她说,“我要你在报纸新闻中搜索这个名字。”她在一张纸条上写下“拉尔斯·安德森”几个字,递给他,“20分钟内我要看到打印出来的文件。”鲁瑟接过纸条。

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不到10分钟鲁瑟就过来敲门了,带着今天的报纸和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打印机温热的资料,走了进来。

“我一直在跟踪这个故事,”鲁瑟兴奋地说,“他是一个十足的坏家伙。”

莫罗点点头,假装听说过安德森,但她真的并不爱读报纸。

“你看,就像‘这里’(here)和‘头发’(hair)一样,‘拉尔斯’(Lars)听起来真的很像‘骗子’(liars)。”

莫罗看着他,他是对的,“好,看来你并不笨。”

鲁瑟笑着离开了。

“过来,”她说,“把门关上。”

他不安地走过去,站在莫罗面前。

“那么,”莫罗对他身后的门点点头,“你们在搞什么鬼?”

“哪一方面?”他生硬地说。

“你们正在密谋什么事?”

他的下巴哆嗦着,开始冒冷汗。

“鲁瑟,”她平静地说,“如果一张脸可以拉屎,你这张脸就可以。”

他不觉得好笑,哭丧着脸。

“滚出去。”她说。

他仓皇地撤了出去,把门带上。

莫罗开始看第一个故事,令她非常震惊的是在报纸的头版上竟会有拉尔斯吊在树上的照片——她不知道他们竟然可以把这个也刊登出来。她知道自杀事件一般是不予报道的,因为这样会鼓励许多盲目的模仿者。

文章主要讲拉尔斯·安德森是一位金融家,他已经成为媒体上一场抗议运动的焦点。《星期日时报》有关他的骗局的解释莫罗读了三遍,但仍然不明白他做了什么会损失这么多的钱;竟然达到了数十亿英镑。她最多能得出的结论是,他给人们的抵押贷款利率太高,致使人们无力偿还,但她并没真正明白,为什么这就使他变成了一个恶魔。她想人们首先应该搞清楚自己的还贷能力再决定是否贷款。

不管做了什么,反正他是赚了很多钱。他在肯特郡的房子是从空中和地面两个不同的角度拍的,还有他在南非的度假别墅的航拍照片。他的地产代理商提供了别墅内部的照片。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好。有多张他妻子的照片,开车时拍的,走路时拍的,总是戴着墨镜,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但是拘谨得体。

拉尔斯的好几张照片其实是同一张,她不知道为什么。有几张照片是他匆忙钻进汽车或者走出办公室时用卷起的报纸或者手遮住脸的情景,但那些他特意摆拍的照片,却是魅力四射,光彩照人。

其中有一张,一个高额头、满头银发的男人站在一架直升机前,外套敞开着,提着一只公文包,看起来好像是为了迅速抓拍一张照片,特地停了下来,然后才登机赶赴某个重要场合。这是一张精心设计的照片,他很小心地整理好仪容,摆好姿态,但是他微微隆起的腹部和紫红色的酒糟鼻并没有被完全掩饰住。拉尔斯直视镜头,傲慢而阴险。大多数人都会微笑,试图看起来令人愉快,但这就是他想让这个世界看见他的样子。她觉得这一点说明了真实的问题所在。报纸详细报道了他所拥有的东西,财富,甚至家眷,他们似乎被他弄得头晕目眩了。

根据报告,联合全球投资公司和他的私人银行账户己被重大欺诈调查局冻结,等待调查。泰莱恩夫人提到过联合全球投资公司,所谓她以前听说过一点点,指的就是泰莱恩夫人提起的那一次。两天前安德森离开了一场民事庭审听证会,听证会永久取消了他继续在有限公司任职的资格。重大欺诈调查局的调查意味着无论他多么有能力,他再也不能运营管理他所在的公司了。此后他直接回家,上吊自杀了。他是在莎拉·埃罗尔被杀前四小时被发现自杀身亡的。

莫罗从莎拉的苹果手机中调出图片缩略图,在纽约的照片中发现了那个银发男人,虽然很模糊,但细加辨认,此人正是拉尔斯·安德森。

她拿起电话,选择外线,拨通了伦敦重大欺诈调查局的电话,语音信息说他们只工作到5点15分。作息制度很人性化。

一阵急促而熟悉的敲门声。

“进来,哈里斯。”

哈里斯打开门,探进脸来。

“哈里斯,你明天要去伦敦吗?我想和重大欺诈调查局预约一下,但他们已经下班了。”

他的外套还没有脱下,看上去很激动,“探长,凯·默里家有古董,伦纳德说能值很多钱,非常珍贵,她的孩子们穿着相同的黑色绒面革运动鞋。她对我们有很深的敌意。我们需要把她带过来接受调查。”

第一时间更新《黄蜂死亡的季节》最新章节。

相关阅读

辽海丹忠录

陆人龙

高阳公主

赵玫

伟大的马里尼

克莱顿·劳森

独行女

海伦·麦克洛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