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潮水涨到最高时,“巴塔哥尼亚号”就从岩石边漂了出来,雷克利斯船长在船上临时打的补丁避免了海水的渗漏,他用一根很长的绳子成功把船拖回港湾。他跟帕蒂阿姨说,必须把旧的木板拆掉,然后换上新的,这大概要两三周时间。所以得把“巴塔哥尼亚号”拖到岸边,在他家旁边的海滩斜坡上用圆木把船撑起来。比利和杜纳在一旁看雷克利斯船长忙活,偶尔也会伸手帮个小忙,不知不觉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杜纳一直在思考“巴塔哥尼亚号”被偷走、被丢弃的神秘过程,还有家里离奇的失踪案——帕蒂阿姨的缝补球、像蛋的伞顶都不见了。他越来越多地想起了楚拉先生跟他说的话——帕蒂阿姨从小就是个苦孩子,父亲去世,没有给母女留下分文。他记得楚拉先生跟他说起过老船长阿特波利,说他在帕蒂阿姨的父亲和母亲在世时就认识他们。

最后,他决定去找阿特波利船长一问究竟。

阿特波利船长的小房子在村子的东边,房子的前廊朝着海水。杜纳到那儿时,阿特波利船长正坐在门廊上。他是个矮墩墩的老人,脸色红润,头发花白,浓密的眉毛也是白花花的。注意到杜纳走了过来,他放下嘴里的烟斗,盯着他看了看。

“喂,小伙子,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他问,说起话来声音嗡嗡的。

“我是杜纳,”杜纳有些羞怯,“这个夏天我就住在帕蒂·塔布斯阿姨家。阿特波利船长,我可以向您请教一些事情吗?”

“哦,我听说今年夏天帕蒂那儿有个小男孩寄宿,”船长低声说,声音依然嗡嗡的,“这么说,就是你了?过来,过来,坐下来。你想知道什么呢?过来吧——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杜纳在老船长所指的地方坐了下来,有些扭捏不安,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是这样的,”他说,“您能告诉我帕蒂阿姨的船为什么叫‘巴塔哥尼亚号’吗?”

阿特波利船长听了,眼睛瞪着,然后咯咯笑个不停,接着一阵咳嗽,不停喘着气。“这个问题真有趣!”他继续笑着,“帕蒂阿姨自己不会告诉你的,对吧?不会,当然不会!只要是和比尔·塔布斯有关的事情,她总是很难开口!嗯,我可以告诉你,不过,这可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整个经过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年的样子,你要是不急,我就慢慢跟你说。”

他把烟斗续满,点着,吹了口气,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没错,阁下,你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恐怕要回到乔治·华盛顿当选为总统的时候,”他说,“因为也是在那一年帕蒂阿姨的曾祖父,本杰明·格林,第一次担任捕鲸船的船长。那是一艘小船,名叫‘鱼鹰’。”

“帕蒂阿姨跟我说起过他!”杜纳大声说,“她的阁楼上有一个老旧的木头箱子,出海用的,上面还有她曾祖父名字的缩写呢!我看到过!”

阿特波利船长点了点头。“就是他,”他说,“我们过会儿再说那个出海储物箱。我刚才说了,本杰明·格林船长开始接手‘鱼鹰’的时候,还是个小伙子呢,不过,他从小就在海上长大,当船长之后自然也是非常干练的。他第一次出行,是去北边,去捕黑鲸,那个方向他之前去过。一年后才回来,满载而归,然后把黑鲸卖掉,又一次出发了。这一次,他是去南方,去捕巨头鲸。这一次,以及接下来的一次他都很走运,第二次出海回来后他就结婚了。然后第三次驾船出海,去了南方,那一次比之前的运气还好。说实话,第三次出海能够回来,真的算是太走运了。”

“怎么了?”杜纳很惊讶。

“嗯,那一次航行,他比之前的行程又往南开拓了很多,”阿特波利船长说,“他听闻英国的捕鲸人,还有我们楠塔基特岛的捕鲸人,在马尔维纳斯群岛一带发现了很多鲸鱼,所以他就去了。到达那儿之前,船差不多已经行驶了一万英里,花了足足三个月,可能还不止。到目的地后巡航捕鲸又是三个月,直到整条船上盆满钵满了,他们才往回航行。当时船上的食物和水都不多了,所以他们就驶进了马尔维纳斯群岛,想在那儿补充一些。可是,马尔维纳斯群岛是一块荒地,贸易站的人没有什么可以出售给他们的。最后,格林船长决定先行驶一段,去最近的南美洲,看看是否可以从海边的印第安人那里储备些食物。

“海岸就在马尔维纳斯群岛西边三百英里的样子,所以,他们行驶不到一周就能看到目的地了,不过,当时一直逆风,航线比预计的偏南很多。最后,他们在火地岛上了岸。

“那个地方出奇的冷,而且风也大,远处的山全都覆盖着雪,幸运的是,山谷里倒是有不少溪水,他们把小水桶全装满了淡水,而且还在小溪岸边找到了一个印第安人的村庄,他们努力跟印第安人交流,想弄一些玉米和新鲜的肉,可是,印第安人没有这些东西。

“于是,他们继续朝北行进,很快就到了巴塔哥尼亚岸边,那里倒没什么山,只是一片荒芜的平地。平地边缘是低矮的峭壁,大海和峭壁之间由一片碎石海滩连接,海滩上还有成群的海狮,有成千上万只,呜呜低吼,非常吵闹。

“他们虽然知道海狮不能吃,不过,还是慢慢靠岸了,希望能再找到一个印第安村庄,可结果一个也没找到。最后,他们来到一条小河边,逆流而上,把船停了下来。格林船长和其他四五个船员一起上了一只小船,向岸边划去,他们带着步枪,想赌赌运气。

“爬上海滩旁边的沙洲之后,他们看到那片平地上有一群小动物,样子很可爱,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远远望去,有些像鹿,又有些像骆驼,不过毛很长。后来格林船长才知道,那种小动物叫原驼。他们在丛林的掩映下蹑手蹑脚往前爬,直到距离很近时,才开了枪,打中了两只,剩下的都疯了似的逃走了。他们把到手的猎物拖到小船上,格林船长命令船员把两只原驼先送回到捕鲸船上,他自己在附近等他们回来,顺便看看还能不能打到其他猎物。

“他一个人又回到了那块平地上,突然间,他发现十几个印第安人骑着小矮马朝他这边飞快地跑来。他拼了命地朝海滩跑去,可最后还是被他们追上了,一群人把他围得严严实实。他把枪指向那个长得像首领的家伙,并且扣动了扳机,可是枪并没有响。他还没来得及调试,两三个印第安人就跳下马,抓住了他,其他人跟着一拥而上。

“那群人块头大,很彪悍,看着脏兮兮、油腻腻的,真是丑极了,格林船长以为他们一定会杀了他。他们夺走了他手里的枪,然后慢慢离开了,并且不停地重复着什么,听上去好像是‘快跑吧!快跑吧!’,可是,格林船长当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因为他的两只胳膊还被他们抓着呢。最后,他们当中有些人开始比画,指着捕鲸船,假装拿着瓶子喝东西的样子,格林船长明白了——那群人说的是‘朗姆!朗姆!’。所以他点了点头,想让他们明白,如果放他走,他就会去拿朗姆酒。可是,他们一个劲儿地摇头,又开始叽里呱啦说起来了。

“但最后,他让那个首领明白了,所有印第安人,除了押着他的那两个,都必须躺在地上,这样小船里的人就看不到他们了,否则,小船上的人就不敢登陆。首领就跟那两个印第安人说,让他往海滩边靠近一些,但不许放他走。

“然而,就在他们离沙洲几英尺,远远地可以看到海滩时,格林船长突然挣脱了其中一个印第安人,并把他打倒在地,三个人扭在了一起,顺着沙洲往下滚啊滚啊,在一片混乱中,印第安人放手了。等他们滚落到最底下时,格林船长迅速爬了起来,朝着小船方向拼命逃走了。小船距离岸边还有五十英尺,他干脆跳进了水里,向小船游了过去。水冰冷刺骨,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水,一直往下坠,格林船长努力坚持着,等小船到了跟前,一下子爬了进去,那群印第安人只好作罢。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尝试在巴塔哥尼亚海岸登陆。他们又继续航行了一千海里,途中一个城镇也没看到,最后,他们到了一个名叫蒙得维的亚的大城市,在那儿买到了所有需要的东西,然后就继续往回航行了。格林船长卖掉了整船鲸油,挣了不少钱,然后把‘鱼鹰’也卖掉了,换了一艘更大的船。他很庆幸能够从巴塔哥尼亚的印第安人手里逃脱,因此把新船命名为‘巴塔哥尼亚号’。”

“哇,真是太刺激了!”杜纳大声感叹,“这也是帕蒂阿姨把她那艘船称为‘巴塔哥尼亚号’的原因吗?”

“等一下,这可不是故事的全部,”阿特波利船长说,“故事才开始呢——格林船长换了船,之后又过了三四年,他的妻子生了个男孩。你想知道那是哪一年吧——我可以告诉你,就是华盛顿总统去世的同一年。那个男孩名叫海勒姆,他刚满三岁,格林船长就在航行中遭遇了暴风雨,从‘巴塔哥尼亚号’的甲板上掉进了海里,溺水身亡了。大副把船开回了家,还带回了格林船长的出海储物箱,就是你在帕蒂阿姨阁楼上看到的那个。帕蒂阿姨可能跟你说了,前几天我去找她,就是想找格林船长的航海日志。你没有看到过吧,小家伙?”

“没有,先生,”杜纳说,“我倒是希望见过!大副将格林船长的船带回来之后,他们是怎么处理的?”

“格林船长的遗孀,最后不得不把船卖了,没办法,”阿特波利船长说着又一次点着了烟斗,“她得把儿子海勒姆抚养长大,事实上也确实做到了。海勒姆一直念书到十六岁,然后开始出海,和他父亲一样,他也是个非常有能力的年轻人,二十岁的时候就在一艘小型单桅帆船上当大副了,这艘小船从石头港出发,南征北战,后来沿着巴塔哥尼亚向南,捕捉海狗,首次发现了离南极更近的一块陆地。接着,他又在一艘捕猎海豹的船上担任大副,绕过合恩角,直接去了阿留申群岛。在获得了大量海豹皮之后,他们跨过太平洋,直接把海豹皮卖到了中国的广州。年纪轻轻的海勒姆也因此赚了很多钱,他在广州买了茶叶以及其他很多中国的产品。后来,他又去了中国很多次,存了不少钱,没有多久,就直接在一艘船上担任船长了,这艘船就是在石头港制造的,属于石头港。不过,海勒姆·格林船长直到快五十岁了才结婚,结婚的时候他已经存了不少钱,于是,自己建造了一艘船,将其命名为‘巴塔哥尼亚号’,和他父亲的船同名。就在那艘船出海的第二天,他的妻子就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新船、刚刚出生的儿子!我想当时海勒姆·格林船长一定乐坏了,肯定比石头港的任何一个人都骄傲。

“后来他继续出海,他的儿子出生的同一年,人们在加利福尼亚发现了金子,这个新闻一发布,整个国家都疯了!男人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出去,海勒姆·格林船长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赚了大笔大笔的钱,他把想要出去淘金的人从纽约带到旧金山,绕过合恩角。‘巴塔哥尼亚号’是一艘速度很快的帆船,尽管达不到快速帆船的水平,但依然像渡船一样,频繁往返于纽约和加利福尼亚之间。在接下来的十年里,它又来来回回去了旧金山十几次,中间还去了一两次中国。后来在中国的海域遭遇了台风,船沉了,船上的人一个都没活下来。你想知道那是哪一年吗——我跟你说,就是林肯首次当选为总统的那一年。

“你看,又有一个船长的妻子成为遗孀了,还有他们的小男孩——名叫阿莫斯,不过,好在船长给他们留下了不少钱,所以,这对母子生活很是富足,他们一直住在纽约,就是船长经常出海去加利福尼亚时在纽约的住处,船长的妻子过着殷实的日子,她真是把他们的儿子阿莫斯宠坏了,不管那个小家伙想要什么,她都会满足。她给阿莫斯买了一匹矮马,结果,他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腿受伤了,从那以后,腿一直都是跛的。这或许也是他从不出海的原因之一,和他祖父、父亲完全不同,当然,他的母亲也不同意他出海,怕他也丧命大海之中。她把儿子当王子一样,慢慢养大了,等她去世后,儿子负责掌管家里的钱,他依然像个王子一样生活。四十岁之后才结婚,娶了一个名叫哈奇的女孩——富裕的波士顿人。可是,没过多久,阿莫斯就把钱挥霍光了,他妻子给他的钱也所剩无几。再后来,他就带着妻子搬到了现在帕蒂阿姨居住的小屋,因为那几乎是他唯一的财富了。这怪不了别人,因为他真的是花钱如流水,一辈子都是这样,他自己也是这么说。可是,对此他似乎很骄傲呢。

“他还是个话匣子,说起话来喋喋不休,只要有人听,他就会说个没完没了。那时候我还很年轻,我就很喜欢听他说话。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关于他的父亲和祖父的故事,都是他告诉我的。我以前经常去看他,尤其是冬天的晚上,也没什么事可做,我就喜欢去听他说故事。

“我记得,他喜欢坐在那儿,坐在靠着壁炉的椅子上,用手里的拐杖不停地敲着炉底石——他的拐杖从来不离手,因为腿脚不方便,所以,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拐杖都带在身边——我想出钱把拐杖买走

,他听了总是会咧嘴笑笑,然后说:‘我的爸爸有钱,爷爷也有钱,可是你看看我——他们留给我的什么也没有了,除了这个!’然后,他会哈哈大笑,接着说,‘不过,不用太久,我的船自然会再次出现,不用太久,我也给它起名叫“巴塔哥尼亚号”,不图别的,就为了好运!’

“当然,他的好运没有来,不过,女儿出生时,他倒像中了大奖一样兴奋。‘她就是我的好运!’他说,‘她比一艘船好多了!’

“哎呀,我的天哪,你知道他干什么了吗?他居然给女儿起名叫‘巴塔哥尼亚’!”

杜纳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您是说帕蒂阿姨?”他大声问。

“没错,就是帕蒂阿姨,”阿特波利船长说,“你肯定没见过比她更可爱的宝宝了!”

“但是,他应该没有船吧?”杜纳问,“他在等什么船,他不是说他的船会来的吗?”

阿特波利船长笑了。“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小家伙?”他问,“那哪是什么真正的船呢?不过是希望发横财的说法罢了。阿莫斯·格林没有什么船,从来都没有过。去世的时候依然穷得叮当响,连只小划艇也没有。”

“这都没有?”杜纳很是不解,“那帕蒂阿姨的船是从哪儿来的呢?她从哪儿弄到的‘巴塔哥尼亚号’?”

“我马上就会说到这个。”阿特波利船长说,“你不是问我她为什么给船起名叫‘巴塔哥尼亚号’吗?是这样的,其实她没有。一开始那艘船并不是她的,她也没有给船起名字。不管怎样,她也不会把自己的名字给船用的,真的没有,给船起名字的确实不是她。”

“好吧,那是谁呢?”杜纳继续追问。

“是那个一无是处的比尔·塔布斯!”阿特波利船长说,因为生气脸都红了,“就是帕蒂的母亲去世后,和帕蒂结婚的那个家伙!这就是他追到帕蒂的方式——因为他知道,用帕蒂的名字给船命名,帕蒂会很高兴,事实的确如此。他成天无所事事,围着帕蒂转,最后帕蒂终于嫁给了他。或许帕蒂觉得自己要时来运转了——她也有一艘名叫‘巴塔哥尼亚号’的船了,和她的祖父、曾祖父一样了!可是,事与愿违,对帕蒂来说,最幸运的就是比尔·塔布斯从树上摔了下来,把毫无用处的脖子摔坏了!”

阿特波利说到这里真是气得不行,杜纳在一旁看着,很是惊讶。“她不喜欢比尔吗?”他问,“难道他对帕蒂阿姨不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从没让她有过一分钟的安宁日子,”阿特波利船长说,“他总是纠缠她,让她把现在的房子卖掉,这样他手头上就会宽裕了,就不用工作了。他想让帕蒂卖了房子,去塞克斯佩尼岛上那个小破屋里去,可是,但凡头脑正常的人都不会愿意的。比尔·塔布斯或许就是头脑不正常吧,可能从他出生以来就没正常过。我是觉得他成天都疯疯癫癫的。”

“他真的疯了吗?”杜纳觉得很奇怪,“如果他是个疯子,帕蒂阿姨也不会嫁给他的,不是吗?”

阿特波利船长轻蔑地哼了一声。“居然去抓鸟!”他轻蔑地说,“上树偷鸟蛋!一个成年人,居然跟个小孩一样!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杜纳差点跳起来。“天哪,真好笑!”他感叹道,“帕蒂阿姨……”他没说完,稍微停了一下。

“没错,小伙子,他就这么偷鸟蛋混天度日,不去挣钱养家,一份正经的工作都没有,”阿特波利船长继续说着,火气冲天,根本没注意把杜纳的话打断了,“后来从树上掉了下来,这下真是如愿以偿了!”

杜纳更加糊涂了。“为什么?”他问,“他为什么想从树上摔下来?”

“因为他能够预测到有这种可能,不是吗?”阿特波利船长有些不耐烦地说,“任何人打算从鹰巢里偷蛋,都会想到这个结果!毫无疑问——老鹰一定会飞过来,把他击落的!”

“鹰?”杜纳很兴奋,“哎呀,我们看到过鹰的!我和比利·雷克利斯就看到过一只!就在鹰岩那儿!非常大,全身棕黑色,头是白的!嗯,看着可凶猛了!您说的就是那种鹰吗?”

“你看到过一只,是吗?”阿特波利船长问,看起来很惊讶,“你还是这附近第一个告诉我看到过鹰的人呢,好久都没有人看到过了!你说是在鹰岩附近看到的?飞到黑佩尼岛了?”

“是的,先生,”杜纳说,“我们驾驶着比利的船到那儿的,当时那只鹰就在岩石上!”

突然,杜纳想起了什么。“天哪!”他说,“我记得跟帕蒂阿姨说起鹰的时候,她的样子奇怪极了!她都要哭了!我猜一定是她想起了塔布斯先生,想起了鹰袭击塔布斯先生的场景!真希望我没告诉她这些,不过,我当时确实不知道这些细节。”

“你当然不知道了,小家伙,”阿特波利船长宽慰地说,“事情的发生地就在那儿,在鹰岩。”

“就在鹰岩?”杜纳惊讶极了,“怎么会在那儿呢?鹰岩上一棵树都没有啊!”

“以前有,”阿特波利船长解释说,“有一棵大松树,非常高,大概一百英尺,你肯定没见过,树把根扎在了岩石的裂缝里,鹰巢就在树顶。”

“后来发生了什么?”杜纳问,“我们去的时候根本没看到什么树啊。”

“二十年前的一场飓风把树吹倒了,”阿特波利船长说,“可能是树根扎得不够深吧,这对帕蒂来说,也不算坏事,对吧?”

他看了看手表,站起身。“我得给我妻子喂药去了,”他说,“你也回去吧,小家伙,以后想来的时候可以再来,顺便带个话给帕蒂,告诉她医生说阿特波利夫人身体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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