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6日,星期二。东京站13时整发往博多的“光9号”准时发车。

由于运价提高,乘客比往日减少了二三成。

自从“蓝狮”们宣布三星爆炸案是他们所为以来,人们猜测“蓝狮”们的下一个目标将是新干线,所以各次列车上都配备了乘警,主要检查可疑行李。

“光9号”列车在通过小田原之后,两名乘警便开始在车厢里巡视起来。

行李架上一旦发现有可疑的无主行李,便要寻找行李的主人,列车员也密切地加以配合。

列车上的广播再三告诫乘客,如有可疑行李请迅速报告列车员。

人们都显得相当神经质。

此时正值正午时分,所以餐架里挤满了人,坐席上也多是些手捧盒饭的乘客。从表面上看,人们好似沉浸在一片幸福祥和的气氛之中。

15点1分列车正点到达名古屋,停车2分钟。15点3分开车。

列车在从名古屋出发的同时,乘警们又再次分头从第一节车厢和最后一节车厢往中间检查。因为罪犯很有可能在列车上安放定时炸弹后从名古屋下车。

全部车厢检查完毕,并没有发现无主行李,在厕所、洗脸间也没有发现定时炸弹。

“无异常。”

两个乘警向列车长报告。

在东京站新干线片台的北端,矗立着一座六层的白色建筑物。

这就是显耀一时的国铁综合指挥所。

在这里配备有AT(自动列车控制装置)、CTC(列车集中控制装置)、TRAC(CTC与计算机结合装置)、ATS(列车自动停止装置)等保安装置。该保安装置总值达40亿日元,有近200名操作人员。

在铁路沿线,即使有一块小石头,列车也会自动停止。

在列车内发生炸弹爆炸之事也会停车。

但是,实际上在新干线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定时炸弹爆炸事故。

综合指挥所的工作人员们紧张地注视着巨大的指示盘。

那里显示着东京至博多间的线路情况。在显示盘前有信号设备控制盘,由它可以自动控制全站的关键和信号机。

综合指挥所也接到了下一次新干线也许会成为袭击目标的警告。

记者们也不时提出问题:如果在新干线上发生定时炸弹爆炸事故怎么办?

对此,国铁常务理事回答说:“新干线一旦发现情况会立即停车,所以乘坐新干线是安全的。”

但是,现场的工作人员认为形势并不那么乐观。

如果有爆炸情况发生,保安装置可以使行驶的列车自动停车。

但是,如果列车发生爆炸,谁都预料不到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脱轨翻车或是燃烧的话,地点不同情况也就不一样。如果是在田野上行走时发生爆炸,人们可以马上逃生。

然而如果爆炸发生在隧道内,那将是一幕严重的惨剧,而列车在向西而行中要穿越许多隧道。

忽然,电话响了起来。

“我是综合指挥所。”一个叫做安部的职员拿起了电话。

“我们是‘蓝狮’。”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手握电话的安部脸色陡变,心跳也加快了。安部为了让自己镇静下来,故意反问了一句:“你是谁?”

打电话的男子笑了,笑声奇妙地显得高亢。

“‘蓝狮’呀!”

“‘蓝狮’?冒牌货吧!”

很自然,他的声音大了起来,这声音将附近的职员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我们是真正的‘蓝狮’!”

“有什么事?”

“现在,‘光9号’正行驶在什么地方?”

“‘光9号’?”安部看了一眼显示盘,“刚刚通过了岐阜羽岛。‘光9号’怎么啦?”

“车上安放了炸弹呀!”

“炸弹?”

这一句话使指挥所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一个人慌忙给行驶中的“光9号”打电话联系起来。

“你真是太荒唐了!”

安部竭力反驳道。一瞬间,这个在国铁连续工作了15年的铁路职员仿佛看见新干线突然爆炸、消失了。

“是真的。”对方很冷静地说。

“你有什么要求?”

“没有任何要求。”

“什么?”

“我说没有任何要求。”

“那么,为什么要安放炸弹?”

“我们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告诉我,炸弹安放在‘光9号’的什么地方?”

“不要着急。大概你们想跟‘光9号’取得联系吧?不,已经在联系了。”男子像是看透了这边情况似地说。

“用无线电话可以联系。”

“如果那样就没问题。还有30分钟的时间。”

“在什么地方?”

“好好听着。我们劫持了全体日本国民,要求每个人支付5000日元赎金。但是有很多蠢人舍不得5000日元。”

安部一边听着对方的声音,一边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前,他还没有买徽章。

“所以——”对方十分冷静地说,“我们感到很遗憾。正因为没有支付赎金,所以不得不再次杀死人质。所以,我们决定实施在‘光9号’安放炸弹的‘皇冠行动’计划。”

在距离安部5米远的地方,一个名叫中西的职员正在与“光9号”列车长联系。

“对方自称是‘蓝狮’。”

“现在乘警和列车员正在分头对全部车厢作检查。”列车长高声回答。

“定时炸弹找到了吗?”

“还没有找到。是不是需要停车,先让乘客避险?”

“不,等一等吧!如果列车一停发生爆炸怎么办?”

“什么要求我们都答应,请告诉我炸弹安放在什么地方。”安部在一个劲儿地恳求对方。

“你付过赎金吗?在你的胸前佩戴着付了赎金的证据徽章吗?”

对方似乎在开玩笑似地问。

“不,暂时还没有付。不过我马上就会付的,并且会把徽章佩戴在胸前。所以请告诉我炸弹安放在‘光9号’上的什么地方。”

“那么,回到正题上来吧!好了,记住,把事实告诉给警察和报刊记者。明白了吗?”

“明白了。”

“支付赎金情况不好,所以我们才迫不得已在‘光9号’上安放了炸弹。但是,我们发现在乘客中有胸前佩戴徽章的人。我们有约在先,保证支付了赎金的人的全部安全。我们绝对守约。所以,我们决定立即中止爆炸。国铁应该感谢那些佩戴徽章的人。不对吗?”

“一定感谢。那么,炸弹呢?”

“放在15号车厢的垃圾箱里。”

“15号车厢!”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们使用的是塑性炸弹,因而它可以制成任意形状。好好记住,仔细寻找。定时装置是小型闹钟。闹钟用了电池,所以没有声音。只要把红、蓝线同时切断就可以使定时装置停止。只要知道这些,再愚蠢的人也能够处理。祝你们幸运。”

这个沉着冷静的声音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光9号”的两名乘警迅速来到了15号车厢外的垃圾箱旁。

“先在这里查一查。”一个乘警一边歪着头一边打开了垃圾箱。

垃圾箱里放有空啤酒罐和空饭盒等。

“听说塑性炸弹可以制成任意形状。”

另一个乘警一边叨唠着一边将里边的垃圾全部倾倒了出来。突然,他的手停住了,脸色陡然变了。

“是这个!”

只见他手上拿着空饭盒。这是两个重叠在一起的空饭盒。乍一看,是随便用绳索系在一起的,但却沉甸甸的。

“离爆炸时间还有20分钟。”听得出乘警的声音在发颤。

这两名乘警都抓过不少小偷,但是处理炸弹这还是生平第一次。不过,现在他们两人又不能不处理。两人将空饭盒轻轻地放在了地板上。

列车长脸色苍白地在二人的背后窥视着。

乘警用颤抖的手首先解开了绳索。

他发现两只盒子是用电线连接在一起的。

“大概一只是塑料炸弹,一只是定时装置。”一个乘警说。

连接两个盒子的电线有两根,缠着红和蓝色胶带纸。

“罪犯说如果同时切断红色和蓝色电线,定时装置就可以停止了。”列车长说。

“但是,那是胡说。如果同时切断发生爆炸怎么办?”一个乘警吼道。

“不用切断,把列车停在铁桥上,然后把它扔到河里去怎么样?”另一个乘警说。

“已经过了长良川了,再没有大河了,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所以,如果不赶快处理的话——”列车长插话道。

“我看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还是试着干吧!”一个乘警说。

“罪犯打算炸毁列车,所以不会专门教给咱们处理方法吧?”年长的乘警向列车长要了剪刀,夹住了两根电线。列车长赶忙闭上了眼睛。

只听“咔嚓”一声,这是剪刀的声音。

什么也没有发生。

两名乘警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51岁的列车长也精疲力竭地一下子瘫在了那里。

“光9号”上的976人的生命得救了。救他们的是他们自己呢,还是“蓝狮”呢?亦或是“光9号”上佩戴徽章的乘客?

“光9号”一到达京都车站,等候已久的京都刑警就从乘警手上接过炸弹,迅速送往了科研所。

科研所对炸弹检查后证实,果然如“蓝狮”们在电话中所言,是塑性炸弹,是现在美国开发的C4。它一旦发生爆炸,必然导致“光9号”脱轨颠覆,造成大量人员伤亡。

这一情况马上报告给了东京搜查本部。

接到报告,矢部寻思道:果然是新干线。

“他们在中途改变方针,这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一件幸运的事呀!”矢部向松崎本部长报告说。

松崎仍然坐在转椅上道:“也得给佩戴徽章的乘客们发个感谢信。大概在‘光9号’的垃圾箱里放炸弹的罪犯是在名古屋下的车吧?”

“因此,我们迅速与岐阜县警进行了联络,请他们搜查被认为是从‘光9号’上下车的乘客,但还不知结果将会怎样。也许罪犯没出检票口,又上了其他列车返回了东京——”

“也许是向西去了!”

“是呀。所以,对名古屋的调查所抱的期望不大。”

“能不能从作为定时装置的闹钟和塑性炸弹上查出罪犯的线索呢?”

“唉,没有办法呀!”

“你好像没有信心啊?”

“这次的事件中总是让他们抢先下了手,因而连他们的轮廓也没有抓到,的确没什么信心。”

“对左文字说的那四个人有些什么想法?我认为很有意思,遭受了挫折的年轻人。”

“我也觉得有意思,他们太无聊了。我让谷木和青山二人去调查过了。”

“结果呢?”

“现在还全然没有。没有一点儿证据可不好办,而且与录音带上的声音不同。”

矢部正苦笑时,一个年轻刑警抱了一捆晚刊闯了进来。

“报上登了今天的事件。”

松崎本部长抽出一张报纸,展开看时见第一版上用大号字写着:

新干线千钧一发脱险!

佩戴徽章的乘客使罪犯们中止了计划!

这些字眼和新干线的照片一起跃入松崎眼中。

“是你召开记者招待会公布的?”松崎望着矢部道。

“不,大概是国铁方面发布的吧!”

矢部也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对本部长说。

左文字以复杂的表情丢下了晚报。

“干得真棒呀!虽然是敌人,但的确让人钦佩至极呀!”

左文字笑着对史子说。

史子一边看着报纸一边道:“这一点报上可没有写。”

“他们与各报社联系,报社又和国铁核实情况。虽然报上没有写这些。”

“不过多亏佩戴徽章的乘客乘坐了列车,‘蓝狮’们才立即中止了爆炸,这还不好吗?如果塑性炸弹一爆炸,起码又得死去好几百人呢!”

“你也这么认为吗?”左文字耸耸肩道。

“难道不对吗?”史子感到有些奇怪。

“当然啦!我也不知道在乘客中有没有佩戴徽章的乘客,所以立即中止了爆炸事件的说法明显是在扯谎。”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已经支付的赎金

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多,于是他们感到了焦躁不安。报纸上认为积聚了2亿日元已很了不起了,但是,对他们来说,还远远不够。他们计划劫持1.2亿日本国民,所以不达到1000亿日元、2000亿日元,他们是不会满足的。这就是自诩为天才的他们的弱点。他们缺乏自知之明。于是他们认为威胁了一部分人质就是威胁了全部日本人。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皇冠行动’计划。”

“但是大量杀人反而会激起人质们的愤慨,而杀害一两个人质,威胁的效果又十分有限。”

“对呀!于是,他们想到了这一行动计划。不,从一开始发动‘奥林匹克行动’计划起,也许就这么考虑了。总之,他们的头目,那个野上是一个冷静的男子。也许连把存入三神德太郎存款帐户的钱弄到手的方法也已考虑好了。对于他们,作为能够收到最大效果的方法就是实施这次的虚假行动。”

“虚假行动?”

“对。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打算炸毁新干线,先安放塑性炸弹,然后通知国铁。中止的现由是为了保障乘客中佩戴徽章的乘客的安全,显而易见,这样做会收到什么样的效果。未佩戴徽章的人会感到害怕,付了赎金的人则感到放心。你也说过,乘客中有佩戴徽章的人很好嘛!”

“的确,方法考虑得很周到。那么,现在买徽章的人就会急剧增加了。”

“大概。”

“可叹吗?”

“不,并不。只是现在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对方手里。”

“你还坚信那四个人就是‘蓝狮’?”

“啊,更加坚信了。”

“但是,把录音放给他们的朋友听,都证明说录音带的声音和他们本人的声音不一样呀?”

“我考虑过了,也不可能是委托别人打的电话,然而你说声音又不一样。我说点题外话。在美国时,我的一位在歌伦比亚大学时的朋友参加了海底计划。我曾经在百慕大访问了这位朋友。”

“海底计划是不是在海底建房子,人类可以在那里生活几天的计划?”

“是的。他们在百慕大进行试验,在水深30米的海底建立住宅区。但是,建在海底的房子如果里面的压力和周围的水压不同,海水就会没入房子里,同时还会被水压挤破。于是就用百分之六七十的氦代替普通空气,与剩下的氧气混合,就这样在里面生活。我的朋友在那里度过了六天的海底生活。我最感兴趣的是多纳尔德效应。”

“多纳尔德不是一个发出奇怪声音的动画片上的人吗?”

“是啊。在氦气中说话,声音显得奇妙地高亢,而且变了音。我用电话跟海底的朋友通过话,确实是多纳尔德的声音。听说这在常规压力下也是相同的。声音一旦通过氦,就会变音。美国学者把这叫做多纳尔德效应。”

“那么,罪犯们在打电话时也通过了氦吗?”

“在一个小容器里装入氦,电话通过这个小容器进行应答。我想他们不可能不会制作这种装置。总之,双叶卓江是专攻化学的天才女性,她知道只要加上一点氦,声音就全变了。”

“可以把这种声音复原吗?”

“在日本不行,但在美国有复原声音的装置。”

“那么——”

“已经把罪犯的录音带寄给我的朋友了,让他复原后就寄回来。”

三神德太郎户头下的存款数额在急剧增加,一下子增加了三四倍。

三神制作所也在疯狂地制造徽章,打工的人数已经突破了1000人。

街上的徽章泛滥成灾。原来佩戴徽章的人数不多,而且是胆怯的象征,所以大都缩着肩头走路。现在佩戴徽章的人不但多了,而且可以挺着胸走路,让人们感到成了一种时尚。

一些大型服装公司大量订购了徽章,将其缝制在上衣胸前出售。

也有的年轻人一人买五六枚,西服的胸前自然不用说,汽车上、手提包上也都贴满了徽章。

有位外国驻日本特派记者写了一篇邇为《被徽章占领了的日本》的报道发回了本国。写这篇报道的记者的胸前也理所当然地别着徽章。

这种现象不只是在东京。北起北海道,南到九州,到处泛滥着“安全,和平”的徽章。能摆脱这种徽章狂潮的大概只有南边的小笠原诸岛和冲绳一带了。

报纸自然把非难之箭射向了警察,渲染说街上泛滥的徽章显示着市民们对无能警察的不信任。

当然警察也不是在吮着指头注视徽章的洪水。

在矢部警部的指挥下,47名刑警拼命地追查着罪犯。调查了塑性炸弹、使用的雷管、在札幌使用的32口径手枪、录音带等,但是从中并没有发现罪犯的踪影。

“在这几条线上没有抓住罪犯的理由只有一个。”矢部对松崎本部长说,“例如雷管,在三星飞机和新干线上至少使用了两个。特别是这一次我们弄到了完整状态的雷管。已经判明这种雷管是N大药厂生产的。但是该厂没有丢失过雷管。在建筑现场也没有发生过雷管被盗事件。”

“那么罪犯是从哪里弄到雷管的呢?”

“海外。”

“海外?”

“对。N火药厂生产的雷管和炸药,每年都有相当的数量出口海外。看来罪犯不是在国内,而是在海外弄到的。叫做C4的塑性炸弹,在东南亚、中东地区等有内乱的地区使用的较为频繁。手枪在国内也不能从暴力团伙弄到,我想是不是在夏威夷和关岛等地到手的,然后悄悄带回来的。”

“但是,怎么弄的呢?”

“手枪稍微有点儿不便。但塑性炸弹和雷管可以轻而易举地带过来。塑性炸弹是白色的粘土状,所以也可以做成偶人的形状。如果制成彩色的话,在海关根本不会遇到什么麻烦的。还有雷管,长不过3.5厘米,直径不过0.75厘米,很小,可以挂在项链上无条件通过。最近,也有不少年轻人把取了火药的子弹挂在胸前作为装饰。”

“但是,海外的范围大得惊人呀!”

“是的。然而难得的是N火药厂生产的雷管只向泰国一个国家出口。”

“准备派谁去调查?”

“我想让井上去。他的语言功夫不错,曾经去过一次菲律宾。”

“好吧!不过,你认为能找到罪犯吗?”

“不知道。但是,总不能守株待兔吧!”

“是啊!可以通过国际刑事警察机构,要求泰国方面给予协助。”

左文字和史子打算再次到银座法律事务所走访野上知也。

铯在出租车上,他们看到车窗外的行人几乎都佩戴着徽章。

他们乘坐的出租车的驾驶员的制服胸前也佩戴着徽章。

“这徽章是公司给买的。”中年驾驶员一边驾驶一边跟左文字他们谈了起来,“听说本来就是交通安全的徽章,所以很适合我们驾驶员佩戴。你们二位没有戴哩!”

“不喜欢那种款式。”

“不过,乘我的出租汽车很安全,因为我胸前佩戴有徽章,车身上也贴有徽章。”

“这倒是不错。”

左文字不由得和史子交换了一下眼色。

“你是说他们的‘皇冠行动’计划取得了成功吧!”史子饶有兴趣地说。

来到银座,上了K楼,他们在野上法律事务所见到了野上。

“又来了。”左文字对野上说。“请!”野上请二人在椅子上坐下。

“随时欢迎光临,尤其是你们很让人开心。”野上微笑道。

左文字突然记起了一句话,尽管他忘了这是谁说过的,但这句话他却清楚地记得。

“对天才来说,如果周围没有赞赏者他就永远不能忍受。”

这个野上律师也是这样的吗?左文字寻思着。他坚信眼前这个人就是这次劫持事件的头目。他认为他的判断绝对不会有错。

野上可能信心十足地认为警察怎么奔忙也抓不到证据。但是,另一方面,他和他的三个同伙儿一定很兴奋,很想夸耀自己制造的这次事件。

这既是这些天才的优点,也是他们的弱点。

“那八盒磁带,还有徽章,不都是他们强烈的自我显示欲的充分表现吗?”

他们一方面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罪行,另一方面又想接受“真了不起”的赞赏。

所以,野上对于左文字和史子的到来感到满心欢喜。对野上来说,左文字他们绝对是自己的赞赏者。

“我欢迎你们是不是显得有些不自然呀?”

野上一边笑道,一边注视着左文字和史子。

左文字也含笑回答道:

“不,我们并不那么认为。我们想我们的到来肯定会受到热烈的欢迎的。”

“为什么这么信心十足呢?”

野上饶有兴味地望着左文字。左文字故意装着不知地说:“可以吸烟吗?”

说完,点燃了一支七虽牌香烟。

“信心十足的理由是什么?”野上再次说道。

“因为那个事件有了新的进展呀!”

“我已经读过报纸了。但那和我欢迎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我在上次已经说过了,因为你是这次事件的罪犯呀!”

“你可真有意思呀!”

“天才的语汇是贫乏的。你原来也这么说过。”

“是呀!”

野上仍然笑着,但突然又皱起了眉头,好像他要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批评几句。

“说我是罪犯,我为什么要欢迎你们呢?我如果真是罪犯,不是应该对你们敬而远之吗?”

“一般的罪犯大概是这样,但无论是你还是另外几个人都接受过天才教育,所以你们便认为自己就是天才。这种人首先自信自己的犯罪行为绝对没有破绽,第二认为自己的犯罪行为很高明,并且很想博取人们的赞赏。这两个理由便确信了你肯定会欢迎我们的。”

“那是你的推理。”

“是啊。”

“我也对这次的事件感兴趣,但那不是因为我是罪犯,而是我个人有兴趣。我对世上稀奇古怪的事都感兴趣。”

“不,不是。你是担心被罪犯们杀了,所以才在胸前佩戴徽章的吗?”左文字瞟了一眼野上西服胸前的徽章。

野上一边用手指摸着徽章一边反问道:

“你是怎么看的?认为我是罪犯,为了作掩护,自己也佩戴徽章。”

“不,不不!”左文字一摆手道,“一般的罪犯,由于对一切都疑神疑鬼,所以也把自己装扮成被害者,但他们的装扮大都很蹩脚,所以必将露出尾巴。但是你却不一样。你信心十足,没有感到有装扮的必要。不过,那徽章是作为自己胜利的标志而戴在胸前的。”

“你是个私人侦探还是个心理学家?”

野上笑道。

“在哥伦比亚大学学习过犯罪心理学。我特别感兴趣的是天才犯罪者的心理学。”

“嚯!似乎是个饶有兴味的问题。”野上仍然接着左文字的话。正如左文字所料,野上很乐于谈这次的事件,因为谈话本身就是对自己的赞赏。

左文字慢慢地点燃了第二支香烟。

史子假装从手提包里掏手帕,揿动了手提包里超小型录音机的开关。

“这次事件很明显是由天才人物制造的。”左文字冷静地说。

野上在沙发上坐下,用手支撑着下颏,注视着左文字。

“为什么要这么认为呢?也许是群白痴们死气白赖地干下的罪行吧!不是经常有这种成功的例子吗?”

“不!普通的人,如见搞劫持,是绑架有钱人的孩子或者政治家,把他们监禁起来,向他们的家属要求赎金。头脑稍微聪明一点儿的,充其量也是漫无计划地劫走小孩,向其父或学校要求赎金。在这种劫持中,无论劫持谁,要监禁起来这一形式是没有变化的。劫持之所以使用这种固定的观念,那是普通的罪犯。但是,这次的事件则完完全全不同,其想法是天才的。劫持1.2亿日本国民,而且,只要宣布劫持,劫持就成功了。这可是天才般的思维方式。”左文字赞赏道。

野上一边笑着一边说:“可不要对罪犯过于赞赏呀!”

“为什么?到外边去看一看吧!人们的胸前都佩戴着徽章,也有些年轻人在汽车上贴着两三枚徽章。新干线事件以来,乘坐贴徽章的车乘客们也感到安全,所以,国铁和出租汽车公司不是都在大量购买徽章,让职员们佩戴吗?现在佩戴那种徽章已经成了一种风尚。完全是罪犯们胜利了。”

“也许可以这么说吧!”

“然而,警察,甚至整个日本所关注的则是以惊人速度增长的三神德太郎名下的现金存款额。”

“据今天的报纸报道,已经达到362亿日元了。”

野上宛若事不关己似地说。

左文字也在晚刊上读到了。三神德太郎的存款额自从新干线事件以来呈直线上升趋势。报上估计到4月中旬即可突破1000亿日元。

“听警察说,罪犯们不知什么时候肯定会来取这笔赎金的。那时将是逮捕罪犯们的极好机会。”左文字说。

野上取出烟斗,一边把玩着一边听左文字谈话。

“时间还早着呐。”

“对,的确还早。但是,对罪犯们来说,取赎金也是最困难的问题。这是事实吧?难道不对吗?”

“问我可糟糕呀,我可并不是罪犯呀!”

“那么就算你不是罪犯吧!作为辩护律师怎么样,如何把三神德太郎名下的钱弄到手?”

“是啊?”野上露出了沉思状。

左文字认为野上如果是罪犯的头目的话,那么他始终都会采取这种态度。罪犯们一定是谋划好全过程之后才开始了这次行动的。

“我想他们什么也不会做。”

“什么也不会做?”

“罪犯的要求是将5000亿日元的防卫预算转为福利。三神德太郎发表言论说,想把筹集起来的那笔庞大的金额用于福利事业,这样一实施,罪犯们的目的不就间接实现了吗?犯罪们只是站在远处观察就满足了。我想这就是很漂亮的结局。这次事件这样收场不是很协调吗?”

“不对!绝对不会。”左文字断然说。

野上小声笑道:“为什么不对?”

“因为罪犯根本不关心什么福利问题。真正关心福利的人是不会在客机上安放塑性炸弹,夺走将近200人的生命的。”

“不,为了筹集几千亿日元的巨款,并将其用于没有受惠于此的人们,做出点小的牺牲也是迫不得已的。”

“这也就是那套只适用于天才们的理论?”

“他们的目标是筹集5000亿日元,如果将其用于福利事业,即使1人用1000万元,也可以让5万受惠于此的人们沐浴其恩泽吧。牺牲200人是没有办法的。总之,有许多国民光指望政府,自己对福利事业一毛不拔。难道就不能让他们向福利献出5000日元吗?”

左文字再次认识到这的确是天才的逻辑,没有逻辑感的天才的逻辑。

“这还是不对!”

“为什么?”

“如果是我,我从一开始就不把赎金筹集在三神德太郎那样的老人那里,只要汇入全国的福利事业团体就可以了。那种方法更顺理成章呀!所以我认为他们绝对会将筹集到的资金据为己有,而且从一开始就已经制定了周密的行动计划。”

“那么他们怎么干呢?无论是三神德太郎那里,还是从银行,都完全被警察监视着。这是报上说的。无论怎么办,都会让警察逮捕。也不能飞进去吧!左文字先生,如果是你,你打算怎么办?”

野上挑战似地望着左文字。

左文字苦笑道:“我是一个凡夫俗子,无法预测天才般的罪犯的行动。”

“你太谦虚了。”

“这是说的老实话。只有一点我可以确信,实际上我今天来拜访你,就是想告诉你这一点的。”

“嚯,什么事呀?”

“有兴趣吗?”

“有呀!我想听一听在美国作职业私人侦探的人是怎样评价这次事件的。”

“我感到这次的事件是按照罪犯们的计划进行的。警察被这个事件搞得手忙脚乱,实际上连罪犯的影子也投有抓到。”

“协助警察办案的你说出这种话好吗?”野上笑着问。

左文字摇摇头道:“没关系,因为是事实。聪明的罪犯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我坚信罪犯包括你在内有四个人。由于没有一点儿证据,所以对你们毫无办法。可能罪犯们正在为这种状态感到乐不可支吧!”

“这么说,是罪犯们完全胜利了?”

“是呀!街上徽章泛滥,不仅是在东京,而是整个日本全国。那可是罪犯们胜利的标志呀!然而——”左文字故意顿了一顿,朗声笑了。

野上伸着脖子道,“然而什么?”

“罪犯们的计划进行的越成功,他们的破灭就越近。”

“为什么?为什么把成功和破灭联系在一起?”

“想知道吗?”

“与其说想知道,不如说有兴趣。”

“你很聪明,所以只要稍加思索就会立刻明白的。”左文字有意识地说。

左文字和史子下了电梯,要了出租汽车。

“那是什么意思?”车子开出后,史子问左文字。

“哪?”

“你最后跟野上律师说的话,罪犯的计划进行的越成功越濒于破灭。”

“啊,你是说那个呀!”

“只是为了让对方迷乱,没有别的意思吧?”

“不,不是。我坚信,那种徽章在源源不断地增加,罪犯们认为那是他们自己成功的标志。他们很得意,事实上那是他们濒于破灭的标志。”

“为什么?”

“这个你可以思考思考,马上就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智商140以上的罪犯们能一下子明白吗?明白了采取对策怎么办?”

“那也无济于事呀!”左文字微笑着,用一只手搓鼻子。这是左文字得意时的癖好。

“为什么无济于事呢?”

左文字又用一只手摸着鼻子。

“第一,他们陶醉于自己的头脑聪明。现在他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很有可能口中疏忽留下了口实也没有发现。经我一说,野上的脸色出现变化就是证明。第二,即使他们发现了,也已经无法挽回了。他们的破灭从一制定这次计划开始就是注定了的。”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罪犯们会等待破灭?是说取赎金时会被警察逮捕吗?”

“为什么这么认为?”

“从制定计划时就决定了的话,那就是领取赎金了。而且,劫持最困难的就是交接赎金——”

“他们把三神德太郎存款户上的巨款转为自己所有的方法,我还没有弄清楚。”

“那么,怎么办呢?”

“啊,即使成功他们也会破灭!”

“是说不管他们?”

“也许。但我可以让他们加速破灭!”

“嗯,怎么办?”

“很遗憾,还没有机会。有了机会的话,我会告诉你,让你帮忙协助。”

这次左文字没有摸鼻子,而是直视着正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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