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事故已经三天了。在3月31日各报的版面上依然充斥着有关这起事故的报道。

沉入海底的机体除了被潮水冲走的尾翼的一部分之外,其余全部都被打捞了起来。

196具遗体也全部打捞起来。

事故调查团发表结论说:根据机体和遗体破坏状况,飞机失事很有可能是由爆炸引起的,爆炸发生在主翼附近。

这一爆炸性的消息一经发表,无疑是给舆论界火上浇油。

“恐怖的世界”

“疯狂的时代”

这一类的言辞一时在报纸和电视上泛滥成灾。

警察暧昧的态度愈发激起了人们的不安。

事故调查团在宣布这次事件有可能是人为爆炸之后,警察理应立即出动,但是为什么警察当局毫不理会事故调查团的明确调查结果呢?

实际上搜查早已开始,只是因为害怕劫持事件引起人们的不安,态度才显得有些暧昧。

警察当局本身不知不觉间反而也把这一连串的事件与劫持事件联系了起来。

晚报截稿时间一般大约是在下午2时。

下午1时整,位于东京八重洲口的中央新闻社会部收到了一个小包裹。这个包裹大约有半个手提包大。包裹外面用牛皮纸包着,上面贴着从报刊上剪下来的印刷字:

“中央新闻社会部收”

在寄件人落款处也同样贴着印刷字:

“蓝狮”

社会部的总编和记者们看着面前的这个包裹,都感到提心吊胆,因为这是在飞行事故之后,而且又听说这起事故似乎是炸弹引起的,加之连日来他们又在报纸上大书特书“不安”和“恐怖”之类的言辞。

“会不会是定时炸弹呢?”

总编认真地对周围的记者们说。

“没有滴答、滴答的声音,不是定时炸弹吧?”一个年轻记者将耳朵贴着包裹听了听说。

“这个包裹是怎么送来的?没有贴邮票,是谁送到收发室去的呢?”总编着着大家的面孔问。

“收发室的女孩子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

“不知道?收发也太不负责了。”

“这也不能怪她们。三个人搞收发,各种各样的人进进出出,是不会记得是谁把它放在收发室里的!”

“不如打开看看如何?”总编辑说。

“没有关系吧!‘蓝狮’像个激进派的名字,我们曾经强烈谴责过激进派的行动。”

“我们是对激进分子进行过批评。如果谁害怕的话,离远点。”

总编从抽屉里取出剪刀,将捆扎包裹的绳子切断,打开了包裹。

记者们也并没有人躲开,都注视着包裹。牛皮纸里包裹着一个塑料盒,塑料盒的一角上有揭去了价格标志的贴痕。看来这是从市场上买来的。

打开盖时,总编有意识地将身体避了避。然而塑料盒并没有爆炸,也没有从中跳出个老鼠来。

里面装有八盒录音带。

在录音带上编有从①到⑧的序号。没有发现信件和照片之类的东西。

“看来得按顺序听了!”总编顺手拿起了第①号录音带。

“简直是恶作剧。又是那个时候的声音吧!”

“如果那样倒是很有趣呀!”

总编让人拿来录音机,决定从①号录音带开始听。

录音机里传出一个沉着冷静的男子的声音。声音显得特别的高亢,音质很好,但是让记者们感到惊讶的并不是声音的性质,而是演讲的内容。

——诸位记者,现在我所陈述的一切完全是事实,②号到⑦号录音带可以作证。如果承认属实的话,请继续听第⑧号录音带。

我,正确地说应该是我们。我们的人数在这里就不予公开了。

我们于3月21日劫持了1.2亿日本国民,其中也包括在日的外国人。

可能诸位要笑我们的宣言大荒唐,然而,请认真地考虑考虑吧!

从我们宣告劫持的那一瞬间开始,1.2亿人质的安全就已经捏在了我们的手中。寥寥20万名警察保护不了1.2亿人质。即使动员自卫队,由于他们不知道我们将袭击1.2亿人质中的哪一个人,所以,他们只会急得团团转、不知所措。事实已经证明,20万警察和每年投入5000亿日元巨款的自卫队在我们的面前显得多么的软弱无能。

尽管如此,对一国负有全部责任的首相及其随从却不肯答应我们的要求,只是一味地不负责任地逃避。

这样,我们毫无办法,不得不杀死了人质。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件心酸、悲痛的事情。但是他们仍然没有从这一确凿的劫持事件中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们迫使我们杀死人质。其经过在诸位听完②到⑦号录音带之后便会一清二楚了。

那么,就请从第②号开始依次听到第⑦号录音带吧。而我们的要求同时还有我们的主张可听第⑧号录音带。

另外,录音带上出现的首相的声音是他本人的声音,如果怀疑的话,可以进行声纹和其它科学的鉴定。

直至此时,总编和记者们还在将信将疑,不少人认为是恶作剧。自称劫持了全部日本人,不能不让人认为是脑子出了毛病。

但是好歹还是按着顺序听完其他录音带吧。

每换一次磁带,记者们的眼神儿明显地不同。

然而,在听完第⑦号磁带有关三星事故的电话之后,他们的表情一致了。

“不要再磨蹭啦!”总编大声吼道。

“一个人给首相公邸渡边秘书挂电话确认事实,另一个人看警察能否来调查一下。其他人一起听最后的一盒磁带。”

一个记者飞身打电话去了,另一个也飞身出了房间。剩下的人们围着总编一起听第⑧号磁带。

第⑧号与第①号磁带上的男子声音相同,仍然是奇妙高亢。

——听了第②到第⑦号磁带感想如何?

你们应该感到震惊,所以应该明白我们并不是在胡说。

可能你们要与秘书核实或请警察调查吧。但是秘书和首相周围的人会含糊其辞的,警察也会说不予调查吧。由于他们只顾自己,害怕引起国民大众的不安,所以想秘密解决这一重大的劫持案。

然而,他们能够解决吗?

这次劫持案与普通劫持不同。

前已叙述,人质太多,警察和自卫队都不可能保护人质。他们也开始有所察觉,但又顾虑自己的威信。还有,继续强硬地拒绝我们的要求,这样的话,我们就必须杀死人质。这些不走运的人质也许就是正在听这录音的你们。

我们的周围充满了人质,无需任何选择。在暗处胡乱射击就可以打死一个人质。

这种重大性依然不被当局者们所理解。他们碍于体面,产生了错觉,以为凭他们自己就可以保护1.2亿人质。不,很难相信他们能够保护人质。

他们没有能力保护。他们软弱无力。无论他们拥有多么先进的武器,无论他们拿着多么庞大的预算,他们却连一个人质也保护不了。

这是严酷的事实。但是,他们还在拒绝我们的要求,不支付赎金。

为什么?因为他们担心如果按我们的要求支付了赎金,那么他们自己的权威不就要“哗”地一声崩溃了吗?他们自己害怕由于无能而被赶下台。

但是,他们的愚蠢度怎样曝光也是无济于事。

我们无视以无力无策的首相为首的当局,决定给人质自身以保护生命的机会。

为此,将这八盒磁带送交贵社,希望予以公开发表。

我们决定给1.2亿人质两条路走。

第一,每人向我们支付5000日元的赎金。

如果用5000日元的赎金买了安全的话,也就从人质的境遇中解放出来了。可向M银行汇东分行普通存款帐户072928“三神德太郎”名下汇入5000日元。三口之家为1.5万日元。收到款额后即赠送一枚精美的布制和平徽章。如果将其佩戴在胸前,我们将把他视为交付了赎金的解放了的人质,保证其平安无事。

第二,不想支付赎金的人们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已经忘了自己保护自己的日本人应该好好地训练训练。

但是,我们对于拒绝支付赎金的人绝不留情!无论是在走路的时候还是在坐车或乘飞机的时候,还是多加注意为好。

诸位记者!

有关将这些磁带公开发表之事与当局商量是毫无意义的,所以请免了吧!因为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我们对有关支付赎金一事不给犹豫时间,也许明天我们又要杀害新的人质。赶快买安全吧!

总编抱着磁带飞快来到了部长的房间。由于事件重大,自己一个人不能作出决断。

老练的部长对总编的报告也感到目瞪口呆。

“警察对此有何反应?”

“看来一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录音可都是真的。”

“首相的声音也是真的。”

“我想应该发表报道,不能压下这个大新闻。”

“但这是劫持事件。”

“部长,这与普通的劫持事件不一样。普通的劫持事件一旦公开就会危及人质的安全,所以应该压发消息。但是,这次劫持事件只有公开才能保证人质的安全。而且,如果罪犯把相同的磁带也送给了其他报社,那么只有我们报社坐失良机了。”

“离晚报截稿时间还有多久?”

“还有9分钟。”

“好。放在一版头条。使用刺激性强的语言。”

“已经想好了。《前所未闻的劫持事件,震惊日本列岛!》。怎么样?”

“很好!”部长朗声笑道。

似乎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件。

总编回到房间,命令部下赶快写稿,然后对一个名叫本间的记者说:

“马上去调查一下三神德太郎这个人。”

“这个人大概就是罪犯吧?”年轻的本间记者目光炯炯。

总编“嗯”了一声,然后又道:

“不知道。如果他是罪犯,那么这个案子很快就会了结。案件将会以警察逮捕三神德太郎而告终。但是,听了磁带可以看出,‘蓝狮’们的才思很敏捷,头脑很冷静,有计划有预谋。警察不可能马上就能逮住他们。”

“那么,这个三神德太郎难道是一个架空了的名义上的普通存款户头吗?”

“如果是架空的话,又怎么把徽章寄交给汇款人呢?”

“是啊,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因为不知道,才让你去调查呀!”

总编用力把年轻记者推出了门。

本间过了隅田川来到了位于向岛的M银行汇东分行。

这是一座三层楼的大银行,周围挤满了各种小工厂。

本间掏出记若证见了分行行长。

“有一个叫做三神德太郎的人在这个银行开有普通存款帐户吧?”本间问道。

“本行规定为客户保密。”行长道。

“这个我知道。我并不是问他有多少存款。是这么回事,我们公司与三神有生意往来。我是来调查此人是否可靠的。怎么样?能引见引见吗?”

“报社和三神做生意?”

“三神不是在做布制徽章吗?”

“是啊!”

“我们最近要举办活动,需要徽章,决定向三神订购。听说三神是凭良心工作的。”

“的确,我懂了。三神的家,从门前这条路往右走150米有个交叉路口,顺着那条窄路往前走一会儿就到了。路边有一块三神制作所的牌子。”

本间谢过礼,沿着门前的路走去。钻进一条窄巷,走了没有多远,果然有个牌子,这是一个典型的街道工厂。他用手蹭了蹭玻璃窗,看看里面,发现里边并没有人干活儿。

工厂的二楼是住宅,大门上写有“三神”的标志。

房门前栽有树木,建有小水池,二三十厘米长的鲤鱼在池水里游泳,但是,不论本间怎么喊,里面也无人应答。

本间又大声喊了一声时,背后传来“三神不在家”的声音。本间回头一看,发现一个禿头老人站在背后。

“你是——”

“我是隔壁修汽车的。三神夫妇在一星期前旅行去了。明天回来。”

“到什么地方旅行去了?”

“很难得呀,连去哪里都没说一声就走了。不过该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

“他让我帮忙浇水喂鱼呀。”

老人在水池前坐下,开始给鲤鱼喂食。

本间一边欣赏着欢跳地追逐鱼饵的鲤鱼,一边问:“三神是个怎样的人?”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想跟三神做点儿生意,但不知道他信誉如何。”

“这个没问题,再没有比他更讲信誉的人了。”

“他多大年纪了?”

“和我同年,65了。”

“和夫人一起去旅行了?”

“啊,那可真是一对好夫妻,恩爱得很呀!”

“有孩子吗?”

“上了年纪,40多岁了才生了一个儿子。”

“那么孩子呢?”

“两年前就离家出走了,不知到哪儿去了。当时夫妻俩悲痛万分,好容易才挺过来了。”

“40多岁才有的孩子,那么说,他儿子现在才20来岁?”

“二十二三岁,是个好孩子。但年轻人脾气不好,突然跑了,再也没有回来。这可真是的。”

“是啊!”

“那么你多大了?”

当天的各家晚报在头版头条都发表了“令人恐怖的劫持事件”。

“蓝狮”们果然把同样的磁带送交给了各个报社。

左文字和史子在“埃特朗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这些报道。

左文字的信条之一是:雷不可能两次落在同一个地方。从纯粹的概率论来看,这完全没有意义,但信条这东西往往是非科学性的。所以他在这个酒吧很镇静地往咖啡里加了砂糖。

“他们终于急不可耐,采取了将事态公开发表的手段。”

史子道。左文字摇头道:“不对。”

“为什么不对?”

“并不是急不可耐。这是‘蓝狮’一开始就安排好了的。”

“一开始就安排好了的?”

“对!”

“但是,一开始不是给首相公邸打了好几次电话吗?说什么支付5000亿日元或暂时支付500亿日元也可以吗?他们一看不行了,这才想到从大家身上一点一点地搜刮吗!”

“他们可是个天才集团哟!”左文字摇头道,“他们办事绝不会没有计划性。这次事件从一开始就是有计划、有预谋的。他们要求5000亿日元的防卫预算或者暂时把财界支付给保守党的500亿日元拿出来,我认为绝对不可能是随便要求的一个数字。他们一开始就计算好了,也就是说,他们一开始就知道对方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录音带呀!他们向报社通报说劫持了1.2亿人并且杀死了几个人质,报社是不会相信的。所以,他们首先用电话将这个奇妙的劫持事件通报给了首相,并且录了音。首相公邸录了音,但罪犯们同样也录了音。然后他们杀了两个人,又打电话录音,并且很巧妙地让首相接了电话。按照预定计划,第三次进行了大量杀人,然后又打电话。渡边秘书接了电话,他们又录了音,也就是说,他们通过反复多次录音,以使社会认识到他们自己的存在和自己的行动。在普通场合下,罪犯要掩盖自己的罪行,但是他们却恰恰相反。‘蓝狮’们想让人们认识到他们就是劫持犯,是大量杀人的罪犯。”

“这样,就可以成功了?”

“只要有了录音带,报社就不能不相信了。而且,如果录了首相的讲话的话,他们就可以丢掉原来的伪装,提出真正的要求了。”

“一个人的赎金可是5000日元呀!”

“是呀。单纯按1.2亿人计算的话,就是6000亿日元。由于警察和自卫队是绝不会支付的,所以将他们折算为2000万人,那就剩下1亿人了,于是就是5000亿日元。这完全和他们最初的要求金额相一致。”

“但是人们会支付吗?”

“他们认为会支付吧。对于天才们的预测正确与否,我有着极大的兴趣。人们是否认为用5000日元能买到安全很便宜呢?”

“不过,认真想一想,他们的计划恐怕不会成功吧。每人5000日元的赎金的支付方法实在是太简单了呀!警察如果控制了那个三神德太郎,那么,他们不就毫无办法了吗?不是在做小孩子般的游戏吗?”

“嗯。”

左文字抬起双眼,仰望了片刻天花板道:

“我说,我们决不能把我们的敌人看得这么浅薄。我们在英才教育中心发现了也许是罪犯的三个男女。但是,还不能确信他们就是罪犯,也不清楚他们的住所。”

“他们三个一定是罪犯。”

“很有可能。三个人的智商都在140以上,还有165的。我虽然并不信奉智商万能,但是我相信他们的头脑一定很聪明。而且最重要的是,三个人中的一个——串田顺一郎——是个搞过活体解剖的医生。他冷酷无情,为了目的什么手段都可以施展。天才往往都是些利己主义者。冷酷无情、头脑聪明是他们三个人共通的。岂止不浅薄,他们是不会留下任何把柄的,决不可能一下子就被警察逮捕。”

“这倒是,不过——”

“由于劫持事件最困难的是交接赎金,所以罪犯们在这上面费尽了心思,有的要求用飞机把钱投放到指定地点,有的要求寄交一张价值几亿日元的邮票。”

“也就是说,拨入三神德太郎名下的户头就相当于普通的劫持时的付赎金了!”

“是的。所以他们不能不在这上面下功夫。”

“然而并没有让人看到他们下了什么功夫呀!这个三神德太郞难道不是罪犯们的同伙吗?让人们把赎金划入他的户头的把戏,并没有看出有别的什么。咱们不去见见三神德太郎这个人吗?也许从那里可以抓到点儿有关‘蓝狮’们的线索吧?”

“我们没有必要去。现在警察看了报纸恐怕会慌忙赶去的,然后,他们会动员全体警察去调查三神德太郎这个人物的。所以矢部不久就会告诉我们的。”

“也许是这样。”

史子也同意了。如果进行身份调查,警方会迅速彻底地调查的。

邻桌刚坐下的年轻伴侣在高声谈论着新闻报道。

由于声音很大,所以很自然地灌进了左文字的耳中。由于他颇有兴趣地想知道这些年轻男女会对这次的事件表示些什么样的反应,所以他点燃一支香烟默默地听着。他抬头看看史子,她也在听着。

“太可怕了。”男的发表着自己的实际感受。“今后再不能放心地乘飞机和新干线了。这些家伙们看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警察不能抓住他们吗?明天能抓住这些家伙的话,不就白丢5000日元了吗?”女的在谈现实。

“真笨呀!那时,可以向三神德太郎这个人要回5000日元嘛!”

“是呀,是呀。还不知道会送给咱们一个什么样的徽章呢。如果罪犯抓住后,说不定还会卖个好价钱哩!”

“小声点儿,还是小声点为妙。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听说第一次杀死人质就是在这个酒吧里。”

“我知道,所以咖啡里没放砂糖就喝了呀。那么打算支付赎金了?”

“没办法呀!我打算付了。下个月我们俩还要到大阪去,无论是乘新干线还是乘飞机,如果像这次的三星一样遇难,那么不就一切都完啦!”

年轻伴侣喝完咖啡走出了酒吧。

左文字看看史子。

“看来至少1.2亿人中的两个人准备支付赎金了。”

“我们也要用5000日元买安全?”

史子既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认真的,以两者兼而有之的表情问左文字。

“我们可不能买安全呀!”左文字说。

“为什么?矢部不是已经提前支付经费了吗?所以还是有钱支付两个人的赎金的。我还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徽章哩!”

“反正我们马上就能看到了。”

“你认为大家都会争先恐后地用5000日元买徽章?”

“是呀,我想会的。‘现代’这个词被解释得五花八门,但的确是好时代,也相当奢侈,既有汽车,也可以到海外旅行。这样的时代是怜惜生命的时代。所以我想有相当多的人都会买的。还有,不买可就糟糕啦!”

“为什么?”

“他们还会大量杀人。这是很可怕的!”

“是呀!不过,你认为我们支付赎金也不会买到安全,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盯上了三个男女。如果这三个人就是‘蓝狮’,那么我们对他们来说就是绊脚石。所以,即使付了5000日元,我们只要继续搜查,就会遭到袭击。”

“但是我还没有遭到袭击的实际感受呀!”

“这就证明我们尚未接近他们。因为我们连他们三个人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们也还没有必要消灭我们。”

左文字笑道。但这并不是什么开朗的笑,而是在自嘲。

现在,他们即使去炸毁新干线,左文字也无法阻止。

“他们只有三个人,不过——”史子说。

“你说什么?”

“你说过天才往往容易孤立。他们如果建立组织的话,就应该在什么地方上有共通点。这个共通点就是U大毕业生吧?”

“那又怎么样?”

“再看一下他们三个人的年龄吧!”史子翻开自己心爱的笔记本。“服了八年刑的牧野英公35岁,做人体实验的医生串田顺一郎34岁,双叶卓江这个女子29岁。牧野和串田在35岁和34岁之间,所以可以认为是同一时期在U大。但是29岁的双叶卓江从年龄上看不可能跟他们同一时期在U大读书。”

“嗯。”左文字哼了一声,却突然站起身说了声“走!”

左文字迅速站起来,先走出了酒吧。

史子慌慌张张追着丈夫。她对左文字不加任何说明的突然行动感到迷惑不解。

史子追过去时,左文字已经站在马路上向出租汽车招手了。

“这个人说不定也是个天才。至少这种任性的行动像个天才。”

史子一边在内心里苦笑道,一边和左文字一起钻进了出租汽车。

“文京区日本英才教胄中心。”左文字对出租汽车司机说。

“又到那里去?”史子问道。左文字眼睛闪着蓝色的光芒道:

“跟你说的一样。”

“三个人分散的事?”

“对。天才经常有些奇怪的行动。这三个人性格、行动都很偏激,而在这次事件中那奇怪的沉着冷静的行动使人感到很特别、如果有个把他们三个人统一起来的人那又另当别论了。这个人必须是一个令这三个人信服的人物。他必须既有统率力又有行动力。他们三个人是通过这个人物纠集在一起的。”

“但是,在那些毕业生卡片里,除了这三个人之外,并没有遭受人生挫折的人呀!全部活跃在社会各个领域里。”

“你说的不错。他们的头目并不是个遭到过人生挫折的人,但是,他是一个心灵受到扭曲的人。我想他来充当这次劫持事件的组织者是再贴切不过的了。”

来到英才教育中心,柳沼理事接待了他们。但柳沼今天的表情异常严峻,很明显,他已经看了今天的晚报。

“你们是不是认为在U大学接受过教育的英才儿中有这次恐怖事件的罪犯?”柳沼认真地问道。

左文字一下子有些犯难,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因为现在还不能验证他的推测,因而他也没有对矢部警部谈论此事。

“我只是认为也许有。”左文字说。

用这种暧昧的讲话方式,在柳沼理事看来就像是回答。

“U大学毕业生个个都是好人。”

“你的心情我们很理解,所以我们的行动也很慎重。没有证据是不能随便指控的。话说回来,你曾经说过,因杀人罪服刑的牧野英公是因为有优秀的辩护律师才只判了八年能刑。”

“是的,多亏野上君的关照。”

“的确,你是说叫野上的辩护律师。”

“虽然年轻但却是个优秀的辩护律师。”

“他也是U大特别班的毕业生?”

“嗯,他是第九届的。”

“听说串田顺一郎因活体实验发生问题时,也是野上律师帮忙才去了K岛的吧?”

“是的,也许是吧。总之野上君虽然年轻,但却是个乐于助人的律师。”

“双叶卓江进过精神病院。出院时,我想是需要担保人的吧。她的担保人也是野上律师吧?”

“好像是的,但不确定。他也是这个中心的顾问律师。”

“在哪里可以见到他呢?”

“他的事务所在银座的K楼。我想在那里可以见到他。但他很忙,要不要先给他打个电话呢?”

“不。我们马上就去。”

在银座K楼的入口处挂着各种事务

所的招牌,其中也有“野上法律事务所”的招牌。

钻进了小电梯。

“终于要与敌人的头目面对面了!”史子的两颊变得绯红。

“多么可爱呀!”

“什么?”

“你一兴奋,眼睛就闪闪发光,十分可爱呀!”

左文字想要放松一下绷紧的神经,故意开玩笑地说。

他们到了八楼的事务所。

“比我们的事务所要气派得多呀!”

左文字一边说一边打开门走了进去。

接待室里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微笑着与左文字和史子打招呼。

“我想见一见野上先生。”左文字一边向里望着,一边与接待员说。

三个年轻律师在事务所里紧张地工作着。有人在大声地打电话,有人在与客人谈话。看来很景气。

“预约了吗?”

“没有。我是专程从纽约赶来的,务必要见他一面。”

左文字用英语说。这时他那双蓝眼睛起了作用。所以,一遇上问题,左文字就用英语,这样一来,原本很奇怪的事情在日本就能很顺利地进行。

如预想的那样,接待员进里屋去了,不一会儿又出来对二人道:

“请,请到最里间。”

左文字和史子打开里间门走了进去。

宽大的房间里放着一个大桌子,桌子的后面坐着一个四十五六岁的瘦削的男子。

左文字一走进房间就回忆起美国总经理的功能性办公室。

他感到坐在那里的那个男子与房间不大协调。

“我是野上知也。”

男子从椅子上站起,伸出手来。

左文字轻轻握了握手道:

“你的事务所很富有生气呀!”

“年轻人都很能干,而我呢,什么都不干,只是坐在椅子上。”野上微笑道,“你是美国人,这位是夫人吧?”

“是贱内。”

“也是秘书。”史子补充道。

“真令人敬慕。这次有什么贵干?”

“我在纽约是研究英才教育的,想利用访日的机会调查一下日本的英才教育情况,日前我拜访了位于文京区的日本英才教育中心。”

“是吗?”

“在那里,我了解到日本是在U大学集中对智商于140以上的人进行特别教育。听说野上先生也是U大特别班的毕业生呀?”

“是的。我等一旦成仁,像是变成了凡人的典型一样,所以对英才教育研究不会有任何作用呀!”

野上的话语始终沉着稳健,嘴角也浮现着微笑。

史子回忆着录音带中罪犯们的声音,将其与眼前这个男人的声音作对比,但一点也不相似。

“我的研究课题是‘天才的挫折’。”左文字一边观察着野上的脸色一边说。

“嚯,似乎很有意思呀?”

“但凡是天才,对自己的依赖往往一倍于普通人,所以稍有挫折就会进行无情地反击,结果对社会和他人都将产生严重的攻击性。”

“那么已有结论了?”

“可以说即将得出。一种复仇心会如泉涌出。他们建立只适用于自己的理论,例如,为了目的,可以允许使用一切手段。为什么允许呢?那是因为他们自己是天才,这就是他们的理论根据。他们的手段中也包括了杀人。”

“在美国也有那样的事例?”

“夏洛特事件是一个典型例子。不过我不知道在日本有没有这样的事例,于是就带着这样的疑问走访了英才教育中心。我首先从所发现的在U大接受过英才教育并且遭受过挫折的人开始。”

“那么,发现了吗?”

“发现了。发现了三个人,杀过人的牧野英公,作活体实验而被赶出综合医院的串田顺一郎,进过精神病医院的双叶卓江这三个人。听说野上先生认识这三个人,所以今天才前来拜访的。”

“这是谁说的?”野上瞟了一眼窗外问道。

“英才教育中心的柳沼理事。”

“真为难我了!”野上苦笑道。

“为什么?不认识这三个人吗?”

“不,不能说不认识。牧野君犯杀人罪时,我是辩护律师。辩护的事我记得。但是关于他的现在就一无所知了。”

“那么串田医师怎么样呢?”

“听说在城北医院发生点什么事情之后就到K岛去了。知道的就这些。由于他没有被起诉,所以也没有请律师。”

“双叶卓江怎么样?”

“啊,不太清楚。我知道这三个人又能怎么样呢?”

野上脸上带笑道。但左文字感到对手在反击了,因为这个男子不相信左文字在美国是研究英才教育的。

左文字一下子犯难了。

是把自己的想法全部暴露给对方,看对方的反应呢,还是让对方看自己恍恍惚惚的神色呢?想了想,他取了前者。

对手是接受过日本少有的英才教育的人。

演戏终归是要被识破的,还不如单刀直入,也许会使对方感到狼狈的。

“看过今天的晚报了吧?”

“这还用说,看过了。”

野上哧哧笑道。看来他感到谈话终于进入了正题。即使是先下手为强的对手,也会感到棘手的。“你那点儿伎俩我还不明白!”野上眼睛里明显地流露出这种神色。但是他失算也许就失算在这里,左文字想,因为他对自己的才能过于自信了。

“那么你知道了那桩奇怪的劫持事件了?”

“你可真会绕圈子呀。美国人怎么像法国人一样呀。”野上讥讽似地说。

“那么就采取美国式的吧!我认为这个案子的‘蓝狮’们等于我刚才说的三个人再加一个人,他们正在按照他们自己的理论向社会复仇。”

“那真是太有意思了。”

“认为有意思吗?”

“是呀,而且认定是三个罪犯了?”

“是三个加一个。”

“这个加一个是指什么?”

“那三个人也许的确是智商在140以上的天才,但是从经历上来看,他们的情绪相当不稳定。尽管有非常好的理论,但却不能协调作业,所以就必须把他们组织起来。这就必须有一个作为头目的统率他们的人。那就是加一个。”

“这就是说,我就是那个头目了?”

“由于你想采用美国式的谈话方式,所以我就直率地说了。我认为你就是那个头儿。”

将会有什么反应呢?左文字注视着。是笑一笑搪塞过去呢,还是故作生气呢?无论怎样都只不过是一个嫌疑犯的反应。

野上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发怒。

野上认真地凝视着左文字。

“为什么能够得出是我这个结论,能告诉我吗?”

这种问话方式宛如是在探讨一个学朱问题似的。对下这种出乎念料的问话方式,左文字倒感到有些狼狈了。

“这三个人年龄不同,因而毕业于U大的时间也不相同,尤其是牧野英公判了八年刑,不可能跟其他两个人是朋友,也不可能制订事件计划。所以就必须有一个连接三个人的绳索,也就是勾通三个人的人。同时,这个人是一个冷静、富有计划性的人。于是,就出现了你。你是牧野英公的辩护律师。尽管你可以否认,但是当串田医生被赶出医院时,你不是帮过他的忙吗?当双叶卓江从精神病院出院时,你不是为她说过话吗?所以,你就是那根把他们三个人连结在一起的绳索。”

“糟糕透了,太糟糕了。”

野上知也忽然笑了起来。这并不让人感到是在虚张声势,而让人感到是左文字的推理太有意思了。左文字也笑道:

“糟糕吗?”

“的确糟糕呀,在法庭上是绝对不会胜诉的。好像你们在协助警方办这个案,因而听过录音吧?”

“听过。”

“那么在那些磁带里有我的声音吗?”

“没有呀!”史子小声对左文字耳语道。

野上似乎敏锐地听到了似的。

“那么,你们认为你们说的三个男女怎么样?三个人行踪不知,他们的U大同学倒是不少,你们可以拿着磁带让他们的同学听。如果不是,那么你们的话就毫无说服力了。”

这语调俨然是在教训人。

接待员敲门进来在野上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有点儿事需要处理,失陪了。”野上起身对二人微笑道,“欢迎再次光临,跟你们谈话很开心呀!”

“我也很想再次拜访。”

左文字笑道,并催促着史子出了“野上律师事务所”。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开始下雨了。行人在来来往往,和往常一样。但是那脚步比原来要快,是因为下着雨的缘故呢,还是因为整个日本都被卷进了劫持事件呢?

“慢慢走好吗?”左文字道。春雨淋在身上反而让人感到十分温暖。

“好哇!”史子点头道,与身材高大的左文字并肩在小雨中步行着。

“在思考什么?”

“嗯。”

“那个野上律师不是罪犯吗?”

“不知道。我一见他就觉得他就是那个头目,可还不能确定。但是他谈话过于冷静了,因为他很自信。这太不自然了。尤其是在谈到牧野英公、串田顺一郎、双叶卓江三个人时,他过于冷静了。这三个人都比他小。尤其是牧野,是他拼命为之辩护的。我们认为这三个人就是劫持案犯,当然作为老校友为他们感到不安和揪心才是自然的。”

“那么,不是没有问题吗?过后只要抓住他的狐狸尾巴就行了。”

“问题就是这个尾巴。现在,‘蓝狮’们唯一留下的尾巴,如果说有的话,那是什么呢?”

“声音呀!”

“对,是声音。在普通的劫持案中,把罪犯的声音在电视和广播中播放,那是警察请求市民协助。这次录音中的声音奇妙地高亢,男女都相当有特征。尽管如此,野上却在挑逗我们似地要我们把录音带的声音与三个人的声音作比较。的确,我们不知道那三个人的行踪,但是他们有朋友,所以可以让他们听一下即可确认。但是,为什么野上那么信心十足呢?”

“被认可的理由有两条,我想。”史子说,“一个是即使能证明声音相似,但仅凭这点也不能逮捕他们,他们还可以躲藏起来。第二是让别人帮忙打的电话。”

“后者的可能性很小。人数越增多危险性就越增大。头脑聪明的他们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那么就是前者,而且即使能证明声音相似,但他们行踪诡秘,因此他很自信。”

“也许。但是野上信心是那么十足。”

“不过,还是先让他们的熟人听一听录音吧,这个我去办。女人办事对方乐于协助。”

似乎就这么决定了似的,史子在小雨中显得越发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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