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秘书彻夜未眠,一大早就将矢部叫到了首相公邸。他首先询问了搜查进展情况。

“情况不佳。”矢部老实地答道。

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这更增添了矢部内心的忧郁。

“在札幌也没有找到点儿什么线索?”

渡边大口吸着香烟,他很想尽早解决这个棘手的案子。矢部忧郁地说:“派了两名刑警到札幌去了。让当地警察配合。由于被害人与罪犯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很费周折。”

“也没有找到目击者吗?”

“没有。如果罪犯是以谋杀岩田贡一为目的,那么射击时尽管会很谨慎,但也可能有目击者。然而由于罪犯这次是无论杀死谁都可以,所以他可以从五个人的背后用无声手枪随意射击。没有必要对准某个特定的人,只要他周围没有人时就可以射击。也许罪犯是坐在车上射击的,然后随即逃离了现场。”

“没有查查枪支吗?不是已经了解到用的是32口径的子弹了吗?”渡边不耐烦地说。

现任首相的根基地位可以说并非那么稳固,稍有不慎即可动摇。这起案子是否能够动摇首相的地位目前尚不见分晓,但是,至少已经影响了首相的地位,因为在野党的存在本来就威胁着执政党的地位。

所以,他很想赶快解决这个案子。

“使用的枪可能是哈林顿和里查德逊M1895式手枪。但还未作出最后的定论。”

“这种手枪很容易弄到手吗?”

“这种手枪是美国公民护身用的手枪,价钱很便宜,使用起来也很方便,在美国国内有很多。很有可能是美国士兵带进来后卖给罪犯的。不过这条线不大好查呀!”

“但是,矢部警部,今天之内如果不能解决,他们又会杀死新的人质。而且,他们还要再次叫嚣说是由于总理和政府的执迷不悟才迫不得已而杀死人质的。”

“总理呢?”

“到箱根别墅静养去了。”

“那里还有雪吗?”

“也许有。总理说在东京让那个奇怪的案子惹得心烦意乱。他要警察再努把力。”

“实在对不起。”矢部摇摇头道。矢部对这个案子最为恼火,尽管他有47名优秀的刑警,但时至今日连罪犯的姓名也没有弄清楚。

“我想让总理跟我们演场戏不知可以吗?”矢部鼓足勇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渡边瞪大眼道:“跟总理演戏?”

“对。对付劫持案件,能抓住罪犯的最好机会是交接赎金的时候。所以我想让总理假意答应罪犯方面的要求。”

“然而,矢部先生,罪犯们的要求是将5000亿日元的防卫费转为福利费呀!无论怎样,即使是演戏,作为一国的首相也不能将其公开给记者们。而且,交付赎金只能对犯人有利,对逮捕罪犯岂不是无济于事吗?”

“我说的是罪犯要求的第二条线,要总理答应罪犯要求由财界筹措资金。这就是我们抓捕罪犯的机会。”

“好了!矢部先生!”渡边大声吼道,“我告诉你,总理对自己一度去听罪犯的电话已经感到非常的后悔,所以,今后总理绝对不会去跟罪犯对话啦!”

“那么,你不答应演戏了?不告诉罪犯,已以总理的命令,为了拯救1.2亿人质,由财界筹集资金?”

“矢部先生,你难道忘了昨天罪犯所说的话了!举行记者招待会,将事件公开!要公开答应‘蓝狮’的要求。即使是演戏也好,公开向罪犯们妥胁是绝对不行的。绝对不行!”

“是吗?”

这早就在矢部的预料之中,所以矢部对此并不感到怎么失望。然而,他清楚地知道,一扇通往解决这次事件的大门给关闭死了。

“蓝狮”们要求今天中午予以回答,如果不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将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

他们打算在什么地方杀害什么人呢?

当日午后。福冈机场阴云密布,天空中没有一丝风,春日的太阳偶尔从云缝中探出头来射出几缕光线。这种天气是不会影响飞机正常飞行的。

全日空飞往东京的417航班将按照规定的起飞时间在下午2时45分准时出发。

可乘坐320人的“洛克希德·三星”浑圆的机体已经停在跑道上,已加完油等待起飞了。

今天的乘客有185名。

其中有战前曾是著名影星,战后又成为红歌星的石崎由纪子。这次石崎由纪子在九州作了一星期巡回演出后准备返回东京。她戴着太阳镜,身着酒红色圣劳伦西装,看不出她已经是59岁的人了。她皮肤很白,个子高挑,轮廓鲜明的面庞看上去不像个温柔的日本人,反倒给人一种冷峻的感觉。石崎由纪子曾经写过一部《与大众共40年》的自传,但在她内心深处却十分鄙视大众。

有十五六个歌迷到机场为她送行。她们都是些中年妇女,其中有一个身材小巧戴着口罩的三十二三岁的女人挤到了由纪子的面前。这个女人与其说是长得平凡,倒不如说是不漂亮。

“今天应该是您的生日。”

“是的。不过到了我这个岁数并不怎么喜欢过生日了。”由纪子对随身女佣笑道。

“我精心为您制作了一个生日蛋糕,请您一定要收下。”女人献上了一个紫红色的包。

“谢谢,我收下。”石崎由纪子事务性地收下蛋糕,顺手交给了随从。她已经收到了歌迷们送给她的各种各样的礼物,对蛋糕之类的东西她并不怎么喜欢。早在两年前,她为了维持现在的身体状况已开始练起了瑜伽,同时尽量控制甜食。这种情况在周刊杂志上时有报道,作为一个歌迷,连这种情况也不知道,由纪子心中不免有些生气,但由于对方是一个歌迷,所以也就没有拒绝。

开始登机了,歌迷们争先恐后地与由纪子握手告别,但是送蛋糕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载着由纪子等185名乘客的“洛克希德·三星”向着云雾笼罩的天空飞去。

一小时后,417航班跟大阪机场控制塔取得了联系。

“我是全日空417航班,现在飞行高度2.1万英尺,正在向羽田飞行。现在位于潮岬冲30公里。”

“全日空417航班,我是大阪,大阪明白。”

“气流稍差,但一切顺利,无异常。”

“大阪明白。”

突然,417航班像是发生了什么情况。

大阪机场管制官听到了喊叫无线电话中紧急呼救的信号“Mayday! Mayday!”的声音。

这是近于绝望的叫声。

管制官拼命地呼叫417航班,但没有任何回答。417航班的影子一下子从雷达上消逝了。

航空自卫队浜松基地的管制官也听到了417航班发出的“Mayday”的呼叫声。

两架巡逻机迅速飞往出事地点潮岬冲。

海上保安厅巡逻艇也接收到呼救信号,急速驶往发出信号的海域。

幸好,海面风平浪静。

先期到达的两架巡逻机反复巡视着,在海面上发现了薄薄的油层和飞机的几个残片。

一小时后,到达同一海域的巡逻艇也发现了大量的油层和木片,这些木片很明显是飞机座椅。

接着又发现了有全日空标志的救生衣。

现在完全可以断定,417航班是遇难了。

当时在该海域行驶的几艘渔船上的渔民们证实说,听见了头顶上“轰”的一声爆炸声。

所说时间与大阪机场管制官听到417航班呼救的时刻大体一致。

渔民们的证词十分重要。

“三星”很有可能是因为某种原因在空中爆炸而坠入大海的。

渔民们说飞机是冒着白烟坠入大海的。

电视台和电台插播了临时新闻,报道了这起事故,乘客的家属们也赶到了羽田机场对策本部。

又一艘巡逻艇到达了现场。

现场水深约90米,使用普通气压瓶不能潜水。

巡逻艇上有水下监视器,可以探测到下沉到90米深水底层的机体。

一小时后,监视器荧光屏上模模糊糊地出现了机体状的物体。

接着机体的尾翼也出现了。全日空的标志清晰可见。

主翼一侧已连根断掉,机体主体上部有一个大孔,可见爆炸是从机体内部引发的。

只有等打捞船到了之后才能打捞机体。

下午6点30分,在羽田对策本部,全日空的负责人发表了下述谈话。

“本公司417航班‘洛克布德·三星’坠落于距潮岬冲以南约30公里的大海中,乘客和机组人员计196名已全部死亡。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

此时,左文字和史子刚刚到达位于东京文京区的日本英才教育中心。该中心理事柳沼博士请他们两个进了接待室。

柳沼博士六十七八岁,较瘦,头发已经花白。

“听说喷气式客机坠落了。不过,二位有何贵干呀?”

左文字一下子被喷气客机坠落事件吸引住了,但还是说:

“我对天才的教育非常感兴趣。”

“您在美国是从事这方面研究的吧?”

柳沼从左文字的面貌特征上判定他是一个会讲日语的美国人。左文字想,如果否认只会惹些麻烦,于是只好“哎”了一声。

“听说这里有关于日本全国的天才儿的资料。”

“是的,我们这里有。这些资料都是关于智商140以上的儿童的。不过,对他们的教育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国立U大学进行,但其经过和成果全部都要报告给本中心!”

“无论日本什么地方的儿童,只要智商在140以上都可以在U大学接受教育吗?”

“全部都是。但是由于有教育自由的问题,所以想在地方学校就读的也不能强迫他进入U大学习。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对其进行跟踪调查。”

“这些天才儿大学毕业进入社会后一定都是各个领域里的活跃人物吧!”

“是啊。不过,无论男女,他们大多都留在大学的研究室工作了。智商与人的管理能力没有什么关系,这些人即使是进入公司,也多在研究部门工作。”

“其中有没有在人生的旅途上遭受过挫折的人呢?天才遭受挫折可能是不可想象的吧?”

“当然有啦!”柳沼笑道,“即使智商在140以上的天才也是人呀!人的弱点在他们身上也是充分存在的。所以,在他们当中既有在恋爱上失败的,也有在事业上不成功的。这些都与一般的人相同。”

“但是,正因为他们头脑聪明,所以在遇到挫折时对他们的打击才更强烈一些吧?”

“也许可以这么说吧。有个智商160的学生U大毕业后当上了教授,但是他对现代社会感到绝望便自杀了。”

“有没有人走上犯罪的道路呢?”

左文字一问,柳沼的脸上一下子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但马上又恢复了笑容。

“应该与一般人相同。”

“的确。除了U大以外还有没有其他天才儿教育机构?”

“没有,开设特别班的只有U大。”

“那么附属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要为他们进行特殊教育了?”

“对。”

“这里有毕业生的名册吗?”

“这里和U大都有。”

“能让我看看吗?”

“没有正当理由是不允许看的。”

柳沼理事虽然对人温和热情,但还是断然拒绝了。

左文字犯难了。他不能够说是为了解决劫持事件,因为矢部禁止向外界透露这次案件的真相。

“能不能借个电话用用?”左文字道,接着便给正在听取矢部汇报的渡边打了电话。

“抓到线索了吗?”

渡边的声音显得很疲倦。

“现在我在日本英才教育中心。”

“在那里做什么?”

“首相不是这里的名誉会长吗?”

“是的,你要做什么?”

“我想请他为我说句话。现在柳沼理事在这里,可否请他为我提供点儿方便?”

“为什么?”

“理由无可奉告,可以吗?”

左文字强烈要求道,说着就把电话给了柳沼。

这一招儿很奏效。

U大学特别班每年有30到50左右的毕业生。这个人数可以说多也可以说少。大概观点不同感想也不一样吧!

名簿是卡片式的。每当这些人的住址发生变化时,在卡片上都作了订正,但是不知道是否完整。

“住址不详”这样的卡片不时映入眼帘。

史子望着橱柜里数量繁多的卡片惊讶道:“你认为这里面会有这次案子的罪犯?”

“我认为有才来这里调查的!如果没有,我们再到其他地方去调查。”

“不过,柳沼理事说过,智商在140以上的天才儿也不见得都在U大学接受过特别教育。如果罪犯毕业于其他大学,那么名字就不会在这里面了。”

“不,应该在这里面。”

“你为什么这么信心十足?”

“我在哥伦比亚大学念书时,班上也有很杰出的天才儿。我对他们进行了仔细的观察。这种天才不是视周围的人为蠢才,就是对周围的人敬而远之,很容易孤独,显得清高而孤傲,对人也不会产生友谊。天才们也不过如此嘛!然而,‘蓝狮’们成立了一个组织。从他们制造这起案子,而又不露出尾巴来看,他们相当团结。如果是分别在不同的地方长大成人之后而相识的话,天才们肯定会相互排斥的。所以,恐怕他们是长期生活在一起的。也就是说,他们从孩提时代起就一起在U大学接受特别教育。”

“而且,毕业之后又遭受到了挫折?”

“对!”

“后来他们又结成了团伙?”

“也许是这样吧!”

左文字问柳沼理事道:

“在这些从U大学毕业的人中有没有创办团组搞点什么名堂的人?”

“搞什么名堂?”

“我是说投身于事业,参加社会运动之类的事。”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所知道的组织有两个。”

“能不能给我们谈一谈这些组织的有关情况?”

“可以。一个叫做‘日本再生研究会’。这个组织是由昭和25年毕业的7名毕业生组成的。”

“昭和25年毕业,那么他们现在已经是近50岁的人了?”

“四十七八岁啦。”

“他们做些什么工作?”

“他们都是学习经济和法律的。昭和25年朝鲜战争刚刚开始,同时日本经济也开始向复兴迈出了第一步。这个组织是为未来的日本而向历届首相助言的。”

“如此说来都是些成功者吧?”

“是呀!他们现在已经占领了赤坂一幢大楼的最顶层,职员有五六十人哩。”

“看来不是这个组织。”左文字想。在酒吧的糖罐里放入氰酸钾,进行无差别杀人的不应该是这些成功者。

“能不能谈谈另一个组织的情况?”

“这个组织由昭和45年毕业的5个人组成。”

“这么说来,年龄在二十七八岁之间了。”

“对。”

“组织叫什么名字?”

“叫做‘社会构造研究会’。”

“是个左翼组织?”

“我开始也认为是的。但是,把他们宣言一类的东西看了后,我发现他们十分鄙视现在的左翼运动。当然,他们既反对现在的社会构造,也反对现在的政治体制。”

“你这里有没有他们的宣言?”

“没有。由于他们都很年轻,所以他们的宣言显得十分偏激。”

“他们现在还很活跃吗?”

“不!因为缺乏资金,所以已经陷入了困境。那种反体制的研究组织是不会得到财界的资助的,他们又强烈谴责现在的左翼运动,当然也得不到左翼的捐助。”

“你知道加入该组织的5个人的姓名吗?”

“卡片上应该有记载。”柳沼答道。

左文字和史子又一张一张地查阅昭和45年度的毕业生。他们发现有5张卡片的一角都写有“社会构造研究会”的字样。左文字和史子把5个人的姓名记在了笔记本上。

佐藤弘

菅原明平

高桥英夫

森誓子

村山朋子

5个人均为二十七八岁。他们的专业不尽相同,既有学习英国文学的,也有学习法律的。

“你认为这5个人就是‘蓝狮’?”史子问道。

“不知道,我想调查一下会有价值的。”

左文字借来电话簿,从电话簿上查找“社会构造研究会”。他查到了,“社会构造研究会”的地址在中野的青叶公寓305号室内。

“咱们去看看吧。”左文字催促史子道。

仰望着这幢五层楼的旧建筑,让人觉着日本的公寓真是多姿多彩。这幢公寓的墙壁已经斑驳,大门上的塑料招牌有1/3已经不见了。有人说日本的公寓是现代之长屋。把这里的公寓比作现代长屋倒很贴切。不言而喻,没有电梯。左文字和史子沿着阴暗的水泥楼梯拾级而上,来到了三楼。三楼的中间有走廊,在走廊两侧有六个房间,阳光照射不到这里,所以尽管是白天,却显得很阴暗,只有走廊上的荧光灯投下一片苍白的、不健康的光芒。

在305号房间的门上挂着一块“社会构造研究会”的大招牌。

史子的脸色变得有几分苍白,因为也许那个滥杀无辜的罪犯就在这里。

左文字特意抽出一支香烟,点燃之后,站在门旁拉响了门铃。

门开了,露出了一个身着夹克和一件瓶颈领毛衣的年轻男子的脸。年轻人一边挠着脑袋一边用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视着左文字和史子。

“干什么?你们?”

“知道中央出版公司吗?”左文字脸上堆出微笑,一边与对方攀谈,一边越过这青年的肩头迅速瞥了一眼房间。

厨房对面是一间和式房间。房间的拉门开了一道缝,可以看见在那个杂乱地堆放着书籍的和式房间里有一个年轻女人的背影。

“我不知道那种出版公司。”青年人态度生硬地说。

左文字仍然带着微笑道:

“我们经理说以股份为本,准备从事出版事业。第一步考虑发行面向年轻人的杂志,工作人员已经好了。杂志的刊名叫做《TOMORROW》,意思是憧憬美好的明天,准备下个月20号创刊。我们想介绍一下以明天的日本为理想的个人和团体。这些需要介绍的团体中也有你们的社会构造研究会。我们是来进行采访的。”

左文字将没有写明职业的名片递给了对方。

“我是编辑长,这位是记者藤原。”

他介绍了史子的旧姓,史子也配合默契地说:

“我是藤原。请多多关照。”

青年人以警戒的目光道: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的?”

“日本英才教育中心,我们是从那里了解到的。”

“但是,我们很忙。”

“二三十分钟就行了。给我们挤出点儿时间吧。是不是该研究会正在从事研究不能公开的危险工作?”左文字有意刺探道。

果然,男子的目光有些异样。但他沉默了一会儿道:

“那么就30分钟。”接着为二人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的女人透过眼镜看着左文字和史子。她那张未经化妆的脸看上去像个男人。

桌子上杂乱地堆放着杂志和手册等。在桌子的一端放着一架7英寸的黑白电视机,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打捞坠落的全日空的场面。

“这两人似乎是一家什么出版社的。”

男的向女的介绍着左文字他们。这种说话方式让人感到左文字的话是不可信的。

左文字和史子在堆满书籍的房间里坐了下来。

女的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也没有给他们沏茶,眼睛望着电视画面。

左文字缓缓地掏出记事本。

“首先请介绍一下二位的尊姓大名,是叫佐藤还是叫菅原?”

“我叫菅原明平,她叫森誓子。不过,难道我们这个组织对你们也有用吗?”菅原明平斥责似地说道。

左文字沉着地应付道:

“不言而喻,我们既然对‘社会构造研究会’本身感兴趣,当然对每个成员也感兴趣。你们一共有5个人,那3个人呢?”

“他们旅行去了。”

“北海道还是九州?”

“为什么?”

“不,要猜的话自然要举北边和南边了。那么,你们组织的目的是什么?”

“跟名字一样,研究现代日本的社会结构。”

“但是,由于年轻,搞研究工作也感到很自豪吧?”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菅原将桌子上的一个健牌空烟盒抓起来用力捏破又生气地扔进了房间一角的纸篓里。

左文字让烟,但菅原摇了摇头。

“行动果敢是年轻人的特权。”

左文字说。菅原的眼睛闪闪发光。

“我们已经不年轻了。”

“不,还很年轻。对已过而立之年的我来说,你们真是年轻得让人羡慕不已。你们既年轻,又有超人的智慧,对日本的现实社会一定有各种不满吧?”

“当然不满。”

菅原站起来从书架的一角找出了装有五六支烟的健牌烟盆,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点着了。

森誓子也伸手掏出一支吸了起来。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在左文字看来他们似乎是在同居。

“有些什么不满呢?能不能跟我们谈谈?”

“与其说是不满,不如说是绝望。”菅原厌烦地说。

“噢!”

“最初在对日本现代社会进行研究的时候,我们曾经充满了希望,因为我们认为通过革命而实现理想社会,可能性也并不是等于零。无疑,我们所说革命不是现在左翼分子所说的通过选举而达到目的的那种轻而易举的简单革命。现在的左翼革命,对社会没有一点儿好处。把资本和官僚机构统治的社会转变为扠力和官僚机构统治的社会,这样反而增强了官僚机构的统治。”

菅原突然变得雄辩而激昂了。

这番议论既不新颖也并不那么有趣味。但是,左文字却赞叹道:“太有意思了!”他接着说,“如果说现代是金钱和官僚机构统治的世界的话,那么抓着巨额钱财的人不是也可以掌握权力了吗?”

“也许。”

“所以如果再有5000亿日元,那不就有可能掌握权力中枢了吗?这样一来,不就可以把社会变为自己喜欢的现代社会了吗?”

左文字抛出5000亿日元是为了观察蒼原和森誓子的反应。

菅原默默地吐着烟。森誓子眼镜后边的双眼炯炯有神:“5000亿日元?这么多钱怎么能弄到手呢?”

“像你们这样的天才,难道没有什么奇特方法吗?”史子反问道。

誓子哧哧地笑了。“很遗憾,完全没有想过。”

“你怎么样?”左文字望着菅原道。他嘟嚷道:“我也没有考虑过。”

“那就是说不想要钱了。”

“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正因为如此才增强了我们对日本社会的绝望。我认为现代社会已经黑暗透顶了。”

“那是不是想回到原始社会?”

“已经快到时间了。25分钟了。”

“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也有必要把你们每个人都在杂志上作介绍。那就先谈谈你吧!”

“想喝茶吗?沏点茶吧!”菅原对誓子道。

誓子起身到厨房去了。

菅原吐出一口烟道:

“想了解什么呢?”

“你们的情况。其他三个人,嗯,佐藤弘、商桥英夫、村山朋子这三个人什么时候能够联系上呢?”

“嗯,他们都是我们一个研究会的。”

“这个研究会的财源如何?很对不起,似乎并不怎么景气吧!”

“大家都分头进行各种工作。”

“比如说你?”

“我和她从事翻译工作,”

“你们是智商140以上的天才,然而却加入了这个研究会,靠从事无聊的打工维持生活。偶尔你们不感到很愚蠢,也不为社会不接受自己而生气吗?”

“似乎是在进行诱导审讯呀?”菅原小声笑道。

左文字满不在乎地说:

“难道没有想过如何变革社会吗?而且也可以用天才的方法。”

“我可并不像你所说的那么聪明哟!”

菅原小声嘟囔的时候,森誓子把茶端了进来。

左文字一边喝茶一边道:

“其他三个人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各种不同的工作。有的和我一样从事翻译工作,也有的从事体力劳动。唯一一致的是对现代日本感到绝望了。”

“其他三个人中有没有在医院工作或是在电镀工厂打工的人?”

“为什么?”

“这个——”

左文字忽然觉得自己的头脑反应十分迟钝。他发现自己似乎被人

强行拉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上当啦!”

左文字这样想者,身不由己地昏睡了过去。

左文字做了个梦。

一个孩提时代的梦。他梦见自己回到了洛杉矶那个带花园的家里。

然而,当左文字从梦境中醒来时,却把这个梦忘得一干二净。他感到自己的脑袋僵硬而疼痛。

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5点了。

在他的旁边,史子也失去了知觉似地躺在地板上。

左文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到厨房用凉水洗了几把脸,这才稍微清醒了一点儿。他又用水沾湿了手帕回到史子身旁,敷在她脸上。

过了片刻,史子睁开了双眼。她一边用手摸摸头一边问:“我们怎么啦?”

“药,被人灌了蒙汗药。你没关系吧?”

“嗯,头有点疼。”史子慢慢站起来问,“那两个人呢?”

“不见了。已经不会回来了。可能与其他三个人一起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吧。”

“他们是这个案子的罪犯?”

“十有八九是的,我想。如果不是,他们完全没有必要让我们喝蒙汗药。”

“这倒是。但是为什么不杀死我们呢?”

“这恐怕因为他们是天才吧!”

“什么意思?”

“他们正在按计划行动。而且他们对自己的计划有着绝对的自信,所以不会杀死必要杀时以外的人。那既是他们的自负,也是他们的宽容。”

“最好通知矢部警部吧。”

“不,还是先不要声张为好。我想‘社会构造研究会’的5个人是‘蓝狮’,但还没有证据。警方也不能仅仅靠推测就采取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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