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村继夫参议员尸体被发现的第二天,解剖结果出来了。死因是脑后被钝器殴打,以致昏迷,之后被细绳状的东西勒死。

包括废弃物处理场在内,建筑物内的钝器堆积如山,像扳手、手动千斤顶等工具,绳状的东西像破布、绳索等,都能轻易地找到的,而建筑物内的东西不能带出去,那么,可以推断,凶器现在应该还藏在现场附近,也许被扔到放射性废弃物中了。

十五日下午铁罐就被封存起来了,它们没有直接被运往仓库,而是被搁置在废弃物处理场,调查人员正在仔仔细细地检查那些铁罐。可是,暂且不管这样检查,对核电站的正常作业,会造成什么样的麻烦,就是有那些放射性污染物质,找到凶器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与此同时,专案组也正式开始了以作业员为中心,对核电站相关人员,进行逐一审问的工作。他们还在想方设法,搞清楚种村继夫失踪之前的行踪,而种村的家人、秘书等种村身边的人,也一个个被叫到八日市场警察署的调查总部,由总部人员亲自出马,就相关情况,进行旷日持久的询问。

但是,调查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没有任何有用的事实浮出水面,而一周就这样过去了。

这期间,不仅《中央报纸》,所有的报纸、电视,都每天报道这起离奇的杀人案件。尸体握着的“猴蟹大战”的纸片,最终也公开化了,结果和藤平武彦案件一起,被冠名为“猴蟹大战连环杀人案”。

这已经成了轰动全国的特大案件,无论走到哪儿,没有人不知道“猴蟹杀人”的。事态发展到现在,因为高濑社长的失踪事件,而控告中央报社的关东电力公司的态度,也没有以前那么强硬了。而因为对藤平武彦、种村继夫两起杀人事件的准确、超前的判断,中央报社被大家传为是“时神”。

中央报社的压力也小了,加之新闻采访人员人手有些不够,于是,原田清之助就在曾我明一太郎的劝说下,辞去了核电站的工作,重新返回原来的中央报社千叶支局的岗位。

和藤平武彦被杀害的事件一样,调查工作开始陷入僵局,调查总部已经使尽了浑身解数。

凶手为什么想尽办法,将种村议员放进核电站的压榨机中呢?种村继夫在被放进压榨机之前,其实就已经死了,由此可见,凶手是无论如何,也要表达“石臼压死了猴子”的意思。也就是说,自称是“核反应堆的螃蟹”的人,其目的就是为了让这几起杀人案件,和“猴蟹大战”的故事情节相吻合。

“猴蟹大战”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曾我明一太郎仍然在为搞清楚核电站里“猴蟹大战”的故事,在房总地区四处走访。

人往往对事物的兴趣不会长久,而传媒更是如此。调查一没有新的进展,猴蟹杀人案件出现在报纸上的频率,就会急剧下降,报道的篇幅也不断减小,已经不再刊登在那么醒目的地方了。

即使年终封印日即二十八日来临了,调查总部仍然不允许职员,在工作上有任何的懈怠,在调查会议上,领导鼓励员工,要在年内破获该案件,但其实谁的心里都清楚,那个目标有点不太现实了。

就这样,新的一年到了,正月里七天的时光,就那样虚度过去了。以前在神奈川县很流行的,投放现金的习惯,突然一下子越过东京,像传染病似的,迅速在千叶县流传开来。虽然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但是新年一到,人们会连续好几天,将一万日圆的纸币装进信封,然后放进别人家的信箱中。

猴蟹杀人案件已经没有新消息了,于是,不断寻找新闻的各报社的社会版面,马上都争相报道此事。

“今天又有十五万圆”

“又在五个地方发现了投放的现金”

“今年已经是第八件了”……

报纸上头版刊登的都是这一类的新闻。

汐见丘町四十号的熊代多一氏家里,曾多次收到别人莫名投放的现金,警察也觉得不能对熊代家的情况置若罔闻了,于是,派千叶中央警察署的人员,在熊代家附近站岗护卫。家人战战兢兢地打开信箱,不知什么时候,又有人将一个装有好几张一万圆钞票的褐色牛皮信封,悄悄地放在了里面。

熊代家里的人,谁也猜不出是谁放的,一家之主多一氏,因为过度害怕,变得有点精神不正常。

原田清之助最近到处收集材料,忙得晕头转向。一月十三日,种村议员被杀的事件,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了,原田在这天,见到了久未谋面的曾我明一太郎。午饭过后,“海滨之子”已经没有多少客人了,显得很清静。

“曾我先生,你对‘猴蟹杀人事件’的调查,进展得怎么样啦?”原田清之助醉醺醺地笑着问。

“我?一个词:徒劳无功。你呢?”

“呃,我知道一件比较意外的事,京林被叫到调查总部,接受审讯了。”原田一副觉得很好笑的样子。

“京林先生?……噢,又怎么了?”

“总部其实一直都在追踪,种村议员生前的行踪,然后,事情是这样的。”原田清之助开始详细地讲述起来,“被杀害的藤平武彦,有一个外甥叫佐桥启助,今年二十八岁,是关东电力公司的员工,目前单身,那个男人曾向警察告密。”

“告发京林君?”

“你别急嘛。”

“我没急呀。”

“佐桥说,种村被杀害的那天早上,他给自己打过电话,问自己和彩子现在进展得怎么样了。”

“阿木彩子和佐桥?那我就不明白了,彩子不是京林先生的女朋友吗?”

“是啊,我也是才知道,阿木彩子其实是种村继夫和他的情妇所生的孩子。经过种村的介绍,本来说好要和佐桥结婚的,不过两人在交往过程中,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件,彩子向佐桥提出了分手。虽然佐桥有点不舍得,但是,最终,两人还是没在一块儿。我们先不说那个,结婚的事情,本来是舅舅藤平武彦跟种村参议员主动提起的,所以,佐桥不好意思跟舅舅还有种村继夫讲,就一直隐瞒着两人,而阿木彩子也没有跟父亲种村说起那事儿。”

“嗯。”

“种村继夫平时在家那边,对情妇和彩子的照料很少,所以,阿木彩子也不是很尊重、喜欢这个不太负责任的父亲。”

“但是,彩子是种村议员的亲生女儿,对吧?”

“嗯,是的!……”原田清之助点头说道,最后他总结说,“总之呢,种村继夫不知道佐桥启和阿木彩子,现在已经分手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种村继夫作为父亲,的确是有点不负责任啊。”曾我明一太郎有点不悦。

“哎,先别感叹那个,听我继续往下说。阿木彩子觉得:现在的恋人京林,是《千叶日报》的非正式职员,自从报道了‘猴蟹杀人案件’之后,受到排挤,就一直委靡不振,于是,她就拜托种村继夫,想给他找份其他的工作。彩子因为京林的事青,拜托过种村好几次,种村觉得:阿木彩子对京林的事有点热心过了头,于是看出了什么苗头,就决定见见这个京林。并且他想知道,彩子和佐桥之间,到底怎么样了,就给佐桥打了个电话。”

“哦,我有点明白整个情况了……然后呢?”曾我催促着。

“侦察总部调查到,种村继夫在被杀的那天,他见了阿木彩子的恋人。因为种村继夫并没有将与京林见面的事情,告诉给家人,所以,大家之前都不知道。调查总部叫来阿木彩子问话,才弄清楚了我刚才讲的那些事情。呵呵,我说得有点语无伦次……”

“没关系,我大概听明白了。总而言之呢,种村继夫生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京林。嗯,这样一来,京林就理所当然有嫌疑了。”曾我明一太郎表情严肃地说。

“你等一等,先别这么早下定论,听我全部讲完。彩子说,她跟京林隐瞒了,自己是种村继夫的私生女儿的事实,她只是告诉京林说,自己拜托一个有点地位的朋友,帮他找了一份工作,让他去见见这位朋友。可京林一是并不想换工作,二是他虽然也明白彩子的好意,但不喜欢通过恋人的关系找工作,所以,他并没有前往约定的地点,以上都是京林被审讯时说的。”

“约定的地点,不是那个奇怪的电话指定的核电站门口吧?”

“当然不是了,是东京的宫廷饭店,时间也不是晚上七点,而是下午五点。那个奇怪的电话指定的日期,正好和阿木彩子与种村继夫约定的日期相同,所以,京林成为被怀疑的对象。本来阿木彩子是在种村继夫接到电话之前约的种村,我以为在秘书跟他汇报,那个奇怪的电话之后,他应该没有心思再去赴京林的约会了,要是这样,种村应该会跟彩子说,取消和京林的约定吧,可没想到……”

“嗯,那么,种村继夫以为,京林会在那儿一直白等了对吧?”曾我明一太郎笑着说。

“是啊,之后,总部就去求证阿木彩子和京林的证词。饭店服务生证实说,种村首先是参加了十四日下午三点,开始的一个聚会,聚会结束后的五点到五点十五分这段时间,种村继夫一个人在饭店的大厅内。”

“在那之后,种村继夫又去哪儿了?”

“消失了,他是不是因为京林没来,就辗转到那个奇怪的电话,所指定的核电站去了?”原田清之助征求着曾我明一太郎的看法。

但是,曾我明一太郎并没有回答,过了片刻之后,他又问道:“有证据能够证明,京林没有去宫廷饭店吗?”

“你这样问我就不高兴了,曾我先生,难道你是怀疑京林在说谎吗?自从髙濑社长失踪后,为了弄清楚事实真相,京林可是一直在拼命努力,并为我们提供了很多情报……这一点,曾我你也是知道的呀。饭店的服务生也没有说,种村继夫见到京林先生了。那时候,京林好像在千叶的酒馆喝酒呢。”

说完这些,原田清之助就笑了起来,而一旁坐着的曾我明一太郎则仍在苦思冥想。

“听说京林先生潜入核电站了,他是什么时候辞职的?”

“好像是在我之前就不干了,他说,自己没收集到什么有用的情报,还整天受着核辐射的威胁,所以,不久之后,他就放弃待在核电站的念头了。”

“呃,那个叫剑崎一彻的男人,是京林先生的熟人对吧?他现在怎么样啦?”

“剑崎?哎,我没问京林,可能还在核电站吧,他不像我们,是潜进核电站去的间谍,而是本来就是那儿的员工。”

“调查总部没有怀疑,跟京林走得很近的剑崎一彻吗?”曾我明一太郎不可思议地问。

“还没有找他问话呢。不过感觉他是有点形迹可疑。”原田清之助忽然想起,发现种村继夫尸体那天,自己曾看见剑崎一彻的身影。

“剑崎一彻的确有点可疑,可是另一个男人,自从种村继夫被害事件以后,也完全不见人影啊,你有没有碰见过他?呃,就是木伏,紫鸭露萆协会的那个。”

“我还真没见过!那次之后,在这儿就没碰见过他,他也没有看十三版●吧?”

“这样啊。”曾我明一太郎紧锁眉头,好像在思考什么。

“曾我先生。”原田清之助叫了一声。

“嗯?什么?……”曾我明一太郎蓦地如梦初醒。

“我跟你说京林的事,其实是有事想和你商量来着……”原田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你说说看呗。”

“呃,京林被警察叫去问话之后,和阿木彩子之间,就变得很别扭。彩子今天特地来向我,打听京林的事情。”

“哦,我还以为是要跟我商量案件呢,原来是这事啊。”曾我明一太郎顿时失去了兴趣。

“阿木彩子觉得:京林总是找这样那样的借口,故意躲避着她。她其实挺可怜的。她说不管京林是因为埋怨自己,隐瞒是种村继夫私生女的身份,还是因为自己拜托种村找工作,以致京林被警察怀疑,因而心生怨气,至少要让她知道原因。彩子希望我能够带话给京林。”

“原来是这样,你跟京林说说,那不就行了嘛。”曾我明一太郎说得很是轻松、随便。

“可是我说不出口啊,并且以我对京林的了解,觉得他是不会因为那点事儿,就和阿木彩子疏远的。”原田不知怎的,脸涨得通红。

“京林君是个比较倔犟、很多事喜欢硬撑的人哦。”

“嗯,是的!……”原田清之助点头同意。

“阿木彩子也好像从来不跟父亲种村继夫撒娇,所以,她跟京林是一样好强的吧?”

“也许吧,但是,毕竟还是女孩子嘛……”

“嗯,男女双方都比较强硬的话,关系难以很好地维持下去啊。”

“嗯。”

曾我明一太郎以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原田清之助的脸,又加了一句:“这也是我们无能为

力的事情,你最好还是少操这份心,不要有那么多不必要的同情心。”

这话听着还真不近人情。原田清之助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并没有说出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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