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剑崎老弟。”反对原子能同盟的木伏直纪,放下吃着咖喱饭的汤匙,对着探头进来的剑崎一彻打招呼。

这家餐馆面朝着千叶站前大街。店内的装潢很漂亮,而且价格十分便宜,所以,木伏直纪经常光顾这儿。

只见剑崎一彻穿着牛仔裤,淡蓝色的夹克衫,衬衫看上去有点脏,眼神依然飘忽不定,好像生病的野兽。

“怎么样啊,最近?……”没了以往的寒暄,木伏直接问道。

“倒是你,最近混得怎么样了?”剑崎一彻微笑着反问。

剑崎一彻其实是很看不起木伏直纪所热衷的、那些反对原子能运动的;而木伏呢,一开始以为剑崎是过激派的,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像。剑崎一彻说自己是功利派的,可他口中所说的“功利”究竟是指什么,仍然不明了。虽然两人每次辩论,总是木伏先发脾气,但是,这时,只要剑崎一彻笑嘻嘻地,用他的关西方言调佩,木伏就当他是小孩子,也不跟他计较了。

木伏直纪觉得:剑崎一彻这小子挺难应付的,所以,木伏虽然跟剑崎打招呼了,但这次并不想跟他斗嘴。

这时,剑崎一彻开口说话了:“藤平武彦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得到一个好的下场啊。”

“他也许是为了保全上司,而牺牲了自己吧。”木伏直纪叹息地回答道。

“他死死地守住高濑事件的秘密,结果,电力公司却调他去任一个闲职,最终又莫名其妙地把他给杀了。”

“啊?……喂,等一等!……你说他被杀了?”木伏直纪很紧张地问道,他知道藤平武彦被调任到千叶支店当店长的事,但被杀一事……

“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剑崎一彻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知道啊,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中央报纸》报道的。”

“什么,这里没有报道啊。”木伏直纪不可思议地睁大两眼。

“那就奇怪了。”剑崎一彻歪着头思索着,不一会儿又说,“哎,算了。我跟你讲,这可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你说有趣?”

“很离奇的密室杀人案件。藤平武彦可是在六号核反应堆的废弃物处理场被杀的。”

剑崎一彻满脸兴奋,详详细细地讲述了,当时在房屋内的三十七人的情况。

“从外面是绝对不可能进入到房屋内部的,所以,凶手一定就在那三十七个人当中。”木伏直纪随即提出了所有人第一反应,都可能想到的推断。

“可是,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杀人的机会,他们都是分成组,一起工作的。”剑崎一彻连连摇头,面带微笑地说着,“实际上,我就是其中的一员,当时,我和其他六名同事,正在六号核反应堆的热交换室内,清除放射污染,不可能有时间作案。怎么样?解开你心中的疑团了吧?”

“呃,应该还有监工吧?他中途总会有离开的时候吧?”

“监工也跟我们一起打扫,累得汗流浃背。”

“那么,总是得有放管吧?就是掌握受核辐射时间的人……”

“放管也帮着一块干活。我们所有的人,都在一起拼命地工作着,中途有任何人偷懒离开热交换室,我们马上就能知道的,怎么会有人有时间作案呢。”

“除了你们七个人以外,其他的所有人员,也都是分组作业吗?”木伏直纪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问。

“当然。在核电站C区域,是不可能单独进行作业的。每组都有责任人和放管。”剑崎一彻严肃地点头回答。

“原来是这样。一定是哪里出了纰漏,”木伏直纪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满脸堆笑地说道,“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全组成员共同谋杀了藤平武颜,只能是这样。其中的一个或者几个组员,杀了藤平武彦,为了帮其逃脱罪责,所有组员都袒护他。”

“混蛋,你怎么会有这么愚蠹的想法!……什么合谋……”剑崎一彻像受到很强烈的侮辱似得,气得面红耳赤,顿足大骂着,“畜生,你要知道,我们每组都是临时分在一起的,彼此也不是很熟,很可能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凭什么会包庇凶手?杀人可是重罪啊。而就算是他们包庇杀人凶手,被警察审问的时候,他们的口径也很难统一啊。”

“是吗?那我就搞不明白了,因为又不是我是凶手。我甘拜下风,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凶手是如何进入密室的?”

“哎,我倒是想告诉你啊,可是,我也不是凶手,却怎么能够知道呢。”剑崎说着,调皮地笑了笑,吃完什锦酱菜。

“我吃好了。”剑崎一彻说完,起身就要走。

“喂,你等一等啊。你再讲详细一点呗。”木伏直纪起身请求说。

“对啦,对啦!……昨天傍晚,房总电业的镰田,说要去见藤平武彦,然后就离开了事务所。”剑崎似乎话中有话。

“镰田和藤平?”木伏直纪好奇地张大两眼。

“可是,我觉得镰田没有理由杀掉藤平武彦啊。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有点急事,就先失陪了。”

剑崎一彻有点突兀地说完这些话,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剩下木状直纪,一脸不可思议地坐在那儿,就在木伏直纪一个人,坐在饭馆喝着咖啡的时候,镰田被叫到了八日市场警察署的核电站杀人事件调查总部,当镰田被带进窗户上嵌着铁格子的、恐怖的审讯室中时,他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实际上,镰田并不知道藤平武彦死亡的事情。早上虽然读了中央报纸,但由于配送到他家的是十三版,完全没有提及藤平武彦被杀的案件;而电视上的新闻联播,也没有任何消息。所以,当两个刑警铐上他的手,要他到警察署里走一趟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高濑社长死亡的伪装工作完全败露了。

在审讯室里,警察审讯的问题,让他觉得很是莫名其妙。

进行审讯的警官,是八日市场警察署的大村警部补。最初,大村看见镰田战战兢兢、坐立不安的样子,更加确定他就是凶手。可随着审问的深入,说到藤平武彦被杀事件时,嫌疑人镰田满脸惊愕、脸色大变,矢口否认自己杀了藤平,看那表情,警部补觉得,他不像是在撒谎。

他态度坚决地说,那天六点到七点半这段时间,自己在千叶站附近的“金合欢”咖啡馆。大村于是马上联系县警总部,去“金合欢”求证此事,结果确认:镰田当时就在那里。由此看来,凶手为了以镰田的名义,诓骗藤平武彦出来,就以藤平的名义,给镰田也打去了电话。

但是,这个男人为什么只告诉家人,自己要去见藤平武彦,却连约会的地点、时间都没有告知?镰田哪怕只告诉家人说是“去千叶车站”,藤平武彦也应该马上看出,这两通冒名电话的矛盾之处啊,可是,镰田什么也没有向家人透露。

大村警部补要求镰田对此,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那是因为那个给我打电话的人,要求我对此事保密。”镰田面露难色地回答道。

“保密?……你当时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大村警部补感到很可疑。

“他告诉我说,这是一件机密要事……”镰田有点支支吾吾。

“秘密啊,你和被害人,经常进行秘密谈话吧?”

“没有……我当时以为,是工作上有什么急事,就没有仔细询问,直接相信他了……”镰田的回答,总让人觉得有点牵强。

大村警部补还有疑问难以解开,但审讯时间已到,不得不让镰田回家。

镰田走后,中央报社的记者原田清之助,又出现在了调查总部。他本来是来为采访收集材料的,而侦察总部也正好想找他,询问一些情况。

“藤平的尸体被发现时,你怎么会那么巧地,正好在现场呢?对于这次事件,你好像早已经有所预知了?”大村警部补问道。

“哈?你是在怀疑我吗?”原田清之助环顾审讯室四周。

“哪有的事啊,”大村警部补夸张地摆了摆手说,“只是有些我不清楚的事情,想向你请教而已啊。你就心平气和地说给我听,这对我们办案,有很大的帮助的。”

“想听是吗?我是一路跟踪藤平过去的。”就算对方说不想听,原田也急着想把自已知道的一切,都告诉给警察。

“这次的杀人事件,并不是单独发生的,实际上……”

原田花了很长时间,从房总电业社长高濑炮八郎的死开始,详细讲述了这一系列事件。讲完之后,原田清之助得意地问道:“你难道没有看到,我发表在《中央报纸》上的报道吗?”

“读是读了,但是,我比较怀疑其真实性,连周刊杂志都说,报道有可能是假的,不要轻信……”大村警部补半信半疑地说。

“因为事件本身,听起来太离奇了,所以,大家都不敢相信。但是,那些都是被杀害的藤平武彦,亲口承认的话,是千真万确的。我那时想要找藤平武彦,来证实报道的真实性,才跟踪他的,没想到他会被谋杀了,让我不得不怀疑,凶手就是想杀人灭口。”

“现在还很难下这样的论断吧。”大村警部补谨慎地回答。

“要证明我说的是否属实,不是只要调查清楚,高濑社长到底是在津轻海峡自杀的,还是在反应堆旁边,被离奇杀害的就行了吗?或者检查放射性废弃物铁罐,就能够明白事情的真相了。你们是警察,可以放手去调查啊。请你们去调查吧,拜托了。”

“嗯,警察也不是什么都能放手去调查,除非有检察官的指示,否则是不能够随意行动的……”大村说着,想起了刚刚审讯过的镰田的态度。

镰田既然不是凶手,为什么在审讯室时,心神不宁?大村之前还以为,他是害怕审讯室威严的氛围,因为普通的市民,一般都难以适应,现在想想,难道是……并且,他好像和藤平武彦之间,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位报社记者说的,难道都是真的?事情完全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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