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在现代社会里,也存在着所谓的“神话故事”。

九月的凉风,穿梭在东京的树林间,抚摸着房总半岛的海滩,那个离奇的“神话故事”,也就由此拉开了序幕。

从高楼的第五层俯视下去,整齐林立的房屋,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拥挤,它们互相争夺着仅有的空间。各式各样的车辆,在房屋的空隙之间,不停地来回穿梭着;厚厚的房屋玻璃,隔断了外面嘈杂的声音,让人感觉车子静悄悄地行驶过来、停下之后又静悄悄地开走了,形形色色的人穿行在车辆旁边。

“大家说是要节省点精力,可又都好像不工作,就亏了似的在拼命努力地工作着。”编辑委员曾我明一太郎,发出一声钦佩的感叹声,在窗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邻座正在辛苦找资料的晚辈佐佐木,随便地瞅了曾我一眼,苦笑着说:“畜生,你还抱怨个什么劲儿呀!……现在不工作的人,就只有曾我明你这小子啦。”

这是靠近皇宫九层大楼——中央报社东京总社的编辑委员室。自从半年前进行人事调动以后,曾我明一太郎就被分配在这间大屋子里工作了。他本来是一名奋斗在采访一线的整理部长,大家都传言说:他是由于顶撞了上司,这才被卸任的,可曾我本人倒是一副看上去毫不在乎的样子。

其他十几个委员,都各自负责一定的专栏,每天埋头苦干;只有曾我明一太郎没有固定的任务,总是优哉游哉地来到报社,浏览一下各个报社的报纸,还常常旁若无人地、夸张地打着哈欠,他一天的工作就这样过去了。

编辑局长大出是和他同年进单位的,连主编安藤的实力也略逊他一筹,所以谁也不敢命令他工作。大家都觉得要是惹急了曾我这只盘着的蟒蛇,到时候一旦让它扬起镰刀形的脖子,那对大伙可就麻烦了。

“我就是随便说说,也没有不工作啊。”曾我明一太郎的视线从窗外移回屋内,正要回答佐佐木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啊?还有人给我打电话?”曾我名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注视着那架小巧的黑色机器,拿起了电话听筒。

“喂,啊?……原田?呃……是千叶分局的?……嗯,不好意思,知道啦,知道啦,是你呀。”曾我明一太郎起初没有听出来电话那头是谁,感到挺不好意思的,“你那么一本正经地说话,我还以为是谁呢。”

曾我明一太郎好不容易想起来了,电话那端说话的家伙是原田清之助,他是大约三年之前,曾经协助曾我明一太郎,调查过案件的一名年轻记者。

“有事吗?……”

“没有啦,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原田清之助客气地说道,“当地一家名为房总电业的小公司的社长,从三、四天前到现在,一直没有回家,他的家人已经向警方报案了。但警察公务繁忙,没有时间一一寻找那些常常离家不归的人,所以,警方并没有给予重视,只是按照惯例,安排了人员进行查探。但是,当地报社的一位记者,却非常热心地在调查此事。因此,我也决定先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我想请你出面,拜托警视厅,让我看看他们管辖范围内的横死者。”

“嗯,明白了,我明一太郎天去找找熟人。话说回来,那位社长多大年纪了?”曾我明一太郎好奇地随口一问。

“年龄啊?四十五岁,名叫高濑炮八郎……”原田清之助详细地描述了高濑社长的身体特征、服装、以及失踪前随身携带的物品等。

曾我明一太郎一边记录一边说:“四十五岁的话,已经过了男人拈花惹草的年龄了,不是和女人去哪儿旅行的话,难道是缺钱花?”

“这跟我的猜想不太一样啊。”电话那头的回答,带着古怪的腔调。

“是吗?之前有人曾经揭露过,千叶违规选举的事情。”曾我明一太郎边想边说,“对了,从有名的金权选举区选举出来的,是种村代议员对吧。他虽然是隶属于农林水产委员会,伹确实是电力议员,和关东电力公司也有来往。如果离家出走的高濑,是电力部门的工作人员的话,他会不会曾在种村那边当助手,进行过收购工作,因为知道真相即将被揭穿,所以,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呢?这条思路怎么样?当然这只是我个人一时的想法。”

“这样啊,也的确说得通,我也从这条思路去调查一下。真不愧是曾我啊!……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田清之助钦佩地赞叹道。

“你就别拍马屁啦,我都是瞎猜的。我只不过说说,我能猜到的可能情况。警视厅那边我先托人办吧。”

说完,曾我明一太郎挂断了电话。大约两个小时以后,电话铃再次响起,还是原田清之助打来的。

“够神速的啊,已经调查好违规选举事件了吗?”曾我问道。

“不,还没有呢。不过,那位社长的离家出走案,已经有结果了。”

“混蛋,什么呀!……你果然还是改不了,办事这么轻率的臭毛病啊。当事人已经回家了吗?”

“没有呢,听说因为已经知道当事人的所在地,所以,就算他还没有回家,就已经撤销了搜查申请,但我总觉得很蹊跷啊。”

原田被曾我这么一说,似乎很不服气地说道。

“嗯?……”曾我也想不明白个中原委,于是随口问了一句,“那位社长在哪儿?”

“听说在北海道。”

“好远啊。去那么远的地方,究竟要干什么呢?他本人是怎么说的?”

“说是去出差。还没来得及问,他出差是去做什么……失踪十天后才做做样子似的,提出搜寻申请,不久后又撤销了,这确实让人觉得有点……连负责此案的人,都觉得十分可疑,可他家人却道歉说,是怪自己太轻率就报警了,种村议员也站出来帮着说话了。啊,不管怎么说,是件好事。”

“你说什么?……”曾我明一太郎严肃地问道,“你是说国会议员也帮着说话?……对了,你刚才不是说,高濑是三、四天前失踪的嘛,现在怎么又说,提出搜寻申请的十天前,他就已经失踪了呢?到底哪种说法才是真的?”

“哎,刚才我没弄清楚,经确认后,确实是提出搜寻申请的十天前,就已经没有高濑社长的消息了。”

“这么重要的线索,一开始就应该告诉我嘛,失踪十天都没人过问啊?……如果是失踪两、三天,倒是可以理解为是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状况,但整整十天不过问,是不是有点太不放在心上了?”曾我明一太郎严肃地说,“另外,一听说与当事人取得了联系,马上就取消了搜查申请,这确实不合常理啊。而且,还有国会议员牵涉其中,总是让人觉得:这件事情有点不同寻常。嗯,高濑社长回来后真相就明白了,好极了。明天我去你家玩玩吧,我可闲得慌呢。我家就在津田沼,很近的。”

曾我明一太郎第二天傍晚,就出现在了原田轻之所在的千叶县支局。等待已久的原田记者说:“高濑社长今天还没有回家呢。听说是去函馆招人了。”

“招人?”

“是啊,房总电业是关东电力公司在九十九里滨核电站的一个外包公司。听说不久之前,公司进行定期检查,因为要进行放射性物质清除作业,以及机器修理工作,一下子需要大量人手,必须临时招募几百名劳动人员;可是,短期内招不到那么多人,房总电业就把目光转向了北海道。北洋渔业委靡不振,劳动力有富余,所以,高濑社长就亲自飞到函馆。据说现在还在那儿,积极招募劳动人员呢。”

“以上情况都是谁说的?”曾我明一太郎严肃地问。

“高濑社长手下的总务部长镰田。碰见他的时候,我直接问他的。他还一副不悦的样子说,我们把生意上的事,随便拿来当新闻话题,他们感到很为难。”

“这不是很奇怪吗?如果是出差,为什么要提出搜查申请呢?”曾我明一太郎歪着脑袋,一边思考着一边说。

“就是。于是,我就进一步询问了相关情况,他却狡辩说,因为之前无法和社长住的地方取得联系,他们就误以为他失踪了。”

“无法取得联系?整整十天?……高濑社长家应该有他老婆或者其他人在吧?”

“嗯,听说他后来娶的老婆和孩子在家,孩子还是个小学生。是他老婆贸然报警,说要寻找丈夫的。”

“真是个笨蛋!高濑先生是什么时候去出差的?”

“本月的十五号。”

“那么,搜寻申请是什么时候提出的?”

“本月的二十五号。”

“本人没有跟家里人打招呼,就出去了吗?”

“是啊。”原田记者点头说。

“他妻子也没有向公司,打听丈夫的相关情况吗?”

“打听了,她给公司打了好几次电话。可是,公司没人了解情况,她也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原田清之助老实地介绍道,“其实不仅仅是房总电业,像那种外包公司,虽然有很多员工,但净是些见都没有见过社长的临时工,连事务所都是在九十九里滨核电站附近,搭建的一个临时小木屋,业务部门的职员经常不在岗,这都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所以呢,镰田总务部长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虽然你分析得不错,但还是不对劲啊。将近半个月,从来没有跟公司或者家人联系,实在有点不合常理啊。”曾我明一太郎怎么也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

“所以嘛,镰田先生说,昨天函馆那边来电话了。”

“你跟他妻子见面谈过没有?”曾我明一太郎突然问道。

“那个……因为有别的采访,所以我还没有来得及。”原田低着头嘟囔道。

“别的报社也在跟踪报道吧,情况怎么样?”曾我皱着眉头问。

“《每日新闻》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是暂时失踪了;而当地的《千叶日报》倒是每天在到处奔波取材呢。实际上,他们早赶在我们前面,采访了镰田总务部长。那记者叫京林,是和我关系最好的一个家伙。他好像获得了什么重要情报,可能已经在高濑社长家采访了吧。”

“还挺能干的啊。”曾我明一太郎随口赞了一句。

“是啊。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有点太执拗了。一旦有什么消息,就一定会死缠着,非要查个清楚不可,他也是我的一个强劲对手。可最近好像因为总被上司责骂,整个人有点蔫了的感觉。”

“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就泄气啊。”曾我明一太郎似乎在责备京林太没志气了。

“这小子一直都非常羡慕中央报社。因为像京林所在的这种地方性报社,只要是有损地方领导形象的事情,无论是多好的报道材料,也会给压下来的。我们报社虽然也有这种倾向,但还不至于那么严重。”

“是吗?……那就好。那事怎么样了?”曾我明一太郎随口一问,微微抬头看向窗外。

支局长久保山庞大的躯体,挡在曾我不远处的前方,他与邻座的次长正聊着天,还不时地佯装大笑一阵。表面装着一副很不在乎的样子,可那豆粒大的小眼睛,却一直警惕地盯着曾我。

很明显,从曾我明一太郎来拜访时说,找原田有事商量开始,他就一直担心,报社的这个不速之客,是来挑拨是非的。

“头儿就是比较好大喜功。”原田小声嘀咕着。

“不入流的我来这儿,让他很不爽吧。”曾我明一太郎笑着说。

“别管他啦。”

“哎,我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好。那家伙总喜欢抢占别人的功劳,而把失败的责任都推脱给别人。”

“我知道,就他的为人……”原田笑着说。

这时,支局长跟前的电话响了。次长拿起了电话。

“原田先生。是《千叶日报》的京林记者打来的。”

“什么事情啊?”原田站起身去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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