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刚把手里的尸检报告一扔,叹了口气,趴在窗外看起风景来,齐洪见他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贴在玻璃上蹭过来蹭过去就觉得好笑,不由得问他在干什么。

“在感受那个世界的生活。”刘刚皱起鼻子闻了闻说。

“那个世界?哪个世界”

“就是外面那个世界。”刘刚转过头来,忿忿地说:“我觉得我们已经和外面那个世界完全脱节了,外面是什么,是大年三十,年味浓厚,每个人都急着往家赶,喜气洋洋地世界,而这里呢?这里只有没完没了的案子,没白没夜的工作,不管什么时候,都埋在铺天盖地的报告、口供之中,与外面相比,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

这种情况齐洪见多了,早就习惯的他稳稳的坐在办公桌前一边看着资料一边好笑刘刚的不定时抽疯,刘刚怨天尤人了一会儿,见没有引起共识,又郁闷的回到桌前,垂头丧气地看着资料,这时门开了,于政和陈湘走了进来,还提着一大袋零食,刘刚终于又来了精神,向打足了气的皮球一样跳起来扑向于政手里的袋子,一边哇哇怪叫:“好在还有人记得我们这些可怜人呀,哇,我最爱吃的牛肉干。”说着,还不忘拎出几小包扔给齐洪。

于政好笑的看着他说:“我就知道你又在埋怨了,每次都这样,不拿点儿东西堵你的嘴,办公室非被你的口水淹了不可。”

刘刚一边饿死鬼样的往嘴里塞着东西,一边辩解:“谁说的,我只是话唠,干起活来是说一不二的,”见于政和齐洪露出不屑的表情,急忙向陈湘打招呼,以便转移话题:“我说陈湘,今天是大年三十,回家的日子,你看我们家远的这些同事,像唐唐他们老早就往家赶了,我们是工作需要迫于无奈才留守到现在,你可好,自动跑来了,这也太敬业了吧。”

陈湘蹭蹭肩说:“我无所谓呀,就我一人,到哪都一样。”

“你的家人呢?”

“都在国外呀。”

“那你一个人过节岂不是很惨?”刘刚瞪圆了眼睛:“只能在家看春节晚会了。”

“不是呀,我从小在英国长大,对春节这样的节日也不是很重视,怎么过都行。”陈湘笑了笑:“一个人在家看电视还不如到这儿来看你们工作有意思。”

“那我们就开始吧,你不是想早点结束吗?”于政拍拍手,大家都严肃起来,拿了材料,聚到他的桌前,围成一个圈,于政说:“把你们这两天的收获说一下吧。”

齐洪说:“这个案子我们才接手不过两天,只来得及把相关的材料搜集了一遍,死者李健彬,32岁,外贸公司经理,15号中午被人发现死于自家卧室的床上,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2点左右,这是死者的尸检报告,经化验,死者体内有大量的砷,死因应该是砷中毒。”

“谁发现的尸体?”

“他的小姨子梁晓雨,她半年前来青岛,现住在姐姐姐夫家,据她所说她前一天晚上与男友在一起,第二天中午才回家,就发现姐夫的尸体了。”

刘刚拿起尸检报告读着:“三氧化二砷,纯品为白色结晶性粉末,易升华,没有特殊气味,毒性很强,进入人体后能破坏某些细胞呼吸酶,使组织细胞不能获得氧气而死亡;还能强烈刺激胃肠粘膜,使粘膜溃烂、出血;亦可破坏血管,发生出血,破坏肝脏,严重的会因呼吸和循环衰竭而死。三氧化二砷,也就是我们俗称的砒霜。”

于政问:“死者的情况调查过吗?”

“调查过,很平常的一个人,结婚四年,与妻子都是白领一族,生活规律,无不良嗜好,经济上也没有问题,这是他的家人、同事以及经常接触的朋友的笔录。”刘刚把手中的材料递给于政:“从这上面看是没有任何可疑之处的,但我们查到一点,在李健彬遇害的一个月前,他和他的妻子梁晓云一起买了一份高额保险,受益人互为对方,李健彬一死,梁晓云可以获得高达上百万的保金,除此之外,李健彬没什么亲人,他所留下的房子、股票等加起来也有上百万之多,都归梁晓云所有了,从受益方面来看,梁晓云的嫌疑最大。”

于政说:“既然有线索,为什么调查会陷入僵局呢?”

刘刚和齐洪同时皱起眉头,刘刚摊开手说:“按受益最大嫌疑最大的观点来看凶手就是梁晓云,但问题是她是空姐,李健彬遇害的那一天她在飞机上,根本就不在青岛。”

“核对过吗?”

“核对过,绝对不会做假。”

于政拿起梁晓云的资料仔细看,陈湘凑过去读着:“梁晓云,29岁,青岛淄博人,MH航空公司,空姐,有一个妹妹叫梁晓雨,待业,事发前住在姐姐家,弟弟梁晓军,H大学生,哦,大学生,住校,咦,她这个年龄的人怎么会有弟弟妹妹呢?那时国内不是计划生育吗?”

刘刚不由得笑喷:“不简单,你回国前功课做了不少嘛,连计划生育都知道。”

陈湘有些得意又有些不以为然:“这政策地球人都知道,用现在流行的话说:我又不是生活在火星上。”

“那我问你几个地球人都知道的问题,春节是怎么来的?春晚上的每个主持人哪个负责煽情哪个负责搞怪?李咏的标准姿势是什么?”

陈湘瞪圆了眼睛,半天说不上话来,于政敲了敲桌子说:“好了好了,再跑题让你敲钟之前赶不回去。”

立刻言归正转,大家一起把有限的资料又分析了一遍,再安排好这两天的工作计划,等于政从工作再中抬起头来一看,已经6点多了,他合上资料夹说:“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过节要留人值班,我们三人一人一天,从我开始,有意见吗?”

刘刚和齐洪都摇了摇头。

“那我们就下班吧。”

大家收拾好东西各回各家,刘刚急着回去陪老婆,早已迫不及待的溜走了,齐洪也向他们打了声招呼走了,于政见陈湘不紧不慢的走在自己前面,在急着回家的人群中颇有些寂寞的样子,就快走了两步赶上她说:“你去哪?我送你。”

陈湘笑着摇摇头说:“我回家,不过不着急,你家人都等着你吧,快走吧。”

于政的父母早就电话催了几遍了,他也一样归心似箭,但陈湘这副强撑的样子让他实在迈不开步子,他想邀她去自己家,想想才认识没多久是不是太唐突了,才把这个念头压下,然后忍不住又问:“这天都黑了,你还在街上溜达啥?现在很难叫车的,还是我送你一程吧。”

“我随便逛逛,买点儿东西,”陈湘用手指指旁边的小店,才发现人家早就关门了,大街上的人少的可怜,而且都行色匆匆,自己这样杵着到有些异类的感觉,但她还是坚定的摇摇头说:“叫不到车还可以坐公车嘛,我又不是娇小姐,你身为辣手神探怎么这么婆妈,好了好了,快走吧。”说着,抬手用力推了他几下。

于政被她弄的没办法,只好又嘱咐了几句,自己走了,陈湘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盈盈的笑意渐渐消失,她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愣了一会,才又开始向前走,不紧不慢摇摇晃晃的,不知在想什么,走了大约有几百米远,一个黑影挡在前面,嘶哑的声音穿过寒风:“小姐,年关难过,给点儿好处让兄弟过年吧。”

陈湘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半天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啊了一声。

夜已深,却不平静,零星的鞭炮声越来越密,天空亮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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