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丫觉得差诺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她。

骑在自行车上差诺微笑地向她们问好。

木木也微笑地回了礼,她和差诺说了声什么,豆丫没有听清楚。差诺屁股和腰扭动着,像一条蟒蛇缠在自行车上,豆丫在他骑出一段后皱起了眉头。她有些反胃。

豆丫怪怪地对木木说,我不喜欢那个男人,他身上有种说不清的味道。

木木没好气地说,你喜欢不喜欢他重要吗?

豆丫瞄了木木一眼,你今天怎么啦,老是和我顶嘴。我说什么你反对什么,本来嘛,那个差诺男不男女不女的,看到他忸怩作态的样子,我浑身就起鸡皮疙瘩,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气质,像李梨那样多好。

木木没有理她,现在豆丫的眼里只有李梨,仿佛其他男人都不是男人,普天下只有李梨才是真正的男人。

她们来到了海滩上,搬了两条躺椅在树阴下,然后躺下来。

木木说,那些老外真是厉害,他们一直在阳光下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要是我那样晒,不知道会脱多少层皮呢。

豆丫说,你多涂一点防晒霜,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没有看到他们一遍一遍地涂防晒霜吗?

木木说,那不一定,我们的皮肤和他们的皮肤肯定有不一样的地方,我们就是把皮肤用防晒霜裹起来也会晒脱皮的。

豆丫被她的话逗笑了。

她一歪头就看到了李梨和张蓝走出小木屋的门。

豆丫以最快的速度搬了两条躺椅在树阴下。

李梨和张蓝朝豆丫他们走了过来。

豆丫又躺到了躺椅上,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她的目光悄悄地注视着李梨夫妇。李梨和张蓝走到她们面前了,豆丫才装模作样地扭过头,笑着对他们说,李梨哥哥张蓝姐姐好。

豆丫把手放在自己白嫩的大腿上轻轻地摸了一下,那样子明显充满了挑逗的成分。

木木坐了起来,笑着对他们说,张蓝姐昨天晚上没事吧?

李梨的目光落在了豆丫的大腿上,她的大腿修长而又结实,李梨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他吞了口口水,目光迷离起来。

张蓝也看到了豆丫挑逗的动作,可她没有注意李梨,她苍白的脸上浮起了笑意,说,没事的,昨天晚上我突然头痛,看你们玩得那么快乐,就没有打扰你们,先回屋睡觉了,你们好吧?

木木笑着说,我们很好的。

豆丫看了张蓝一眼说,张蓝姐,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呀?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张蓝理了一下头发说,没什么,我的脸色一直这样不好的。

木木关切地说,张蓝姐,李梨哥哥,你们也躺一会儿吧,在这里躺着还是蛮舒服的。昨天晚上你们一定没有休息好。

豆丫也装出关切的样子说,对呀,躺一会儿吧,现在太阳这么大,到哪里都晒。

李梨笑了笑,好的,的确现在也不想到哪里去,待在屋里又太闷了,还是在这样躺着,说说话吧。

张蓝也同意李梨的话。

豆丫心里窃喜,可以开始实施她的想法了。李梨躺在自己旁边的躺椅上,她似乎闻到了李梨成熟男人的体味,那是她喜欢的味道,可是,并不是所有的男人的味道她都喜欢,有些男人身上的味道很难闻,有的男人还企图用浓郁的香水味来掩盖身体散发出来的臭味,结果他身上的味道就更让人作呕。李梨身上的味道让她迷恋,很纯正自然的男人的体味,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汗味。豆丫喜欢这样的男人的味道,她闻到这样的味道,内心深处的某种欲望就会被唤醒。豆丫脸对着李梨,不停地和李梨说着话。李梨边和她说话边看着她不停地扭着腰,手不停地放在胸前和大腿上,他心里就明白了,她在用她的肢体语言挑逗着自己。李梨的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芒,心里产生了一个恶毒的念头,这个念头来得如此之快连他自己也很惊讶。但是他脸上还是笑眯眯的,说话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和,充满了磁感。张蓝一直闭着眼睛,她在舒适的树阴下很快地进入的梦乡,睡觉的样子十分的倦怠。

木木回房间去了一趟,她是去拿那本《死亡之书》。豆丫和李梨不停地交谈着,木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话要说,木木没有心情听他们说什么,心里只是有一种担忧。木木漫不经心地看着《死亡之书》,李梨和豆丫的说话声成了一种背景。木木此时读到了另外的一个死亡故事,这本书里写了二十多个不同的死亡故事。她现在读的这个死亡故事是讲述一个瞎眼女人的死。一个叫碧莲的瞎眼女人和一个哑巴结了婚,他们过了一段恩爱的日子,但是最后还是因为他们身体的残缺而不能够和谐地生活在一起,哑巴把碧莲送回了娘家。碧莲心里爱着哑巴,她一次一次地回到哑巴的家里,一次一次地被哑巴送回娘家。最终,碧莲在一次去哑巴家的时候,落水淹死了。木木看完这个故事,心里充满了莫名的感伤,这个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中国乡村,可它还是有它现实的意味,爱情并不是唯一的,生活从来就是这样面无表情。木木又一次想到了豆丫,她很清楚豆丫在经历一场危险的情感之旅。

通过交谈,李梨知道了豆丫她们是中国美院的学生,她们这次出来是在曼谷参加一个画展,完了后就相伴到P岛来玩几天。

李梨羡慕地说,还是你们厉害呀,小小年纪就有人邀请你们到国外参加画展了。

豆丫笑得甜美的样子,话中还是掩饰不住自得,什么呀,我们不行的,参加这个画展是我们自费的,没有人给我们出钱的。

李梨笑笑说,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豆丫歪了一下头说,还不就是为了扩大一点自己的影响嘛,以后说起来总归是到国外展出过呀。其实用处也不大,不过,出来看看也好,长了不少见识呀,这次画展来了很多国家的人,向他们学到了不少东西呢。

李梨点燃了一根烟说,这样对你们的确有帮助。

豆丫也管李梨要了一根烟点燃,装模作样地说,对呀,帮助可大了。在国内,我们画卡通油画人家都理解不了,那些老一点的画家接受不了我们,他们说我们幼稚。在国内有很多圈子,圈子要不认可你,你就打不进去,就不承认你,你再有才华,画得再好也没有用。我其实很瞧不起他们,有些人打着传统的旗号,排斥新人,有的又装得很先锋,其实他们玩的都是人家国外过时的东西,有的人老大不小了,为了标榜自己先锋,玩一些人家国外小孩玩的东西。比如说滑板吧,现在有些三四十岁的人也开始玩了,好像很另类,其实那是国外小孩玩的,就像我们国家以前小孩玩的车铁圈呀什么的是一样的,可到了他们这里就不一样了,他们把它当成时尚,这样十分可笑。他们指责我们的画里没有传统,我们要传统干什么呀,传统还不是人创造的,说不定,过些年,我们的东西也成为传统了呢,标准和价值在每个年代都会改变的,你说是不是呢?

李梨也吐了一口烟说,听了你一席话,对我启发很大呀,你们这一代人不简单,真的不简单,让我对你们刮目相看了,了不起呀!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思想了,我像你这样大的时候还傻乎乎的,别人说什么我都相信,现在看来,当时是多么的幼稚,那时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都是没有用的东西,等我们有了自己的想法,已经吃了很多亏了。

豆丫娇羞的样子说,李梨哥哥,你可不要这样说,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你们这一代人有你们优秀的地方,很多东西也不是一概而论的,你们能吃苦,不像我们缺钙。

李梨把烟头摁灭了,哈哈,我说的是心里话,由衷的!你们的确和我们不一样,你们的新思想也是我们应该好好学习的,否则我们就落伍了,活到老学到老嘛。

豆丫向李梨抛了个媚眼说,对了,李梨哥哥,你是干什么工作的呀?

李梨笑了笑,我们干的都是体力活呀,说出来会让你们笑话的。

豆丫目光热辣辣的,其实,干什么事情都是体力劳动呀,你说嘛!不要让我猜呀!

李梨感觉到豆丫热辣辣的目光在炙烤着他的心,他的心情十分的复杂,顿了顿说,我自己做点小生意,没有什么作为,只是糊口而已,现在生意不好做,以后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情,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说不定回去就会出现危机,谁能说得清楚现时的事情呢,听天由命吧,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顺其自然吧。

豆丫也把烟摁灭了,学着李梨的样子把烟头放在了一旁,一会儿要把烟头送到垃圾桶里去,她听完李梨的话微微地撅了撅嘴巴,然后吐出了一声,喔——

豆丫明白,李梨这个人城府很深,对他自己的事情谈得很少,而且很不愿意提及,这证明他对她树起了一道防线,越是这样,豆丫就越有斗志了,她不喜欢一眼就可以看到底的小男生,那种小男生没有质量。她看着李梨高高的有些发亮的鼻梁,心里说,李梨,我一定要征服你!

李梨又点燃了一根烟,她说,李梨哥哥,你介意女孩子抽烟吗?

李梨好像明白她的心思,又递给了豆丫一根烟,说,不介意,每个人做什么事情都有她的自由。

豆丫坐了起来,把雪白光滑的两腿盘起来,接过了李梨递上来的那根烟,叼在了嘴巴上,她叼着烟的样子看上去倒是很幼稚,看得出来她平常并不怎么抽烟。

李梨伸出手,用打火机给她点着了烟。

豆丫吸了一口烟,装得老练的样子吐出了一口烟雾,她的样子把李梨逗乐了。李梨说,豆丫,不过还是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豆丫仰起那张青春的脸说,谢谢李梨哥哥,我明白。哥哥,其实我知道你还是不希望我抽烟的,是不是?我知道你关心我,爱护我,希望我健康成长,是不是?李梨哥哥,只要你对我说,不让我抽烟,我一定会听你的,我很乖的呀!

李梨心里恶毒的念头在滋长,他看着豆丫,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强忍着把自己心里冒出的那个恶毒的念头压了下去,眼睛里掠过一丝阴霾。他勉强地笑笑,看得出来,你是个乖女孩子,你父母亲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他们一定觉得很幸福的。

李梨的夸奖让豆丫得意极了,她说,当然,我爸爸妈妈对我可好了,他们对谁都说,我又聪明又漂亮。哈哈,我自吹自擂,哥哥不会笑话我吧?我历来都是这样的,直来直去,敢爱敢恨。

李梨吐出一个烟圈说,我怎么会笑话你呢,你本来就聪明漂亮。像你这种天生丽质的女孩子只有让人仰慕的份。

豆丫又吐了一口烟雾,她突然说,哥哥,你知道酒店游泳池死人了吗?就是昨天晚上我们跳舞的时候砸酒瓶子打架的那个人。

李梨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这时,张蓝的眼睛突然睁开了,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声,他死有余辜!

听到张蓝的这话,李梨转过了头,他看到张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上面浓密的树叶,那眼神特别奇怪,李梨从来没有见过她这种眼神,他刚才听到的话好像也不是张蓝的口音。李梨心里纳闷极了。豆丫也奇怪地看着张蓝,不明白张蓝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木木听了这话,也放下了书,也觉得张蓝今天的表情十分异常。

不远处的亭子里,按摩女莲坐在那里,眼睛不停地往他们这里瞟,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郎塞的长尾船停靠在浅水中,此时大海正在涨潮,潮水冲击着他的新船,船有节奏地摇晃着。郎塞把吊床绑在船舱的两边,他躺在吊床上摇晃着闭目养神。今天没有人要他的船出海,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岛上死人了,无论怎么样,死了人,对游客的情绪还是有影响的,他们必须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才能继续游玩。郎塞偶尔睁开眼睛,就会看到海滩上树下的李梨他们,郎塞看到他们,嘴角就会露出一丝笑意,他那一口让木木他们羡慕的整齐的白牙也微微地露了出来,那种笑意显得神秘莫测。郎塞重新闭上眼睛时,他嘴角神秘莫测的笑意就消失了。长尾船船头的红黄蓝三色的绸布在海风中飘扬着,它们的无语像是在保守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豆丫对着郎塞的那条崭新的长尾船出神,那艘船在她眼中鲜活起来。豆丫幻想着自己能够和李梨单独地坐着这条漂亮的船出海,那样她就有了很大的机会,也有了很大的可能性。豆丫想自己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否则她的人生会留下很大的遗憾,人生要是留下了太多的遗憾,那样活着多么的没意思!豆丫不管木木和张蓝会有什么反应,她娇滴滴地对李梨说,李梨哥哥,我们坐郎塞的新船出海去玩吧?

李梨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躺在躺椅上睁着空洞眼睛的张蓝,没有说什么。他不会贸然答应豆丫的请求的,他很清楚豆丫要干什么,这个女孩子在冒险,李梨实在找不出豆丫冒险的理由。

张蓝突然又

开口了,愣头愣脑地说了一句,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李梨心里悚然一惊,张蓝的话音真的不是她的了,他又想起昨天晚上在门口听到的女人的声音,现在张蓝的声音和那女人的声音有些相似,李梨对那女人的声音记得清清楚楚。这怎么可能呢?张蓝的声音怎么可能就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呢?

他看到张蓝的右手放在胸前,她的手心紧紧地攥着那个小象牙挂坠。

那个小象牙挂坠对他来说是个谜,他没有办法破译的谜,有几次,张蓝想对他说出那个谜,可是话到她的嘴边,又惊惶地收回去了,难道,难道这个小象牙挂坠真的带着一种诅咒?这小象牙挂坠又是谁给张蓝的?李梨一无所知,他很想知道小象牙挂坠里面包藏着的秘密,但是他找不到打开这个秘密的入口,张蓝的心扉不像从前那样容易对他敞开了。

豆丫的确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她知道她和李梨之间隔着张蓝这个障碍,豆丫在盘算着怎么尽快地让李梨就犯。这是需要智慧的,豆丫知道,对付李梨这样成熟的男人,一定要让他有所图。现在,她最大的资本就是自己的年轻和美丽,其他她绝对是比不上张蓝。她也知道,有的男人不喜欢年纪轻的女孩子,他们会觉得她们幼稚。通过刚才的交谈,豆丫觉得李梨应该不是这样的男人,她对李梨来说还是有吸引力的。

他们都不说话,豆丫就对木木说,木木姐,你说我们在这里躺着多闷呀,是不是?

木木看书看得太认真了,她好像没有听到豆丫说什么,没有回答豆丫,还是目不转睛地盯在书本上。

豆丫有点气恼,走到木木面前,一把夺过木木手上的《死亡之书》,恨恨地说,木木姐,你怎么也不理我啦,什么书呀,这样让你着迷,你晚上看不成吗,也不陪我玩,真没有义气!

木木也生气了,瞪起了眼睛,豆丫,你太不讲理了呀,你和李梨哥哥聊天我影响你没有,我看书怎么就对不起你了,快把书还给我。不要无理取闹!

豆丫的脾气上来了,赌气地说,我要是不还给你呢?

木木的眼珠转了转,叹了口气说,唉,你要是不还给我,我也是没有办法的。谁让我碰到你这样刁蛮任性的人呢!快把书还给我吧,求求你了,我正看到紧张的地方。

豆丫委屈地说,木木姐,你说谁刁蛮任性了,我一直都很乖的,你可不要在李梨哥哥面前损害我的美好形象。书还给你吧,你这个人真没义气,你看你的书吧,不要管我了!

木木听了她的话后笑出了声,没有再说什么,如果她再说下去,豆丫又要开始攻击她了。她太了解豆丫了,豆丫和她说的这些,都是说给李梨听的,她是在作秀,就不知道李梨有没有明白豆丫话中的潜台词。木木接过书,但是她看不下去了,因为她不清楚豆丫又要搞什么怪。豆丫的心里有很多鬼点子,她只要眨一下眼睛,就会冒出一个鬼主意。木木想,她的父母亲怎么就生出了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儿呢?

李梨好像听出了豆丫话中的弦外之音,笑了笑说,豆丫妹妹,你不要生气了,我们下午坐郎塞的船出海去钓鱼怎么样?如果可以,我马上就去前台把他的船订下来。否则晚了说不定就被别人订走了,也许有人也想下午出海去呢。

豆丫第一个响应,高兴地在沙滩上跳了起来,拍着手说,好呀,好呀!我们一起去钓鱼。对了,钓鱼好玩吗?我可是从来都没有钓过鱼。

她说是这样说,心里却在打着小算盘,她真希望木木和张蓝都不去,就剩她和李梨两个人一起去,如果是那样,她钓的可不是海里的鱼,而是李梨这条大美男鱼了!她想的时候,还不停地给李梨抛媚眼,放着电的眼睛明亮起来。

李梨知道豆丫的眼睛在向自己放电,心中的恶毒念头又冒了出来,他没有理豆丫,而是把脸转向了木木,笑着问木木,木木,你说呢,去不去钓鱼?来这里玩,没有海钓过,会留下很大的遗憾的。

木木心里有些顾虑,真怕豆丫会对李梨干出什么事情来,看了看还在躺椅上躺着的张蓝说,张蓝姐要是去,我就去,我听张蓝姐的。

李梨说,你们张蓝姐没有问题的,她一定会去的。

他说着转过身问张蓝,你说是不是?

张蓝浑身一激灵,坐起来,好像是刚刚睡醒过来,声音恢复了原状,她说,李梨,你在和我说话吗?你刚才和我说的是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好吗?

李梨点了点头,张蓝身上一定出现了什么问题,问题有多么的严重他一无所知。

张蓝苍白的脸像一朵在烈日中晒蔫了的花,显得无力而楚楚动人,她轻柔地问李梨,李梨,你刚才和我说什么呢?你再重复一遍好吗,我刚才真的没有听清楚。

李梨正要回答张蓝,没想到豆丫跳着来到了张蓝的面,搂住了张蓝的脖子子,亲热地说,张蓝姐,李梨哥哥说,我们下午出海钓鱼,你答应吗?

豆丫心里却在说,我要打垮你,别看你长得比我漂亮,比我高贵,嘿嘿,知道吗,我最有利的武器就是比你年轻,比你开放!张蓝阿姨,你已经过时了!我一定要把李梨从你的手里夺过来,你等着瞧吧,张蓝阿姨!

张蓝对豆丫的亲昵动作感到不习惯,甚至有些厌烦,但是她没有表露出来,在外面,她一直很给李梨面子的。她笑着说,那就去吧,海里钓鱼很好玩的,很久没有体验海钓的滋味了。

李梨没有想到她怎么快就答应了,但是他还是狐疑地看着张蓝。

张蓝看出了李梨的心事,又笑了笑说,怎么,你觉得我说的话有问题吗?我说去,我们一起去钓鱼。

李梨紧接着说,没有问题,没有问题!

木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到要发生什么事情。她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她知道豆丫的底细。豆丫在上大二的时候爱上了一个老师,她的大胆和无畏,差一点让那个老师的太太自杀。木木想起那件事情,心里还后怕。那个老师的太太可是个很善良贤惠的女人。现在,豆丫的目标变成了李梨,结果会怎么样,木木根本就无法预料。

豆丫假惺惺地对张蓝说,张蓝姐,能够和你们一起出去钓鱼,我简直是太高兴了呀,对了,张蓝姐,你在海里钓过鱼吗?

张蓝说,钓过的。

豆丫又说,那张蓝姐一定要教我钓鱼呀,我可没有钓过,不知道怎么钓呢。

张蓝说,其实钓鱼我也不是很内行,李梨比我强多了,到时让李梨教你们怎么钓吧。

豆丫说,你们一起教我们吧,怎么说张蓝姐也是钓过鱼的呀!

木木看着豆丫活灵活现的表演,心里涌起了一股酸水,想吐。她想,豆丫心里根本就不在乎在海里钓什么鱼,她要钓的是李梨这条大鱼。豆丫的线已经放出去了,看她钓鱼的手段了。木木倒是没有这么真切地看豆丫钓过男人,心里捏着一把汗。

张蓝心里也想,现在的小姑娘厉害呀,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过时了。可是,是豆丫钓李梨,还是李梨钓她,还不一定呢,张蓝对李梨的了解豆丫是没有办法和她相比较的。张蓝笑了笑,笑容里包含了对李梨来说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信息。李梨看到了张蓝的笑容,心里忐忑不安起来,但是他没有把自己的心情表现在脸上。

月亮度假酒店的大堂副理差诺骑着自行车来到了亭子外,他把自行车停了下来,扭动着屁股和腰,走进了亭子。差诺的脸上没有平常对待客人的那种笑容,眼珠子不停地乱转,生怕别人看见他似的。

亭子里没有马杀鸡的客人,按摩女莲赶紧站起来迎了上去,莲的眼睛里出现了不安的色泽。她十分清楚,差诺这个时候诡秘地走进亭子,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找她。

差诺环顾了一下左右,示意莲把亭子四面的帘子放下来。

莲听话地放着帘子,不一会儿就把帘子全放了下来,亭子里闷热起来。差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莲很知趣地把电风扇打开了,对着差诺吹起来。差诺感觉到了风凉,但是他的额头上还在冒着汗,脸还是沉着,没有一点笑容。

莲好像感觉不到热,也许是她习惯了这种没有空调的闷热的生活。

差诺坐在了席梦思上面,莲离他保持着距离,低着头坐在了差诺的对面。

差诺和莲在说着什么,差诺的声音压得很低,他边和莲说话边擦着额头上冒出的汗,莲神情肃穆地听着差诺的话,边听边点着头。

此时,海滩上空无一人,因为午后是最热的时候,客人们都躲到有空调的屋里或者休息室等地方去了。李梨他们也到餐厅去吃东西了,豆丫听张蓝说这个餐厅的披萨做得不错,她就嚷嚷着要请大家吃披萨,他们就同意了她的提议到餐厅去了。

差诺说着什么,脸色越来越凝重起来,他头顶上好像压着一块巨大的乌云,这块乌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说话的声音也急促起来,这和他平常慢条斯理的样子判若两人。

莲低着头和差诺说话,她的声音很细,也就是离她不到一米远的差诺能够听到她蚊虫般小声的话语,估计有人就是躲在帘子外面也偷听不到她说话的声音,她说的话一定有什么秘密,不能够让人知晓的秘密。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后,那个叫郎塞的船工从船舱里的吊床上爬了下来,他把吊床收了起来,放在了甲板底下。郎塞下了船,朝亭子这边走过来,他边走边东张西望,生怕被别人发现似的。

郎塞走到亭子面前,他对着里面说了声什么,然后就站在那里等待里面的回应,他还是贼头贼脑地东张西望,他的脸色也阴沉着,和正午灿烂的阳光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差诺在里面对外面站着的郎塞说了一声,郎塞就撩起帘子,进了亭子。

进入亭子后,郎塞和差诺以及莲保持着距离坐了下来。

郎塞加入了他们的谈话,郎塞的脸色不一会儿也像差诺那样凝重起来,他的头顶同样也像笼罩着一块巨大的乌云。他们诡秘地说着什么,这个亭子也变得诡秘起来。他们好像在策划着一场不可告人的阴谋,又好像在探讨一个重要的事关生死的问题。亭子里的气氛神秘而且紧张,只有他们三人才知道他们在秘谈着什么,才清楚他们秘谈的事情是多么的重要。

他们谈着谈着,差诺腰上别着的对讲机响了,差诺打开了对讲机,他冲着对讲机说了几声后就关掉了对讲机。

差诺又和莲他们说了些什么,然后就站起来,撩起了帘子走了出去,他骑起自行车朝酒店大堂的方向而去。

差诺走后,郎塞也出了亭子。

他们都走后,莲把帘子都挂了起来,接着有热乎乎的海风吹进亭子,莲把电风扇关掉了,她重新独自地坐在那里,等着需要按摩的客人过来,她的目光投向了大海,大海把她的目光拉得很长,很长。

此时,她又看到那个白人孩子骑着小象出现在了她的亭子外面。

白人孩子看她站起身,走了出来,莲摸了摸小象的鼻子,小象亲昵地用鼻子拱她的手,还发出叫声,叫声有些凄厉。

白人孩子的脸上充满了忧郁,他喃喃地对莲说,你看到我妈妈了吗?我妈妈去哪里了呢?

莲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不一会儿,白人孩子骑着小象走了,边走他边回头看着莲,莲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她的眼睛里浮起了一层迷雾。

差诺急匆匆地回到酒店大堂。

珍妮独自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眼睛红肿神色凄迷,她显然是在等差诺。珍妮见他走过来,站起来,迎了上去。

差诺很有礼貌地双手合十低着头对她说了声表示安慰的话。

珍妮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眼泪,嗓音也不像原来那么圆润了,她沙哑地对差诺说,我想去看看弗兰克的尸体,请你一定要帮助我。

差诺听了她的话,眨了眨眼睛,表现出为难的样子。差诺用他的娘娘腔说,我已经给普吉岛的警察局打过电话,在他们没有派人来调查清楚之前,谁也不能靠近弗兰克的尸体,请你谅解!我十分理解你悲伤的心情,你回去休息吧!你要多多保重。

珍妮瞪着那双幽蓝的眼睛说,差诺,我一定要去看看他,你知道吗,他一个人在那里会多么的孤单。差诺,你答应我,让我去看看他,哪怕就一分钟也可以,从昨天晚上他离开房间到现在,我还没有看见过他,我不知道他死后的样子是怎么样的,我请求你,差诺,你就带我去看看弗兰克,好吗?我一定要见他一面,否则我不会原谅自己的。

差诺不知道应该怎么拒绝面前这个可怜的女人,珍妮的忧伤同样让他难过,他当然希望住在酒店的人都充满了快乐,发生这样的死人事件并不是他所愿,他的眼睛有些潮湿。

珍妮又哀求道,差诺,请你让我看一眼弗兰克,好吗?最后看他一眼,这是我最简单的请求。我现在必须马上见到他,我要疯了,

真的要疯了。差诺,你答应我这个请求,我将永远记着你的好处,差诺,答应我,让我去看看弗兰克,让我看他最后一眼。

差诺喃喃地用泰语说了声什么,珍妮听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她只是看到个头比他矮许多的差诺扭了扭腰,然后轻声地用英语对珍妮说,我答应你,但是你一定要快,时间不会很多的,你看一眼就出来,否则我不好交代。如果你答应我,不要过长时间地停留,我就答应你,让你看上弗兰克一眼。另外,你进入那间屋子后,一定不要四处张望,也不要触摸屋子里的任何东西,也不要说话,你看完就出来。

珍妮沙哑着嗓音说,谢谢你,差诺,你是天下最好的人!我答应你的要求,我会按你说的去做的。

差诺摆了摆柔软的手,面无表情地对珍妮说,我不是什么好人,你能够按我说的话去做就可以了,请跟我来吧。

差诺把珍妮带出了酒店,他们一直往山那边走去。在一条小道上走了约摸二十分钟,他们来到了山脚下。差诺在树林中的一间紧闭的木屋前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对神色有些紧张的珍妮说,弗兰克就在里面。

此时,珍妮感觉到差诺的话透着一股寒气。

差诺打开了小木屋紧锁的门,他先走了进去,然后回过头对珍妮说,请进来吧,记住,千万要记住我和你说的话!

珍妮点了点头,她的嗓子眼一阵阵地发紧,我明白,差诺先生,你放心!

她说着走进了这间屋子,屋子密封得很好,如果不是弗兰克的尸体旁边点满了白色的蜡烛,屋子里面是十分昏暗的。

差诺等珍妮进门后,就赶紧把屋子的门反锁上了,他好像害怕什么东西会溜进来,破坏弗兰克的尸体,或者生怕阳光透进来破坏小屋里面的神秘色彩。

珍妮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草药味道,她不喜欢这种味道,可她内心还是十分好奇,她不知道为什么小屋里会有这种浓郁的草药味。差诺似乎洞察了她内心的疑虑,他告诉珍妮,是这种草药味道在保持着弗兰克的尸体不会在炎热的天气下腐烂,P岛上不可能有专门的带有冷藏箱的停尸房供弗兰克使用。所以,他们只好用这种土办法来保存弗兰克的尸体,而且,这种土办法十分有效,当地人都是用这种办法来保存尸体的。

珍妮在走近弗兰克的尸体的时候,听到了屋子外面两声尖锐的鸟叫,那是海岛上的鹰在叫吧,她知道海岛上有很多鹰,这些鹰平常就在林子里和海边的悬崖上的石洞里,珍妮和弗兰克在海上乘船游玩,路过那些海岛悬崖的时候,船工把一些腐烂的鱼肉扔到海里,那些鹰就会一群一群地飞过来,扑向大海,准确地把那些腐烂的鱼肉叼起来吃下去。

珍妮想,那些鹰是不是想要把弗兰克的尸体一块一块地吃掉?

珍妮来到了弗兰克尸体的旁边,她站住了。

差诺在门边站着,看着珍妮的背影,眼睛里闪动着蜡烛火般的神秘光芒,他的嘴巴蠕动着,像是在默默地念叨着什么,珍妮听不到他的声音,也看不清他在干什么,珍妮只是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监视着她,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自然的窘迫。

弗兰克的尸体被一块白色的亚麻布遮盖着,珍妮想象着亚麻布下弗兰克尸体的样子。珍妮想一下就掀开弗兰克的尸布,但是她犹豫着,不知道现在的弗兰克是什么样子,他会不会猛地坐起来,抱住她,并且对她说他还爱着她。

珍妮的身体颤抖着,她不敢往下想了。

差诺担心她会突然倒下去,可差诺还是在门边站着,他没有走到珍妮的身边来。他的嘴巴还是不停地蠕动着。

珍妮觉得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时间从来没有静止过,她记起了差诺的话,他一定十分焦急地等待她离开,珍妮想,不能够失信于差诺,她答应过差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珍妮伸出了手,在摇曳的烛光中掀开了弗兰克头上的尸布,白色的亚麻尸布卷起了一角,它所拂起的风搅动着小屋里的空气,弗兰克尸体旁边的烛光也在风中摇曳,要熄灭的样子,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弗兰克的头呈现在珍妮的面前。

弗兰克的脸是灰色的,永远生动不起来,也不会因为喜悦和愤怒产生不同的表情了;眼睛像睡觉时一样闭着,长长的睫毛没有变化,还是那样性感,充满了挑逗的成分,他的睫毛让珍妮产生的瞬间的冲动,她曾经多少次轻吻过弗兰克的睫毛;嘴唇是褐色的,它已经不能够张开了,不能够和珍妮热吻,也不能够说一些情意绵绵的话了,更不能够说些粗鲁的脏话了,一切谎语和真实的表白以及辩解倾诉都不复存在……看上去弗兰克显得特别的平静,像睡着的婴儿那样无助和无辜。他如果此时突然睁开眼睛,珍妮会怎么样呢?

珍妮呆呆地看着弗兰克已经安详了的脸,他什么时候也没有这样宁静,他喧闹的一生中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宁静。珍妮的泪水无声地落下来,她透过模糊的泪眼,好像看到弗兰克的脸上出现了笑容。弗兰克脸上的笑容好像是在嘲笑她的痛苦,又像是在和活着的珍妮示威,还是……珍妮擦干了眼泪。她面对的是一具尸体,真真实实的一具尸体!

珍妮的胸脯起伏着,眼睛血红。

差诺看不到珍妮血红的眼睛,站在那里,说了声,珍妮,我们可以走了吗?屋子里虽然没有空调,但是差诺还是感觉到了寒冷,他说完话后嘴唇还是蠕动着。

珍妮没有回答差诺,她血红的眼睛里喷出了一团火,她是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和愤怒。

珍妮突然朝弗兰克的脸上吐了口唾沫,用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骂道,弗兰克,你是个混蛋!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来这里,为什么要死去,为什么?!为什么?!你以为你死了你就可以逃脱你的罪吗?你在地狱里也会受到审判的,你这个混蛋!

差诺没有想到珍妮会这样,他站在那里说,珍妮,请你离开弗兰克的尸体!

珍妮似乎没有听到差诺的说话声,她又一把扯掉了弗兰克身体上盖着的白色亚麻布,白色的亚麻尸布飘落到了地上。

弗兰克的裸尸体呈现在珍妮的面前。她的声音提高了许多,弗兰克,你是个混蛋,是个骗子,是个恶棍瘾君子,其实你早就该死了,我诅咒你,你的灵魂永远沉入地狱!

差诺这时才走到了她的面前,把她和弗兰克的尸体隔开了,他说,珍妮,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对一个死人!

珍妮看着差诺,说了声,对不起!

差诺冷冷地说,你离开这里吧,你必须离开他,离开弗兰克的尸体,否则你真的会疯的!

珍妮眼睛里的火苗渐渐地熄灭了,她连声说,对不起,差诺,对不起。

差诺转过身,把白色的亚麻尸布重新盖在了弗兰克的尸体上,然后转过身对珍妮说,我们走吧,珍妮,你不能再来这里了。

珍妮无声地转过了身,往门口走去。

差诺跟在她的后面,也往门口走去。

这时,他们听到了屋外山上树林里传来的鹰叫。珍妮的心里颤抖了一下,她担心那些鹰会破门而入,把弗兰克的尸体吃得干干净净。差诺喃喃地用泰语说着什么,听上去好像是什么咒语,珍妮一句也听不懂。

正当他们走到门边,珍妮正要开门的时候,屋子里突然吹起了一股阴风,弗兰克尸体周围的那些蜡烛全部被吹灭了,屋子里沉入了一片黑暗,珍妮突然觉得有一只手从她的脖子后面摸过来。那是一只冰凉的手!

珍妮发出了一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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