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梨和张蓝吃完早饭就在喜来登饭店的前台办理了退房手续,然后他们就等待来接他们去P岛上船的车。张蓝的眼泡有些浮肿,李梨知道她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在等待的过程中说着让她开心的话,尽量地让张蓝从昨天晚上的梦中摆脱出来。李梨想,其实很多事情就是魔由心生,不去想它就什么也没有了,但是他不知道张蓝心中的魔是什么,就像张蓝无法了解他心中的魔一样。泰国人约好的时间十分的准确,接他们的车按约而来。车子把他们带到了一个港口。

港口上停满了各种各样的大船和小船。司机帮他们提着行李,把他们带到了一艘长尾船上,这是这里很普遍的一种木船,船头长长地伸出一截木头,看上去像大公鸡的尾巴。船的尾部是发动机和桨,掌握方向全靠那根铁桨。船的中间是有蓬的船舱,可以坐十来个人。

这是一艘新船,船头伸出去的部分绑着许多红黄蓝三种颜色的绸布,那些绸布条在海风中飘扬。新船就像是一个打扮得十分妩媚的新嫁娘,这让李梨和张蓝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浮起了一层笑意,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上了船。

船工是一个皮肤很黑的当地小伙子,特地从P岛开船到港口来接李梨夫妇。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张嘴时露出一口雪白而整齐的牙齿。他好像不太爱说话。他告诉李梨夫妇,他的名字叫郎塞。

长尾船从港口开出后,就往P岛破浪而去,今天的风浪不大,风和日丽。李梨和张蓝并排坐在船舱里,看着海上的美景,心情舒展开来,他们的手碰到一起,然后紧紧地拉在一起,一股电流穿过他们各自的身体。李梨突然产生了亲吻张蓝的冲动,因为有郎塞面对着他们,李梨把这个冲动压抑住了。这片海域素有海上桂林之称,那一个个小岛就像一座座桂林的山,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如此的美景使三个多小时的航程变得短暂。

P岛是大海中的一个孤岛,面积不大,三面都是山,临海部分都是悬崖峭壁,悬崖峭壁上斑斑驳驳,犹如一幅幅巨大的壁画,你可以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想象那些天然壁画的内容。还有一面就是P岛唯一的宾馆月亮度假宾馆的所在地,也就是那一片海滩。长尾船要绕过这三面的悬崖峭壁,才能到达他们的目的地,就在船快到的时候,天突然阴了下来,乌云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顿时,天上乌云翻滚,大雨倾盆而下,海面上也起了风浪,长尾船在海浪中剧烈地颠簸着前进。整个世界黑沉下来,大雨和海浪让李梨和张蓝发抖,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那个牙齿雪白的船工郎塞十分的镇静,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掌着舵。

张蓝抱着李梨说,这船不会翻掉吧?

李梨感觉到了张蓝的恐惧,因为雨声风浪声,他没有听清楚张蓝的话。

李梨紧紧地抱着张蓝,心在发抖,担心会在此时葬身大海,但他还是大声地对着张蓝的耳朵说,不要怕,很快就会过去的。

张蓝没有说话了。她的心在海浪里沉浮着,她突然想,如果这条漂亮的长尾船带着他们葬身大海,她会不会觉得很幸福?这个怪异的问题出现后,她又想起了那个在普吉镇和海边大排档看到的美丽女人,那女人此时在哪里?还有那个白人的男孩子,此时又在哪里?他为什么要在梦中对自己说,不要靠近她,她又是谁?

约摸过了十多分种,雨停了,他们看到了P岛的海滩,天渐渐明亮起来,不一会儿就出现了阳光。阳光是亲人的脸,张蓝看到阳光,脸上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李梨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他们看到阳光下柔软洁白的沙滩时,眼睛里出现了鲜活的色泽。这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度假酒店,一个一个小木屋错落有致地分散在椰林里。在普吉镇,他们听天堂旅行社的那个青年女子说过,这个小岛上只有一个海湾,也只有一个酒店,酒店里只有80个客房,也就是说,只有80间小木屋。

船搁浅在沙滩的浅水上,船工郎塞放好锚后就先下了船,把他们的行李提上了岸。李梨和张蓝也下了船,他们看到沙滩上有些人穿着泳衣躺在躺椅上晒太阳。那场阵雨好像和他们无关,暴雨带来的狂风大浪也好像和他们无关。

李梨来到酒店的大堂,有两个脸带微笑穿着泰族民族服装的年轻女子朝他们迎过来,她们走到李梨和张蓝面前,双手合十放在额头的部位,稍稍低了低头说,萨瓦迪(您好)!她们把两个准备好的花环挂在了他们的脖子上,还端上两杯果汁让他们喝,然后把他们领到前台去办理入住手续。李梨没有想到P岛给他们这么好的礼遇。张蓝在办入住手续时,李梨走到外面,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个酒店虽然不大,但是以酒店大堂为中心的公共场所,设施十分齐全。大堂的左侧是餐厅,餐厅过去就是月亮形的游泳池;大堂的右侧是租潜水衣、钓具和租船出海的地方,以及一个卖小商品的小超市;大堂的前面是一个酒吧;大堂的后面是运动场所和休息室。

游泳池旁边一个遮阳伞下的躺椅上半躺着一个女人,她是个白种的女人。她穿着比基尼,戴着墨镜,她的胸部不是很丰满,腰细而柔软,臀部却丰满浑圆,而且两腿修长且均匀。她看到了李梨。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这时,一个头发染成红色的白种青年男子拿着两瓶啤酒来到了女人旁边。他把一瓶啤酒递给女人说,亲爱的,你在看什么呢?

女人接过了啤酒,喝了一口,冷冷地看着他说,我现在在看一只猪!

白种男子冷笑了一声说,珍妮,你不要太过分了!

说完,他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啤酒,啤酒的泡沫留在了他短而粗的胡茬上。他喝完那口啤酒,就转身而去。

珍妮对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声,弗兰克,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了!

李梨看到了他们。他想那白种女人是不是他在喜来登看见的那个女人?很快地,他确定了不是,因为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叫珍妮的女人的胸上,他在喜来登看见的是个丰乳的白种女人,想到那白种女人呼之欲出的大乳,李梨吞了口口水,心中有些许遗憾。

张蓝在大堂办好入住手续,他们就被大堂的副理领到了靠海边的一个小木屋里。

穿着酒店制服的大堂副理叫差诺,四十来岁的样子,他给他们开了房间,并且友好地用英语和他们介绍了房间的一些情况,差诺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微笑像是黏在了他的脸上。他长得秀气,说话时还会扭扭身体,让人感觉到他身上有女人的气息。他介绍完后就很有礼貌地离开了。张蓝在他离开时,给了他一张20元钱的泰铢纸币,张蓝知道,在泰国,给小费是不能给硬币的,只能给纸币,否则就不要给,因为不给小费也是没有关系的。

张蓝拿起了洁白床单上放着的一朵杨兰花,说,这里的条件不错呀,好像不比喜来登差。

李梨点了点头说,还好,还好!

唯一让李梨遗憾的是,这里的房间里没有电视,整个岛上只有一台电视,就放在休息室里。差诺和他们说过,如果他们想看电视或者碟片,可以到休息室去。

李梨笑笑,走进盥洗室,然后出来说,真的不错,看来陈博和天堂旅行社的人真是没有骗我们。

张蓝也笑了笑,一屁股坐在床上说,看来还是我们中国人喜欢骗人,李梨,你说是不是?人家做生意讲信用呀,不像我们中国,到处都是坑蒙拐骗的人。

李梨的脸红了,摆了摆手说,蓝,不要说这个事情了,我们来讨论一下这几天怎么玩吧,好吗?

张蓝点了点头,好吧,不说和你们行业有关的事情了,我们不是在喜来登就商量好了吗?首先,明天我们去浮潜。李梨,我们说好的,这次出来玩,是最后一次,谁也不要让谁不快乐,行吗?

李梨脸上的红褪掉了,他说,好吧!我也是这样想的,放心,我不会让你难过的。

张蓝怪异地笑了笑说,我希望如此,可是某人看到了漂亮的女人还是连腿都迈不动了呀!

李梨用色迷迷的目光注视着张蓝说,当然,每当我看到你这个漂亮女人,我就想——

说着,李梨上前,蹲在张蓝的面前,抱着张蓝的头,要亲她。张蓝躲开了。

李梨说,你躲什么呢,不是说好了的吗,要像新婚夫妻度蜜月一样的。

张蓝叹了口气说,坐了几个小时的船,累了,我们都睡一会儿好吗?晚上我们好好吃一顿,然后好好玩,不知道这岛上晚上有什么好去处。

李梨没有睡觉,不知道为什么张蓝到泰国后就这么嗜睡,她的体内是不是有了什么变化?李梨来到门口的小阳台上坐在靠椅上抽烟。他看着碧蓝的海水,想象着一条鱼在海水中翔游的姿势。那该是一条什么样的鱼呢?有的时候,李梨也会把自己想象成一条鱼,他觉得做一条鱼或者会比做一个人要幸福得多,可是幸福是什么?他找不到答案。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浓烟,眼前的天空光怪陆离起来。

李梨,醒醒!张蓝在傍晚时分醒来,这一觉她睡得十分舒服,没有做什么乌七八糟的梦,她恢复了旺盛的精力,似乎也把昨天晚上的噩梦忘记了。她走出门,看到躺在阳台躺椅上睡着了的李梨,李梨沉睡的时候就是一个孩子,无邪而又无辜的孩子。李梨的睡态勾起了她内心的母性,她说话的声音充满了一种亲情。张蓝还甚至想俯下身,轻轻地亲吻他一下。

李梨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一张妩媚的脸,有很长时间,他没有发现这张脸的妩媚了。妩媚的脸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也让他心动。他轻轻地揉了揉眼睛,说,是你吗,蓝?

是我,亲爱的!张蓝说着,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接着,她把李梨拉了起来。

李梨说,我怎么就睡着了呢?

张蓝笑笑,我怎么知道呢?对了,亲爱的,你发现没有,这里的空气中有一种香甜的味道。

李梨点了点头,抽了一下鼻子说,是的,我闻到了。

张蓝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陶醉地说,要一辈子住在这里该有多好呀!

李梨心想,你要是在这里住两个月说不定就腻了,不要说一辈子了,这玩意就像吃东西一样,天天让你吃一样东西,就是吃什么也吃腻了。但是他还是笑着说,是呀,要是我们俩一辈子都像现在多好!

张蓝注视着他,若有所思。

李梨的眼睛里飘过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他说,蓝,我们出去走走吧。

张蓝说,嗯,这样吧,我们先出去走走,然后去吃饭,吃完饭再去找个地方玩点什么,好吗?

李梨满脸笑容地说,好的。

他们锁上了房门,走下了阳台的台阶,走向了海滩。

李梨拉着张蓝的手,觉得张蓝的手冰凉冰凉的,她的脸色不像昨天晚上那样苍白了,但是李梨还是担心张蓝会不会不适应这里的气候而生病。他边走边关切地问张蓝,蓝,你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吧?你的手好凉!

张蓝莞尔一笑,傻瓜,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呀,天热的情况下,我的手是凉的,天冷时我的手是热的。你看,你看——

李梨顺着张蓝手指的地方望去,他看到一条飞鱼在海面上快速地掠过。

张蓝突然孩子气地说,我要是变成一条飞鱼该多好。

李梨说,你要是变成一条飞鱼,我就变成海水。

张蓝说,美得你,我要是变飞鱼了,你还是个人,你就看着吧,哈哈,看得到摸不着。

李梨笑了,因为张蓝此刻表现出来的天真和可爱。她的天真可爱和她愤怒时的那一面,李梨还是希望更多地看到她天真可爱的这一面,可是,成熟的张蓝表现出天真可爱这一面的时候是多么的少见。李梨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张蓝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他浑身颤抖了一下。

张蓝感觉到了他的颤抖,急忙问他,你怎么啦?

李梨笑笑说,没什么,没什么!

张蓝的眉头也皱了皱,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们内心的问题并不是因为出来旅游就可以解决的,他们都是在表演,是的,表演!当然,某些时候,表演也可能是真实的。

他们继续在海滩上漫步,张蓝把沙滩鞋脱了下来,光着脚在细腻的沙滩上走着,细腻的沙子和她脚底摩擦时产生的微痒刺激着她的大脑,感觉特别的美妙,特别的舒服。海在退潮,海的声音层层叠叠,无休无止。海是一个巨大的音箱,它永远地放着一首漫长而又宏大的交响乐。张蓝想着想着,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她回了一下头,那一回头让她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她的头没有回过来,呆在那里。

李梨也回过了头。

李梨什么也没有看见。他看到的是静悄悄的海滩,天虽然黑了,但是海滩上还可以看到什么。此时,游客都离开了海滩,到公共场所或者房间里去享受夜生活了。李梨摇了摇呆立的张蓝,他不知道张蓝看到了什么。

蓝,你看到什么了?

张蓝好一会儿才清醒过

来,刚才像是中了邪一样。她喃喃地说,怎么会呢?怎么会看到她呢?

她是谁?李梨又往那一片海滩看了看,还是什么也没有。

张蓝说,难道你没有看到?

李梨摇了摇头。

不可能,这不可能!说完,张蓝就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张蓝跑得很快,李梨追不上她。张蓝跑过去,追了一会儿什么,然后又跑回来了。她看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梨说,她真的不见了。

李梨气喘吁吁地问,蓝,你究竟看到什么了?快告诉我呀,急死我了。李梨边说边抽动着鼻子。李梨在紧张或者有什么心事的时候,他就会抽动着鼻子。

张蓝狐疑地看着李梨,李梨的脸在暮色中变得模糊。她心想,也许他真的没有看到,可我分明看到了一个女人,就是在普吉镇和喜来登海边大排档看到的那个漂亮女人,她今天也是穿着红色的T恤,她为什么会出现在P岛呢?难道她在跟踪我?如果这样,她为什么要跟踪我呢?

李梨又问,蓝,你究竟看到什么了?快告诉我!

张蓝心想,应该不应该告诉李梨呢?想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不告诉他,既然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的,她知道李梨固执起来十分可怕。她不想在这个地方和李梨发生什么争吵,那样会影响他们的情绪。

张蓝说,没什么,没什么,我看花眼了。

说到这里,张蓝又想到了那只大蜘蛛,她的皮肤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痒痒的,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那只大蜘蛛趴在那女人的脸上。这个想法让张蓝不寒而栗,她拉起满脸疑惑的李梨,匆匆离开了海滩,朝月亮酒店的公共场所走去。李梨边走还边回头看着,希望能够发现什么东西。

他们走后,寂寞的海滩上突然出现了一头小象,一个孩子骑在小象的背上,他看着李梨和张蓝的背影,突然哭了起来。没有人听到孩子的哭声,在夜晚的海滩上也没有人能够看到他星星般闪耀着泪光的眼睛。

那个叫珍妮的白种女人有着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睛,大而幽蓝,这双眼睛里藏着一个巨大的心灵世界,让人着迷。珍妮身上裹着一袭蓝色的纱笼出现在月亮酒店的餐厅时,许多眼睛就自然地朝她的身体黏了上去。那些眼睛有些肆无忌惮,仿佛她身边的男友弗兰克根本就不存在。李梨的目光也落在了珍妮的脸上,发现了她迷人的眼睛,他的神色有些变化。李梨吞下了一口口水。

坐在李梨对面的张蓝在低着头吃着东西,心里还在想着那个穿红色T恤的女人,李梨神色的变化她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进入餐厅的时候,张蓝环顾了四周和餐厅里就餐的人,没有发现那个穿红色T恤的女人,希望看到她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害怕。餐厅里吃的是自助餐,今天刚刚好吃的是泰国菜,这里的餐厅每天晚上都换着不同的菜给客人享用。张蓝喜欢吃泰国菜,在上海时,她就经常和同事去泰国菜的餐厅里吃饭,喜欢咖喱的味道,她最喜欢吃的就是泰国咖喱鸡和用咖喱做的各种海鲜。这个餐厅做的泰国菜十分的地道,可是张蓝好像没有吃出什么特别的味道来,她的心思全在那个穿红色T恤的女人身上了。

李梨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心里窃喜着,因为那个漂亮的有着迷人蓝眼睛的白种女人珍妮就坐在离他很近的一张桌子上,面对着他。李梨看珍妮去拿食物,他也站起来,过去拿食物,其实这时,他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他靠近珍妮,闻到了珍妮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他想,如果珍妮没有用香水,她身上的体味是什么样的呢?想到这里,他的鼻子又抽动了几下。他装模作样地拿了些水果,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张蓝看着他,此时,她已经吃完了。张蓝的眼神里有种捉摸不透的东西。

张蓝笑了笑说,李梨,你是不是希望经常来这些地方?

李梨心里吹过一缕寒风,觉得张蓝好像发现了他内心的什么秘密。他反问张蓝,你什么意思?

张蓝笑出了声,看把你急的,我没有什么意思,真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对不对?

李梨不出声了,把一块火龙果塞进嘴巴里,这里的火龙果真甜,可是他心里有了些苦涩。他觉得自己不能和张蓝在餐厅里待下去了。如果再待下去,或者会出什么问题。

李梨提议道,蓝,吃好了,我们买单走吧?

张蓝点了点头。

他们离开时,张蓝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路过珍妮旁边时,珍妮突然仰起脸,朝他风情万种地笑了一下,李梨的反应十分敏捷,也朝珍妮微笑了一下。他们走出餐厅,一阵风吹过来,风中夹带着香甜的味道。

李梨说,蓝,我们现在干什么去呢?

张蓝说,你说呢?

李梨说,我们可以回去换泳衣出来游泳,也可以去酒吧喝一杯酒,听说酒吧在九点后有歌舞表演,另外,我们还可以去打台球或者到休息室看电视。

张蓝摇了摇头说,我头好像又开始痛了,我们还是回房间去吧,好吗?

李梨有点无奈,既然张蓝这样说了,只好说,那我们回去吧。

在回房间的过程中,张蓝心里忐忑不安,她不知道那个穿红色T恤的女人会不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如果她出现,张蓝不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反应。她究竟是谁?张蓝一无所知。他们各怀心事,李梨还在回味珍妮对他风情万种的笑脸。李梨明白自己的想法十分危险,有可能会给他留下一生的遗憾,但是他不能控制自己,他心里有另外一个李梨,多少年来,他一直不能控制心里的那个李梨。

他们路过一个亭子,亭子里的地上铺着席梦思一样的东西,旁边坐着一个穿着泰族民族服装的女人,那女人看他们走过来,就走出了亭子,朝他们双手合十,说了声瓦萨迪。他们也双手合十,回了个礼,说了声瓦萨迪。李梨知道,这是做泰式按摩的地方,那是一个叫做“莲”的按摩女。泰式按摩在这里叫做“马杀鸡”。

李梨笑着对张蓝说,蓝,你不是头痛嘛,要不要做个马杀鸡呢?

张蓝说,算了,还是回去吧,我现在没有情绪做马杀鸡,明天再说吧。

按摩女莲双手合十,目送他们回到了海边的小木屋,莲的眼睛里流动着一股清水一样的波纹。

李梨夫妇回到了木屋的房间里。酒店的服务生已经来开过夜灯了,服务生又在床上的两个枕头上放了两朵杨兰花,这个地方盛产杨兰,杨兰是泰国的国花。李梨进屋后,先到盥洗室检查了一遍,他怕再有什么蜘蛛之类让张蓝害怕的东西。检查的结果是什么也没有,这个房间的卫生条件无可挑剔。李梨走出了盥洗室,来到了张蓝的身边。

张蓝坐在沙发上,她的两个手指捏着脖子下胸前的那个小象牙挂坠,神情十分古怪。她的眼睛里好像有一团蓝色的火苗。李梨感觉到了某种异常,他很担心张蓝会发生什么事情,或者说他自己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两天,张蓝老是这样,李梨不明白那个小象牙挂坠从何而来,他在来泰国之前根本就没有发现过张蓝有这么一个东西。那个小象牙挂坠用黑色的尼龙线挂着,李梨的目光接触到那黑色的尼龙线和那个小象牙挂坠,他的眼皮就会跳上几跳。他一直想问她这个小象牙挂坠的来历,但是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那个小象牙挂坠是不是隐藏了什么秘密?

张蓝出着神,他坐在了张蓝的身边。张蓝好像突然清醒过来,她慌乱地把小象牙挂坠放回了胸前,然后理了理头发对李梨说,我怎么老犯困呢,亲爱的,你陪我睡觉好吗?

李梨拥住了她,在她的耳朵边上轻轻地说,亲爱的,你是太累了,我陪你睡,亲爱的先洗个热水澡再睡好吗?

张蓝点了点头,变得特别的温柔和乖巧。

李梨就站起来,一把抱起了妻子张蓝,朝盥洗室走去。

张蓝的双手勾着李梨的脖子,说,亲爱的,你不要离开我。

李梨的心里涌过一阵热浪,他温存地对张蓝说,蓝,我不离开你,永远不离开你!

他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是在这样的时候,他必须说这样的话!哪怕是假话!

……

很多时候,李梨只要开着灯就睡不着觉。现在也同样如此,他在张蓝睡着之后就关掉了房间里所有的灯。一切进入黑暗后,李梨的眼睛就无法睁开了,就是他睁开眼睛,也什么都看不到。他抱着沉睡的张蓝,可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个女人,他心里说,我也要让你沉入黑暗,美丽的女人都是有罪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梨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他异常的熟悉。那是一个山洞,他看着山洞的入口,心里充满了恐惧。他的眼睛突兀着,他想逃离这个山洞,但是山洞似乎有一种巨大的吸引力把他强行吸住了。山洞里传来了呼救声,李梨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呼救声,他的脸就开始扭曲了,他不要听到这样的呼救声,他不要!李梨挣扎着,他要挣脱开那股巨大的吸引力,他要逃离!那呼救声是他一生的噩梦,他要逃离!……他惊喜地发现自己可以跑了,他跑到了一个悬崖的边上,他无路可走了,后面那呼救声还在追赶着他,还企图要把他拉回那个山洞里去。李梨听到那呼救声,头都要炸了,他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李梨醒过来了,浑身冷汗,已经很久没有做这样的梦了,他十分厌恶做这样的梦,每次做完这样的梦,总是会发生什么事情。张蓝的一条胳膊压在了他的胸口,李梨把那条胳膊从自己的胸口拿开,打亮了床头灯下了床。他要去冲个澡,身上的汗水让他没有办法继续入睡。他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他可以听到妻子的鼾声和依稀的海浪的涛声,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房子隔音那么好,海浪的涛声听起来那么的遥远,像是轻微的催眠的背景音乐。

李梨在走进盥洗室之前,妻子张蓝还睡得好好的。他走进了盥洗室,并且关上了门。他拧开了淋浴的开关,热水从莲蓬上倾注下来。李梨感到十分的舒服,身体和大脑渐渐地清爽起来。以前,每次做完那样的噩梦,他就要洗个热水澡,把身上的汗迹冲刷干净。李梨没有料到会在P岛做这样的梦,这意味着什么?就在他洗澡的时候,他听到了一种声音。

那种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过来,钻进他的耳朵。

不可能,怎么可能在凌晨三点的时候有这样的声音呢?

那种声音诱引着他,他已经无心洗澡了。他用浴巾擦干身体后就走出了盥洗室,穿上了衣服。他刚刚穿完衣服,就发现床上的妻子张蓝不见了。木屋的门洞开着,海浪的声音和那种声音从门外传进来,那么的真切。

李梨叫了声,张蓝——

没有人回答他,张蓝会到哪里去呢?她是不是听到了那种声音后出去的?如果这样,她为什么不等李梨,或者告知李梨一声呢?李梨百思不得其解。李梨第一个反应就是赶快把妻子找回来。

那种声音就是歌舞的声音。音乐是泰族人的民族音乐,还有很多人声,人声是由喝彩声笑声等组成的,听上去十分的热闹。李梨走出了木屋的门。他相信自己的妻子张蓝一定是被歌舞的声音吸引过去了。那声音来自何方呢?听起来好像不是很远。但是他走到海滩上,没有发现那里有人在歌舞,整个月亮酒店和海滩上就他一个在户外的人,也许整个P岛也就他一个在户外的人。李梨在海滩上走着走着,他就有些紧张了,歌舞的声音还在继续,可是他就是不知道那声音来自何方。

他在海滩上喊着妻子张蓝的名字,就是没有人回答他。好像所有的人都被歌舞的声音迷住了,根本就听不见他的呼喊。他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月亮酒店的公共场所。公共场所静悄悄的,游泳池、餐厅、大堂、酒吧、小超市、休息室都空无一人,只有那些地方门口的路灯在无言地发着亮光。李梨心里紧张到了极点,这是怎么啦,张蓝会到哪里去?还有那歌舞的声音,难道这个岛上住着的人都没有听到歌舞的声音?难道他们都去看歌舞了?

李梨突然想到了月亮酒店后面的山上,白天的时候,他曾经看了看那茂密森林的山,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到山上去,来这里,海是最重要的,山反而成了点缀。李梨想,歌舞的声音会不会是从山上传来的呢?张蓝会不会也去了山上?李梨的心动了,他要到山上去找张蓝,去看看那歌舞的究竟。

李梨鼓足勇气正要往山上去,他突然看到酒店大堂正对面的海滩上出现了这样的一幅情景:海滩上燃起了一堆篝火,篝火的旁边有许多穿着泰族民族服装的男女在吹拉着乐具,打着鼓跳着舞,在他们的周围围着一群观看的各种各样的人,他们一定是来P岛旅游的客人,他们的脸上充满了笑容。李梨呆了,这突然出现的欢乐的场景让他措手不及,他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看,发现这场景是真实的。他心里一阵激动,张蓝会不会在那围观的人群中?

李梨朝那地方走了过去,他发现自己走路的时

候,两脚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这种感觉十分的奇妙。李梨走近了篝火晚会的现场。他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己熟悉的面孔。他发现所有面孔都是陌生的,他来P岛后见到的人都没有出现,那些人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存在,谁也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看他一眼。人群中怎么没有张蓝?李梨刚才还兴奋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这些人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在海滩上歌舞?这是一个谜。李梨想问他们,可是他的嘴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捂着,他说不出话来。他连想叫张蓝的名字也无法叫出口了。

李梨发现,那篝火竟然没有热量。他走近这些人后就觉得身体寒冷起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里的气温就是晚上也是很热的,不会低于29摄氏度。李梨觉得自己必须赶紧离开,他受不了这样的寒冷。他必须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寻找妻子张蓝。

他正要离开,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他想叫,但是他叫不出来。

李梨的神色无论怎么样也兴奋起来了,他看到了妻子张蓝的脸。他相信自己刚才一定是粗心了,没有在人群中发现张蓝。

李梨看到张蓝和一个穿红色T恤的黄皮肤的美女站在一起,那黄皮肤的美女脸上没有笑容,张蓝的脸上也没有笑容,她们的脸在篝火的映照下,显得十分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李梨叫不出声,但是他必须到妻子张蓝身边,他要拉住她的手,陪着她。看到张蓝苍白的脸,李梨的心里出现了疼痛的感觉。李梨挤了过去,他挤过人群时,那些人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们是不是太投入了,这泰国的民间歌舞深深地吸引着他们?

就在李梨将要靠近张蓝的时候,李梨看见那个穿红色T恤的黄皮肤的美女牵着张蓝的手走出了人群,朝他们住的小木屋的方向走去。她们走得很快,李梨追赶不上他们。

李梨在后面紧跟着他们。

李梨看着他们进了小木屋,然后关上了门。李梨要是没有带房卡出来的话,他就进不了木屋的门了。李梨想,张蓝怎么会和一个陌生女人进入自己的房间呢?他想着想着就到了木屋的门口。

这时,李梨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变了,海滩上的篝火和那一群观看歌舞表演的人全部不见了,他只能够听到音乐的声音,人群里传出的声音也消失了,那音乐的声音变得诡秘,听上去像是泣哭也像是呐喊还有哀叹。李梨浑身瑟瑟发抖,不顾一切地打开了房门,冲进去,然后使劲地关上了门。

妻子张蓝还在床上沉睡,好像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李梨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里搜寻那个穿红色T恤的黄皮肤的美女,他什么也没有找到。他重新躺在妻子张蓝旁边的时候,除了隐隐约约传来的海浪声,其他声音都消失了。

难道自己又做了一个梦?李梨怪怪地想,他摸了一下妻子的皮肤,张蓝的皮肤细腻而又温热,是那么的真实。他十分奇怪,睡觉容易被一些响动惊醒的张蓝在他使劲关上门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被惊醒,还是睡得那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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