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小山修三觉得找到提供该三盘记录纸带的抽样家庭住址是最首要的。该抽样家庭可能是尚未侦破的诱拐惠子的嫌疑犯,或者与该案多少有牵连。当时,管理科副科长长野博太怀疑这些记录纸带时,无疑也联想起报上的读者来信。确定该回收员是町田市的尾形恒子,是因为长野博太的出车祸地点在町田街道。很显然,他担心尾形恒子失踪。然而,在回家路上遭遇车祸。

小山修三推断,三盘记录纸带的记录里藏有惠子被拐案和尾形恒子失踪有关的秘密。如果真是这么回事,仅自己单枪匹马调查只能是望洋兴叹,至少要向平岛庄次和羽根村妙子公开自己的这一推测。

该想法,是在他次日早晨醒来时出现在大脑里的。于是,想见他俩。

上午十一时左有,他打电话到海鸥制片公司。“平岛庄次今天请假没来上班。”接电话的人说。

“哦,是吗?请叫羽根村妙子接电话!”

“早上好!”羽根村妙子接过电话后先问候。

“听说平岛君今天休息?”

“是的,是的,他今天和明天都休息。”

“是吗?哎,我有话想对你俩说,真希望快点告诉你俩。既然平岛君休息,那我就只能告诉你并且跟你商量,内容就是上次有关记录纸带。我好像觉得自己破解了一些,而且意义相当重大。能否在中午休息时在附近和你见面?”

“哎哎,行,在哪里见面好呢?”由于对方说破解了记录纸带之谜,还说意义相当大,于是羽根村妙子变得兴奋起来,立刻答应跟他见面。

“银座人多,反而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要是在那里,倒不如干脆在百货店前面,怎么样?店门前进进出出的人多,我俩就在那里见面,随后在附近随便找一家咖啡馆。我中午十二点到一点只有一小时休息时间。”

“一个小时足够了。”

两人约定十二点十分在银座的百货店前面见面。

可是,小山修三到达银座转角那家百贷店门前时已经十二点三十分,整整晚到二十分钟。事不凑巧,他刚要出门时来了一位画友,怎么也不让他马上离开。告别画友乘出租车匆匆赶到银座时,转角那儿显眼的百货店门前聚集着许多男女,脸上都是等人的表情,朝着周围不停地张望。

羽根村妙子披着长发,在这些男女中间脸似乎变小了。小山修三来到她旁边时猛地停住匆忙的脚步,好像看到她身边有男朋友。那人看上去是四十岁左右,仿佛贴着她的背部,嘴巴不停地在动,似乎在对她说着什么,可是她没有搭理,伫立在原地。

小上修三不知如何是好。自己分明在电话里告诉过她有重要话说,可她为什么要把男友带到约好与自己见面的地方呢?小山修三觉得她太随便。可是既然她带来了,也许是海鸥制片公司的同事。

羽根村妙子发现小山修三后,一边朝他微笑,一边主动朝他走来。

那个中年男子见状,赶紧改变方向走进百贷店。

“对不起,来晚了,让你等这么久实在抱歉。”

“没关系。”

“那个……”小山修三惦记着消失在百贷店里的中年男子,“哎,你不是还带着一个人来的吗?”他还以为跟她来的中年男人觉得不好意思避开了。

“不是的。”羽根村妙子脸上是尴尬的笑容,催促小山修三说,“哎。可以说话的咖啡馆在哪里?”

他俩商定后去林阴大道那里的咖啡馆。

“总之,到咖啡馆后再说!我发现记录纸带上有重大疑问,说出后想请你判断是否合乎逻辑。刚才在百贷店前面好像是你的男友站在你的身边,我觉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根本就没带什么男友,那是一个陌生男人。”

“是吗?可我看见他一直在跟你说话?”

“那是他在自言自语。”羽根村妙子微笑着说。

“自言自语?”小山修三眼前浮现出那男子站在她背后不断说话的模样。

“假若自言自语,那家伙还真说了很长时间呢!”

“因为,我站在那里等小山君已经很长时间了。那男人与其说是自言自语,倒不如说是主动邀请。”

“邀请你什么了?”小山修三歪着脑袋。

羽根村妙子一边走一边脸朝着小山修三,那双细长清纯的眼睛俏皮得眯成一条线。

“那男子在我身后是自言自语地邀请:‘小姐,如果,如果你等的人还没有来,请和我一起到咖啡馆喝咖啡好吗?’”

“嗨……”

“我没理他,他接着又邀请说,‘可以一起吃饭吗?去美味饭店,我请客!’但是,我脸上装出没有听见的表情。于是他又邀请说,‘饭吃完了去散步好吗?你等的人如果没有来,反正时间闲着是吧。’他的邀请就是这样逐步升级的。”

“哎,还真让我吃惊不小!可那男子为什么要在你背后邀请呢?”

“担心被我拒绝后脸上出现的窘相吧。不管怎么说,这种场合丢面子的是男人。站在背后自言自语地邀请,就是对方不搭理,男人也不会觉得丢面子。”

“那原因在我,让你等了那么长时间。”

“没关系。像这种情况,不光我,女人都会碰上。有一天,我的女友被一名男子也从这条林荫道一直跟踪到新桥车站。跟踪过程中,那男子一直在自言自语地邀请她,可始终不走到正面来,而是在背后喃喃自语。”

“嗨,女人独自一人的时候居然会遇上那样的事?”

“古时候的邀请是正儿八经的,是用唱歌形式邀请。”

“……但是像陌生男人那样邀请,也就是求爱,能获得成功吗?”小山修三抚摸胡子。

“像那样主动求爱的男子经常有,据说其中好像也有成功的!”羽根村炒子回答道。

“反正我是吃惊不小,也不敢相信这种事那么简单就能顺利成功!”小山修三半信半疑。

“哎,你想说的大概是上次平岛君说的广告代理公司外勤职员的情况吧?”

被羽根村妙子这么一提醒,小山修三也想起来了。“哦,是的。”

平岛庄次所说的,就是指日荣广告代理公司花花公子职员小高君,这人嗜好在百货店和街头引诱有夫之妇。小高君是日荣广告代理公司的外勤人员,因经常与广告赞助商和民营电视台打交道一直在外。尽管对工作非常敬业,但喜欢与女人交往,因而忙得不可开交。

据说小高君的同事跟他去过百货店,看到他在百货店引诱陌生的有夫之妇,还当着同事的面带上有夫之妇离开百货店。他为了邀请女人外出,经常利用每年的休假,最近又没有去公司上班。他的妻子虽不高兴,但也不怎么发牢骚,于是也就不存在家庭争议。

根据家庭心理咨询顾问对这种情况的分析结果,说接受该邀请的有夫之妇心里除对丈夫不满以及家庭烦恼之类的原因外,也可能有为人之妻的厌倦感而希望暂时摆脱;也可能有整天泡在家务堆里的厌恶感而盼望短时轻松。社会心理学者也发表过这样的言论,说是电视上的醉人节目扭曲了主妇的心理。

小山修三瞥了一眼羽根村妙子被刘海遮住额头的脸。刚才,那张脸被自言自语求爱的中年男子求过爱。从她这样二十五六岁的年龄来说,可能被误解为有夫之妇。最近,单从女性的穿着来看,丝毫分辨不出谁是未婚女子谁是有夫之妇。羽根村妙子的外表沉着,举止不活泼,于是被嗜好自言自语求爱的男子误以为有夫之妇,或者被误认为对家庭有厌倦感。

映入小山修三眼帘的,是一家比咖啡馆还要小的餐馆。站在她的角度考虑,羽根村妙子是十二点离开公司,随后在百货店门前等自己很长时间,无疑午餐还没有吃。由于是利用午休离开公司来这里的,必须在下午一点赶回公司,而眼下离上班时间只剩十五分钟了。

“话说起来比较复杂,说完至少需要三十分钟,怎么办?打电话事先征求公司意见,请求把休息时间延长到下午一点四十分,那样的话,我们可以边说边吃,因为我也空着肚子呢!”小山修三停住脚步站在小餐馆门口试探着对她说。

“如果只延长四十分钟,不需要征得公司同意,也不必打电话,只是今天平岛君也请假,现场稍稍忙了一点,不过就延长那么点时间,请不要介意。”羽根村妙子细长的眼睛朝着他说。

正值午餐时间,小餐馆里相当拥挤,五分钟过后,才被引导到客人刚离开的墙角餐桌那里。

羽根村妙子点了粟米汤和油炸虾,小山修三点了葡萄酒和煮牛肉。他俩点的尽是烹调费时的菜肴,好让小山修三详细地把话说完。

“平岛君预定休息几天?”在进入记录纸带话题前,先是这样的闲谈。

“据说是今明两天。”

羽根村妙子因为位置关系,从窗外射来的光线把她的头发染成了银色,餐馆里的灯光则把她的脸染成了橙色。

“他去哪里了?”

在昨晚的电话里,平岛庄次只字未提请假。

“哦,多半是带着一家人去附近借宿一夜的旅游吧?他是模范丈夫,既操心孩子又疼爱妻子,经常是一家人短时间外出旅游。”羽根村妙子笑容可掬地说。

“原来是这么回事!其实,昨晚我为上次提到的记录纸带一事跟平岛君通过电话。因此,我也很想请平岛君听我说说,但是他请假了,遗憾啊!如果是家庭旅游,那就无法通知他了。”

“听说小山君就记录纸带有重大发现,我想尽快知道。”

羽根村妙子把头发朝后拢,两肘撑在桌上。

小山修三对羽根村妙子说起“惠子被拐案”,让她看自己从图书馆报纸合订本上抄写下来的案件摘要。

“三盘记录纸带里少儿节目的收视期间,和这起幼儿被拐案的发生时间凑巧一致。”

少儿节目的收视记录是从四月十六日开始的,该收视数据出现在四月十四日星期三开始的第一盘记录纸带里。从四月二十一日星期三起至四月二十七日的第二盘记录纸带里,记录的都是少儿节目。从四月二十八日星期三起至五月四日星期三的第三盘记录纸带里,只有四月二十八曰记录的是少儿节目。

他把依据平岛庄次提供的情况制作的表格给羽根村妙子看,再把该表格与四月十六日起至四月三十口早晨惠子被诱拐的两周时间进行比较。

羽根村妙子把小山修三制作的表格放在桌上聚精会神地比较,耳朵听着小山修三解说。

“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如果说是偶然,但我觉得这种巧合太不可思议了!”

羽根村妙子的胳膊肘撑在桌上,双手托着下巴,细长的双眼紧闭着陷入沉思。就连服务员把菜端到桌上的时候,她也全然没有察觉。

“我很感兴趣。”羽根村妙子沉思了一会儿,睁开细长的眼睛,清纯而不大的眼眸里闪烁着好奇的目光。她伸出手夹菜,但注意力没有集中在餐刀尖端。那是因为大脑还在沉思。

“我可以向你提一两个问题吗?”她停下拿着餐刀的手问,“第一,小山君有错觉!”

‘错觉?”

“平岛君有关三盘记录纸带的解说,我和小山君在千岛渊那里听说了。就当时的情况,每天的傍晚时间确实是少儿节目,可早上的少儿节目不是天天播放,而是有时播放。”

“哎,早上不是天天播放?”

小山修三大吃一惊,自己确实一直认为每天早晨播放少儿节目是平岛庄次说的。

“哎,那是确实的。因为我那天回家后立刻写了备忘录。”羽根村妙子从皮包里取出红封面小笔记本翻开。

“我果然没有弄错。记录纸带上的四月十六日起至二十八日,确实从早晨开始播放少儿节目的。可是,早晨的少儿节目不是天天播放。从四月十七日开始,早晨七点起至八点半的时间段有时候播放少儿动漫节目,不是天天播放。平岛君是那样说的,我的笔记本上也是那样写的。”

小山修三被羽根村妙子这么一说,陷入了沉思。那些记录纸带里记录的少儿节目,确实是四月十七日以后早晨和傍晚播放,自己记得平岛君是这样说的。而早晨的少儿节目是“有时候播放”的话,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如果那天,羽根村妙子是听说后回家立刻记在笔记本上的,那么。她说的也许是真的。

“小山君由于那三盘记录纸带上是天天傍晚播放少儿节目的数据,因而我想你可能把早晨的时间段也联想为天天播放。”

羽根村妙子这么一说,小山修三开始觉得也许是那么回事,深知自己有过早理解和盲目断定的不良习惯。如果那样,自己的推测可能站不住脚。他觉得推测的根据在摇摇欲坠。

“不,你不必那样。”羽根村妙子朝着左右直晃脑袋。

“只是把少儿节目和惠子被拐案联系起来推断,你就已经立功了哟!因为我还一直以为亲戚家孩子是十六日下午开始住在那户抽样家庭。”

小山修三记得车停在千岛渊的时候,羽根村妙子在车里这样说过。

“然而,我是通过翻阅报纸合订本才知道惠子被拐案的。”

如果不去图书馆查阅报纸,脑瓜子里就没有惠子被拐案的印象,后来觉得有道理也没有再去重复查阅有关新闻报道。羽根村妙子表扬自己是立功,觉得纯属巧合,感到难为情。

“记录纸带里记录的少儿节目是十三天,惠子被拐期间是十五天,少儿节目差两天。”

羽根村妙子抓住这两天的不足部分。

“那是这样的。因为记录纸带里没有四月二十九日和四月三十日早晨的收视记录。三十日早晨是离开软禁住宅被送回去的一天,可以暂且不去考虑。二十九日是国定假日,当天早晨和晚上记录纸带上显现的,是大人看的一般节目。”

“即使节假日也播放少儿节目。”

“我打电话去电视台才知道这情况的,过去还一直以为节假日停止播放少儿节目呢!”

“那么,为什么就二十九日这天没有看少儿节目呢?”

“因为是节假日,主妇可能有事没有出门,而是丈夫带着惠子外出游玩。”

“可是,那情况有点不可思议啊!该夫妻俩应该清楚警方正在寻找失踪的惠子,即便新闻媒体没有报道,但是把惠子带到外面很有可能被熟人撞见。这对于嫌疑夫妻来说,不是增加危险吗!他难道会冒那么大险带惠子出去玩吗?”

羽根村妙子歪着脑袋思索,觉得这里有疑问。她的疑问,确实指出小山修三的想像中不符合逻辑的地方。他俩不可能在人多的节假日里把被拐骗的惠子带到外面去玩。

“夫妻俩可能假日那天有什么情况,没时间让惠子看少儿节目……”羽根村妙子说,那里好像有自己尚未察觉到的地方。“在次日,也就是二十日,嫌疑夫妻有步骤地把惠子送回涉谷。但是我认为,为了保持孩子的高兴情绪,嫌疑夫妻应该在出门时停止惠子看动漫电视剧,然而记录纸带上没有那样的收视记录,实在不清楚嫌疑夫妻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羽根村妙子“哦”地叫了一声,于是小山修三抬起脸来,这当儿她打起嗝来,赶紧举起玻璃杯喝水。“对不起!”羽根村妙子小声道歉。接着,她转动餐刀和叉子的动作好像精疲力竭似的。小山修三的视线在她脸上扫了一眼。只见她满脸沉思的表情,清纯的眼眸出神地注视着某个焦点,瞬间目光炯炯的,不过该情景并没有映入小山修三的眼帘。

“问题是,提供那三盘记录纸带的抽样家庭。无疑,该抽样家庭属于尾形恒子的回收区域。知道该抽样家庭详细住址的,是死去的长野博太和失踪的尾形恒子。”羽根村妙子沉浸在思索之中。

小山修三说:“长野博太离开町田市的尾形家后打算去哪里呢?”

羽根村沙子回答说:“那呀,可能是打算回东京吧?因为,是在东名高速公路上接近横滨立交桥入口的地方遭遇交通事故的。”

“我也一直是那么想的。”

“你也一直是那么想的?”

“嗯,不过,我现在改变了想法,因为驶上东名高速公路未必返回东京。如果长野博太乘坐的出租车驶上了东名高速公路,我们可以清楚是去东京还是去名古屋。然而事故是在没有驶上立交桥之前发生的,无法辨别出租车究竟朝哪里行驶。”

“你是说……”

“长野博太可能是打算直接去抽样家庭。”

长野博太离开町田市的尾形家后,也许打算直接去提供可疑记录纸带的抽样家庭。羽根村妙子的假设,是完全站得住脚的。小山修三也这么认为,如果长野博太不是打算乘出租车去东京,那就是朝名古屋方向行驶。

从立交桥朝西行驶,一路上经过厚木、大井松和御殿场等驶往名古屋。刹那间,小山修三茅塞顿开。

从厚木开始分岔的南侧收费公路,名叫小田原厚木公路,不就是驶往平冢、大矶町和小田原的吗!小山修三想起读者来信上的落款:大矶町服部梅子,主妇,三十七岁。

假设长野博太打算乘出组车去大矶拜访“服部梅子”,那结果又是怎么回事呢?

小山修三认定:服部梅子是长野博太虚构的名字,他以虚名形式向报社投递读者来信。也就是说属于内部检举。但事后被公司察觉,从而解除与他之间的劳务合同。

现在,他仍然坚持上述推测。大矶町是尾形恒子负责回收的区域。她负责的回收范围不光东京都,还包括神奈川县,而且是很长时间。她去抽样家庭回收时,多半是驾驶私家车。因此,大矶町无疑是她负责的回收区域。那么,长野博太从大阪回来后的途中为何急着去町田市的尾形家,随后又为何乘出租车沿东名高速公路西行去大矶町?

理由很简单,长野博太早就怀疑提供该三盘记录纸带的抽样家庭,以大矶町服部梅子的名义写读者来信通过媒体将丑闻公布于众,同时由于该三盘记录纸带上的疑问越来越大,便委托尾形恒子去抽样家庭调查。他得闻她还没有回家后担心起她的安全来,也许打算直接去该抽样家庭了解情况。对于尾形恒子,长野博太也负有责任。

小山修三说,自己的推测是基于长野博太打算去大矶町的推断。而羽根村妙子却陷入沉思,似乎在对他的推测做出判断。

“怀疑三盘记录纸带,是指该抽样家庭与惠子被拐案之间有关联吗?”

“报上是五月十三日刊登服部梅子的读者来信的,我在电话里听平岛庄次说起该事,于是我找到那张晨报翻闻。所以,日期我记得很清楚。”

“如果是五月十三日,那么服部梅子给报社寄信的时间大约是半个月以前。也就是说,客观上可能是四月二十八日前后。如果是四月二十八日,惠子还被软禁在嫌疑夫妻家里。”

小山修三的手指一边摁住胡子一边说。

“不过,有少儿节目收视记录的最后那盘记录纸带,时间可能是到五月四日为止,长野博太怀疑那盘记录纸带的时间,大概是那以后吧?”

“因此我觉得,推测长野博太以服部梅子名义于四月二十八日给报社寄读者来信的时间过早了一点。”

对于羽根村妙子的指出,小山修三答道:“但是,长野博太并没有看完这三盘记录纸带里的全部记录。那之前,回收员每星期去该抽样家庭回收一盘,然后送到收视调查公司。也就是说,第一盘是四月二十一日星期三下午,第二盘是二十八日星期三下午。可见,那些记录纸带里有收视记录。第一盘的前半部分是普通节目,后半部分是少儿节目。”

“如果第二盘全是少儿节目的收视情况,那么,长野博太怀疑记录纸带的日期应该是四月二十八九日。因此,这与他以服部梅子名义写读者来信的日期大致相同。”

“明白了!”羽根村妙子点点头,好像理解了他的解释。可仔细观察后,才觉得她脸上并没有表示赞同的神情。

“该抽样家庭就是诱拐惠子的那户家庭吗?”

“是的,只能那么考虑。”

“无论问什么人,都说不曾见过听过某家庭被安装过收视记录罢。数量少得可怜的抽样家庭,为什么偏与惠子被拐案有如此缘分?”

“该奇怪的缘分有也好没有也好,犯罪是不选择家庭和场所的。”

“那倒是的。”羽根村妙子叹了一口气。

“你这么说,我不由得担心起尾形恒子来。”

由于小山修三提到犯罪两个字,羽根村妙子的表情仿佛看到充满杀机的乌云那样暗了下来。有关尾形恒子的失踪,确实有不祥预感。如果是羽根村妙子推测的那样,长野博太走访町田市的尾形家后乘出租车匆匆去了大矶町,那么,他无疑是打算去大矶町那户抽样家庭了解尾形恒子的安危。那是因为,长野博太可能担心尾形恒子是否遭到该抽样家庭的毒手。

这与小山修三的推测有关联,即很有可能是,尾形恒子受长野博太委托去该抽样家庭侦查,因出于好奇而发展到调查,又因调查过于深入而被对方察觉,以致最终陷人被害境地。

“小山君的推测是,那户抽样家庭眼看惠子被拐案就要败露而不得不杀了尾形恒子。但这大概是害怕诱拐事实暴露而杀人灭口吧?”即便现在,羽根村妙子也还是屏住呼吸那样胆怯地问道。

“诱拐惠子的嫌疑夫妻虽说让惠子平安回家了,但是诱拐事实是不能否认的。因为诱拐是重罪。原先考虑到惠子的安全,媒体之间统一商定停止报道。可是现在解除禁令了,见诸报端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专案组仍然在马不停蹄地继续侦查。作为夫妻犯罪嫌疑人,无疑在干方百计隐蔽自己。如果该抽样家庭是受尊敬的善良市民,防止暴露的本能则有过之而无不及。虽说不是有计划有预谋,但我认为在回收员通过秘密侦查接近真相的时候,该抽样家庭就有可能失去理智对回收员下毒手。”

“受到尊敬的善良市民……”羽根村妙子喃喃自语。

像这样的说法经常出现在外国小说里。羽根村妙子也好像想起那句话,可脸上不用说不会微笑,相反,她那对细长眼睛里清纯眼眸的深处再度闪烁着深邃的目光。

“尾形恒子可能没对丈夫说去某户抽样家庭调查的事吧?”

“她没有说,如果说了,丈夫可能要求警方寻找失踪的妻子,警方也就可能根据丈夫提供的情况侦查该抽样家庭。”

“因此,从大阪回来的长野博太就是匆匆去町田市的尾形恒子家,也不敢向她丈夫公开去调查之秘密。再说长野博太也负有重大责任,当然不能明确对尾形丈夫说起尾形恒子的安危情况:正如你说的那样,他是打算亲自调查该抽样家庭。”

羽根村妙子默默地点头,好像对于他的推断没有异议。

必须尽快找到那户可能住在大矶町的抽样家庭。虽说收视调查公司里有记载所有抽样家庭的花名册,但是对于小山修三他们来说那里有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

要了解真相,有两个方法。在银座告别羽根村妙子回到自己在神田经营的咖啡馆后,小山修三仍在沉思。

一是要求收视调查公司就尾形恒子的失踪展开调查。该公司管理科里,有尾形恒子负责回收区域的抽样家庭花名册。她是五月十二日星期三回收记录纸带那天下午去向不明的,她的失踪完全可能与工作单位有关。鉴于上述原因,可以要求该公司展开调查。

二是直接向警方说出该疑问,请警方展开侦查。警方可能会通知收视调查公司交出保密资料,然后对尾形恒子负责回收的油样家庭展开地毯式排查,尤其要重点排查大矶町周边。

上述办法既是一条查找眼下困惑的捷径,也是最恰当的。但是实施该方法,必须要有尾形恒子丈夫配合。对于小山修三来说,这是最难办到的。

小山修三最后决定,看事态发展再说。

其实,他还是打算依靠自己解开疑团。

傍晚,咖啡馆渐浙忙了起来。这时,一位看上去约四十二三岁的胖男子走进店堂,坐在吧台前面。

“哎呀,好久不见,你今天怎么在咖啡馆?”来客叫越智,大阪人,是某大学教授。

“欢迎光临,好久不见。”小山修三朝滴滤式咖啡壶里灌满开水。

“我常来这里喝咖啡,而你一直不在店里。”

“哦,大多是外出写生。失礼了!”

“一边画画一边做生意,这是最好的工作组合。”

“画的水平没怎么上去,生意情况就像你看到的这样,勉强维持,不是什么好工作……哎,你今天打哪里来呀?”

越智旁边放有四五本书。

“是从旧书店回家路上。”越智教授逛附近书店街后来这里,他从四五本书里取出袋袋本书举到小山修三眼前:“哎,你没看过这本书吧?”

封面上书名是《沙的墓碑》。

“没有,没有看过。”

“我在旧书店里大致看了一遍,非常精彩,是美国中部地区叫玛依利库兰的人写的,描述恐怖的电脑信息社会。”

“哎,你说什么?”小山修三将三杯制作好的咖啡送到客人面前,朝吧台探出上身说:

“那书的内容怎么样?”小山修三用比较的目光打量书和教授的脸。

“是写家庭主妇抽样调查员展开的市场调查。”越智一边哗啦哗啦地翻书一边说。

“啊?”

“主妇是抽样调查实体!据说是利用传话主体展开抽样调查的方法。”

“……”

“把捏造的信息暗示给主妇抽样调查员,通过她们的抽样调查以造成市场

恐慌。喂,你明白了吧!前不久受到石油冲击的时候,就因某传闻造成市场上肥皂消失殆尽,还有人把大量手纸买回家囤积。总之以主妇为抽样对象调查,传闻就会变形。”

胖教授越智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还有,信息通过抽样记录备而数字化。这部小说描述的‘家庭妇女社’是一家收集信息用电脑分析的杂志社。”

小山修三听说该“家庭妇女社”之类的媒体利用妇女进行信息操作后,感到震惊。虽情况有所不同,可收视调查公司也雇用主妇去抽样家庭回收记录纸带。假若该公司启用主妇回收员给抽样家庭某些暗示,收视率数字就有可能出现变化。小山修三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封以“大矶町服部梅子”名义寄给报让的读者来信。

所谓歌谣界的舞弊行为,是指制片公司向抽样家庭展开礼品攻势和电话攻势。然而小山修三认为,假设收视调查公司的人暗中将该抽样家庭住所泄露给制片公司,那么,实施极密组织化手段操作舞弊的,多半是收视调查公司。

两天后的下午四点左右,平岛庄次给小山修三挂电话。

“你好,好久不见!听说你在休假。是羽根村小姐告诉我的!”

尽管最后一次与平岛分手没几天,可小山修三的说话里却夹杂着十分想念的语气。如果与对方说话投经,只要梢有几天没有见面就会觉得仿佛过去了很长时间。

“啊,说是休假,其实也就是两天时间。”平岛庄次的笑声传到电话这头。

“去哪里了?”

“就两天时间,什么远地方也去不了!就在邻近的旅游点住了一晚。”

平岛庄次喜欢带全家人外出旅行。这是从羽根村妙子那里听来的。

“哎呀,我也是今天上班后从羽根村小姐那里听说了你俩交谈的内容!深受感动。”

午休时在餐馆说的话,羽根村妙子许像立刻告诉了平岛庄次。他说“深受感动”,实在是有点夸大其词。不过,把记录纸带和惠子被拐案并案分析,也许让平岛庄次吃了一惊。

“怎么样?今晚如果有空去银座好吗?”平岛庄次发出邀请。

“我什么时候都有空,当然想听听你的高见。”

“哎,没有什么高见。可我经常从羽根村妙子那里听到你的高见呢!不过,今晚那样的话免了吧!一醉方休。”

“那里门庭若市,太闹了,像夜总会那样的酒吧你讨厌吗?”

“也说不上讨厌。”

“是稍改变了的酒吧。好了,我带路,十点左右开始怎么样?”

“是十点吗?”

“酒吧那种地方就是那段时间热闹,也是最合适的时候。我俩十点前在银座地铁人口碰头好吗?提前二十分钟!”

小山修三于九点四十分到达那里时;见平岛庄次身穿黑色西服套装装已站在地铁口的暗处。商业街上的沿街落地橱窗熄灯后,银座好像少了灯光似的。

“让你久等了!”

“哪里哪里。”平岛庄次与小山修三并肩迈开脚步,方向是林荫大道。

小山修三心想平岛庄次也许会主动提起,再说自己也想谈谈。可是平岛庄次步子急匆匆地朝前走,似乎是去让人心情舒畅的酒吧,一路上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时间。

“小山君,你来过这里吗?”

平岛庄次站在眨寓林荫大道很近的路边,抬起脸仰视大约六层建筑的黑色大厦。

“没有……”

“这座大厦三楼有一家我刚才在电话里说的酒吧,叫戛纳酒吧……你听说过吗?”

“没有。”

“是歌声和音乐尽兴的酒吧。服务小组也唱歌,都是年轻姑娘。来这里的顾客,大多是各电视台的制片人、导演和各制片公司的人,”

“真的?这里居然是这些人的休息场所?”

“哦,是的。并且迄今为止,从要纳酒呕走上电视荧屏成为演员的服务小姐相当多。”

“哦……”

“在这里唱歌的服务小姐,经常受到电视台制片人、导演和制片公司的关注。他们在听歌喝酒的同时物色人才。”

“这么说这里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方。”

“嗯。对唱歌有自信的年轻姑娘,似乎都想成为这家酒吧的服务小姐,希望在唱歌的过程中被电视台相中。”

“这么说,来这里的人大多是有头有脸的吧?”

“没错。作曲家、作词家,还有电视节目的评论家……”

“如此群星璀璨的酒吧,我进去恐怕不太合适吧?”小山修三站在大厦前面犹豫起来。

“我来这里也是第一次。反正海鸥制片公司没有名气,没有钱,与经常上电视的歌手也没有关系。来,咱俩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进去!”电梯里就他俩,平岛庄次说道。

电梯外面就是那家酒吧的门。漆黑而又厚实的门与普通酒吧没什么两样,可大门推开的时候,刺耳的爵士乐响声从烟雾弥漫的空气里涌来直扑耳朵。内侧紧挨着门口的地方站着系着黑色领结的服务生,嘴上说着欢迎光临一类的客套话,可看到他俩眼睛里射出的是惊讶目光时,欲上前对两个陌生人说,我们酒吧是俱乐部会员制。没想到,平岛庄次已经从口袋里取出名片让服务生看。

尽管是不起眼的海鸥制片公司,但毕竟是制片公司的名片,立即打消了服务生欲将他俩拒之门外的念头。

店堂并不是很大,可狭小的场地却凝聚了热闹的氛园。正前方是小型舞台,旁边是乐队,有弹钢琴、吹小号和击鼓的器乐手。比地面高出一截的小舞台上,站着二十出头、身材苗条的服务小姐,正在唱歌。以小舞台为中心,十来张餐桌呈扇形朝两边摆开。他俩进来的时候,已经在里面的客人就已经热闹开了,没有上年岁的和过于年轻的人,差不多都是三十岁左右的,打扮和普通工薪族不同,室内的气氛有点凌乱。

平岛庄次与小山修三被引导到乐队边上的餐桌那里坐下。这儿是散客坐席,服务质量也数这里最差,就一个服务小姐,表情冷漠地站在旁边。仿佛被上司强行安诽在这里似的。其他坐席那里的服务小姐,则与客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他俩进门时,里面的一些客人若无其事地朝他俩瞥了一眼,但目光是锐利的。朝他俩瞅,无非是判断他俩的身份。当察觉与自己无关时,又目中无人似的恢复到刚才无拘无束的高兴状态。

服务小姐唱完走下舞台,飞也似的跪到掌声最响的餐桌那里。

“这里的客人全是电视台的。”等到站在边上的服务小姐溜到其他客人那里后,平岛庄次对小山修三说。

“大概是吧?看他们的表情就可大致清楚了。”

“大多是制片人和导演,他们对于收视率非常敏感,稍上升一点便聚在这里愉快地喧闹。如果收视率下去了,则在这里似乎自暴自弃地喧哗。”面对爵士乐的响声,平岛庄次只得附在小山修三的耳边轻轻地说。

这时,对面餐桌那里响起了男人的叫声和笑声。

“因收视率原因,电视人难免有喜有忧。那些被迫下岗的制片人大概也在这里大喝失意酒吧。哎,就像曾经寄信给城砦座剧团古泽启助先生的写信女子的哥哥那样。”

小山修三心想,这家酒吧里或许也有类似那样情况的人,于是环视起周围其他客人来。

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服务小姐走上舞台,一边唱一边跳,肢体语言非常活跃。

“从这家酒吧成名的电视歌手已经有四五个了。”平岛庄次在噪声里列举那些电视歌手的姓名。

“这么说,她们如此卖力地演唱,是希望给制片人和导演等客人留下好印象吧?”小山修三一边看正在台上边歌边舞的服务小姐,一边看着其他客人的脸说。

“嗯,大概有这种想法吧。可惜这服务小姐歌唱得并不是很好。”平岛庄次听着从舞台话筒里传出的歌声后苦笑道。

“这么说,不就没有希望了吗?”

稍稍扫视一下店堂,客人们正笑嘻嘻地望着舞台。

“那不一定!如今比起歌声,主要是看姑娘的脸蛋和肢体语言,根据这些来打分。”

“歌如果唱得不好也能打高分吗?”

“这,电视与电台不同,有感动视觉的功能,电视的拍摄技巧可以达到使姑娘脸蛋可爱的效果。通常,是录用肢体语言活泼的可爱少女。即便少女不可爱,只要肢体语言美就疗。因为制片公司里有肢体语言设计师,据说可以指导一整套符合该少女的肢体语言动作。”

“制片公司里有各专业的设计师吧?”

“有的。但是歌唱不好是无法改变的,也就不能让她上电台唱。因为在电台里唱歌,既看不到脸也看不到身体,因此谁都能清楚分辨她有没有歌唱能力。这与实力型歌手一样,能不能上电合演唱可以立刻分辨出来!”平岛庄次说完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表嘟哝着说,“已过十点了!应该是到出现的时候了!”他将视线投向门口。

“你是等人吗?”

“不,不是等约好的人,而是在等那个人出现。据可靠消怠说,他今天晚上来这里。”

“是什么人?”

小上修三话音刚落,店堂里响起了掌声和喝彩声,只见唱歌的服务小姐走下舞台。

这时,一个系着领结的高个中年男子走到他俩桌前说:“欢迎光临!衷心欢迎你俩今晚光临,我是本酒吧的经理。”中年男子自我介绍完,根彬有礼地低下漂亮的三七开分头。

“噢,你好!”平岛庄次答道。

也许看到门口接待生转交的“海鸥制片公司常务董事平岛庄次”名片,这位经理才来这里打招呼的。即便名不见经传的制片公司,在这个家酒吧经理来看,同居制片行业,都是他热情接待的客人。

“光临这里的客人都是电视台的人吧?”

“不,不光是他们,还有许多制片人和导演。有的是VVC,有的是RBC……”

经理列举了其他几个电视合的名称后离开他俩的餐桌。

“我等的人……”平岛庄次望着经理身着黑服的背影对小山修三说。

这时,惊天动地的爵士乐演奏又开始了,平岛庄次的嘴不凑到小山修三的耳边,悄悄话就传不到对方的耳朵里。

“是电视大评论家。”

“什么,电视大评论家?”

“喂,是模仿文艺评论大家起的雅号。他叫冈林浩,你听说过这个人吗?”

“没有。”

“报上电视电台栏目的每周头条,是评论各电视台该周播放的节目吧?”

“哦,那栏目我有时看。”

“那是在即将播放的一周或两三周前,各电视台邀请那样的评论家、报纸和周刊杂志等媒体的有关记者,用放录像的形式试放给他们看。随后,他们的评论文章刊登在报上。其中,冈林浩的评论出类拔萃,命中率很高。”

“命中率?那是怎么回事?宛如预测赛马那样。是正确评论作品价值吗?”

“赛马预测很有趣!因为他正确评论了作品价值,所以收视率很高。”

“这么说,凡受到冈林浩赞扬的电视连续剧的收视率就高吗?”

“是的,有时难免也有落空,但大多获得很高的收视率。因此在这个行业里,他被誉为有人缘的电视大评论家。”

“哦,了不起!”

“我得到了冈林浩今晚要来这家酒吧的消息,其实我也想让你见识见识他。我不直接认识冈林浩,只能在这座位上悄悄向你介绍他的情况。”

“冈林浩很早以前就是专门评论电视的吗?”

“不,不是的。他是三四年以前开始的。以前是一家电影专业杂志的主编。”

“哦,原来如此。所以,他能恰如其分地评论电视节目。他既然曾经是电影杂志主编,那么应该很熟悉电影,看了节目试播后大致可以清楚观众的接受程度?!”

“也许吧!总之,被冈林浩肯定的节目基本上获高收视率,他也得了评论大家的桂冠。”

“这么说,电视台的人都非常尊重冈林洁吧?”

“那当然!所以我也想让你见见他。”

平岛庄次再次一边看门口一边看手表。

这之后大约过了七八分钟,平岛庄次忽然捣了一下小山修三的胳膊肘。

这时有人出现在门口,与来人距离很近的酒吧经理向他致以最虔诚的敬礼。

“冈林浩先生,欢迎光临!”站在一旁系领结的服务生也一起模仿经理的敬礼姿势。

小山修三抬起脸看着走进店堂的男子,觉得他是极其普通的人,外表朴实,目光凝重。

他身上穿的深藏青底色加红线大方格图案的西服套装,首先映入人们的视线;其次是深

红底色上黄色条纹蜜蜂图案的领带;上装口袋裸露出与领带相同的手帕。头发稍长,下巴翘起,很有特征。这一切有条有理,可以说是一齐映入眼帘。

唉!记得C号曾在百货店挑选衬衫时,她旁边走来一个男子,那男子不就是这个所谓电视大评论家冈林洁吗!此前,小山修三一直认定小高君是默默无闻的广告代理公司外交员,没科到……他仿佛第二次受到了精神打击似的,似乎快要窒息。

那男子朝店堂深处走来的时侯,在场客人几乎都站了起来,有的深鞠躬,有的微笑着向他打招呼。冈林浩则摆出高傲的架势微微带笑地向他们回礼,手将长发朝两边分开。先到的客人,赶紧起立让开走廊,以使那男子顺利走到已经腾出的中央餐桌那里。

这时,担任制片、导演等电视节目的男人们相继走到评论大家前面主动与他说话。他们脸上的笑容,很显然是跟随着他的表情变化。大评论家点头示意。当看到有客人在稍有些距离的餐桌那里站起来弯腰鞠躬时,他便举起一只手示意回礼,俨然“评论大家”的威严派头。当然,他脸上的微笑与和C号从百货店逃走时的苦笑没什么两样。

舞台上立志当歌手的约二十岁的服务小姐,手握话筒一边跳一边非常专注地在唱歌。大评论家好像没有在听,而是将注意力放在身旁的小姐身上,两手还不时地伸到她们的胸部和大腿抚摸。在他前面候补席上并排坐着的服务小姐们,在侍侯他的服务上也没有怠慢。

平岛庄次和小山修三坐的地方没有一个服务小姐,显得很冷清。而冈林浩身边围着一大堆服务小姐,显得很热闹。两者之间,形成了鲜明对照。

“他很讨女人喜欢。他多大年龄?”小山修三的嘴凑到站在旁边的服务小姐耳边问。

“哦,可能四十一二岁吧?”

“哎,你是说四十一二岁?”小山修三重新凝视冈林浩的脸,“看不出有那样的年龄!我还以为才三十岁出头呢!”

“工作好,看上去就年轻了,再加上他那身打扮就显得更加潇洒了。你不这样认为吗?”

“说得对,是这么回事。”店堂里不光是服务小组,就连服务生也轮流走到评论大家的身旁,又是迎合似的笑,又是阿谀奉承地说。

“那些制片人和导演中间,有的因为受到过大评论家的赞赏,制作的节目获得高收视率而名声大振,有的盼望评论大家在今后的日子里多多指教和美言几句。”平岛庄次在震耳欲聋的爵士乐响声中,嘴附在小山修三的耳边说。

“冈林浩的评论有如此权威吗?”

‘人们是因为他的评论有权威而锁定他赞美的电视节目,还是根据报上刊登的冈林浩的预测收观率等,目前尚不清楚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

“但是,人们即便看了冈林浩写的节目评论,也不会完全受其左右而选择频道的吧?”

“当然不可能那样。不过,公布出来的收视率与他预测的几乎完全一致。”

“好像是神在助他!”

“如果不是神助他,就不会被称为大评论家了。”

这时,从门口传来热闹的声音。一个消瘦的中年男子在三个花技招展小姐的簇拥下走进酒吧。当中年男子在不远处看到冈林浩后,两腿立即并拢摆出立正姿势,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男子是小有名气的制片公司总经理,身旁的三个小姐都是他属下的电视歌手。”平岛庄次告诉小山修三道。

他俩都有点醉了,小山修三从茶色信封里拿出剪辑的报纸摊在桌上阅读。

在从酒吧回家的路上,平岛庄次说,如果对冈林浩的评论文章有兴趣就请带回去看,随后把茶色信封交给小山修三。

VVC电视台播放的《夜幕下的旅行》(星期三晚上九点),在最近停滞不前的电视剧里,属于成功的制作。不管怎么说,策划、脚本、配角和主角这四匹马如果都勇敢朝着各自喜欢的方向奔驰,结果是前进不了的。然而动机与效果达到一致的成功制作,就必须是驾驭这部电视剧的制片人能得心应手地让四匹马朝着同一方向前进。

电视行业为使电视剧富有新意,以致不消化和夹生之类的破绽在电视剧里比比皆是。

因此,制作雄心勃勃的作品也好,制作富有新意的作品也好,作为电视行业,似乎也应该充分认识到,唯根据这部电视剧的剧情有节奏地控制,才能使动机与效果达到一致。

不用说,这部《夜幕下的旅行》在这方面也并没有做到十全十美,尽管每一场面尚有明显破绽的地方,可是从头到尾看完后能让人觉得它是一部成功的电视剧,似乎没有必要在乎那些有不太吻合的地方。(冈林浩)收视率18%

上述收视率结果,是平岛庄次用红铅笔在栏目外面注明的。

今天的电视剧,由于日常性直接与写实主义结合,而经常导致故事情节萎缩和僵硬。但是《爱到死》(星期六晚上十点播放)电视剧,让观众享受从草棚到远洋那般浩瀚空间里的特有氛围。不似标题,是令读者渴望的主题,动机效果的焦点与尖锐相吻合。我们必须摆脱这样的狂想,即打击写实主义旗帜,可以任意地把家庭内部隐私全部搬上荧屏。因为家庭成员坐在客厅电视机前,喜爱的不只是像自家延伸那样的演播舞台,还正由于坐在客厅里而更希望有身临大自然的感觉。

RBC的这部电视剧充分体现了外景的效果,可以说是满足了持有上述愿望的电视观众。在这里,我们也要告诚切勿随意拍摄经常在外景里出现的场面,要静下心来认真寻找拍摄对象,才全有写实性。一开始出现在雄伟大自然而前的人类,力量非常弱小,渐渐地与自然对等。不知什么时候,人类的行动变得可以征服大自然。这是最近出现的优秀作品,让观众相信电视剧里还有许多尚未开发的可能性。(冈林浩)收视率21%

印刷字下面,没有传来冈林浩走到C号背后轻轻说话的声音。果然是这么回事,18%和21%都是非常高的收视率。虽说过去压根儿没有关心过那样的数字,可这一回涉足收视率调查后,才得知大于10%的收视率是非常高的。小山修三继续住下看。

上星期我在本栏目写过关于KDO电视台《太阳绳索》的评论文章,该情节暧昧模糊,仍然是微胖男影星扮作刑事侦查警官,即角色性质不明确,设定的观众群形态也不明确。这类采用老影星招揽观众的制片方法,其实正在加速电视剧没落的步伐。但是,SKT这一回即将播出的《市街冰河》(星期四晚上九点),一律不用影星,全部起用新人担任各角色。画面上,洋溢着富有新意的写实主义氛围。不使用熟悉演员,使作品里的每个角色在荧屏上保持了鲜活的本色,让观众忘却它是电视剧,忘记自己是在家里,通过荧屏从客厅里浏览人们街头相遇的人生缩影。

就脚本和演出顺序来说,这部电视剧果断地删除了长篇小说里的过多赘述,使之情节紧凑,主题鲜明。许多失败电视剧的问题大多在于,前半场有滋有味的精彩部分在后半场变得无滋无味。像这样的失败,是因为制片人与自己意识里的广大观众妥协。也就是说,过于包罗万象地考虑所有观众的因素,以致电视剧镜头无法抓住要点。但是,《市街冰河》这部电视剧不搭理上述愚昧的制片方法。

虽说到最后是少数,但它设定的电视观众很明确,就是具有共鸣和同感的电视观众,而坚定不移地朝着这一目标努力。因此,看完这部电视剧后,会觉得它对电视观众叙述的主题明确,印象深刻。其他电视剧里出现的拖沓结局,倘若是出于与广告赞助商意向之间的妥协,那么,《市街冰河》这部电视剧对于广告赞助商来说,是最好的启蒙教育。它是最近的出色之作,让人们相信镜头模糊的电视剧在未来从电视行业撤出的可能性。(冈林浩)收视率20%

ABB的四十五分钟节目《植物园》(星期五晚上九点),从名称上看虽不像是电视剧,但它用拟人的手法描述各类植物,在植物主干上挂各种姓名牌,把植物群比作人类社会。精心制作没有人影、充满可怕氛围的夜色植物园,让它一开始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预测电视剧的走向,获得了很好的效果。

与其相比,许多电视剧,画面是稀里糊涂地展开,或者是突如其来,相反以骇人听闻的画面展开。而这部电视剧不同,从一开始就给予电视观众完整的性格。它的展开经过周密计算,途中没有拖拉场面。最后的场面,是夏日阳光在路上投下一群漆黑的人影,使人联想起电视剧展开时植物园里的树影夜景,就连最后电视剧结束的时候,幻影还在眼前浮现,可以评价它是好久没有见到达的精彩电视剧。(冈林浩)收视率21%

除了阅读冈林浩的评论文章外,小山修三还一篇连一篇地阅读其他人撰写的评论。平岛庄次在栏目外面用红铅笔注明的节目,收视率都超过了20%,其中还有超过25%遥遥领先的高收视率。

小山修三不察感叹,称冈林浩不愧是“电视大评论家”。也许在百货店引诱身着和服C号的男子,不是真正的冈林浩吧?

第二天下午,小山修三接到平岛庄次打来的电话。

“昨天晚上给你添麻烦了!”

相互说完客套话后,平岛庄次问道:“你看我剪辑的报纸了吗?”

“嗯,看了,他确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正如你说那样,凡是博得冈林浩高度评价的电视剧几乎都是高收视率,佩服,佩服。”小山修三说到这里,眼前浮现出剪辑报上18%、21%、20%和21%等红字。那都是平岛庄次用红铅笔注明的。

“那数字还需要注解!因为是同时间段的预备节目,也就是其他电视台的节目。如果是观众喜欢看的热门节目,无疑会给该节目的收视率产生相对影响。但是,我注明的18%啦、21%啦,各自都有预备的热门节目。”

“例如获21%收视率的时间段,有其他电视台的热门喜剧;获18%的收视率的时间段。有ZHK大型歌谣节目。尽管有那样的节目,可冈林浩高度评价的电视剧仍然获得这样的收视率,因此如果没有这两台节目,获18%和21%的节目,其收视率还将更高。”

“不愧是大评论家!我看了冈林浩在报上的评论,那是大评论家的说教。”

“没有大评论家首肯的节目评论文章,你也看了吗?”

“看了,因评论而被打败的节目,按你写的,基本上都是4%、5%和7%之类的一位数节目。虽然也有12%和15%的,但比不上18%、20%和21%的高收视率。”

“你说的没错,前者也许不是一般节目,因冈林浩的点评而收视率遥遥领先,不可思议。”

“唯大评论家在显灵,推波助澜?”小山修三开玩笑似的说。

“是的,也许是显灵。”

平岛庄次回答的声音是认真的。大概也有人依靠显灵吸引疲惫不堪的女人。

“那种威力可能存在的,昨晚酒吧里的情景让我吃了一惊!”

在戛纳酒吧里,电视台的人对冈林浩简直是阿谀奉承。他的评论似乎可以提高节目收视率,同时又为大家提供服务。夸张地说,也直接关系到电视制片人的存亡。后来走进酒吧的著名制片公司经营者,当见到大评论家时,其表现得竟然也非常唯唯诺诺。这个因经营成绩斐然而闻名的总经理,在冈林浩面前卑躬屈膝,一连朝他鞠了好几个躬,嘴里不停地说着恭维话。尽管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但从小山修三和平岛庄次的座位看过去,可以大致猜测出他说的内容。冈林浩身着笔挺的西装,高傲地接受大家的奉承。

下午四点左右,平岛庄次突然出现在神田夏莫尼咖啡馆里。

小山修三被妹妹喊到一楼,只见平岛庄次耸着肩膀站在吧台前面等他。这时候,店里坐着五六个客人。贝平岛庄次设订招呼就来了,小山修三心想可能还是为收视调查事宜,就请他上二楼自己房间。

这是大约二十平方米的房间,室内摆放着欧式家具,有桌子、书架、西服柜和床等,因为桌子和椅子的摆放,使得空间变得狭小。夕阳从邻居家屋顶与屋顶之间射入房间,显得十分暖和。房间里开着空调,但由于是老式空调,声音响得耳朵受不了。

“房间里不是很干净吗,”平岛庄次一半屁股坐在狭小空间里的椅子上,打量整个房间。

久美子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她端来的是冰啤酒。

“哎呀,哥哥,你怎么把客人请到这么凌乱拥挤的房间里呀……请客人到咖啡馆坐不是很好吗?”

小山修三把责备自己的妹妹赶到楼下咖啡馆,房间里就他俩,于是继续昨晚有关冈林浩的话题。虽在电话里也说起过,可光电话还是不过瘾,见了面后相互又重新说了起来。

“伟大的电视评论家冈林浩,我是通过剪轻的报纸和高收视

率结果知道他大名的。不用说,他在戛纳酒吧受到了名人那样的欢迎。”

“我只是想请你见识一下大评论家。”

“托你的福,使我明白这世上有形形色色的人。”

小山修三感谢平岛庄次的好意,大评论家引诱C号的影子又在自己的脑海里涌现。

不过,小山修三觉得有点奇怪。平岛庄次可能仅仅是抱着让自己见识大评论家的目的,特意带自己去戛纳酒吧的。在去那家酒吧之前,他什么都没说,包括去什么地方。他在电话里的语气,只是暗示小山修三只要跟着他去就能明白。约定时间在银座地铁站入口等侯,那模样似乎很神秘,于是,抱着好奇心的小山修三期待着。

小山修三将啤酒倒入玻璃怀后观察起平岛庄次的表情。平岛庄次喝了一口啤酒后什么话也没说。

小山修三不由得回想起平岛庄次在戛纳酒吧说的话:“他就要来了!”随后看着手表,眼睛频频地望着酒吧门口。

平岛庄次当然知道冈林浩该来戛纳酒吧的时间,但他说的意思是“收到了那样的情报”。所谓“情报”是夸大其词,总之,他可能从电视台朋友那里听来的。给小山修三的感觉,那情报也是想方设法打听来的。

小山修三问平岛庄次,他为什么对冈林浩那么关注,为什么让自己见冈林浩。

“那个吗,我是想请你见识提高收视率的电视大评论家本人的模样。”

平岛庄次放下啤酒杯,用纸巾擦去嘴角上的泡沫。

“他本人情况我知道得很清楚,是自我表现欲很强的人,当然希望受到电视人的奉承。”

小山修三的眼前浮现比摆着臭架子坐在椅子上的冈林浩。

“看上去确实威风凛凛,也显示了大评论家的超人魅力。其实,社会大评论家也好,文艺大评论家也好,电视剧大评论家也好,都一样。特别是电视剧收视率,与他们的说教不能说没有关系。无论评论多么出色,如果与提高收视率无关,就显示不出任何权威。因为,该行业都是以收视率为评判标准,与其他让会评论和文艺评论不同。在电视行业,出色的评论必须要有高收视率具体数字的支撑。因为在电视行业,谁也不会把没有高收视率支撑的评论当一回事。”

“这么说,冈林浩是出色的评论家。是否因为他的评论使收视率上升,或者是否因为他洞察了高收视率的要素后撰写评论,关于这方面的情况我还不清楚……”

“你昨晚听我说的话以后说了一句,简直是一语道破。”

“哎,我说什么啦?”

“我说凡是受到冈林浩好评的电视节目必然是高收视率这句话后,你却说宛如经常猜中获胜赛马的预测大师……”

“我说过那样的话吗?”

“你确实那么说了!说是赛马预测大师,这说法有趣。”平岛庄次皱着鼻子。他觉得,小山修三把冈林浩说成赛马预测大师是绝妙的比喻。

“所谓赛马预测大师呢,预测的赛马获胜率不高就不会有人拥戴。哎,在举行赛马比赛的跑马场门口,预测大师大多把以往高命中车的预测成绩表写在大纸上,贴在墙上。于是,许多追星族看了以后便购买预测成绩表。”

“我已经忘了自己是否说过这句话。但如果把冈林浩说成赛马预测大师,是一种对于冈林浩不礼貌的说法。”小山修三说。

“哦,那情况相同。倘若电视大评论家的说教与高收视率联系不上,权威性也就下降。为此,评论家就必须竭尽全力保持高收视率。”

“哎,为保持高收视率要竭尽全力?然而收视率是作为结果公布于众?那么,为该结果竭尽全力的意思是……”小山修三说到这里,吃惊地注视着平岛庄次的脸。

“是的,那是人为的结果。”平岛庄次抢先说出小山修三想说的意思。

‘人为操作……”小山修三目瞪口呆地嘟哝着。

“电视大评论家为继续保持其料事如神般的权威,不能让自己赞扬过的节目出现低收视率。低收视率,意味着大评论家走下坡路。”平岛庄次弓着背,也自言自语地说。

“但是……能那样想像吗?”小山修三像窥探漆黑深渊那般说道。

“人吗,为了名誉不管什么都干!能否想像一下高傲的冈林浩惨败时是什么模样?即便他自己也一定在那么想吧?是的,我觉得他害怕那样的局面。一旦落到那种地步将意味着:过去阿谀奉承的人们将翻脸不认他,赞美将瞬间变成冷嘲。”

“……”

“就像爱虚荣的人那样,他们自我保护的本能非常强,从而有可能不择手段,在背地里人为地操作收视率。”

“平岛君,请说得具体一点!怎么回事?”小山修三催问。

“冈林浩吧,只需掌握四个妇女回收员就能人为操作收视率。”平岛庄次突然答道。

平岛庄次说“冈林浩吧,只需掌握四个妇女回收员……”的声音,仿佛洞内响起的回音那样,拖着尾音在小山修三的耳边回响。

“你认为,每个妇女回收员负责回收多少户抽样家庭的记录纸带?”平岛庄次间。

“大概是十五户或者二十户吧?”小山修三根据曾经跟踪调查的经历答道。

不用说,平岛庄次也一起参加了跟踪调查,按理说判断大致是一致的。

“是的,假设每个妇女回收十五户抽样家庭的记录纸带,四个妇女就是回收六十户!”

“喂……”

“就关东地区来说,九百万户的电视观众家庭里只有五百户抽样家庭,因此六十户只占抽样家庭户数的12%—…”

“12%……”小山修三嘴里喃咕,觉得是大数字。

“假设现在有人指示收看A电视台的‘B电视剧’,假设六十户抽样家庭都在该播放时间锁定A电视合的频道,如果合计该六十户抽样家庭记录纸带上的收视数据,尽管就这些抽样家庭,便可达到12%的收视率。设还有其他抽样家庭不经意地锁定该频道,其收视率是5%,那么,两者收视率合在一起就可达到17%。”

“17%是高收视率!”

“无疑,该收视率是六十户抽样家庭全部按照指示锁定A台B节目时得出的。假设六十户抽样家庭中间有三十户没有按照指示,即便是这样的场合,收视率大致也能达到11%。”

平岛庄次似乎是计算过来的,从口袋里取出写有计算公式和数字的纸让小山修三看。他列出的计算公式和答案似乎都没有错。

“原本五百户抽样家庭不经意收看该节目的收视率也许是5%,可加上六十户抽样家庭的故意行为,收视率就可一举飙升到17%。”平岛庄次说。

“这么说,冈林浩收买了四个负责回收六十户抽样家庭记录纸带的回收员?”

“只有那么推断。”平岛庄次点头说。

平岛庄次明确地说,冈林浩收买了四个妇女回收员。

“我继续说好吗?虽说听上去六十户抽样家庭是惊人数字,但只需掌握四个回收员就可以保持高收视率。就四个人!”

“你说的那种掌握,是采用什么方法?”小山修三问。

“收买!”

“收买?”

“只有采用这种方法。我们跟踪调查的那些妇女回收员,她们脸上的表情都是筋疲力尽。每周去一次收视调查公司,一手交付回收来的记录纸,一手从出纳手上领取相应报酬。大多回收员离开公司后不是逛商店购物或购食品什么的,而是径直赶路回家。就是在车站广场咖啡馆里逗留,充其量喝一杯咖啡或者红茶,从来就没看见她们给孩子买礼物什么的。”

“嗯,这倒是的。”

“不知收视调查公司支付给妇女回收员们的报酬是多少,我觉得非常低廉,也许每月的报酬是四五千日元吧!”

“每月就只支付四五千日元?”

“喂,这是我的推测!给抽样家庭报酬就那么些,回收员大概每次回收领取的报酬是四五千日元。一月是回收四次,总共就是一万六千日元或两万日元吧?不用说,交通费由公司支付。”

“就那么点?”

“因此,话是难听,收买容易成功!人数也不多,只有四个。”平岛庄次说。

小山修三听完,猛然觉得大脑像触电那样在颤抖。

冈林浩走到C号身旁小声说的内容,也许是其他诱惑?或许不是色情引诱,而是在知道她是收视调查公司回收员的基础上进行劝诱,就是平岛庄次说的那种“收买”。怎么回事?假设是那么回事,我的判断大错特错!现在,必须向平岛庄次了解收买情况。

“那么,四个回收员又是怎么收买抽样家庭的?”小山修三随意地摆弄胡子。

“你大概还记得服部梅子那封写给报社的读者来信吧?”

小山修三问回收员如何收买抽样家庭的情况,平岛庄次却对他说:“这个吗,有时候是制片公司打电话要求抽样家庭锁定他们的节目,有时候则以奖品借口送去礼物。正如前面说的那样,原本应该保密的抽样家庭情况,却被泄露给电视台和制片公司。这很有可能是回收员捅出去的,回收员从他们那里获得报酬。根据那封读者来信,上门回收记录纸带的回收员说过‘歌谣节目的十佳收视率背后有舞弊行为’。也许,黑手已经伸向回收员,并且通过回收员已经伸向抽样家庭。”

“大致明白了你推测的情况!”小山修三希望快些进入话题中心,因此说道。

“……冈林洁为能继续保持自己评论电视的权威性,也就是说,凡是他肯定的电视剧就必须获得高收视率,为了维护这样的神话,他收买了四个回收员。这些妇女并没有获得多大报酬,为应付他的收买去负责回收的抽样家庭进行引诱,要他们锁定冈林浩指定的电视频道。”

“是的。”

“引诱抽样家庭的时候行贿吗?”

“不用说,光回收员嘴巴引诱,抽样家庭是不会顺从的。”

“纵然能够收买四个回收员,但六十户抽样家庭不是那么容易收买的吧?”

“为什么?”

“收买显然需要一大笔钱,毕竟是六十户家庭!而且每个月都要支付。纵然抽样家庭在回收员的引诱下勉强顺从一两回,但毕竟是每个月都要那样做。我觉得很难持续。”

“可以不是每个月,或者隔月、三个月一次。总之,那种效果只要能持续就行。”

“那,酬金多少?”

“回收员的酬金可能是两万日元吧?那么,四个人就是八万日元。通过四个回收员向那些抽样家庭发放礼品,礼品价值可能五千日元左右。如果六十户,那就是三十万日元。但多半是隔月,因此每月可能是它的一半,也就是十五万日元,加上给回收员的八万日元津贴,合计是二十三万日元……”

“那么多酬金支付得起吗?再怎么保持声誉也难以办到。倘若没有相当经济实力,他是支付不起这笔钱的。”

“冈林浩是平冢市的土地暴发户。”平岛庄次冷不防脱口说道。

在小山修三听来,平岛庄次说这番话的声音,是仿佛突然敲打屋顶的倾盆大雨声。

“电视大评论家是平冢市的土地暴发户吗……”小山修三像条件反射那样追问。

“这个,我向熟悉冈林洁的电视台朋友打听过。在平冢,冈林浩家族从明治朝代开始就是有钱有势的富农。虽说战后的土地改革使他们家族失去了大半耕地,但他的父亲手里仍然持有五公顷耕地和十公顷的平原树林。父亲三年前死了,他作为长子交纳了财产继承税后,还拥有两公顷耕地和四公顷平原树林。现在,他出售了其中一半。作为东京卫星城,平冢得到了迅速开发。比较十年前的行情,现在的地价上涨的速度令人难以置信,可谓直线上扬。因其父亲留下的遗产,冈林浩一跃成了当地的暴发户。”

小山修三瞠目结舌地听平岛庄次叙述。

“出售后剩下的土地还有许多,冈林浩即便只是分割零售上述土地,别的什么都不干,也仍然可以过着非常富裕的生活。因此,廉价的电视评论报酬只能是他的一点零花钱。通常,从事电视评论的人还兼职其他工作。唯独冈林浩可以什么都不干,而生活质量却丝毫不受任何影响。他过去担任电影杂志主编是出于爱好,也许现在的大评论家桂冠才是他真正的抱负,真正体现了他自身的价值。此外没其他什么,故而他对于该荣誉异常看重……再说,对于他这样的土地暴发户来说,每月支付区区二三十万日元的收买酬金算不了什么!”

“平岛君,仅凭非常富有就推测他收买回收员是缺乏说服力的,你手上有这样的证据吗?”

“有,冈林浩住在神奈川县平冢市就是证据之一。”

“噢!”小山修三轻声嚷道,视线在平岛庄

次的脸上。

“我正打算要说那情况呢!”

“平冢市距离大矶町就一站路。如果走小田原厚木公路,出口是相同的。”

“是的。”

“长野太原来是收视调查公司的管理科副科长,去町田市走访失踪的尾形恒子家后打算乘出租车上东名高速公路。那架势不像是返回东京,而好像是沿东名高速公路从厚木驶入小田原厚木公路。倘若不是交通事故死亡,长野博太可能是按计划去平冢市见冈林浩。”

顿时,小山修三的耳朵像触了电一般。这不是因为第一次听说冈林浩是名副其实的土地暴发户,而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冈林浩住在平冢市。平岛庄次说的“长野博太可能是打算从町田市乘出租车去平冢市见冈林浩”的情况,其实是小山修三想告诉平岛庄次的。

“这么说,尾形恒子是冈林浩收买的回收员中间的一个?”

刹那间,小山修三稍稍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长野博太知道尾形恒子被冈林浩收买了吗?”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但他知道。因此,长野博太去町田市知道尾形恒子失踪后还没有音讯,于是打算去冈林洁那里打听情况。我是这样想的。如果出租车不发生那样的撞车事故……”

“请等一下!如果长野博太是在担任副科长时察觉到冈材浩收买了尾形恒子,那么,他应该知道你推测的其他三个回收员也被收买的情况吧?”

“我想肯定是那么回事。”

“那么,为什么不提醒尾形恒子等四个回收员和不解除与她们之间的劳务合同呢?”

“这谜团我也解不开。”平岛庄次的眼睛里流露出困惑的目光。

“……可以考虑的是,他是在最近才得知她们被收买的情况,抑或就在考虑如何提醒和处分她们的时候,他自己也被迫离开了公司。总之,对手是在电视剧行业具有非常影响力的大评论家,不是普通人物。”

如此分析,该原因也就明白了。

“这么说,长野博太离开企业时可能没有把回收员被收买的情况告诉后任吧?”

“听我继续分析好吗?长野博太不是到年龄退职的哟!是被公司解雇的。因此,他对收视调查公司恨之入骨。试想,一个对公司没有好感的被解雇员工,怎么会把不利于公司的情况告诉后任呢?我觉得,有关四个回收员被冈林浩收买以及她们为冈林浩引诱六十户抽样家庭的舞弊行为,长野博太根本没有向后任说就匆匆离开了公司。”

平岛庄次一开始就是这么说的,被冈林浩收买的四个回收员,拉拢六十户抽样家庭锁定有关频道,以维持电视大评论家的权威。但是,小山修三觉得不能就这么轻易相信平岛庄次说的收视率背后的舞弊行为……假设一个回收员最少负责十五户抽样家庭的记录纸带回收,那么。四个回收员就是回收六十户的记录纸带。如果这些抽样家庭都按照指定的时间锁定指定的频道,仅这些收视数据合计后就是12%的收视率。

加之其他抽样家庭按照自己喜好锁定相同频道,收视牢便可增加5%,两项数据合计后就是17%的收视率。尽管四个回收员拉拢各自负责回收的抽样家庭,但六十户抽样家庭未必都锁定她们指定的节目频道,其中也有按照自己喜好锁定频道的,假设该收视比例不是六十户的30%而是50%。这是平岛庄次慎重起见的假设。虽不能说有三十户掉队,但还是保守一些比较好。

因此,假设按照指示锁定频道的抽样家庭收视率降低成6%,加上按照自己喜好锁定该频道的5%,合起来就是11%。上述收观数据,似乎是无懈可击的推断。如果六十户抽样家庭按照指示钡定该频道的收视率,加上按照自己喜好锁定该频道的收视率,那么,该收视率应该是17%。如果六十户中间的20%掉队,那就是14.6%。如果是六十户中间的30%掉队,那就是13.4%。另外,按自己喜好选择该频道的5%如果上升到7%,该收视率就相应上升。总之,无论怎么看,收视率成为两位数是不容置疑的。在电视行业,一位数和二位数在价值观上大不相同。就9%和18%来说,超过1%的物理性差异,心理上则感到天壤之别那样的悬殊。

平岛庄次的计算是合理的,但小山修三觉得过于合理的计算是不准确的。不知怎么的,他又觉得那样计算也行得通。

“这么说,尾形恒子的失踪与冈林浩之间有很深的关系吗?”

假设尾形恒子被杀害,确实应该把这样的提问包括在内,即是否冈林浩的黑手所为?就平岛庄次的推断来说,他俩与收视率背后的舞弊有关。

“不、大概没有直接联系。但我想,冈林浩大致清楚尾形恒子是如何失踪的。因为,长野博太得知尾形恒子还没有回町田市自已家后,曾打算去平冢的冈林浩那里打听情况。”

“还有什么能证明你这推断的证据吗?”

“就目前来说,还尚未掌握有说服力的证据。”

除东名高速公路外,似乎没有能佐证推断长野博太打算去冈林洁那里的有力证据。此刻,他的眼神变得无精打采了。

“按你的想法,冈林浩收买的回收员除尾形恒子外还有其他三人吧?”

“是的,确实是四个回收员被冈林浩收买了。”平岛庄次坚持自己的想法。

“你有没有判断出另外三个回收员是谁吗?”

“这很难!这些家庭主妇不是收视调查公司正式员工,也就很难向该公司正式职员打听。”平岛庄次用手指咚咚地敲打桌边,那模样似乎是对思考问题感到厌倦了。

“剩下的三个回收员可能在动摇吧?”

小山修三话音刚落,平岛庄次脱口说出:“是真的?”随即视线朝上。

“我想是这样的!我觉得长野博太在位时稍稍调查过。他遭到公司解雇后,与收视调查有关的回收员尾形恒子下落不明。既然有见不得人的行为,我想她一定在动摇。说不定,其中一两个妇女回收员已经离开该公司了。”

“……”平岛庄次闭上眼睛点点头。

“也许无法了解到这种情况。如果能了解到,或许能成为解明真相的线索!”

平岛庄次睁开眼睛:“用什么办法才能找到那些已经不干的妇女回收员呢?”

“嗯,这确实难以办到,也许不是收视调查公司职员是不可能找到她们的。哎,我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我们过去的跟踪调查,只了解到一个回收员的姓名和家庭住址,她是住在千叶县佐仓市的,叫川端常子,今年五十二岁。我们与该主妇接触一下,不就能打听到情况了吗?既然是打听她同事的情况,我想她会对我们说的,例如这个回收员有点奇怪啦、那个回收员最近突然不干了之类的情况。”

“你这主意好!”平岛庄次吼叫似的说道。听了小山修三说的这一主意后,他脱口说道这个主意有趣,但随后就一声不吭地沉思着,突然说道。

“然而,问题是如何接触那个住在佐仓的妇女回收员。冷不防有陌生人去她家,也许不会告诉我们重要情况的。”

“干那事我可不行!真要那样做,我建议最好委托你公司的羽根村妙子。”

“是羽根村小姐吗……”

“喂,她曾经和我一起跟踪川端常子到佐仓。”

“你突然想到的主意,我觉得非常有趣。如果真能从川瑞常子那里了解到我们需要的情况那就好了,不过,我担心羽根村小姐胜任不了这样的角色。”

“不要小看她!你是因为她是贵公司的职员,平时经常在一起,就感觉不到她出众的才华。其实,她在和我们一起跟踪调查时非常敬业,例如为了能从尾形恒子邻居那里打听到情况,她扮作保险公司收款员,干得非常漂亮!”

“是吗?原来是这样。”平岛庄次看着对方,小眼睛眨了几下。

小山修三被他的目光射得似乎慌了神,手不由自主地抚摸起胡须来。

“我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情。”说这话的意思,他是想快些转换话题,“是惠子被拐案。”

这是他记忆里最清楚的事情,可以详细叙述。

平岛庄次聚精会神地听,等到小山修三说完时,他微微一笑说道:“你说的这番话,我已经在羽根村小姐那儿听说了……”

“哦,是吗?我还对她谈了自己的想法。”小山修三再次用手指搓揉胡须。

“嗯,那些有趣的话我听说了,可是好像有点牵强。”

“怎么,不合逻辑吗?”

“也不是不合逻辑,只觉得惠子被拐案和那三盘记录纸带是非常的巧合。是的,我本人从羽根村小姐那里听说时曾激动不已。因为,我从记录纸带里发现该抽样家庭接连几天的早上和晚上都在恨少儿节目频道。”

“是的,是的。”

“就凭那些记录纸带,我觉得可以侦破惠子被拐案。可经过一番仔细思考后又觉得这两件事太过于巧合,必须慎重对待。其实,我难以接受这种巧合。”平岛庄次的表情变得冷淡了。

几天过后,小山修三他们绘画爱好者组织的素描学习会有活动。一位请大家欣赏作品的画家,家住新宿区下落合。每星期一次,大家借他的创作室画裸妇素描。该模特儿是出钱雇的。

会员人数不到十个,从事的职业各自不同。这天,有五个会员参加活动。

学习会下午六点结束,大家乘上出租车去新宿车站附近。

坐在右侧车窗边上的,是神保旧书店店主的儿子。他努了努嘴示意某水果店门前,说:“瞧,许多恋人是在这里相互等侯。”

这当儿适逢红色信号灯,出租车停在水果店门前的车道上。年轻男女们聚集在那里,背对着水果店电灯射出的明亮光线。由于人太多,似乎看不清楚门在哪里。

“这儿人太多了!”旧书店店主的儿子感慨地说,“这么一来,N食品店门前乱七八糟的。”

坐在他旁边的会员,是人形町玩具批发商的次子,他笑着说:“你大概不知道恋人等侯地点变化的情况吧?”

“不知道。你说说看,是怎么变化的?”

“新宿车站东面出口,由于新添设备而变得狭小拥挤。于是,恋人们相互等侯的地方移到这家水果店门前了。”

“嗨,那情况,我一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已经,特别是……”

“我跟你不—样,不经常来这里。”

“这么说,你大概听设说我经常来这里吧?其实,我也只是偶然来这里玩赌吧。你光去浅草,所以就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了。”

出租车稍稍朝前移动。水果店门前的人群宛如一动不动的固体,与周围流动的风景似乎没有任何关系。由于背朝着店堂里的耀眼灯光,所有人都成了黑影,唯脸由于有来自旁边的灯光和道路上川流不息的车灯而显得模模糊糊的。那些年轻人都目不转睛,凝视着恋爱对象来的方向。

这时一旦有男青年或女青年出现在人行道上时,水果店门前的人群里就会蹦出一个人来,兴致勃勃地跑上去与来者合为一体。小山修三想起了羽根村妙子说的“马路求爱者”。

酒店,在车站西面出口附近的轨道旁边路上。五个人挎着大型素描画夹,虽然是用细绳扎起来的,可里面的裸妇素描画是用木炭和炭笔绘制的。

“今天阿健没来,有点冷清。”旧书店店主儿子把酒杯凑在嘴上,眼睛环视大家的脸说。

阿健也是素描学习会的成员,是秋叶原电气照明器具店主的第三个儿子。

“是呀,他上星期也没有来!”小川町西服面科批发商的儿子说。

“可能仍然在和姑娘鬼混吧?”君影草餐馆经营者的次子说。

“听阿健说,他像磁铁那样把姑娘给吸引住了。这话只需听一半,我就觉得他了不起。”

“不,这多少有些夸张,不过大部分是真实的。”玩具批发商的次子放下酒杯说。

“像他那张脸能讨女人喜欢吗?至少,他那张脸沾不上英俊男子的边,额头凸出,眼睛凹陷,眼眸酷似橡果,脸上颧骨过分凸起。”面料批发商的儿子歪着脑袋说:“他呀,长相丑陋,但这是我们男人的看法,可是女人就不这样了,似乎觉得他具有特别能力。”

“确实是那么回事。”餐馆经营者的次子将长把酒壶咚地一下放在案上说。

“……记不清楚是哪一天,阿健来过我的店。他走后,我问女营业员是什么印象,她居然回答说阿健有男人魅力。”

“我也听说过相同的情况。”旧书店店主的儿子说。

“……有一次我和阿健一起去神田车站广场的小餐馆,阿健吃完先走。谁知那里的女服务员都在悄悄议论,说看那张脸就知道他在性生活上非

常‘能干’。”

四个人一起笑了。

“看来,是他经常抹油把脸上弄得油光光的。”

“说有男人昧,也是表达同样意思。”

“要说女人是怎么回事,不到中年大概是明白不了的。”

“所以,阿健说他自己常和年轻寡妇或有夫之妇交往。”

“如果男人是古典英俊相,可能不讨女人喜欢,反而稍稍长得不怎么样的男人倒让女人感到有魅力。”小山修三一边说笑,一边把酒杯重叠起来。

在新宿酒店,小山修三和素描学习会的成员一起喝酒喝得很晚。

如果在平时,第二天则要睡到很晚才会起床。可是今天上午九点半,他却睁开眼睛醒了。人一有心事,睡意也就全无了。

好不容易等到十点,小山修三给海鸥制片公司挂了电话。

“早上好,前些天实在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平岛庄次的说话声音比较爽朗,与他的风格和举止一样,不大夹有喜怒哀乐的口吻。即便现在,他的声音也还是愉快的。“哪里哪里,我也给你添麻烦了。你说的内容太有趣了!”

那样的客套话说了两三句后,平岛庄次似乎察觉到,小山修三这么早打来电话可能是想问些什么。

“曾有一次听平岛君说,某广告代理公司业务员好长时间没有回家,后来怎样啦?”

“广告代理公司业务员?”平岛庄次似乎没有立刻想起来。

“哎,你不是说,他的脾气非常讨女人喜欢,经常不事先跟公司请假就和情妇失踪好几天,还有他经常调换情妇。怎么,你已经忘了……”

平岛庄次没有吭声,好像在努力回忆。少时,他仿佛终于想起来了,边笑边说:“听说他已经去公司上班了。”

“原来是这样。”

“怎么啦?”

平岛庄次说这话的语气与过去有所不同,是认真的口吻,于是,小山修三接下来想说的话全堵在喉咙口了。

“哎,其实呀,我昨晚跟那些绘画的朋友们一起喝酒了,有一个非常讨女人喜欢的朋友没有来,于是就围绕女人喜欢什么类型男人的话题交谈起来。是啊,是一个无聊的话题。”

“嗬,原来如此。”

“当时,我的脑海里忽然冒出平岛庄次说道的广告代理公司业务员的情况,很想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他呀,据说已经去公司上班了!他这种男人尽管喜欢交情妇,但不会放弃工作。”

“大概是吧!”

与平岛庄次的电话结束后,小山修三又朦朦胧胧地思考了一会儿。

平岛庄次说的广告代理公司名称和那个业务员的姓名,接着出现在小山修三与羽根村妙子的电话交谈里。

他俩之间的交谈,从羽根村妙子在银座转角上等很长时间的往事说起,记得当时一个马路求爱者走到她背后自言自语的。

怎么会忘呢,哎,不就是和平岛君上回说的广告代理公司业务员的情况相同吗?羽根村妙子是这么回答的,广告代理公司名称确实叫“日荣公司”;业务员确实姓小高。不是记忆模糊不清,而是想从平岛庄次嘴里得到证实,没想到他的声音突然不可思议地认真起来,也就错过了问的机会。

但是,如果该业务员已经上班,也就没有必要问下去。兴趣也就不翼而飞了。然而小山修三察觉到,平岛庄次好像是道听途说,没有核实小高是否真的已经上班。在电话里,平岛庄次是这样的说话语气。

小山修三翻阅电话簿后打电话问。

“这里是日荣广告代理公司。”总机小姐说。

“请问小高君在吗?”小山修三用业务联系的口气问。

“小高?是哪一个部的小高?”

“是业务员小高。”

“如果是找业务员,我们公司第一部到第三部都有业务员。叫小高的也有三个。”

从声音分析,总机小姐是个急性子。

“那个,就是前不久有一段时间没来公司上班的那个小高。”

“你是谁?”总机小姐问。

“我是VVC电视台的。”他听平岛庄次说道,小高业务员的外交对象是电视台。

“要是联系VVC电视台的,那可能就是第三部的小高了。如果你找这个小高,那对不起,他还没来公司上班。”

总机小姐没有将电话转接到第三部,而是立刻作了回答。无疑,她非常清楚小高没有来公司上班。当然,也可能有其他人打电话找小高的,因此她知道这情况。

“他好像没来公司上班有相当长时间了!嗯,小高是什么时候开始没来公司的?”

“是四月三十日开始的。”

“那……是生病吗?”

“我不清楚,你是VVC电视台的哪位先生?要不要转接到第三部部长的电话上?”

“不必了、我等一会儿再打来。”小山修三挂了电话。

小高君是日荣广告代理公司第三部的业务员,从四月三十日开始就没去公司上班。这是小山修三从该公司总机小姐那里得到的消息。平岛庄次好像不知道小高君还没有上班的情况。

如此把小高君放在心上,小山修三连自己也感到吃惊。原因是出于昨天在新宿与绘画朋友喝酒时提到的阿健讨女人喜欢的话题。毫无意义的兴趣,急速转到上回从平岛庄次嘴里听说的情况,然而当时没有继续深入思考。有时候,人的大脑会产生没有意义的即兴想像。然而,小山修三被总机小姐刚才在电话里回答的情况吸引住了:小高从四月三十日开始就没有去公司上班。

小高是日荣广告代理公司的业务员,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始终周旋于广告赞助商和民营电视台之间。在工作上敬业,在与女人交往上也“敬业”,经常是忙得不可开交。据说同事跟着他去百货店,亲眼看见他引诱有夫之妇,并带着那位有夫之妇在同事面前扬长而去。

为了和女人在一起鬼混,他经常提前使用年休假时间不去公司上班。当时谈起这事的平岛庄次是计么时候说这话的呢?那好像是五月中旬不是十九日就是二十日的时候。

“说小高现在还是没有上班”,是说四月三十日以后没有上班,该情况在小高对口联系的一些电视台联系人之间成了话题,该话题也传到了海鸥制片公司人的耳朵里。无疑,小高很有知名度。

说到四月三十日,是惠子被软禁两个星期后于上午十点送到涉谷区松涛小公园的日子。打那以后,小高君便没有去公司上班,而惠子则回到父母身边,简直是无巧不成书!

广告代理公司业务的小高君和住在涉谷的六岁惠子之间毫无关系,与女童的父母亲之间多半也没有关系。四月三十日,小高君没有上班,惠子出现了,两者只是偶然发生。

小山修三下到一楼店堂,走到账台前对妹妹说:“哎,代我挂一下电话!”

“是代替哥哥?”

“是的,被对方听到男人声音不太好。”

“是请你女友听电话?”

“要是有女友就好啦!是打电话向广告代理公司打听。”

“哥哥你打不行吗?”

“刚才我打过电话了,可是该公司对于没有业务关系的人打给他们的电话非常谨慎。”

“那,我打电话去就行吗?”

“你代我问这两件事。该公司第三部有叫小高的业务员,目前没有去公司上班。我想知道他的住所和电话号码。”

“有关职员的住所和电话号码,不管哪家公司都不会轻易告诉陌生人的。”

“想想办法。你就说你是小高学生时代的同学,要举行校友会,急需与他联系上,请对方说出他的电话号码和住所。”

“既然是借口校友会,哥哥自己在电话里那么说不就行了吗?”

“我不能打,因为我刚给日荣广告代理公司打过电话!总机小姐的耳朵受过职业训练,辨别出我是刚打过电话的人,无论再怎么说也不会理我!”

“明白了。”久美子根据纸上写的电话号码按键。

“喂,喂,是日荣广告代理公司吗?请转接到第三部的小高君。什么,休息?那,明天上班吗?明天也休息?真伤脑筋……这样好吗?我叫田中,是为同窗会的事情想马上联系到他本人。是的,我是他的同班同学。”

妙,太妙了!小山修三用赞赏的表情望着妹妹。妹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好的,不好意思。”妹妹抽出旁边的纸,手握着铅笔。

“是,是。”她一边听一边写“0463-22-8971……”

0463不是东京都内,而是市外电话号码,那是什么地区的电话号码呢?小山修三看着妹妹写的数字思索。

“噢噢,我明白了,那他的住所呢?”久美子继续接着写。

看到那后面的文字,小山修三目瞪口呆。久美子写的是“平冢市本堂2-71。”

平冢市,就是电视大评论家冈林浩的住地!小山修三激动得真想吼叫,视线紧盯着便条上的地址与号码。

接着,他给某报社打电话。

“请电视电台栏目的责任编辑接电话。”

“什么事?”接电话的责任编辑用生硬的语气问道。

“我是贵报读者。”

“噢!”

“我经常拜读冈林浩先生的电视评论文章。”

“还有呢?”

由于对方语气过于傲慢,小山修三没有立即接着说。

“是这样的,那个,我想直接写信给冈林浩先生,能否告诉我他的地址?”

“请等一下!”

尽管语气生硬,但好像还是热心的编辑,或许听到“读者”两字变得懦弱了。

“冈林浩先生的住所是,平冢市中岛3-181。”编辑顺便连电话号码也告诉了小山修三。

小山修三去附近书店,被告知没有平冢市地图,但神奈川县地图上印有平冢市内简图。

他将买来的地图拿到二楼房间摊开,虽说是平冢市简图,但上面印有“本堂第二街”和“中岛第三街”的道路。只看“本堂”和“中岛”文字好像离得很远,其实在地图上很接近。平冢市本身很狭小,那个讨女人喜欢的小高住所和电视评论家的冈林浩住所之间似乎仅隔五百米。这也许是巧合。两个人居然都庄在平冢市内。然而就这种“调查”来说,却排列在一条线上。根据小地图,这两个点似乎是粘在一起的。平岛庄次也许知道这一情况,或许还没有察觉。小山修三一边捏胡子一边继续看着地图思考,是否要把这情况告诉平岛庄次。

这时,从一楼店堂传来久美子的叫喊声:“哥哥,你的电话!”

小山修三急忙跑到楼下,返回收银台的妹妹瞪大眼睛朝着搁在电话机旁边的听筒笑着说:“是女人打来的。”

他拿起电话听筒,电话那头传来羽根村妙子的声音:“我是羽根村妙子。”

“好久不见!”

“你现在忙吗?”

以往,羽根村妙子很少主动打来电话。她的语气似乎让小山修三感到,你再忙也得抽空。

“不,不怎么忙。”

“如果是这样,我想见你,有话跟你说。”

“行。”

“那是因为……”羽根村妙子觉得只说想见面怕被误解,赶紧补充说,“其实,我昨天走访了町田市尾形恒子的家。”

“真的!尾形恒子情况怎么样?”

“她还没有回家,我见到她丈夫了。现在,我想尽快把她丈夫说的情况告诉你。”

小山修三明白了,她好像从尾形恒子丈夫那里听到了重要情况赶紧打电话来的。

“那情况跟平岛君说了吗?”

“没,还没有,我昨天和今天都没见到平岛君。”

“明白了,去哪里见面好呢?”

“就上次那家宾馆大堂怎么样?如果行,我们十二点半在那里见面。哎,请抓紧时间。”

一看手表,时针快指向十二点了。

“好!”放下电话听筒,他正要返回二楼做出门准备。

“哥哥,你怎么突然忙了起来?怎么,中午有约会?”久美子边说边笑。

“别开玩笑!”

“哎,那女人声音很好听的。”

出门准备结束后来到一楼时,正是中午时分,店堂里门庭若市。

“对不起,拜托你们了!”他对正在制作咖啡的店员说。

从收银台前面经过时,妹妹正在整理发票,笑笑说:“哥哥,走慢点!”

走进宾馆大堂时,羽根村妙子从坐满了人的沙发那里站起来。她今天穿着一套白色套装,也许担心小山修三马上察觉不了而站起来。

小山修三看到后立刻走过去,两人在原来位置并肩坐下。

凑巧两边都有人,说话时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并且旁边的人始终是流动的。

“我刚才在电话里稍稍听到一点,你说你昨天见到尾形恒子的丈夫了。他说什么啦?”

小山修三取出香烟,镇定自若的表情。

“尾形恒子还没有回家。”羽根村妙子开口说。

“你见到她丈夫了吧?”小山修三不怎么转过脸看旁边的羽根村妙子,避免让周围人误认为他俩会亲密说话。

“是的,我突然想那么做、因为我担心尾形恒子。”

“平岛君说,尾形恒子是电视大评论家冈林浩收买的回收员。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她就那样下落不明,你感到十分担心,便去她家向她丈夫打听情况。是这原因吧?”

“尾形恒子杳无音讯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一想起她至今没有回家,总是放心不下。”

羽根村妙子说这话时没有提及电视大评论家冈林浩。

“一个多月?已经有这么长时间了吗?”

“今天是六月十五日,尾形恒子是五月十二日星期三失踪的。”

确实是这样的。平岛庄次从长野博太妻子那里拿到的三盘记录纸带上的最后记录,是五月四日星期二,而一星期后是凑巧去抽样家庭的日子,尾形恒子出门后再也没有回去。

“和你去大矶町寻找服部梅子的回家路上,顺便去过町田市尾形恒子的家。这回,我是从大门进去拜访的。”

羽根村妙子说的“这回”,显然是跟上回遇到的情况相比较,记得她上回急得直打转,适逢尾形家附近有一些妇女在议论,于是她急中生智扮作保险公司收款员走到那里打听。

“她丈夫凑巧在家,我递上印有海鸥制片公司名称的名片。”

“你怎么说的?”

“我说是死去的长野博太的好朋友,想为尾形恒子的失踪出力。他看名片后,立刻让我进屋了。”

“那太好了!”

“尾形恒子还是没有回家,也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还有,他已经向警方报案了,可警方什么新的消息也没有。他问警方,回答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他还说,报案后警方根本没有动作。他对警方说妻子有可能被杀害了。警方回答说只要没有确凿证据,是不可能立案侦查的。”

“长野博太是五月十五日离开公司,二十六日从大阪回东京的,一回来就去了尾形恒子家。新闻报道说,他离开该住宅后乘上出租车,出租车在町田街道那里与卡车相撞。撞车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四十分前后。如果确实是二十六日,那么,就是尾形恒子失踪后的第十四天。”

小山修三说完,羽根村沙子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说法。

“我认为长野博太是那前一天晚上或者那天早晨给尾形恒子家打电话,当听她丈夫说还没有尾形恒子音讯后,由于不放心而去尾形恒子家的。你见到她丈夫时,没提到长野博太吗?”

“提到了,他说长野博太是那天上午十一点去他家的。那情况跟你的推断相同,长野博太于前一天晚上打电话问了尾形恒子的情况。”

‘他和长野博太是怎么交谈的,她丈夫说了吗?”

小山修三的旁边坐着两个上了年龄的女人,打算在这家宾馆举行婚宴,正一个劲地合计费用。羽根村妙子旁边坐着的中年男子,由于跟他约会的女友到了而站起来离开了。随后坐在那里的是年轻姑娘,正在翻阅随身带来的杂志。

正午时分的大堂空空荡荡的,只有外国客人三三两两地站在那里,身着红色服装的服务生和行李搬运员也在那里闲得无聊。

“那是我问他的。他答道,长野博太说尾形恒子好像在调查某抽样家庭。”她压低嗓音。

“好像,他说的好像是什么意思?长野博太让尾形恒子调查抽样家庭在我们的意料之中。”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长野博太之所以对她丈夫这么说,是因为不这么说,万一有什么意外,他自己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么说,他是以一个旁观者身份说的,长野博太有没有说出尾形恒子正在调查的抽样家庭的住所和户主签名?”这是非常关键的内容,说话时小山修三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没有,听说长野博太也没有提起那情况,说是不知道。”

“哼,说不知道是撒谎。”

“我也这么想。被长野博太撕下记号的那三盘记录纸带上其实是最好的证明。显然,他对那抽样家庭的住址和户主是一清二楚的。总之,只是对她丈夫说不知道和不表明态度而已。下述情况可以证明……”这时,羽根村妙子旁边的年轻女人把烟叼在嘴上,向羽根村妙子借火。

小山修三掏出打火机递给女人。羽根村妙子开始继续轻声往下说:“……长野博太好像非常关注抽样家庭,让尾形恒子进行秘密调查。这是根据他和尾形恒子丈夫之间交谈内容察觉到的。他对尾形恒子丈夫说的时候,不知不觉地说到自己被迫离开收视调查公司的理由,他说:‘我觉得,社会上关注电视节目的人们正在用不可思议的目光审视收视调查公司。为此,我本人想公开收视率调查的情况。其实,关注的人们即便不这样,我本人也在深思:0.005%抽样家庭的收视情况,究竟能否真正代表收视率。该小数点以下三位数的百分比已经非常小,不允许存在任何舞弊行为。为消除它,我给报社写了一封匿名信,结果被公司察觉而不得不辞职。’听说他向尾形恒子丈夫公开了这一情况,多半与尾形恒子‘好像在调查’这话有关。”

“明白了!和我们推测的一样,‘大矶町的服部梅子’果然是长野博太。”小山修三激动得脱口说道,声音来得突然,尽管一眨眼的工夫,中断了旁边两位女人为婚宴费用的交谈。“但是,奇怪啊!”小山修三重新跷起二郎腿,抬头仰望从天花板上朝下垂挂的水晶吊灯,模样酷似山里人戴的斗笠。

“……怎么回事?长野博太怀疑的三盘记录纸带里,少儿节目的收视记录可能是中途开始的。歌谣节目也好,电视剧也好,从读者来信里可以明白,许多舞弊行为来自电视台和制片公司。但是没想到,少儿节目里也有那样的诱惑。”

“那情况,我不清楚。”

“……”

“目前,四家民营电视台围绕早晨和傍晚的少儿节目展开了激烈竞争。在有孩子的家庭里,少儿节目远远超过那些蹩脚的电视剧,因为家长们被迫不看新闻节目。小山君认为少儿节目与惠子被拐案有关,这方面情况理应比我清楚。”

“是的。”

“孩子记歌是最快的,因为喜欢唱歌,和同学们一起唱动漫电视片的主题歌。对于广告赞助商来说,这样的宣传效果是最好的。我认为,各电视台为了争取上午和傍晚少儿节目时间段的收视率,在拉拢抽样家庭锁定自家频道展开了激烈的竞争。”

“于是,各电视台和各制片公司通过回收员中介向抽样家庭渗透。是这样吧?”

“虽说是想像,但只要把给孩子的礼品送到抽样家庭就行了。”

坐在羽根村沙子旁边的年轻始娘终于等来男友,是一个漂亮英俊的小伙子。她合上手里的杂志站起身来,与男子手挽着手走出宾馆。

接着,是外国老年绅士模样的人坐下,好像站了很长时间了。

“这么说,平岛君的推理有误?”小山修三有点沮丧地说。

“啊啊,是说冈林浩吗?”

羽根村妙子知道这情况,从平岛庄次那里听说道。

“是的,据说电视大评论家冈林浩收买回收员是为保住自己在评论界的权威。”

“平岛君的这一推断还是管用。”

“什么?”

“冈林浩的评论,不光成人电视剧,还包括少儿节目,而且评论已经持续一年多了。”

“哎,是真的吗?”

羽根村妙子从包里取出五六张剪辑报纸。

《瞄准童心》、《诗的世界》、《给孩子好心情》、《崭新的观点》、《大人也愉快》、《被统一的色彩》……即便只看标题,也能知道该评论的内容。

有关冈林浩评论文章的结构,小山修三已经非常熟悉。不可思议的是,年轻的电视评论员们好像都在模仿他的文章结构。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小山修三把那些剪辑报纸还给羽根村妙子,嚷道。

“冈林浩的兴趣非常广泛。”

“喂,不仅成人电视剧……哎,平岛君为什么不对我说冈林浩的评论还涉足少儿节目呢,为什么不给我们看这种剪辑报纸呢?”

“大概是疏忽了吧?一定是那样的。”

虽说小山修三有那样的假设,可心里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把惠子被拐案和那三盘记录纸带并案调查,是因为重视记录纸带里少儿节目的收视数据。平岛庄次一个劲地听该推断,而丝毫没有提及冈林浩关于少儿节目的评论,不知是什么原因?

“小山君的推测重点倾向于惠子被拐案,而平岛君从普通电视剧这条线怀疑冈林浩,也许认为记录纸带里的少儿节目收视数据没有关系。你们推测焦点的错位可能就在这里!”

羽根村妙子说,似乎知道他不满意表情的原因。

“哦,也许是那样。”小山修三改变了话题,“重新回到刚才尾形恒子的丈夫叫尾形良平,这是平岛庄次上回监控时通过町田市政府户籍部门打听到的。尾形恒子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丈夫尾形良平理应估猜妻子有生命危险,为什么不强烈要求警方尽快立案侦查?”

“我也劝说过尾形良平,最好请警方把普通寻人改为立案侦查……”

不知什么时候,两个坐在小山修三旁边商讨婚宴费用的女人离开了,取而代之坐下的汗像是一对说拉丁语的外国黑人夫妇。

“大概不能作为凶杀案侦查吧?因为关系到尾形恒子的生命安危。”

小山修三和羽根村妙子的两侧都坐着外国人,因此该内容的话题可以无拘无束地交谈。

“是阿,我曾极力劝说过,可是尾形良平仍然吞吞吐吐的,他说,就现阶段来看,也不能肯定妻子一定怎么样了……”

“作为丈夫,也许会抱有这种想法,也就是不愿意假设妻子已经遇难,理所当然按自己希望的方向假设。那可能就是夫妻感情吧?”

“我一开始也是那样想的。但在交谈中,渐渐察觉到他提及妻子时有语调上的变化。”

鉴于重要话题就要开始,羽根村妙子习惯地用手指分开脸上的头发,视线紧盯着小山修三的侧脸。

“也许是我极力劝说尾形良平尽快请警方作为凶杀案立案侦查,他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说,如果请警方以妻子被害嫌疑立案侦查,警方有可能排查妻子最近的所有行动。为此,他不打算这么做。”

“……”

“我对他这番话感到吃惊。尽管尾形良平说这话时眼睛朝下,但他那表情大概在说,如果警方知道妻子的各种情况,无疑会传到社会上。与其这样,倒不如还是按照原来的离家出走报案,继续请警方寻找就是了。他不希望警方把妻子失踪作为凶杀案立案侦查。”

“有关妻子的各种情况?”

“嗯,尾形良平是这么说的,他妻子最近开始喜欢驾车外出,还是收视调查公司的回收员。妻子究竟在外面干什么,自己几乎不清楚。他说问她的时候,她总是满脸不高兴的表情,于是也就不再追问了。也就是这原因,他讨厌警方立案侦查,不想知道妻于在外面的情况。”

坐在羽根村妙子旁边的是外国老绅士,满头银发,正在打瞌睡。

“这么说……”小山修三咽了一口唾沫说,“尾形良平是不是觉得妻子在外面有外遇?”

“好像是那佯。”羽根村妙子眼睛朝下点点头。

根据平岛庄次调查到的倍况,尾形良平三十九岁,尾形恒子三十二岁,膝下没有子女。在主妇回收员中就数尾形恒于年轻,虽长相不是特别漂亮,可对于男人来说具有勾魂的魅力。她上穿黄色外衣,下穿红色喇叭裤,打扮得非常引人注目。没有孩子,加上妻子有几分姿色且喜欢打扮喜欢外出。像这样的家庭,老实丈夫是什么叱责的话也不能说的,如果独自待在家里胡思乱想妻子去了哪里,无疑苦不堪言。

“尾形良平是什么职业?”这情况,平岛庄次在调查报告里没有写。

“据说,他是品川一家商业公司的职员。”从事这种职业的人,无经是循规蹈矩的。

“我问尾形良平。恕我冒昧,妻子负责回收的抽样家庭在什么区域?”

“他怎么说的?”

“他说,妻子是负责回收町田市和神奈川县部分抽样家庭的

记录纸带。”

“果然不出所料!”那早就是意科之中的。

“你说是神奈川县一部分,具体在哪里呢?”

“这,我问了。他说,横滨市和横须贺市一带由于地方大而由别人负责回收,另外小田原以西地方的回收员也是其他人,妻子负责回收的地方是东面藤泽市与西面大矶町之间。”

“啊,这下我明白了,回收区域全是长野博太指定的。所以他写读者来信时伪造服部梅子,把地址写成大矶町。我这判断是正确的。通常,人伪造姓名和地址时总是习惯自己知道的地方或者与自己有缘的地方。”

“也许是的。尾形良平还说,妻子负责该地区回收工作,是因为八年前在藤泽市住过,对那—带地理情况非常清楚。”

这情况确实如此。平岛庄次根据户籍资料得知,尾形恒于和她丈夫是八年前从藤泽市迁入町田市的。现在,小山修三想起了当时调查的情况。

“他妻子因为熟悉藤泽和平冢的地理情况,所以落到这种地步。尾形良平还说,那区域里好像有妻子的相好。”

“相好?是婚外恋?”

“是那样的语气。”

“知道对方姓名吗?”

“这他设说。就我的感觉而言,尾形良平好像迄今还不知道是谁,只是他的推测而已。由于每天仅来往于家和公司之间,不清楚妻子外出去了哪里,因此可能是猜疑妻子有那种男女关系。”

“小高满夫是日荣广告代理公司业务员,是平岛君说的讨女人喜欢的男人,也住平冢。”

“哦,真的吗?”

“我打电话请教过日荣广告代理公司关于他的地址,回答说他住平冢市本堂2-71。”

“……”

“通过电话我还间过那家公司,回答说他还没去公司上班。总机小姐说,小高君是四月三十日开始没来公司上班的,还说至今也没有上班。照此看来,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去公司了。”

羽根村妙子听了这话就像精神上受到沉重打击似的。

“小高满夫是花花公子,经常不上班,据说一直在外和女人鬼混。这一回不去公司上班,好像已经很长时间了。”

“尾形恒子该不会是受小高满夫勾引,最后一起私奔吧?”

“你说尾形良平自言自语,说妻子的相好住藤泽市或平冢市,我就自然而然想起了小高满夫。”

“可是,小高满夫家根本就不是抽样家庭吧?再说,他也没有机会与尾形恒子交往。”

“那得问你说的‘马路求爱者’了。因为,我听说过小高满夫擅长在百货店等地方勾搭陌生女人,并约她们一起外出鬼混。尾形恒子是在他居住的平冢市回收记录纸带,所以我想小高满夫很容易找到主动与她搭讪的机会。

羽根村妙子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现在才知道小高满夫住平冢市。”她沉默了片刻说,“冈林浩也住平冢市吗?”

“是的,他家住平冢市中岛3-181。这我在地图上查过了,他们两家的距离好像连五百米也没有。”

羽根村妙子旁边的外国老绅士还在打瞌睡。

“比起小高满夫和尾形恒子人不知鬼不觉勾搭上的偶然性,我则更加觉得尾形恒子有作为回收员被冈林浩收买的可能性。”

“比起小高满夫和尾形恒子的偶然性,我则越发觉得确实与尾形恒子有关,但是……”

小山修三说:“……你是说没有犯罪迹象。”

“尽管冈林浩收买回收员是我们的想像,然而冈林浩也非等闲之辈,虽舞弊行为有可能暴露,但他不大会加害于尾形恒子。他作为电视大评论家,不管怎么说,有身份和社会地位。”

“他用贿赂收买回收员的勾当一旦暴露,无疑身败名裂。因此,他为了保住多年来筑就的社会地位和名望,很有可能一时冲动而定上犯罪道路。”

在旁边打瞌睡的外国老绅士,猛然睁开眼睛吃惊似地环视周围。这时,他俩沉默了一会儿。

“小山君,你推断的惠子被拐案现在怎样了?”

“我已经渐渐淡忘了。我对三盘记录纸带里的少儿节目饶有兴趣,但在知道冈林浩也评论少儿节目后,与其说对惠子被拐案不抱希望,倒不如说在精神上受到了沉重打击。”

“如果那样,重点要放在冈林浩这条线索上。难道不是吗?”

“好啦,现在还马上深入不到那里,总之尾形良平说尾形恒子的相好住藤泽与平冢的情况,是今天最有参考价值的。”

“尾形恒子有相好也许只是她丈夫的推测吧,如果尾形恒子被冈林浩收买,他俩之间的接触就会频繁,也许就会变成那样的关系!”

羽根村妙子旁边的老绅士用手掌捂住嘴打哈欠。虽然羽根村妙子没有说,但是小山修三似乎预感到尾形恒子已经死了,眼前浮现出她死后的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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