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天大的事情了。详情我晚点说明,总之请尽快赶来。啊,可以的话,麻烦尽量不要引人注目。等等见。”

户村流平打手机紧急通知师父。他的师父当然是侦探事务所唯一的所长——鹈饲杜夫。虽然绝对称不上可靠,但他终究高挂“欢迎麻烦事”的招牌,肯定会开着爱车蓝色雷诺,迅速赶到西园寺宅邸门前紧急煞车。如此心想的流平,立刻前往西园寺宅邸门口待命,引颈期盼他的到来。

经过有点久的三十分钟,随着充满节奏感的排气声停在流平面前的,不知为何是一辆蓝色的本田小狼机车,后座是写着“来来轩”的外送箱。身穿白厨师服装的男性,毫无意义以花俏动作下车。“感谢惠顾!”

“……”流平沉默不语,暂时移开目光。

怎么办?这怎么看都像是伪装成拉麵店员工的私家侦探。

流平思索该如何反应时,男性主动压低声音,天真地露出胜利者的笑容。“不是拉麵店喔。流平,是我啦,我是鹈饲。吓到了?”

“不,没吓到。”要是动不动就受惊,没办法担任侦探徒弟。“话说,我从一百公尺远就觉得‘啊,鹈饲穿成拉麵店员工的样子过来’。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今晚要打工……”

“你别乱讲话!”侦探声音变得粗鲁,他是当真的。“错了,我不是从打工的地方赶来,是你要求‘不要引人注目’,我才用心扮装。”

“这样反而引人注目!”流平对鹈饲秀出手表大喊:“何况你以为现在几点?凌晨三点外送的拉麵店员工太不自然吧?”

“原来如此,看来我选择错误。”鹈饲大事不妙般打响手指。“不过,你这么说才叫做没常识。凌晨三点出勤的私家侦探太不自然吧?”

“哎,这一点我道歉。”流平搔了搔脑袋环视四周。“总之不要站着聊,可以进来吗?”

流平带鹈饲进入西园寺家,就这么进入宅邸,来到流平分配到的三坪和室。这里是西园寺家的客房。流平拿坐垫邀师父坐下。

“总之,请坐吧。不对,得先请你换衣服,这副打扮实在是……”

“不要紧。”鹈饲话没说完,就在眨眼之间迅速撕掉拉麵店员工的服装。取而代之现身的,是身穿熟悉西装的私家侦探鹈饲。“哼,如何?”

“……”就算鹈饲这么问,流平也只想问他这种乏味的变身有何意义。“总之坐吧,我去泡茶……”

流平以茶壶泡茶,两人隔着桌子相对而坐。但是该从哪里说起?流平犹豫时,盘腿坐在坐垫上的鹈饲先开口了。

“那么,先说明详情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本次事件可能是命案。总之,请听我说……”

流平在桌面探出上半身,鹈饲摇头伸出双手制止。

“慢着慢着,照顺序来。命案?谁想听这种事?”

“啊?”这个人在说什么?

“啊什么啊,你为什么理所当然位于西园寺家,还成为重要客人分到这间客房?先告诉我这方面的详情吧,我生性最在乎这种小事。”

“咦……你说这件事?哎,确实需要说明就是了……”

流平逼不得已说明原由。事情并不複杂,简单来说,西园寺庄三的么子西园寺圭介,是流平大学时代电影社团的朋友,两人直到流平辍学都在来往。圭介身兼製片、导演、编剧与主角,自己製作一部电影,昨天是拍片日,流平也从早上担任打杂与配角。他们在乌贼川河岸拍片到傍晚,拍完到市区KTV唱歌喝酒,后来流平接受圭介的邀请,就这么打扰西园寺家,以平常很难有机会喝到的高级威士忌续摊……“唉,鹈饲先生,你在听吗?”

流平大喊之后,不知何时躺下来的鹈饲,打个好大的呵欠回应。

“啊……哎,老实说,你讲得很无聊,我打从心里觉得无聊。我早就很清楚你的日常很无聊,差不多该说明那件不无聊的命案了吧?”

“明明是你自己想听,请不要把‘无聊’两个字挂在嘴边!还有,鹈饲先生,你在别人家太放鬆了。喂,别用坐垫当枕头!”

流平抽出鹈饲头部下方当成枕头的坐垫,让他好好坐在坐垫,才终于完成说明的淮备。只要鹈饲在场,做什么事都很花时间。

“那我如你所愿述说事件经过吧。这是几小时之前,在雀之森发生的奇妙事件。请仔细听我说……”

流平说明他在雀之森目击的整段过程。刚开始没什么兴趣聆听的鹈饲,似乎也随着话题进入核心而刺激到侦探的职业意识,表情逐渐变严肃,最后还探出上半身。

流平说到告一段落时,鹈饲像是惊讶于结局过于凄惨,呻吟说着“居然会这样”以双手掩面。

“难以置信,什么都没做?明明在深夜和可爱女生到阴暗的森林里独处,却是这种结果?别耍帅,直接扑上去不就好?扑上去!”

“用不着对这方面感兴趣!”不过,鹈饲就是会对这种事感兴趣。“不提这个,重点在案件啦,案件。有种凶杀案的味道吧?”

流平重新询问,鹈饲也终于恢复为侦探的表情认真回答。

“原来如此,确实挺有趣的。所以你与由理绘小姐后来怎么做?跑去追那个逃走的神秘人物?”

“怎么可能。我们当然是跑回这问宅邸,将刚才目击的这件事告知屋内其他人。西园寺家的人最初半信半疑,但前去别馆确认庄三先生卧室之后,所有人脸色大变。卧室空无一人,床也是凉的,决定性的证据在于庄三先生的轮椅倒在后门旁边。对,正如字面所述横向倒地,如同某人从后门粗鲁扔轮椅进来。”

“嗯,西园寺家的人们至此终于察觉不对劲是吧。一般来说,庄三先生不可能留下轮椅独自失踪。”

“是的。后来众人分头在宅邸内外寻找好一阵子,却还是找不到庄三先生。”

“这么一来,你与由理绘小姐目击的光景,就真的具备重大意义。依照你的说法,这个事件应该是神秘人物带着不良于行的庄三先生到断崖扔进海里,然后仓皇逃走。假设如此,你与由理绘小姐曾经在雀之森近距离见到恐怖的杀人魔。”

流平听鹈饲这么说,再度颤抖。“果、果然是命案?”

“嗯。不良于行的庄三先生要是从断崖坠海,得救的机率几近于零。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庄三先生很可能已经丧命。”接着,鹈饲后知后觉提出单纯的问题。“既然这样,你们得尽快叫来的应该不是私家侦探,是警察吧?但你们似乎还没打一一〇报警,这究竟是谁的指示?”

“啊,关于这个……”流平要说明原因时,隔着一道拉门的旁边房间,传来一个具有张力的女性声音,打断他的话语。

“是我的指示。”

拉门瞬间无声无息滑动,现身的是体态稳重过度,如同啤酒桶的妇女。她身穿类似丧服的黑色衣物,环绕腰部的腰带像是随时会撑断,年龄约四十岁前后。她不太自在地正坐在杨杨米上,朝鹈饲恭敬低头致意。

“初次见面,我是西园寺花代。”

流平轻声补充:“这位是西园寺庄三先生的长女,由理绘小姐的母亲。”

“啊,原来如此,您好……”鹈饲颇为困惑地注视花代,接着看向她原本所在的深处房间。“夫人,想请教一件不重要的事,您刚才一直在拉门后面听我们交谈吗?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听的?”

“很抱歉,我从户村先生的无聊日常,一直听到现在。”

为什么连她都要说我的生活无聊?还有,她再怎么样也偷听太久吧?既然要出来就早点出来啊!

花代无视于不悦的流平,若无其事说下去。

“是我决定别报警,这当然也是全家人的共识。另一方面,我们也请户村先生找您过来。因为我们听说鹈饲是本市最高明的名侦探。”

“是的,我不否认我是本市最高明的侦探。”侦探厚脸皮地完全附和花代这番话说下去。“不过,为什么不报警?他们也挺优秀喔,而且基本上免费。”

花代听到鹈饲这么说,遗憾般摇了摇头。

“如果户村先生与由理绘说的是真的,帮家父推轮椅的神秘男性,果然很可能是西园寺家的某人吧?”

“总之,外人犯案的可能性也不是零。”鹈饲姑且维持慎重的态度。“但如夫人所说,依照现状,得认定凶手是西园寺家的男性。这座宅邸周边没有像样的住家,最重要的是,能在深夜推轮椅带庄三先生前往户外的人,应该是庄三先生亲近的人。”

“我也有同感。”花代夫人难过地点头之后,毅然决然抬起头。“这么一来,果然不能随便报警。您明白吧?”

“想要不了了之?不可能,我也无法认同。”

“当然不是要不了了之,甚至相反,我希望务必揭发真相,请您找出杀害家父的真凶。”

西园寺花代正式向侦探提出委托,但鹈饲脸色为难。

“还没确定庄三先生遇害……何况找出凶手之后,您要怎么做?”

“让他自首。”花代以平静但有力的语气断言。“只有如此才能将案件造成的影响降低到最少,维持西园寺家的体面。”

“原来如此,这是明智之举。今天是周日所以还好,但到了周一,要是名誉会长缺席,会在‘雀屋’内外造成问题吧?即使能隐瞒一两天,也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事情迟早会闹开。”

“所以,得在这之前破案。”花代以不容分说的语气回应,在下一瞬间俐落弯起硕大的身躯行礼,额头几乎碰到榻榻米。“拜托您,您是唯一的依靠。”这是侦探很爱听的必杀台词。

“真是的,没办法了。”听到这番话的鹈饲喜形于色,耸肩回应。“那么,我就尽量回应夫人的期待吧。请夫人淮备一张很多零的支票,此外……”

鹈饲暂停片刻,向花代提出另一个重要请求。

“可以在客厅集合西园寺家所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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