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魏泽失踪一事,大家最后决定先观察一下,等到中午再讨论该怎么做。因为松月说,也许他会在中午之前突然回来。他似乎很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至于今后该怎么办,暂时没有讨论出结论,我们就开始各忙各的。松月和鸟居去工房,唐间木老爹拿着扫帚走向宿房后方,衣婆婶留在餐厅默默洗碗,然而在她脸上看不到往日的亲切。户外的天色已经亮了。

“道尾,北见和摩耶小姐还在厕所吗?”

“对喔,她们好像去了很久。”

真备站在厕所门前叫她们的名字,却没有人回答,于是在敲门后轻轻推开门。

“——咦?”

里面空无一人。

我们回去房间察看,也不在房间里。

“喂,真备,该不会……”

不安顿时在我的内心扩散。

“怎么可能——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胡思乱想。”

真备嘴上这么说,却也露出慌张的眼神。

“北见小姐!喂,北见小姐!”

我在走廊叫着她的名字,却没有人回答。竖起耳朵,只听到餐厅里传来衣婆婶洗碗的声音。

“道尾,是不是在二楼?”

“去看看。”

我们一起走上楼梯。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宿房二楼,虽然空间没有一楼那么大,但走廊两侧各有两个房间,右侧第一间的拉门大大敞开着,我忍不住探头张望了一下。这里似乎是书库,三面墙壁都放满了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本。

“北见小姐——摩耶小姐!”

我们走向走廊深处,没有人应声。我们继续叫着她们的名字走了回来。

“真备,怎么办?北见小姐不在。”

“道尾,不要慌张,她们可能走出去了。”

“但怎么可能没告诉我们一声——”

“我在这里,小声一点。”

听到这个声音,我们一起转过头。凛从走廊最深处的左侧拉门探出头来,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正在向我们招手。

“北见小姐!”

听到我大叫的声音,凛一脸无奈地回头看着室内。我和真备急忙赶到房间门口,往里面一看,发现摩耶正静静躺在靠墙的钢管床上。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摩耶小姐睡了吗?”

“对,她好像早晨起来时就很不舒服。”

“原来摩耶小姐的房间在这里。”

这个单调无趣的房间很不像时下年轻女性住的地方,房间内除了摩耶躺着的钢管床外,还有一张折叠式矮桌,旧型电视,以及上面的手机充电器——枕头旁放着一个绵羊娃娃。如果没有那个娃娃,谁都不会想到这是女人的房间。房间角落放着在家具中心买的木质矮柜,上面放了许多已经翻得很旧的佛像相关书籍。

“道尾,不要探头探脑的。”

“喔,的确不太礼貌——咦?真备,这里有值得一看的东西。”

我并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才这么说,而是发现书架角落放了我写的书。我把在福岛县深山里遇到的事硬是写成小说出版了,真备和凛也以真名在小说中出现。

“真的耶,道尾老师,太好了!”

“摩耶小姐完全没提起她看过我的书这件事,是吗?原来她不好意思啊。”

“可能只是放在书架上根本没有看。”

“你别这么说嘛。”

也可能是表弟的新婚妻子忍的推荐,她才勉强买了我的书。

“啊——摩耶小姐,不好意思,把妳吵醒了。”

凛把头伸到床边,摩耶睡眼惺忪,纳闷地看着我们三个人的脸。她慌忙想要坐起来,凛轻轻制止了她。

“妳的气色很差,再多睡一下吧……”

“但工房那里很忙,我也有很多工作没有完成——呃,我睡了多久?”

“只有二、三十分钟而已。”

“睡这么久了吗?——我该起来了,谢谢你们。”

摩耶缓缓坐了起来。凛没有阻止,只是一脸担心地看着她的脸。摩耶腼腆地对她展露微笑,她们看起来就像一对感情和睦的姊妹。

“真备先生、道尾老师,谢谢你们。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别这么说,我没能阻止道尾擅自闯进妳的房间,真不好意思。”

“不,摩耶小姐,真备有时候会胡说八道——”

我慌忙否认,没想到真备一边嚷嚷着“逮捕现行犯”,一边拉着我到走廊。

“喂,等一下,真备——啊,摩耶小姐,请妳多保重。”

我被真备拉去楼梯的方向。

“到底怎么了?”

“摩耶小姐就交由北见照顾吧,我想去刚才经过的书库看一样东西,所以想找你一起去。”

“那也可以好好说嘛……嗯?想看什么东西?”

“监视摄影机的影像。”

“刚才的书库有这种东西吗?”

刚才我一直担心凛和摩耶,根本没有注意到。

我和真备一起走进书库。书架上的藏书都是有关佛像制作的书籍,每一本书都比摩耶房间里的更厚,感觉也更昂贵,其中也不乏一些线装书。室内有不少灰尘,我连续打了三个喷嚏。

“你的身体还是这么敏感。”

“托你的福。咦——你是说那个吗?”

房间深处的书架之间,放了一张小书桌,上面放着一台十英寸左右的荧幕,但现在没有放映任何影像。随意放在荧幕旁的长方形仪器应该就是刑警今天一清早归还的数位记录器,旁边是好几条用橡皮圈绑起的电线。

“没有接电线,你不是要看仪器里的影像吗?不知道有没有说明书——”

我在荧幕后方和书桌下寻找着,真备捡起电线,动作利落地把荧幕和记录器连接了起来。然后,按了机器上的按钮,三两下就完成了设定工作。

“你知道怎么弄吗?”

“我在工作上偶尔会用到。”

“工作?你用来拍摄什么?”

“拍枯萎的芒草——好,完成了。”

真备按下记录器的按钮,荧幕上出现了黑白的影像。画面分为上下两个部分,上面显示的是正面入口,下面是松月老房主小屋后方后门的影像。一想到这是那两只乌鸦录下来的影像,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最后的影像是十二月二日——昨天白天的影像。之后,鸟居先生就把记录器交给了谷尾刑警。”

在分割画面的右下方显示着日期和时间,目前显示的是“2003/12/0212:26”。刚好是昨天刑警率领警察搜索结束的时间。

“十天前——十天前……”

真备操作着手上的纪录器,不断切换画面,右下方的日期逐日倒退着。

“喔,找到了。”

日期倒转到“2003/11/22”那一天时,真备让画面停止下来。

“冈嶋先生失踪的日子——也是你一个人来瑞祥房的日子。你说你几点到这里?”

“我记得是下午四点左右。”

“那就从前一个小时开始看。”

真备按下记录器的按钮,黑白画面的影像不停地跳动起来。我纳闷地看着荧幕,发现画面中出现了我以惊人的速度,从画面下方朝向画面上方倒退的身影。原来他在倒带。

“道尾老师粉墨登场了。”

画面静止后,又以正常的速度播放起来。一辆出租车停在画面后方,我从后车座下了车,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

“看这种画面有什么用?要确认的是那天晚上的影像,冈嶋先生是在晚上失踪的。”

“我知道,我只是好奇。”

真备再度快转画面,显示时间的数字迅速变化着。

“从这里开始就是值得留意的晚上的录像画面。”

画面快速地暗了下来,太阳下山了。但或许是因为摄影机的感光度很高,影像并不会太模糊。

“——没有人经过。”

我看着荧幕上快速播放的影像低吟道。不时有虫子快速飞过画面,但摄影机拍摄到的影像完全没有变化。晚上八点——九点——十点——

“停!这里。”

我忍不住叫了起来。但画面已经早一步解除快速播放,呈现了正常的速度。真备当然也注意到了。

“慈庵住持……”

我们同时叫了起来。

时间显示在“2003/11/2222:11”。我发现照相机放在工房,走出房间时,墙上的时钟指着十一点多,眼前影像是在一个小时之间。也就是在我听到那个奇妙声音的一小时前,千手观音咧嘴笑的一小时前。

慈庵住持出现在分割画面的下侧,也就是后门的摄影机所拍摄到的画面。在黑暗风景的中央,高大的僧侣好像喝醉酒般步履蹒跚地慢慢从下面往上方移动。那是他离开瑞祥房回到寺院的画面,他的肩上扛了一个看起来很沉重的大袋子,刚好是一个人高度的——

“那是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差一点跳起来,真备也吓了一跳,赶紧转头看。

“啊,对不起——吓到你们了吗?”

凛用手掩着嘴,站在门口。摩耶也在她身后探出头。

“摩耶小姐已经平静下来了,说要去工作。你们在看什么?啊,是监视摄影机的画面,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凛一边说着,一边探头看着荧幕,然后倒吸了一口气。

摩耶也伸长脖子看着画面,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住持?……”

姑且不论凛,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让摩耶看到这些影像。不能再让她承受打击了,否则实在太无情了。

“摩耶小姐,呃,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慈庵住持可能刚好拿什么大行李……”

我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真备制止了我。

“摩耶小姐好像知道什么事。”

听到真备的话,我再度看着摩耶的脸。她神情严肃地注视着荧幕,脸上露出“嗯?”的表情。这种表情越来越明显,惊讶的表情也渐渐消失了——最后,她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那是小佛牌啦。”

“——小佛牌?”

摩耶用力点头,对我们笑着说:

“太好了——那两名刑警一定是看到这个画面才把慈庵住持带走的,他们完全误会了。因为住持肩上扛的是装了小佛牌的头陀袋。老师,你还记得吗?那天工房里不是有装了小佛牌的头陀袋吗?”

“头陀袋里的小佛牌……啊!”

我想起来了。那天,工房的放置所里的确放了一个很大的头陀袋,里面装了很多小佛牌,慈庵住持还说,必须在当天之内为所有的小佛牌入魂,还说如果来不及在放置所内完成,他打算带回寺院继续工作。

“没错,没错,那是头陀袋。”

我把头陀袋的事解释给真备和凛听,凛垂下肩膀,松了一口气,真备连连点头,把目光移回画面。

“所以,慈庵住持就把来不及入魂的小佛牌带回寺院,就像上班族把工作带回家一样。入完魂后,第二天早上又拿回来这里。”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第二天早晨,我亲眼看到头陀袋放在工房。袋口绑了起来,唐间木先生说,这代表里面的小佛牌已经全都入魂了。”

“这么说,第二天早晨的影像中应该有他扛着这个袋子走过来的影像。”

说着,真备再度快速播放画面。我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映照着夜晚的景象,带着噪声的画面。

“喔,就是这里。”

画面以正常速度播放。时间是凌晨五点零三分。太阳还没有升起,却可以清楚看到慈庵住持扛着头陀袋从画面深处走过来。

“原来如此,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对,没有问题。慈庵住持扛着装小佛牌的头陀袋离开瑞祥房,第二天早晨又带回来了,就这么简单而已。

“——啊哟,真是无妄之灾。”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慈庵住持开朗的声音。我们互看了一眼,四个人同时奔向楼梯口。声音是从餐厅传来的。

“住持,你应该在那里住下,吃个两、三天的牢饭,这么一来你肚子上的肥油或许可以消掉一点。”

我们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发现那里坐着两个光头。慈庵住持和唐间木老爹面对面坐在桌前。

“阿唐,可不能拿这个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你的肚子也太丑了——咦?这不是小凛和摩耶吗?”

唐间木老爹回头向我们挥手。某些时候,他的眼里似乎只有年轻女人。

“住持,你回来了。”

摩耶走了过去,住持抬起头莞尔一笑。

“让你们担心了,结果是警方误会了。”

慈庵住持向我们说明了情况。我们果然没有猜错,警察看到我们刚才在二楼看到的影像十分惊讶,所以约谈了慈庵住持。

“我把小佛牌开光的事告诉他们后,立刻消除了他们的疑问。结果,我就对他们说——既然他们三两下就相信我,根本没必要把我找去警局走一趟!你们说对不对?如果我说谎怎么办?既然他们全盘接受别人的说法,那么不管在这里了解情况或是去警局侦讯都一样。”

慈庵住持一派轻松地说着,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在警局侦讯,他们会请我吃猪排饭。不过,那个叫谷尾的刑警说不行,会被认为是诱供。”

慈庵住持比平时显得更多话,看来突然被带去警局这件事让他内心无法平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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