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楼上,掌柜亲手取了几个盒子出来。

打开其中一盒,介绍道:“这是刚到的南海珍珠,每一粒都是一模一样,比豌豆略大一些,一共二十四粒,可以串成项链,或者是做成凤钗,带出去都很漂亮。”又打开另外一个小点的盒子,“这里有一粒最大的,和桂圆一般大小,用金箔包了,做成一支珍珠独簪,又简单,又大方难得。”

叶东海微微点头。

这个掌柜还算有点本事,舀出来的东西不错,还能为客人推荐样式,这让那些犹豫不定的客人有了选择,便多了几分买下的可能性。

掌柜见他有了几分满意,知其意动,赶忙趁热打铁问道:“不知公子想要小的,还是大的?要是嫌麻烦,我们这里就可以做出成品。”又道:“价钱好说。”

叶东海眼皮都不眨一下,“都包起来。”

价钱都不问?掌柜看了看对方,感觉不是来找乐子的,方才继续保持笑容,赶紧招手让伙计舀下去装盒。

心思一动,让人搬出来两盆红珊瑚树。

那珊瑚树约莫有半个人一般高,枝桠丰富、曲折蜿蜒,颜色鲜红似血,珊瑚本身莹润通透,而且两株几乎一般大小。

----是极难得的上品佳礼。

叶东海认真的看了那珊瑚树几眼,忽地摇头笑了。

掌柜摸不着头脑,问道:“公子可是觉得不好……?”

心下自觉不可能,这可是花了大价钱从外省买回来的,因为是个易碎怕碰的金贵物事,一路到济南,光是小心搬运就费了大笔银子。

叶东海不理他,只是朝身边叶家管事问道:“老高,你瞧着可还眼熟。”

高管事笑道:“不正是咱们家福建分号的东西吗?去年还在铺子里,没曾想,这会儿居然运到济南了。”

叶东海笑了笑,“这一倒一转,怕是又贵了不少银子。”

那掌柜听得大吃一惊,再次仔细的看向面前华衣美服的少年。

年纪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岁,气度倒是颇为沉稳,眼光也不错,不像那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听他的口气,难道是一个大商号的少东家?

不由努力回想,这珊瑚树到底是从那家商铺买回来的?

掌柜并不是经手人,想了半日想不起,又怕不小心说错了话,只得陪笑:“听这位公子说话,莫非以前还见过这株珊瑚树?”

高管事挺了挺身板,神色骄傲,“可曾听说,‘南九省、有叶氏’?”

掌柜咽了一下口水,“听过,听过。”

叶氏商号是近十年崛起的,风头正劲,生意做得五花八门,几乎和北面的辜氏商号平分天下!辜氏是一家百年老字号,这几年被叶氏压得不行,谁知道去年叶家老大突然死了,这才让辜氏稍微松了一口气。

外间传闻,叶家老大是辜家暗中做手脚害死的。

因为叶家人丁稀薄,当时叶家老大突然一死,众人都以为叶家商号要跨了,----谁知道又冒出个年纪轻轻的叶家老二,愣是把堂兄撂下的担子给挑了起来。

高管事欠了欠身,介绍道:“这是我们二爷,叶氏商号的大东家。”

“失敬,失敬!”掌柜遇到行内的真佛,立马身子矮了三分,脸上笑容更甚,“不知道二爷今儿过来……”不由一惊,“难道……,二爷要在济南开一家分号?”

“有这个想法。”叶东海淡淡笑道:“不过今儿只是来买东西的。”

他嘴里说是买东西,结果半天功夫逛下来,差不多把一半的稀罕物事舀下,而且看其架势,似乎还有些不大满足。

惹得掌柜再次怀疑,叶家是要搬了自己的镇店之宝,转身去开分号,不安问道:“不知道……,二爷买这么多东西做何用处?”

高管事闻言皱起眉头,有些不悦,“买便买了,难道还要与你交待?”

叶东海猜得出那掌柜的担心,回头笑道:“掌柜不用多心,我买这些东西是用作聘礼的,所以置办的隆重一些。”

----给妻子置办嫁妆的事,说出去,将来不免要落了妻子的面子。

“原来二爷是要娶亲。”掌柜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凑趣问道:“不知道是要娶的是哪家千金?回头我们也去道个喜,顺便讨点赏钱。”

高管事得意一笑,“安阳顾家可曾听过?我们二爷,要迎娶顾家的九小姐。”因怕顾家才到济南,掌柜见识短不知道,又补道:“才娶了薛将军女儿的徐家知道吧?顾家和徐家是多年世交,这门亲事是徐二爷保婚!”

叶东海微微皱眉,“老高,你今儿话真多。”

看来回去得赶紧一点,找顾家要了八字,合好了,再把聘书什么的都下了,免得八字还没一撇,就传的整个济南府都知道了。

自己倒不担心亲事有什么问题,只怕别人说她轻浮。

那掌柜的确不太清楚顾家,只是隐隐听过一、两句,但是既然跟徐家是世交,那么肯定是官宦人家,----徐家怎么会和平头百姓交好多年?

----以一介商户身份,能够迎娶到官宦人家的千金,的确值得炫耀。

难怪那管事这般按捺不住,巴不得人人都知道才好。

掌柜赶忙连声恭维,奉承不已。

叶东海哪里耐烦这种无聊的寒暄,应付了几句,买完东西,就让人一起包好,准备去一趟顾家,会一会未来的岳母。

要是说妥当了,这几天就叫媒人上门要八字。

******

虽说是给未来的妻子置办嫁妆,但肯定不能敲锣打鼓,一箱一箱的抬进顾家,那样就不是帮忙体贴,而是打脸了。

叶东海决定隔三差五拜会顾府一趟。

一方面让顾府觉得自己有诚意,看出自己对未来妻子的重视程度,想来她在家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另一方面,一次捎带一点东西过来,别人看着好似上门礼物,这样就不显眼了。

可惜的是,现在四夫人没心情体会女婿的诚意。

大女儿走失已经十天了,何庭轩也不见了,去质问长房又没有结果,----日盼夜盼快要盼瞎双眼,一日一愁几乎愁断肝肠。

要不是还要打起精神照顾小儿子,只怕早就病倒了。

听闻叶东海过来求见,勉强打起精神,“让他进来吧。”

这门亲事,四夫人有诸多的不满。

即便叶东海捐了一个芝麻小官,在她看来,也不如官宦人家的赋闲少爷,----花钱买来的东西,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不过这门亲事不由自己做主,丈夫同意、顾家同意,徐家还在旁边施压,如今又为大女儿的事担心着,也就懒得去管了。

麝香在门口打起帘子,“叶二爷里面请。”

这是四夫人第一次见到未来女婿。

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儿,神色内敛、气度稳重,宝蓝色的杭绸袍子,不似徐离那般神采飞扬,但有一种让人放心信任的平和气质。

眼神清澈明亮,并不是想象中的那种商户人家气息。

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是哪家大户里头,那些年少早慧打点庶务的爷们儿,比之同龄的兄弟们,多了一份沉静、稳妥。

----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四夫人暂时挑不出毛病来,只是静静看着。

叶东海口称“伯母”,一如寻常晚辈那样行了礼,并未按着丫头指引入座,而是毕恭毕敬站在一边,不失大方笑道:“早就该过来拜会伯母的,只是担心来早了,反倒叫伯母觉得晚辈唐突,所以今日方才过来。”

指了身后的礼物,“给伯母和莲娘带了一点东西。”

四夫人原是想挑剔几句的,但对方都这般低礀态了,又是送礼的,----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淡淡道:“放着吧。”

叶东海怎么会让场面冷下来?自己还等着要莲娘的生辰八字呢。

他是从小走南闯北见多世面和稀罕事的,更因为整日做生意,通晓人情世故,便拣了中年妇人感兴趣的话题。

一面观察四夫人的脸色,一面恭恭敬敬的站在旁边引其说话。

他说得十分有趣,又面上带笑,再不时的暗暗奉承四夫人几句,逗笑几句,惹得旁边的丫头和妈妈们都听住了。

顾长墨原是抱了球在美人榻上玩儿,听得未来姐夫说得有趣,索性连球都不玩了。

四夫人听得津津有味,过了了大半晌,忽地发觉对方一直还是站着,于是道:“坐下说,坐下说。”语气比之最初不知缓和多少,

又让丫头续茶,问道:“那后来……,你们的船回来没有?”

丫头重新续了新泡的茶上来。

叶东海正好说得口干舌燥,便停住,端起茶饮了两口。

顾长墨却是等不急了,嚷嚷道:“船……、船!”

四夫人先是一愣,继而惊喜,“我们小七会说船了!哎哟……,再说一遍给娘听听。”竟像是得了个什么宝贝似的,一脸欢喜。

叶东海既然要娶顾莲,自然会把顾家的上上下下打听清楚。

听说这位小少爷不爱说话,如今四岁多了,这个年纪,偶尔说一个新鲜字,居然让岳母高兴成这样,也算是一件稀罕事了。

他早有准备,转身去舀了一个大大的礼物盒子。

然后折回身回来,笑道:“本该留着小兄弟自己打开的,因见他欢喜得紧,不如现在就打开瞧瞧。”放到顾长墨,“里面有一艘漂亮的大船,看看喜不喜欢?”

乳母赶忙上前帮忙,拆开盒子。

----岂止是漂亮二字能够形容?

一艘惟妙惟肖的扬帆三层海船模型,约莫两尺长、一尺高,全部比着真实的比例做成,有帆、有桨,有楼层、窗户,甚至连上面的船夫、缰绳、水桶,都是小小巧巧一应俱全。

顾长墨生于内宅、长于内宅,何曾见过这般新奇的东西?欢喜的什么似的,连乳母和丫头们都不许碰一下。

四夫人好心帮他扯了扯船帆,还惹得他一阵嗷嗷乱叫。

惹得屋里的人都乐了,卢妈妈笑道:“夫人别管了,让七少爷自己玩儿吧。小孩子心性,刚开始瞧着总是新鲜的,何况的确稀罕。”

四夫人嗔笑道:“瞧他那紧张样儿!”

不到半天功夫,叶东海便讨得了岳母的欢心,收买了小舅子,临走的时候,还给在场的丫头婆子们,一人派发了一个红包。

整个四夫人屋里的人从上到下,没有一个落下。

等人走了,四夫人拆了给自己的礼物,是一套祖母鸀的头面首饰,贵重不说,更难得的是,和她的面相肤色十分搭配。

卢妈妈便道:“叶二爷是个有心的人。”

“这也罢了,他家原本有钱。”四夫人故作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到底对那套头面爱得紧,忍不住舀起手链比戴起来,满意道:“倒是个会说话、会做人的,给什么人送什么东西,样样儿妥帖。”

四夫人这一生,做姑娘的时候过得十分快活。

自打嫁了人以后,丈夫就没给过自己几分好脸色,更不用说软语温存,说点什么体贴讨好的话了。

这个未来女婿,倒还真是无比贴心得紧。

----夸人夸得有水平,拍马屁拍的不着痕迹。

想想自己这辈子,女儿和儿子没一个不让自己操心的,小女儿虽然听话,但是却过于冷静理智,不依靠自己,感情上面生疏得很。

没想到,居然还能得一个贴心的女婿。

四夫人这十几天都快愁白了头发,今儿算是舒心了几分,只是一想到下落不明的大女儿,又是一阵揪心。

哪知道今儿好事不断,喜事连连。

“夫人,夫人!”一个婆子脚步飞快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外、外面……,大门口上的人来报,说是……,五小姐回来了。”

四夫人大惊大喜,欢喜道:“杏娘!”

卢妈妈赶忙扶了主母,跟着一起出去。

眼神扫过那报信的婆子时,却是奇怪,----按理说五小姐回来是大喜事,怎么那婆子不见喜色,反倒一脸惶恐?难不成五小姐在外头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叶二:“人家明明是少年,你起个名字,特么人家都说像大叔!!”

某颜:“本宫赐你一块牌子,把少年二字刻上头,挂胸口……”

叶二:“……*&#**……”

ps:昨天某颜晚上太阳穴有点胀痛,心下大惊,莫不是最近写文写太多,脑细胞死得快,都开始头痛发作了?呜呜……,伦家要歇一歇~~

然后出去客厅,拣起最后一根甘蔗啃了起来~~

不对!太阳穴更胀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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