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得以真相大白,是在两天之后。这个案件本身并不出人意料,然而……

在这两天时间里,皋月一直关照着三位被害者的家人,忙得不可开交。按道理,樱川家的事情本不应由皋月出面张罗,但是为了不使弥生成为众矢之的,皋月主动承担了这一任务。

然而,超出皋月的想象,这真是一件劳心费力的事情。凶手还未抓到,三位死者的家人们将怀疑的目光全部投向了樱川家。在丰乡家,父母和兄长夫妇负责应酬,自己只是随心所欲她在一旁观望,现在想起来,皋月不由得在心里对他们表示敬意。

其间,只有侦探自始至终表现得无所事事,好像任何事情也没有发生。用人们一方面照顾着侦探,一方面对事件进行调查,显得井然有序,与此相反,侦探本人从一大早便开始品尝红茶,从不做任何事情。这使精神上几乎陷人崩溃的皋月感到愤怒和焦虑,但于此同时,事实上也让皋月感觉到了某种安慰。在一切处于极端紧张的状态下时,只有侦探经常使用的沙发,像是一个真空地带,让她感觉如释重负。

如事前约定的那样,侦探已经在宅邸连续逗留了两天。高兴的时候,他也曾帮助驱逐那些抓住皋月不肯罢休的家伙们。如果没有他,或许皋月早已崩溃。

“调查情况进展得如何,山本?从那位警官那里得到了什么情报吗?”在日光浴室一边喝着红茶,侦探一边向一旁的管家询问。工作告一段落的皋月,也凑过来坐在了对面。女仆再一次端上了红茶。

“是的,侦探大人。首先是事件当时的情况。尸体解剖的结果,证实三位被害者都是在十点至十点三十分之间被杀害的。此外,在别馆周围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据说,积雪上留下的只有侦探大人等各位往返的足迹。大雪停止的时间是十点十分左右,而爱知川先生接到水口先生的电话是十点二十分左右,那时雪已经停止。此外,警察对别馆进行了搜查,并没有发现有人潜藏在馆内。”

似乎所有信息都储存在脑子里,山中流利地“背诵”着调查的结果。

“就是说……凶手在作案后无法逃脱,但也没有潜藏在别馆内,即,整个别馆处于密室状态,是这样吗?可以进入,但无法出去,这不是很有意思吗?”

“是这种情况。正如侦探大人所知,本馆和别馆相隔五十米左右,别馆的四周是个庭院,园内铺满草坪。如果没有任何工具,要想不留下痕迹地逃出别馆是不可能的。此外,根据守护在墙外围的保镖们的证词,并没有发现有人侵入或逃出。”

“是内部人员犯案?这真是最糟糕的结果。”侦探缩了缩肩膀,看了一眼皋月。

“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凶手如何逃脱?从别馆到本馆,总不会是从天上飞过去的吧?”皋月不禁插话道。侦探说是内部人员犯案,这就等于在说,凶手就是弥生、鹰亮或者皋月本人。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能够飞过去,那么也就可以躲过所有人的耳目逃出宅邸,是这样吗?”

“我并没有这么说。只是,在没有查清相关足迹之前,最好不要轻易地下结论说凶手就在我们中间。”

“你的意见非常正确。然而遗憾的是,市边刑警并不这么认为。”

“就是说,那位刑警已经将怀疑的焦点集中在我们的家庭成员当中了吗?”

“或许……”管家十分抱歉地回答道。“当然,考虑到皋月小姐等人的立场,他们并不会立即采取什么行动……”

“简直是一派胡言。弥生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外祖父体弱多病,如何能够—口气杀死三个人?只要冷静地想一想就会明白。难道说,警察在怀疑我吗?”皋月似乎有些歇斯底里。

“好了,好了。现在并不能马上得出结论。”侦探说道,“有些事情还有带进一步调查。另外,你们每个人的情况如何?不会只汇报警察的调查结果吧?”

“那么,先由我先来汇报一下情况。我负责调查水口先生的事件。”最先讲活的是司机佐藤。他晃着巨大的臂膀,放低了声音,开始解释道,“水口先生是从背后一一脊椎骨右侧、肋骨下端附近,被人用水果刀刺死的。只有一处伤痕,并没有发现其他外伤。水口先生并非立即死亡,但这无疑是致命伤。此外,刀子是从尼子先生的房间带出来的,刀柄上只有尼子先生的指纹。”

“尼子先生的指纹?”皋月惊讶地反问道。最初,对于调查结果她只是听一听,并没有打算插嘴。然而,随着警察开始就内部作案的可能性进行调查,她再也不能保持沉默。

“是的。除小指以外右手四个手指的指纹,呈持刀的形状被依次检验出来。”司机那巨大的脑袋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难道不是戴着手套行凶吗?”

“那样的话,原来的指纹会变得模糊不清。现在,指纹非常清晰。”

“这么说,是尼子先生杀死了水口先生吗?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水口先生明明在电话里说自己看见尼子先生被杀害了!”

“这些目前还不能得出结论。只是从现有的情况看上去,似乎是尼子先生杀害了水口先生。”

“很有意思。也许尼子是在装死。那么,其他情况怎么样?”侦探催促道。

“是的。水口先生的前额有一处小小的伤痕。可以确定是生前造成的,但不知道具体是在什么时候……”

“这个,是不是那天早上发生的事情?”皋月说明了早餐时发生的事情。别馆的房间不仅破旧,而且门槛过高。水口出门时被门槛绊倒,头撞在了走廊的地面上。在宅邸逗留期间,他多次出现这类“失误”。说起来,他就是人们当说的马大哈,或者叫冒失鬼。如果是女人,那就是傻姑娘。

“噢,的确听他这样说过。”

皋月看了一眼侦探,觉得他或许已经忘记了。在事件发生之前,侦探统称三个人为“小猪”,对他们每个个体并没有进行区分。

“谢谢!看来调查取得了一定的进展。”

司机微笑着,被人夸奖总不是件坏事情。

最后佐藤解释说,悬在半空中的电话听筒上,只检验出水口的指纹。接下来是头戴白色喀秋莎发圈的女仆田中那明快的声音。她负责尼子案件的调查。

“尼子先生头部右侧遭到三次重击。第一次力量较大,被害人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然后又连续遭到第二次和第三次重击。据称,凶手是面对被害人从左侧下手,即凶手极有可能是左手持有凶器。”

“左撇子……”皋月搜索着自己的记忆。“高宫先生的确是用左手……”

“是的。在相关人员当中,有三人是左撇子。一位是高宫先生,另两位是樱川家的用人。但是,两位用人均有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

“这么说,是高宫先生杀害了尼子先生?”

“这一点还不能断定……”和司机一样,女仆显得很无奈。“请允许我继续说明。凶器上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在入口处的雕刻装饰品检验出打扫女仆残留的指纹。从这点判断,可以认为凶手曾经擦拭了金部指纹。顺便说一下,凶器是黄铜质地,可以很容易地从台座上取下。”

“凶手曾光着手抓住凶器,所以必须将其擦干净?”

“估计就是这样。”女仆抬了一下一下那可爱的脸庞,“凶器沾有血迹,由此可以断定,凶手在行凶前擦拭了凶器。”

“那么,那个不大别致的眼镜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窗外照射进的冬季阳光使人目眩,侦探眨着眼睛继续追问着。山本迅速将窗帘拉上。

“与眼镜店确认过,确定尼子先生戴着的眼镜和被扔在陶瓷烟灰缸里的眼镜均为他本人的物品,黑框的那副似乎是备用眼镜。烟灰缸里残留有破碎眼镜的碎片。此外,烟灰缸上也有一条裂痕。但问题是,烟灰缸上并设有检测出尼子先生的指纹,只有仆人和高宫先生的指纹。”

“高宫先生的指纹?”

再次出现高官的名字,这让皋月感到惊讶。和尼子一样,高宫也不吸烟,因此并没有必要去触摸烟灰缸。

“是的。但是,高宫先生的指纹在现场只有这一处,其他地方再没有发现。”

“就是说,高宫先生进入房间,却只是触摸了烟灰缸?”

“的确是这样,尽管不清楚是什么理由。”女仆鞠了一躬,结束了讲话。

最后,管家再次走到了前面。杀害水口的凶手很可能是尼子,杀害尼子的凶手很可能是高宫,那么,又是谁杀害了高宫呢……皋月陷入极度混乱之中。然而,管家的报告加剧了这一混乱状态。

“高宫先生是被人从背后用绳索勒死的,脖子上只留下一条勒痕。由此判断,凶手可能是从背后袭击被害人,并将其勒死。高宫先生脸朝下倒在地上,右手里攥着一枚纽扣。调查结果表明,那是水口先生白天穿的西服右边袖子上的纽扣。那件西服悬挂在水口先生房间的衣橱内,纽扣已经不翼而飞。”

“这么说,是水口先生杀害了高宫?”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皋月完全无法理解。杀水口的凶手是尼子,杀害尼子的是高宫,而杀害高官的又是水口。他们互相“吞噬”,乱作一团。

“这个还不清楚。只是,据说用晚餐时,水口先生西服上的纽扣还在上面。如果脱落,无疑是在那之后。晚餐后水口先生洗过澡,不能排除在那期间什么人从房间里取走了纽扣的可能性。”

此外,关于作为凶器的绳索,正如爱知川所说,是一楼更衣室里用来捆绑浴巾的。更衣室内除高宫以外,只发现仆人的指纹。

“原来如此,那么,还有其他情况吗?”侦探满不在乎地催促着,皋月不禁怀疑,他能否对这些信息进行梳理。

“实际上,还有一件事情很是奇怪。高官先生穿的不是他自己的衣物,而是尼子先生的上衣和西裤。”

“噢?”侦探说着,显示出极大的兴趣,“就是说,高宫先生穿着尼子的衣服,手里攥着水口外衣上的纽扣——他可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您说得非常正确,侦探大人。”

至此,皋月终于明白了高宫的尸体让自已感到迷惑的原因——那是因为衣服不合适,身材高大的高宫,穿着矮小的尼子的衣服。

“可是,”皋月想起来,“高宫先生也有一件相似的衣服。该不是,高宫先生在更衣室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地方穿错了尼子先生的衣服吧?”

“皋月小姐,我认为这种可能性非常低。第一,三个人事先商定好时间,轮流入浴。第二,在被杀害时,尼子先生已经洗过澡,而高宫先生还没有入浴。第三,高宫先生身材高大,穿衣袖时立刻就会明白那不是自己的衣服。”

“那么,该不会是凶手替他换上的吧?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个现在还说不好。”管家的表情显得奇妙。

“与水口的情形相同,房间内只发现了女仆和被害人的指纹。大家是竞争对手,并没有进入对方的房间。”

“噢,当然啦,这也不是什么可以协商解决的事情,可是,这里面似乎很有意思。尼子被高宫打死,那位高宫却被水口绞死,最后水口被尼子刺死,非常完美的一个链条。日本象棋的对局中,有一招叫连将杀局,而目前的局而就像是连将杀人。”

“岂有此理!是水口先生给爱知川打电话,通告尼子先生被杀害了。至少,尼子先牛不可能杀害水口先生。”

侦探将此比喻成将棋对局,然而在皋月看来,它却像是埃舍尔描绘的楼梯。那是一幅名画,在画中,无论登上怎样的高度,却永远只是在沿着四边周而复始地运动。

“的确是这样。对不起,失礼了!”

如此明确的事情,难道作为侦探还不明白吗?皋月再次对他产生了质疑。

“这么说,是什么人故意设下的圈套吗?”

“那不也很奇怪吗?未免过于牵强。如果让人感觉,一个人杀害了其余两个人,倒也还容易理解。而且,还存在一个密室的问题。”

“的确,如何从别馆逃脱出去,这一点还不能解释清楚。”

“至少可以确定,水口先生是在尼子先生被杀害之后死去的。但是,凶手为什么要变换凶器呢?他完全可以继续使用手里的雕刻品。”

“非常聪明!我最容易被聪明的女人诱惑。”

“没有必要恭维。我需要的是答案,我希望尽早使弥生放心。”皋月发觉自已有些激动,于是深深地吸了口气,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接着说道,“可不可以这样考虑:凶手首先杀害了尼子先生。水口先生发现这一情况后,赶忙跑回自己的房间。凶手看到事情败露,为了杀人灭口,追赶着水口先生来到他的房间。然而,凶器不慎滚到餐具柜的下面。凶手在水口的房间看到了水果刀,于是便拿起刀

子杀害了水口。接下来,听到骚动的高宫先生从三楼跑下来,发现了死尸,便蹲下查看,凶手就势从背后用绳索将其勒死。高宫先生在痛苦之中,抓住倒在地上的水口先生的外衣纽扣,并将其扯断。最后,凶手将高宫先生的尸体抬到三楼……大致就是这样。”

“你真是非常出色,瞬间可以想象得如此丰富。”

对于这种无原则的赞赏,皋月感到厌烦。“请你态度认真一些,不要忘记你可是侦探!”

“原来如此。实在抱歉!可是,我的确在认真地履行善侦探的职责。”侦探那无忧无虑的表情始终没有改变。

“可是,皋月小姐,”管家插嘴说道,“暂且不谈密室之谜,这里有几个疑点。第一点,爱知川先生在电话里无论怎样喊叫都没有听到对方发出的声音。如果高宫先生急忙跑来,其后又被勒死,我认为爱知川先生至少应当能够听到高宫先生的声音。第二点,凶手为何要特意将高官先生的尸体抬到他的房间?明明知道有人打了电话,可以想象立刻就会有人赶来。与其将死尸抬回三楼,尽快逃离现场才是上策。第三点,为什么高官先生要穿着尼子先生的衣服,或者说他怎么会被穿上尼子先生的衣服?第四点,为什么水口先生的西服外衣没有穿在身上?而且外衣上没有附着血迹?”

管家思路清晰,让皋月无言以对,只得沉默不语。

“是不是这四个问题解决了,这一神秘事件也就得到了解决,凶手也就浮出水面了呢?”

“或许就是那样。”山本郑重地点了点头。

此时,房门被打开,鹰亮出现在面前。

坐在轮椅上、由仆人推进来的鹰亮环视室内,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侦探身上。

“听说正在进行调查。有什么结果了吗?”

“不,还没有结论,刚刚听取了用人们的调查汇报。”

听了管家简短的说明后,坐在轮椅上的鹰亮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就是说,是推理小说中的密室杀人啦。三人被杀,本来就已经很棘手,凶手的手法又那么离奇。”

从鹰亮的表情上看不到问题的严重性。相反,在皋月看来,那隐藏在皱纹深处的眼神里似乎闪烁着光芒。

“可是,大雪封门,凶手无法出入别馆。如此看来,就是说凶手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中。向警察这样解释,请求他们撤回,你看如何?面对不存在的凶手,却这样毫无目的地搜寻,只能是徒劳的。这两天外画一片嘈杂,吵得我无法读书。”

“这种歪理能说得通吗?”皋月有些急躁,对外祖父提出质疑。

“是呀,就算以樱川老人的威望,也很难办得到,纵然侥幸成功,弥生小姐也不会接受。”与皋月形成鲜明对照,侦探漫不经心地插着嘴,那不以为然的态度让人感到失望。

“的确是那样。那么,你是怎样考虑的呢?”

“我还没有考虑成熟。且不说他们三人被杀,正如樱川老人刚才所说,单就凶手究竟是如何逃脱出去的这一点,我就非常感兴趣。”

“我也这样想。雪下下停停,停停下下,凶手很难事先制订出周密的计划。他只能在逃走时见机行事,这就要求凶手必须头脑清醒、灵活机智。依我看,这种人更应当成为我的贤婿、樱川家的继承人。”鹰亮豪爽地放声大笑。“噢,这个时候有你在我就放心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前些日子我曾说过,我对侦探很感兴趣。我希望不只是听听你的经历,而且还希望能够亲身体验。这样可以延年益寿嘛。”

听起来凶杀案似乎与己无关,在这个时候,外祖父的表现令皋月感到震惊。事发之后,皋月不知付出了多少艰辛,弥生不知忍受了多少痛苦,而这些外祖父似乎乎完全不予理解。

“因为这是外祖父决定的事情,所以到目前为止我一直保持沉默。不过,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不得不出来讲话。请问,您是真的打算让弥生从那三个人当中挑选丈夫吗?”皋月走到轮椅面前问道。

老人猛地皱起了眉头,回答道:“当然啦!”

“但是,在我看来,那三个人……老实说,我不知道外祖父是怎么想的。”

“什么!皋月不理解,弥生她却能理解。对于我们来说,彼此的信任比什么都重要。这一点弥生非常清楚。只不过,最终却成了这样一个结果。”嘴上这样说,鹰亮却显得满不在乎。

“或许,外祖父还要找新的人选?”

就在刚才,鹰亮还玩笑说凶手也可以当自己的女婿。

“那要到时候再看。在周围安静下来之前,我是不会强求的。而且,这次我一定要挑选一个让弥生满意的。一次叫来三个人,似乎并不是个好办法。”

要是早这样就好了一一皋月心里埋怨着。

“或许……外祖父已经找到合适人选了?”

“嗯,噢。这个人或许比起前三个人更有可取之处。皋月该不会认为是他杀害了那三个人吧?”

“怎么会有这种事……”

“噢,那是我多虑了。”鹰亮狡猾地笑了笑,“可是,看起来你想得很周到。这么说,皋月也对侦探感兴趣吗?我还以为你是个没有兴趣爱好、随波逐流的人呢。你的话让我感到意外,很有意思。”

“外祖父!”

“我开玩笑。总之,我已经看透,弥生是不会选中任何人的。所以,他们三个人怎么样根本没有关系。”

“您这是什么意思?”皋月问道。

这时——

“我该回去吃药了,好像话说得太多了。那么,我期待着贵族侦探马到成功。”

鹰亮慢慢地举起右手,向女仆打了个招呼,便回自已的房问去了。

“外祖父!”皋月招呼着,鹰亮却不予理睬。

“市边先生来了。”

随着一阵敲门声,房门被打开。抬头望去,发现爱知川的后面站着市边。

“已经听到汇报了吗?”

“是的,刚才已经听了他们的汇报。谢谢您的关心。”皋月对市边表示感谢。

“他们彬彬有礼,这让我感到安心。还是主人教育得好,当初窝还对他们不放心。”

“你是在说我吗?”侦探放下茶杯,故意大声问道。

平头刑警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侦探的存在,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噢,没有关系,你非常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全当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市边一言未发,转向皋月。“我想情况你都知道了。这里,我想再了解一下你们当时在干什么。上次听说,三个被害人在八点之前回到了别馆。那么请问,从八点钟到尸体被注视的十点半之间,你们在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事情?如果可能,我想向弥生小姐和鹰亮先生提出相同的问题。”

市边的态度极其殷勤,但语气却不容分说。皋月勉强答应,首先阐明了自己不在现场的证据。

“我在他们回去之后一直和弥生谈话,到九点半左右离开她的房间,回到了自已的房间。由于心情不好,所以直到十点,我一直在凉台上观看夜景。那时,这位侦探先生也来到凉台,我们一起谈了一会儿话,弥生也加入了进来,然后我们便下楼来到了一层。来到一楼后,我们见到了慌慌张张的管家爱知川。”

“就是说,到十点之前,你一个人在房间里?”

“就是这样,但没有人能够证明。”

“那么,从弥生小姐和你们会合,一直到下楼,中间有多长时间?”

“没有多久。会合之后我们立刻一起去楼下喝茶。”

“原来如此。”市边点着头,并没有继续追问。紧接着,他把问题的矛头指向了爱知川。

爱知川慢条斯理地讲述着当晚的情况——从九点钟开始在办公室待命;十点二十分接到水口的电话;遇见了皋月一行,一起到了别馆……

“电话的确是水口先生打来的吗?是内线电话吗?”市边再一次问道,他对此似乎另有见解。

爱知川不安地说道:“我认为……那是水口先生打来的电话。而且,的确是内线电话。不过,很难说是从哪一部内线电话打来的。”

“就是说,也有可能是从这个本馆打来的,是吗?”

“非常抱歉,你是在说,水口先生在本馆被杀之后,尸体被搬运到别馆吗?那样的话,不是比单纯地从别馆逃脱更加困难吗?”皋月插嘴问道。

“正因为如此,很有可能是模仿水口先生的声音。爱知川说无疑是水口先生,但他和水口先生认识还不到一周。此外,最近在市场上出售一种优质的变声器,女人甚至可以用它模仿男人的声音。”

市边的最后一句话让皋月感到担忧,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然而,市边却不曾察觉,继续说道:“因此我认为,在爱知川先生按到电话时,不仅其他两个人,甚至水口先生也有可能已经被杀害了。凶手从这里打电话,制造出虚假的表象,然而不巧,这时雪已经停止了,结果现场留下了令人费解的一幕。”

他在怀疑弥生——皋月明确地感觉到。如果打给爱知川的电话是为了造假,那么唯一可以从中得益的只有弥生。那段时间里,弥生正在洗澡;皋月和侦探一直在一起;鹰亮则始终在自己的房间里,如果没有轮椅,他甚至无法行动——且不说一楼的尼子,上到二楼及三楼实施杀人,这根本不可能。而且,如果不在雪停的十点十分以前回到本馆,就不可能制造出密室状态。

“你似乎非常希望这个宅邻里出现杀人犯!”始终显得事不关己并保持沉默的侦探,此时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慢慢说道。

然而,市边却摇着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要考虑各种可能性。只是,如果相信你保镖的证词,那么很有可能凶手就在这个宅邸内部——即使他能够逃出别馆。此外,从水口先生被刺的位置来看,很难认为他是在杀害了其他二人之后自杀身亡。而且,从其他两个人遇害的作案方式判断,他们绝对不可能是自杀。”

“原来如此,你似乎很善于对号入座。”

“我只能认为这是你对我的称赞。总之,凶手是如何逃出别馆的,我认为这是破解案件的关键。这个问题解决了,凶手就会自动浮出水面。”

“的确,你说的有一定道理。”

“那么,接下来我想和弥生小姐谈一谈,可以吗?”

“弥生小姐心情很不好,她问,可不可以去她的房间里。”前去传唤弥生的女仆转达弥生的意思。

“明白了。我去弥生小姐的房间,可以吗,皋月小姐?”市边再次向皋月确认。

皋月只得点头答应。市边似乎很有自信,在市边面前过于袒护弥生,只能引起更大的麻烦,这不是弥生希望的。

“非常感谢!那么,请您带路。”

“我可以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只是不要忘记,我是去向弥生小姐询问案情。”市边的意思是说,不要在旁边乱插嘴。

“在此之前,公仆大人,”管家山本叫住了警察,“我想问一个问题。高宫先生房间里的烟灰缸上是否发现了什么人的指纹?”

“烟灰缸?指纹”警察不解其意,“不,没有发现任何人的指纹。那又怎样呢?”

“不。没有发现指纹,那就不必说了。麻烦你了。”管家似乎话里有话,说完便退了下去。

警察奇怪地望着管家,过了片刻才跟着爱知川去了弥生的房间。

“怎么办?那个警察,似乎对弥生产生了怀疑,同意他去弥生那里,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皋月心情焦虑,上楼时不住地向侦探投以求助的目光。他的能力还是个未知数,但只要他在,便让人感到安心。

“弥生小姐也存在着动机。据说,她对三个人都不满意。皋月小姐不是也说过吗——不如大家都消失。”

“请问,你也希望弥生是凶手吗?”

“怎么会呢?我是她的好朋友。我知道你压力很大,但也不能这样疑心重重。”侦探仍然微笑着,委婉地予以否认。

“对不起!”皋月惭愧得面红耳赤,“可是,那位毫无人情味的刑警完全有可能追究弥生的责任。本来弥生就因没能尽早选出丈夫而感到惭愧,如果再被那个刑警逼问,结果会如何?她或许会违心地承认自已杀了人,而且……”皋月说不下去了。

“你怎么啦?”

“不,没有什么。”

市边认为,凶手在行凶后从本馆打出伪装电话。的确,要想从“密室”逃脱,只有这一个方法。不过皋月发觉,这样的话也存在着许多盲点。由于打了电话,尸体被发现时间会变得很短,这个人不可能轻而易举地逃出去。

如果鹰亮可以独立行走……

没有不在场证明的鹰亮之所以没有被怀疑,就是因为他没有轮椅便无法

行动。鹰亮对三人之死丝毫不感到惋惜,相反,他已经准备好了比这三个人更“可靠”的第四人选。碍于人情,鹰亮不得不将那三个人设为候选;但三个人却都显得力不从心,无法继承家业。如果没有这三个人的存在,他便可以毫不顾忌地向弥生介绍第四位候选人。鹰亮特意将这三个人召集到别馆,或许早已做好将其杀害的准备?

然而,此时却不能这样说。将指向弥生的矛头转向鹰亮,对于皋月来说,同样是不能接受的。

似乎已经看出皋月的痛苦,侦探对站在身后的用人们使了个眼色。似乎是心有灵犀,三位用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事件已被贵族侦探破解,请您放心。”

“已经破解!是真的吗?”皋月感到很突然,不禁反问道。

“是真的,我不会说瞎话。请您尽管放心,侦探会保证弥生小姐安然无恙。”

从那表情以及态度当中,皋月感觉不到半点虚伪和欺骗。

或许,这个人真是一名杰出的侦探……皋月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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