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刘头儿的电话,我心里一时间七上八下的。他这个时候来电,或许是好事,也或许是坏事。有可能来了重案,需要我们去现场走一趟,也有可能是杜兴醒来了,还有可能……是杜兴死了。我不想往下想,寻思先接通电话再说。这次我抢先问:“头儿,不管啥事,你一句话告诉我咋的了?”刘千手懂我的意思,咯咯笑了:“杜兴醒了。”

我听到这简单又精要的四个字,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反正脑袋中不断闪现一句话:杜兴,这爷们儿终于熬过来了,太他妈好了。别看楼道里黑,我还就势摸黑往墙上靠了过去,我有种对着墙砸拳的冲动,用轻微痛苦来释放心头的喜悦。可刘千手话没说完,他“喂喂”几声给我提醒,又强调道:“再跟你说个正事,按杜兴的口供,顾倩婷这人真的有问题,她给杜兴倒了一杯茶,杜兴喝完就晕了。”

我听完心里火气腾的一下上来了,心说阴公子真没说错,这顾倩婷就是个臭娘们儿,亏她还是个护士,心怎么能这么黑?我接话建议:“头儿,既然水落石出,咱们抓她去。你不是派了线人吗?今晚上咱们就把她堵在家里。”刘千手叹了口气,说实际情况没这么简单,有两个线人跟着顾倩婷下班回家,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顾倩婷在街上七拐八绕地转了一通,那两个线人竟然跟丢了。我挺惊讶,说实话,我见过那些线人的本事,他们不比侦探差哪儿去,怎能跟丢了?不能说他们废物,只能说顾倩婷不是一般的狡猾。

我刚才还觉得自己脑袋发沉,但被这两件事一闹,整个人精神多了,甚至心里也冲上来一股劲头。我说:“头儿,我现在就回警局,不管顾倩婷跑哪儿了,咱们连夜开工,一定把这狐狸给逮住。”刘千手也这意思,“嗯”了一声,还催促我快点儿回去,就把电话挂了。我知道自己刚才就是脑袋一热,其实身子压根儿就没好,我心说自己也别急着走了,既然都到家门口了,还是先上楼吃两片药再动身。

可我刚往上走了几步,背后传来一股风,紧接着我脖颈上一阵疼痛,就好像被根针刺了一下,而且刺痛的地方还迅速麻了起来,这股麻劲儿飞快地扩散着,等传到我脑中时,我整个人迷糊起来。我晕倒前突然意识到,我身后有人,他还用注射器给我喂药了。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反正混乱中做了好多梦,睡得还口干舌燥的,醒来后我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古怪的屋子里。这屋子格局很老,墙体都有些裂缝了,估计是个危房,一个黄灯泡挂在屋子正中,让整个屋子变得淡黄一片。我躺在一张硬板床上,我试着挣扎坐起来,但发现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绑得严严实实。我回忆起晕前的情景,再四下打量一看,发现有个人坐在一个角落里。她盘腿坐在地上,旁边放着一个黑皮包,正凝眉注视着我。顾倩婷!

我以前见她时,她穿着一身白大褂,很有白衣天使的气质。现在,她穿一身黑衣黑裤,让人联想到的,无疑是个女魔头。我也不藏着掖着,这时候心里真的好害怕,顾倩婷这娘们儿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刽子手,这么多年来,她到底杀了多少病人,或许连她自己都记不住吧。我知道自己成了俘虏,面对的将是死刑,但我不会求饶,也不会表现出这种心态。我也瞪着眼睛望着她。

顾倩婷没说话,默默地打开黑皮包,从里面拿出一支注射器来,这里面装着半管药。她起身向我走来。我心里扑通扑通乱跳,胡乱扭着身子试图再次挣扎,但这能有什么用?我越挣扎,我四肢的疼痛就越明显。顾倩婷走到我身旁后,对着我的左胳膊把注射器里的药全推了进去。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就觉得一股凉意从左胳膊蔓延开来,直奔心头。我心里不住念叨,完了完了,自己生命即将进入倒计时,按秒来活了,还有啥未了的心事,虽然不能实现,也要借着这工夫赶紧再想一遍。我发现自己很丢人,这时想到的不是兄弟与亲人,而是我还没有结婚,这人生一大喜事自己没沾到,真的很吃亏。

我苦熬着等着最后咽气与闭眼,但过了一支烟的时间,我一点儿事都没有。这可奇怪了,我心说顾倩婷不是想弄死我吗,我抱着一种怀疑的念头向她看了看。顾倩婷知道我咋想的,她伸手拍了拍我脸颊说:“小伙子,这是退烧药,你拿出一副活不起的样子挣扎老半天干什么?”我被她这么一说,才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真有些热乎乎的,还挺舒服。“为什么不杀我?”我开口问了这句,这也是埋在我心头的最大疑问。“杀你?”顾倩婷说着摇了摇头,“你白天在医院表现不错,念在这个的分上,我先把你的病治好了。”别看她没往下说,但我能猜到,这臭娘们儿是想先治病,再杀人。合着不管咋样,我都要死。

顾倩婷又蹲了下来,把脸往我面前凑,问了一句:“你是叫李峰对吧?”我没回答她,冷冷地等着下文。顾倩婷突然乐了,跟我说:“小伙子,你是个警察,专门抓那些恶人,这是好样的,但你知道吗?有些人别看没伤害他人,可也是恶人。”我真想嗤她一声,合着她杀人有理了是不?再说,病人去医院看病,又有什么恶的说法呢?

我不给她面子,摇摇头,表示我的观点。没想到我这么一弄,把她惹火了。她又在我脸颊上轻轻抽了两下。“李峰!或许你吃的盐太少了,还没看懂这个社会。我16岁就进了医院,在那里待了20多年,什么病人没见过。没错,大部分病人不该死,但有三类病人,必须要死。”

她伸出三根手指,依次数着:“第一,本来没病,却非要娇气无理取闹的老人,不该活在世上;第二,治不起病的人,只会让亲人朋友的担子越来越重,不该活在这世上;第三,生活不能自理的植物人,不该活在这世上。”我面上很平静地听她把话说完,其实心里早就骂上了,心说你敢说我吃的盐少?我看你他妈是吃盐吃傻了吧,任何一个人,只要他还活着,就都不想死,这三类病人或许是让人有些无奈,但还没到有罪的程度,还不足以付出死的代价。

或许我眼中表现出来什么被她捕捉到了,她叹了口气,望着房顶,拿出一种沉思的样子说:“护士,不应该只懂得救人,还应该把一些不该救的人杀掉,这才能叫作真正意义上的天使。”我这次实在没忍住,反驳一句:“姐们儿,你真要想杀人,光杀病人算什么能耐,有本事你去杀贪官、杀腐败分子去。跟你说,杀这类人才算你本事呢,你的功德也会无量。”其实身为一个警察,说刚才那些话真有些不太合适,怎么能教唆别人去杀人呢?但我是真被整郁闷了,才口无遮拦。

顾倩婷听完也很生气,尤其看我一点儿都不赞同她的理念,她又把手伸出来,想抽我嘴巴。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我被她抽过两回就够郁闷了,她竟打上瘾了是不?也就是我现在不能动弹,不然保准反抽她一顿,把这顿大嘴巴给打回去。看她的手要抽过来,我猛地一张嘴,向她虚咬一下。我是下定狠心了,心说反正早晚都是一死,她敢羞辱我,我就死前咬下她几根手指权当垫背了。顾倩婷被我吓了一跳,迅速把手收回去。

我俩又对视起来,这么过了一小会儿,她突然笑了,跟我说:“警局还有一个邋遢警察叫刘千手对吧?那爷们儿挺坏,找人跟踪我。我先饶你一会儿,等把刘千手逮过来,让你俩做个伴一起死。”我心里咯噔一下,如果一般人说要逮刘千手的话,我保准觉得好笑。刘千手什么人?简直就是成了精的兔子,能被逮到才怪呢。但这个顾倩婷,给我感觉很厉害,她要去捉刘千手,弄不好真能得手。她说完还站起身,把那黑皮包挎在肩上,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子,从外面把大铁门锁得死死的。这么一来,我算被禁锢在此了。

刚才跟顾倩婷接触时,我心里真的很害怕,等她走了后,我本以为这股害怕劲儿会减轻不少,可谁知道反而更严重了。有人跟我说过,把一个人放在完全黑暗的屋子里,用不了几天,这个人就会彻底疯掉,而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小屋,虽然有个黄灯泡亮着,但我觉得,一点儿不比黑暗小屋好哪儿去,尤其四周静得可怕,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担心刘千手的安危,自己已经被折翼天使虏来了,他是下一个目标,无论怎么想,这事都异常悲观。

我上来一股劲头,心说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别看被绑着,但我琢磨出一个笨法子。我使劲儿拽扯几下,发现双手还能有略微活动的空间,尤其绳子还有一段正好贴着床角儿。我想这么使劲儿晃着,让床角儿把绳子锯断,但过了半个钟头,我彻底放弃了。我发现这么做很难,那绳子一点儿破损的迹象都没有,反倒把自己累个半死。如果我仍坚持磨绳子的话,难以想象,当顾倩婷回来时看到我累死在床上会是什么表情,反正她肯定不会同情我,或许还会呸一口,骂一句“逗比”。

我又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办法上。其实该着自己运气好,我身上有个秘密连顾倩婷都没发现。我小时候左手掌受过重伤,当时骨裂了,虽然后来治好了,但左手的柔韧性比一般人要强很多。我赌一把,赌自己左手能硬生生从绳扣里拽出来。我先活动一会儿左手,这种活动可不是一般的动动手指这么简单,全是幅度很大的动作,甚至一度让我难受得龇牙咧嘴。接下来开始用力,将全身力气都集中在左手上。说白了就是使劲儿往外拽,这不是轻松的活儿,尤其拽得力气越大,勒得就越疼。到最后,我疼得还止不住哼哼,觉得自己左手都要跟胳膊分家了。我担心这么弄下去,整个左手会废掉,但如果用牺牲一只左手换来整个人的逃脱,还是值得的。渐渐地,我额头上开始渗出大量的汗珠,但突然间左手一松,彻底钻出了绳扣。我望着左手心疼坏了,现在的它哪还有个手的样子,很多地方都被撸破皮了,鲜血淋淋的,看着好不瘆人。

我缓了一会儿,让左手恢复一下,紧接着就给自己松绑,从硬板床上跳了下来。我躺的时间太久了,冷不丁下地还有些不适应了,差点儿腿一软跪在地上。我沿着床边走了走,让身子骨适应一下,这期间又仔细打量了整间屋子。不得不说,接下来怎么逃出去,我一点儿思路都没有。这屋子可是地地道道拿水泥盖出来的,跟抗日时期的小碉堡一样,我又没工具又没炸药,全凭一个肉躯想破墙而出,有些不太现实。至于那铁门,更让我心里直想哭。光看着就知道它铁皮很厚。

为了验证猜测,我助跑几步对着铁门狠狠踹了一脚。顾倩婷是个变态,她把我抓来后,将我的外衣、鞋子、裤带什么的统统拿走了,现在的我光着俩大脚丫子,穿了一身秋衣秋裤。咣的一声,我一脚踢上,大铁门除了响一声外,一点儿晃动的意思都没有,我反倒捂着脚丫子疼得够呛。破门而出的想法也被完全否定了。之后我试了其他一些办法,反正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这让我的自信心越来越受挫。

最后我干坐在硬板床上,人都有些发呆了,望着整个屋子沉默不语。也怪刚才就想到逃了,这么待了一会儿,我突然回过劲儿来,心说自己为什么要逃,坐在这里守株待兔不也一样吗?反正顾倩婷也不知道我挣脱出来了,在她回来的一刹那,我躲在大铁门旁边偷袭她,不一样克敌制胜吗?当然这么想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就是顾倩婷还能回来,她要是把我丢在这儿不管,那我可真把自己玩惨了,我抱着一颗偷袭的心,最终却会饿死在这个屋子里。但我必须赌,赌顾倩婷能回来,甚至还就此琢磨起套路来。

现在没任何武器,要想稳妥地偷袭成功,只有勒人的办法可行。正好床头有绳子,我弄了半天捋出一小股来,还试着抻了抻,发现这绳子的长度挺理想,但有点儿糙,使起来不太顺手。一般要让绳子变得有点儿弹性有点儿顺滑,最好的法子是浸油,但现在没油,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找水。屋里没水,可我有尿,虽然尿味不怎么好闻,但讲实用是真的。我把那一小股绳子放在地上,又从裤裆里把棒子掏了出来。

人发烧时没什么尿感,尤其我还没咋喝水,这泡尿撒得这个费劲,最后硬是铆足了劲儿往外挤。就在我挤尿的时候,大铁门那儿有了反应,咣当咣当直响,好像有人在外面拉扯。这世上有种痛苦叫作憋尿,比它更痛苦的就是正在挤尿的时候又遇到意外把尿强行憋了回去,我只觉得自己憋得整个小腹都火辣辣地直疼。我以为是顾倩婷回来了,赶紧提上裤子,顺便把那绳子拎了起来。我也不知道顾倩婷之前给我打了什么针,反正这次尿的尿怪味好大,我差点被自己的尿味熏倒。

我蹑手蹑脚地来到铁门旁边,整个人的精神都紧绷着,只等门开后,自己伺机下手。我有信心,只要把绳子勒在顾倩婷的脖子上,她保准逃脱不了。可怪就怪在,铁门外咣当几声后诡异地停了,整个环境又一下静了下来。我心里连说邪门,不知道顾倩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这时候了,我也不敢贸然有啥动作,只能干熬着等待着。又过了三五分钟,门外仍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好像门外的人已经走了。

我心说顾倩婷这王八蛋真是个变态,她不是去找

刘千手了吗,怎么中途还回来了,尤其她也不进来,晃几下大铁门又走了?我实在忍不住,往大铁门上贴了过去,我想贴着耳朵听一听,门外到底什么情况了。可我耳朵一压在门上,整个门松动了,还微微露出一丝缝隙来。我也不傻,到现在了还不明白,这门被人打开了,而且还能肯定,开门的人绝不是顾倩婷。

无论站在什么立场上分析这事儿,我都觉得开门的人是友非敌,但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他既然把门打开了,为何不进来,反倒悄悄地离去。我心里充满了问号,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也没啥要准备的,轻装上阵,小心翼翼地推着门走出去。我试着辨认下门外的足迹,以便掌握一下救我的这个朋友的线索,但很遗憾,门外地表很硬,一丁点儿线索都没留下。我又四下望起来。

现在是破晓时分,当我看清周围的环境时,第一反应就是想骂娘,心说这到底是哪儿?四周一片荒凉,全是半人高的野草和稀稀疏疏的小树。我印象中市里市郊都没这个地方,但按时间来说,我应该没离开本市。我估计还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对整个市的地理没了解透。我根本不知道哪个方向是去市里的,又不能在这儿干站着,索性再赌一把,随便选个方向瞎走吧。

我奔着太阳的方向逃起来,可没想到这荒草地里石子太多,特别硌脚,尤其我这也不是铁脚板,走了几步路就疼得难受。我也有招,自己不穿着秋裤吗,一伸手把两个裤腿都扯下来,在里面填充一些野草,摆弄一番套在脚上。这也算是临时的鞋子吧,虽然这鞋很怪,但能解决很多麻烦,至少穿着它走路不疼。现在是没镜子照一照,不然我这形象保准很搞笑,穿个用秋裤改造的大裤衩子,脚上还穿一双这么怪的鞋,而在这一夜之前,我还是个打扮很利索的刑警。这一切都怪折翼天使,我心说逮住那臭娘们儿后,保准跟她去审讯室单练,不信自己这一双铁掌抽不烂她的嘴巴。

我一边想着怎么收拾顾倩婷解恨,一边穿越荒草地。突然间,远处传来一阵铃声,丁零零、丁零零……很古怪,这让我想到了马车。在这种环境下能遇到一辆马车,无疑跟遇到一辆宝马没什么区别,我心说自己要能搭个便车,捎带着走出这片恶心之地,那可太美了。但我没敢贸然呼喊,怕自己这身打扮把赶马车的吓到。我奔着铃声加急赶路。没多久远处出现两个身影,铃声竟是从他们身上发出来的。我望着这俩身影,一时间愣了一下,随后吓得赶紧蹲在草丛里隐蔽起来,甚至还不由得捂紧嘴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反正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说难道自己撞邪了?

来的两个人很诡异,前头那个穿了一件大风衣,把身子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出相貌,他一手拿个铃铛,时不时摇着,另一只手拽个绳子,牵着后面的人走。而后面那个人,虽然看着是个人,但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分别,木讷地拖着脚步跟随着。我胆子不小,可现在心里跟有个鼓似的怦怦跳着。我赶紧捂住心口,怕整个心都跳出来。这种气氛这种环境下,能出现这么怪的两个人,我立刻想到的是阴间的勾魂使者。

按说世上哪有什么勾魂使者,尤其太阳都出来了,这玩意儿应该怕光才对,可事实摆在眼前。我又往下压了压身子,一点儿都不敢动,拿出一副静观其变的架势打量着。说实话,我现在一丁点儿主意都没有,只求这邪门玩意儿慢慢走过去,别发现我才好。渐渐地,他俩离我越来越近,我也把后面那个人认了出来。

我整个心本来是狂跳着的,突然间却偷停了一会儿,那个人邋遢的外表,不是刘千手还能是谁。那不用说,摇铃的一定是顾倩婷了。在极度吃惊的同时,我心里也犯起迷糊,从顾倩婷离开小屋到现在,也就三五个钟头的时间,她说去逮刘千手,竟这么快就把他逮了回来?我搞不懂刘千手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我猜测他一定中了什么迷药,就是俗称的被拍花了。

摆在眼前的有两条路,要么我接着藏好了,等顾倩婷带着刘千手过去,自己独自逃命;要么就发发狠,也别管顾倩婷多厉害多邪门,找机会偷袭她,把刘千手救下来。让我对阵折翼天使,我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甚至不得不悲观地说,偷袭成功率很低。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刘头儿被带走,最后我一咬牙一发狠,心说拼了。我没带什么武器,周围地上也没啥大块的石头,想要偷袭,真得凭着赤手空拳。

我琢磨着,不行就切她脖子吧,只要力道够了,肯定能让这娘们儿当场晕过去。而且巧之又巧的是,顾倩婷要走的路线离我特别近。为了确保计划能实施,我还用手悄悄捂住了嘴巴,防止自己突然打喷嚏。至于我会不会掉链子突然放个屁,那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我总不能用另外一只手把菊花也堵上吧。我觉得自己像只狼,正傻兮兮地要对一只母狮发起进攻。

等了一两分钟,顾倩婷来到我旁边,或许是她根本没料到荒郊里能有人,所以走得很大意,一点儿没留意到躲在灌木丛中的我。我连吆喝都没有,闷声扑了上去,隔着风衣对她脖颈狠狠切了一掌。这次我用了十成力道,当切中她时,我心里还突然上来一阵窃喜,心说成了。可我还是太乐观了,顾倩婷踉跄几步,根本没倒下,随后还跟个没事人似的扭头看着我。我惊讶归惊讶,没心思琢磨她为何没事,我又伸出两手,对着她脖子掐了过去。男人掐女人,看着有点儿不雅,我却一点儿都不觉得丢人,反倒合计着,自己掐她的时候用力不说,还得双手往前提,试着把她给吊起来。

顾倩婷一时间被掐得直咧嘴,还一脸通红,但这娘们儿实在太厉害,“哦哦”几声后强行咽了一口气。我就觉得随着这气往下一走,她整个脖子就变得硬邦邦的,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我掐她也一点儿效果都没有了。顾倩婷缓过劲儿来就立刻反击,她飞起一脚,对着我裤裆踢来。我可不想让她踢中了,现在就穿了一条秋裤,被她踢中了,我的蛋蛋保准立刻变成煎蛋。在条件反射下,我吓得急忙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顾倩婷瞪着我没急着发起反攻,反倒啧啧几声说:“小伙子,你行啊,怎么逃出来的?”

我没时间跟她胡扯,只身又扑了过去,这次我打定主意用擒拿的招式将她撂倒。顾倩婷的邪门手段太多了,她跟我说话的时候,把右手不经意地往袖子里缩了缩,谁能想到她袖子里另有乾坤。在我扑过去的同时,她就从袖口里抓出一把药粉。“中!”她一声大喝,对着我的脸把药粉散开。这药粉甜丝丝的,还有种骚腥味,我是想回避着不闻,但晚了,吸了一小口,我整个人立刻有些晕乎乎的,好像处在一种幻境当中,看不清四周的环境,只觉得自己在一片片白云之中,前方还有一种天籁之音时不时地响着。我就奔着这天籁之音走啊走啊,直到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等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小黑屋的黄灯泡。我心说得了,自己又被逮回来了,又被绑在硬板床上了。这时候,我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晚上好,李峰。”我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刘千手正躺在我旁边跟我打招呼。他也被绑着,而且这床小,我俩都快紧挨在一起了。我真搞不懂刘千手怎么心情这么好,这都啥时候了,他还有闲心问好。

又有一个哼声传来,我循声看,发现顾倩婷正坐在地上,吃着牛奶面包。她说过,把刘千手带来后,就会安排我俩上路,现在刘千手也被抓过来了,不用说,马上我俩就要受刑了。谁都不想死,但死前能有个伴儿,尤其还是刘千手陪着,我突然觉得这也挺让人欣慰的。我俩生前是警察,死后大不了结伴而行,去阴间给阎王当差去。

我想着想着苦笑一声,这举动引来了刘千手和顾倩婷的双重诧异。他俩一同问我笑什么呢,我懒得理顾倩婷,望着刘千手回了一句:“头儿,都要死了,笑一笑不行吗?”回话的同时,我还发现一个怪异现象。我俩现在都光着身子,衣服全被顾倩婷给扒了,我发现刘千手左胸口上有一个很小的文身。警员是不能文身的,可他不仅有,这文身还特别怪,像是一个字,更像是一个图腾。

顾倩婷看我“深情”地望着刘千手,她把面包牛奶都放到一旁,从黑皮包里拿出一支注射器来,对我喊了一嗓子:“别愣神了,你俩有什么遗言快点儿说,我要是哪天心情好,帮你们捎个信。”我心说你当我傻子啊,合着我死前告诉凶手我最放心不下谁,那不明摆着让她继续折磨我亲戚朋友去吗?眼看着快死了,我也豁出去了,顶了她一嘴说:“我最放不下你妈,你哪天把她也整死了,让她到阴间来陪我。”

顾倩婷有些动怒,呸了一口,大步往我这边走,看得出来她想抽我嘴巴,但看我把嘴咧开想咬人,她最终没敢尝试打我脸。她在我胳膊上摸了摸,想找到血管。我也放弃无谓的挣扎,心里突然出现一股豪气,跟刘千手念叨一句:“头儿,咱哥们儿一会儿见。”刘千手一直表现得很古怪,感觉他一点儿都不怕,这时候不仅不理我,还望着顾倩婷反问一句:“我说,你真确定这么急着杀死我俩?可别后悔哦。”

顾倩婷哼一声,回了一句:“放你的屁,我做事就没后悔过。”可就在她说完这话的同时,大铁门咣当咣当响了起来。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有什么说道。我心里突然一阵狂喜,心说自己怎么就把这事儿忘了呢,我之前之所以能逃出小屋,不就是有人在外面开门吗?他能放我出去,这次一定又回来救我们了。

顾倩婷也被这咣当声弄得有些毛,她一脸警惕地望着大铁门,一时间没顾上给我注射。我们仨谁也没开口说话,全望向铁门,这样过了三五秒,那咣当声停了。四周变得静悄悄的。顾倩婷举着注射器,这里面装着绿色的液体,我估计是剧毒药物,她把这个当作武器,小心翼翼地往铁门那儿走去。

我搞不懂门外那人在耍什么心眼,或许正想引诱顾倩婷出去吧,我扭头看了刘千手一眼,想让他示意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刘千手根本不理我,而且他眼神很怪,表情显得有些不明就理。顾倩婷凑到门后并没急着出去,反倒轻声问了一句:“谁在外面?”没人回答。我发现这娘们儿也有害怕的时候,外面的诡异让她的呼吸瞬间加重了好多,过了一小会儿,她忍不住推了推门。

我本来心里还念好呢,心说,推、推!臭娘们儿,这门就是个鬼门关,你推开了门外的危险就进来了,但接下来我傻眼了,那铁门根本就没被推动。顾倩婷使了好几次力气,最后还上脚踹了踹。我到现在才明白,刚才来个人把铁门从外面给锁上了。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心说这到底是哪个浑蛋,不带这么害人的吧,把我和刘千手跟一个杀人疯子一同锁在密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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