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这一嗓子吓起来了。我跟个弹簧似的嗖一下坐起来,但这么剧烈的运动让我一时间有些头疼,差点儿一个踉跄又躺回去。我四下看了看,发现天都亮了。我心里既有些着急也有些纳闷,心说这大白天难道还有恶人强行入室,胆子也忒肥了吧。

我顾不上穿衣服,随手拿起烟灰缸就往外跑,我是怕自己去晚了,阿豹出啥事。但我这担心真是多余,等冲到客厅时,阿豹直愣愣地坐着,跟丢了魂似的,看我出来还问了一句:“几点了?”我瞅了瞅身旁的杜兴没吱声,我相信他跟我想法一样,这阿豹太气人,合着是睡蒙了起来乱喊乱叫。我把烟灰缸放一边,又看了眼时间,告诉他:“8点一刻了。”

阿豹听完没理我,急三火四地穿起衣服来,嘴里连连念叨:“晚了晚了。”我知道他说的是上班时间晚了,其实他能一觉睡到现在,都是杜兴搞的鬼。我昨晚还以为杜兴偷偷打了一拳把阿豹弄晕了,现在一看,他是给阿豹下安眠药了。阿豹稀里糊涂穿好衣服,打了个招呼出了家门。按昨天的规律,他这一走肯定大晚上才能回来,甚至要是歌厅生意好,还得到后半夜。

可刚到中午,他就给我打电话,接通后来了一句:“哥,来事了。”我当时正喝水呢,差点儿喷出去,心说这话怎么说的,他也不是女人,哪有来事的说法。我让他好好说话。阿豹显得很兴奋,但电话里又不敢大声,估计是躲在哪个地方偷着打的。他说:“歌厅有两个服务员昨天夜里被警察抓了,说是干了什么非法的事,现在歌厅缺俩服务员,你和大油哥正好过来凑数。”

我这下明白了,心说昨天在林子里遇到那俩对手原来不仅是许多多的手下,还是这歌厅老板的手下,我和杜兴把他俩擒了,这是一炮双响啊。我应了阿豹的要求,跟杜兴一起即刻赶了过去,都没顾上吃午饭,就在路上买俩面包解决了。这歌厅老板叫花少爷,一听名字就不是啥好东西,但人挺爽快,一看是阿豹介绍来的,当即拍板同意。我以前偶尔去过歌厅唱歌,本来没觉得服务生多累,可等自己当上了,我才发现,这是个不小的体力活。打扫包房,为客人服务,还得清扫楼层走廊等,每天干下来,这身子骨都乏得受不了。

我当服务生以后的第三个晚上,我们仨下班了,本来我合计直接回去睡觉,但杜兴突然来了兴趣,问我们吃不吃烧烤。我知道杜兴不是那种馋嘴巴的人,他这么说一定有道理。我琢磨今晚肯定有事发生,弄不好那暗中支援又要有动作了。阿豹本来不想去吃,想回去睡觉,但架不住我和杜兴一同忽悠,就随我们去了。我们就在歌厅对面的烧烤店吃起来。也就阿豹有心情吃,我和杜兴都是做做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杜兴还时不时向对面看看。

当我们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花少爷从歌厅里出来了,他显得有些暴躁,站在路边拦出租车。阿豹一瞥眼看到花少爷这举动,“咦”了一声:“奇怪,花少爷今天开车来的,咋还打出租呢?”杜兴随口回了一句:“打车怎么了?车坏了不正常吗?”我听着心里暗笑,心说哪有坏得那么巧的,弄不好是被人做了手脚吧。

一般情况下,有些出租车爱在歌厅门前等着,可今天邪门,一辆都没有。花少爷拦了半天,也没见到出租车的影儿,反倒把一个面包车吸引了过来。这面包车开得飞快,却突然一个急刹车,吱的一声停在花少爷面前,门一开,打里面蹦出来五个小伙儿,都拿着棍子。

这五个小伙儿一看都不是啥正经人,打扮得流里流气,穿着黑夹克,尤其有个哥们儿还赤裸着胳膊,也不嫌天冷。别看我隔这么远,也隐隐看到这哥们儿胳膊上有文身,是个很大的十字架。这都不用多想,这么明显的标志,我一下明白了,来的是我们的人。五个小伙儿很横,话不多说,抡起棍子对着花少爷就打上了。

花少爷别看是个中年人,也有点身手,但都说双拳难敌四手,他被五个人围着,能反击才怪呢。噼里啪啦一通响,花少爷就被撂到地上了。我和杜兴都知道咋办,我俩表现的机会来了。我和杜兴几乎同时喊了一句“帮忙”,起身就往那儿赶。杜兴跑得最快,我本来也不慢,但我寻思不带着阿豹吗,就看了一眼,我发现阿豹没了。

我心说这咋回事——阿豹刚才就坐在我旁边啊,难道这小爷们比我俩还及时,已经跑过去支援了?我又顺势一打量,发现阿豹躲在桌子底下,他个子矮,这么一躲也方便。我挺生气,心说这爷们儿要照这么发展,没前途了。我一把拽起他,给他鼓鼓劲儿,又带着他一起往对面冲。这期间歌厅里也有人出来帮忙,还有服务生拿着一个板凳,可他们根本不是那五个小伙儿的对手,人家几棍子就把服务生砸回去了。我记得昨晚遇到的那俩对手身手还可以,眼前这些服务生身手却不咋地。我猜测,这歌厅里的服务生,没有花少爷的心腹了,也没有许多多的人了。

我们仨冲到对面后,跟这五个小伙儿交上手了,不过在交手前,有个小伙儿不露声色地对我使了下眼神。这意思很明显,我们都是一伙的,一会儿悠着点儿打。我一合计,这不就演戏吗,那妥了,咱没当过演员,但看过演员演戏啊,尤其那港台警匪片,打得那叫一个激烈,咱们也参考一下这么玩。我手上没用真劲儿,但嗓子没闲着,乱喊乱吼的,被棍子砸上时还适当喊喊疼。我发现他们的棍子是特制的,有一面是实的,砸人疼,有一面是软的,打在人身上有响声,但没伤害。

我和杜兴都演得很开心,但我俩忽略了一个人,忘告诉阿豹了。阿豹这傻爷们儿真把这当实战了,打着打着连嘴都用上了。都说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阿豹这么不客气,对方也不惯着他,有一棍真是实打实地砸在阿豹脑袋上了,瞬间就让他脑门裂了个口子,那血嗤嗤往外喷。

不过好在打斗没持续多久,不出三五分钟,警车就来了,那五个小伙儿及时撤退,留下一片狼藉的战场。警车处理打架斗殴很拿手,正常走流程呗,伤者先送医院,再对当事人录口供,又在附近调查一番。花少爷被送到医院了,我们仨没啥大伤,录了口供就算完事了。我们没急着去看花少爷,先行回家。跟我料想的一样,第二天一早,花少爷就打电话让我们仨去他办公室。我发现花少爷挺惨,脑袋上缠了一大堆纱带,他本是个爱打扮的人,可现在穿着一身西服,看着不伦不类的。

花少爷先把我们仨好好赞扬一顿,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子钱,算作对我们仨的奖励。我没细数,估计这一沓子钱少说有五千。阿豹倒是有贪念,要不是我在背后偷偷捅他一下,他保准把钱接过来了。我还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我们收了钱,就等于跟花少爷两不相欠了,这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杜兴很豪气地一摆手,说花少爷是我们大哥,为大哥赴汤蹈火那是应该的。

黑道的人都爱听这话,尤其我们昨晚也真赴汤蹈火了,花少爷又叫了一通好,不再提钱的事了,但他对我们的态度以及说话语气都变了。我们又客气地跟他聊了聊,就此退了出去。那一晚回家后,我们仨一起喝了顿酒,算是小小庆祝一下。很明显花少爷把我们当成自己人了,这么一来,接近许多多的日子屈指可数。

阿豹还喝多了,我发现这小爷们儿酒品也不行,醉了后整个人变化挺大,搂着杜兴就哭啊,说他是个线人,是个临时工,啥时候能有机会像我俩一样,当个卧底混个正式的。我印象里还真没听说哪个线人能转正的,他这要求估计是很难达到了。但杜兴笑了,安慰阿豹说:“小爷们儿,你哭个什么劲儿?只要你能努力,转正也不是难事。”阿豹信了,当时就不哭了,瞪着杜兴问咋努力。我想拦着杜兴,心说别乱说了,阿豹醉归醉,别唬他嘛。可杜兴凑到阿豹耳边说了几句话,我是没听到他说啥,阿豹眼睛却亮了,连连说好。我发现阿豹这人有点儿抠搜,我追问他杜兴说啥了,他竟坏笑着不告诉我。我也没那种特想知道的想法,这事就这么算了。

第二天在歌厅快下班时,花少爷把我和杜兴单独叫过去了。他这举动让我意识到有事,我以为他是要带我和杜兴去找许多多呢,可没想到他当我俩面拿出一个黑皮包来,说了一句:“我有点儿忙,抽不开身,你俩帮我跑趟腿吧。”

看着这黑皮包,我能猜出里面是什么东西。说实话,我这人有一个特点,虽然黄赌毒是三害,但我对黄与赌看得很轻,毕竟这玩意儿上瘾了,只能祸害一个人的精力与财力,可毒不一样,这要上瘾了,可是从里到外来迫害人的灵魂,甚至毫不夸张地说,还能祸害一个民族。我有些纠结,不想接这活,甚至一时间还干站在那里。

此时要是只有我自己的话,这事弄不好就砸锅了,但杜兴没像我这么瞎琢磨,他反应也快,说了一句“妥了”,就毫不犹豫地把黑皮包接过来。花少爷又拿出一个字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递给我们说:“我这朋友离这儿不远,建议你们别坐公交或者打车,现在这时间堵车很厉害,你们走一走吧。”我这几天也对这个市了解了一番,知道这地址大概在哪儿,准确地说,它离这里不远也不近,走路40分钟的样子。杜兴点头答应了,还把黑包挎在身上,招呼我离开。

我那纠结劲儿一直没过去,跟他出了歌厅赶路时,也还在犹豫着。我有种想法,我们不送这黑包行不行?把它上交给暗中支援,就推脱路上遇到劫匪了,拿这句话搪塞花少爷。但这理由貌似有点儿假,花少爷也不会信。

我发现杜兴走得很急,偶尔还小跑一会儿,这让我跟他跟得特别费劲也特别累。这还没完,等遇到一家超市时,他还让我等着,自己钻了进去。过了一分钟,他叼个烟出来了,我以为他去买烟了,心里还合计呢,我这儿有烟啊,他干吗不跟我要?杜兴又继续快走起来,只是这次他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我算被他这一连串的怪异行为弄迷糊了,我也趁空看了看周围,这就是一片正常的生活区,没什么值得留意的。

我正想问他一句“咋回事”,不料被他抢先了,他拉着我指着一个小宾馆说:“跟我来。”我稀里糊涂被他拽进去,来到柜台后,他直接跟店老板来了一句:“开房,要一小时的钟点房。”我和店老板全愣住了,店老板还特意瞅瞅我。我知道他误会了,其实我也有点儿误会,心说杜兴干啥,我俩大老爷们儿开什么房?但店老板不管那个,有钱挣就行,他痛快地拿了押金,给我俩找个房间。

上楼后,杜兴特意把门反锁,又招呼我一同坐在床上。他一摸兜儿拿出一盒针和几个曲别针。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常见的随身物品,我猜这都是杜兴从超市里买来的,而且顺带着一想,我明白他啥目的了。这黑皮包是带密码的,就是锁头上带三个数字小轮的那种,只有三个齿轮全转对地方,锁才能开。杜兴是想开锁,但问题是他有那手段吗,拿几个针或者曲别针就想把这锁头弄开?而且时间上也不够用啊,40分钟后要是接头人见不到我们,一定起疑心。

杜兴不跟我多解释,把曲别针弄直了后就插在锁芯里,他还把头凑过去仔细听起来。我掐表看着,觉得我们最多浪费一刻钟,要是他还打不开这锁,无论如何,我们都要继续赶路。

杜兴让我开了眼界,他让曲别针不断转着,另一只手慢慢地在拨动数字小轮,也就一分钟,他就把密码找出来,还咔的一下把锁打开。我愣愣看着杜兴,心里突然有个感慨,心说监狱里是个学习的好地方啊,他在那里当大油,貌似也不咋亏本。

杜兴打开黑包,往里看了一眼后,突然乐了,还对我摆摆手。我凑过去一看,心里先是一惊,但也懂了。这黑包是空的,没想到花少爷的警惕性这么高,还在试探我们这两个新人。这下我的心结解开了,也没那么多顾虑了,我俩又把黑包锁上,匆忙地离开。算起来,我们从进宾馆到出去,前后没用上10分钟,那店老板是赚到了,尤其看我俩退房时,那店老板虽然没多问什么,但表情挺怪。这么一来,我俩在指定时间把黑包交到了对方手中。接头的是个小伙子,穿着风衣戴副墨镜,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我没看清他啥长相,但他接过黑包时,特意查看下密码锁。我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杜兴的手段很高,一点儿破绽都没留。

前后经历了两件事,花少爷终于完全信了我们,没过几天他就给我们通知,晚间让我俩陪他去见一个人。我一合计,这次不应该是试探了,一定要见许多多了。我和杜兴急忙商量起来,想拿出一个计划,可是能有什么好计划?许多多不是笨人,花少爷也滑头,他们不可能让我们带着武器大摇大摆地跟进去。我发现我想得挺上火,杜兴倒没什么,他又给花少爷去了个电话,说让阿豹也陪着,见见世面。

阿豹这人是出了名的废物,他在歌厅混这么久还没被花少爷重用,一方面是他没赶上好机会效力,另一方面也绝对跟他的身手不行有关。这次被杜兴点名带着,花少爷犹豫一番后同意了,我却有点儿不理解,不知道阿豹去了能有啥用。

晚上,杜兴开车,我坐在副驾驶上,阿豹和花少爷坐在最后。其实按理说坐在后面的是客人,阿豹真有些多余,但花少爷不在乎,这事没出啥大问题。我趁空还把手机拿出来看看,发现上面一个信号都没有,说明车里一定有屏蔽装置。我们把车开向郊区,这期间出现点小意外。因为是晚上,我注意到,沿路上时不时会出现一些闲人,要么在闷头走路,要么坐在一辆停靠在路边的车里。我觉得这些人都是许多多的探子,防止警方突然闯入。

我们把车开到一座别墅前,这时从里面出来两个人,看他们的外表,就知道这又是两个武把子。他俩先客气地跟花少爷打了声招呼,又对我们全方位地搜了身,包括鞋子。我们本来就没带武器,当然很轻松就过关了,只是阿豹比较腼腆,在对方摸他裤裆的时候,他脸红了一下。花少爷带头,我们进了别墅。

在刚进别墅的一刹那,我产生一股极强的好奇心,想知道许多多长什么样。但当我看着眼前的情景时,这份好奇又被惊讶所代替。这别墅的格局似曾相识,让我想起了江凛城的家,而且巧之又巧的是,这别墅里也有四个人在打麻将。其中三个我不认识,但那个老者,我只看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那次在江凛城家出现过的张局长。我本来认为这次的行尸案牵连够广的了,但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它。

我们的到来也同样引起这四个人的侧目,其他三人都好说,看了我们仨一眼就失去了兴趣,只有张局长,目光迟疑地落在我和杜兴身上,久久不离开。我有种想遮面的冲动,怕被张局长认出来,但也明白,我真要露出慌张的神色,反倒让我们仨全露馅。我故意拿出一副好奇的样子看着张局长,还特意看了看自己身上,那意思在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试图拿这招瞒天过海,要是遇到一般人,这招或许能成,可张局长当了一辈子警察,眼光不是一般的毒。他忽然冷笑了,还把麻将牌一推,连玩的兴趣都没有了,指着我和杜兴说:“两位,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们!”我一听这话,心里连连叫糟。我们一番准备,没想到全被这老家伙给搅黄了。这时候气氛有些紧张,但杜兴嘴硬,问了一句:“我说这位大叔,我们不认识你。”

张局长摇摇头,指着他自己的脸跟我们解释:“这可是个有学问的地方,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人脸也是,在某一个细微之处,都有每个人独一无二的个性。你们的乔装确实很专业,但我仍能从你俩的脸上发现五处破绽,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两个是警察吧。”这话一出口,整个别墅内的气氛一下变味了,别说麻将桌上另外的三个人了,那些保镖也都向我们靠来。我不知道这些人带没带枪,但就算他们不带,人数上也占有绝对的优势,我心说我们仨要玩完了。

我那种揪心感就甭提了,脑门上也不由得往外冒汗,我还看了眼杜兴,想知道他有什么办法。杜兴的表情让我意外,他显得很轻松,咧嘴笑了,对阿豹使个眼色。阿豹一直是小角色,谁也没注意他,但就在张局长说话期间,他偷偷把手伸到裤裆里。这时阿豹发威了,他吼了一嗓子别动,还急忙脱起裤子来。

我们都被阿豹这举动弄得一愣,张局长反应快,招呼大家快拦着,可阿豹脱得快,等裤子落下后,我发现他的内裤好特别。这内裤看似跟正常的一样,但上面出来两个引线,每根引线上还带着一个圆形拉环。我是没研究过炸弹这类东西,但拉环分明告诉我,这内裤就是一个炸弹。都说小人物能创造历史,现在一看,我服气了,小人物也同样能干出大事来!

我和杜兴为了抓许多多可没少遭罪,甚至我一度想象过,这次任务会不会让我俩负伤,可我怎么也没想到,结果竟然会这样。阿豹用一个内裤炸弹,就把这帮恶人全震慑住了,而且他还是本次任务的首功。杜兴联系的警方,在半小时后赶到了,这一箩坏蛋可算是大杂烩了,涉及两个市,还牵扯出三个曾经的官方人物。

我没管后续事,提前跟杜兴和阿豹撤离了。阿豹这次很风光,杜兴连连拍着他肩膀,说转正指日可待了。其实我是没往深了说,阿豹这手段是挺狠,但里面带着一股很强的匪气,一般警察抓贼,那都得用枪压制对手,阿豹这次明显有耍无赖的成分,跟恐怖分子都有一拼了。

我和杜兴跟阿豹告别,匆忙回了乌州市,毕竟那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我俩赶回市局时,都后半夜了,而且我俩前脚到,后脚就来了四个犯人。这四个犯人我都认识,就是在别墅里打麻将那哥儿四个,没想到他们真挺有缘,到哪儿都在一起。警局来个特例,开了夜班。晚间下班的同事,有一大部分都赶了过来,连夜开工,审讯这四个“大佬”。

我只知道张局长是警局的原副局长,另外三个人里,一个是许多多,另外两个老头什么身份不得而知了,不过地位肯定不低。这四个人真的太特殊了,尤其审讯张局长时,问话的警员都有些腼腆,不怎么好意思开口。我和杜兴看得着急,杜兴还放出话来,说不行让他上吧,反正他不认识张老头,也不用磨不开什么面子。我也赞同杜兴的说法。有句话大家都没讲出来但心知肚明,这四个人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是明天还没什么进展,保准会有高官出来求情,甚至想办法把他们的罪大事化小。

刘千手盯着杜兴看了看,最后摇摇头,说不用我俩出力,他有撒手锏。说这话时,刘千手还特意捋了捋胳膊。我误会了,以为刘头儿是要自己上呢。可实际上,他的办法让我有些瞠目结舌。我之前还说阿豹带着匪气呢,但不管咋说,阿豹是非正式的,对他的行为我多少给予理解,毕竟没受过正规训练。可刘千手就不同了,他一个探长,这次也玩起了阴招。他叫来12个女子,反正看打扮不是一般人,穿得妖里妖气,举动却隐隐有种军人的姿态,刘千手跟她们交代一番后,这些女子分成四组,全进了审讯室,把那些问话的警员全轰了出来。

刘千手还把这些审讯室的监控器全停了,连窗帘都拉上了。审讯室是隔音的,没了监控器,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啥事,有没有惨叫声,但给我的感觉,那些女子一定有审讯犯人的好法子。一时间又没我什么事了,正巧我和杜兴饿了,我俩一商量,去楼下买些吃的。警局附近有24小时的超市,我俩也不挑剔,能填饱肚子就好,就随便买了些面包、牛奶。

在我俩拎着一兜子零食出来时,我发现警局外面停了一辆车,还不是警车。我心里一紧,这可不是好事,弄不好有人知道消息了,要过来保释。我和杜兴匆忙进了警局,让我惊讶的是,第一眼我就看到了晨晨和矮胖墩,他俩身边还站了一个戴眼镜的男子。这男子正跟一个警察交涉着,我能隐隐听到“代表律师”的字眼。

其实自打看到晨晨,我意识上就有些混乱了,打心里我多少还记挂着她,虽然我明白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了。晨晨看到我后,身子也抖了一下,但她没回避我,反倒正面向我走来。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也没急着开口,这样沉默一会儿后,晨晨说话了,只是话语间带着一股浓浓的恨意:“李峰,你接近我,就是为了抓我哥哥吧?这次你满足了?”

我脑袋嗡了一声,我知道晨晨跟许多多有关系,可没想到她是许多多的妹妹,而且往深了说,她一定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形容不好现在什么感受,隐隐有一丝悲伤,我想起来她带我去坟场的情景,那时候她故意拖我后腿,我还一度以为由于她是女孩子的原因,现在想想,或许我猜错了,她那时根本就是希望我被行尸抓住打死吧。

晨晨一直注视着我,等我的回答。其实我想说,我不是为了抓她哥哥才靠近她的,但这话最终没说出口,我只是摇摇头,来了句:“随便你怎么想。”这种模棱两可的解释让晨晨来了火气,她冲我啐了一口。如果这时她上来打我一拳,我能忍着,甚至要扇我嘴巴,我也会考虑扛一下,可她这么侮辱地啐人,我绝不傻兮兮的逆来顺受。我机灵地一侧身子,躲了过去。

晨晨哭了,一滴滴眼泪划过脸颊,她还故意侧过头去不看我。我不知道她这哭是为了谁,但打心里我觉得她不会是为了我俩的感情而哭。矮胖墩本来在晨晨身后,这时走了出来,狠狠地推了我一把。这力道太大了,我忍不住往后退了退,还撞在一张桌子上,哗啦一下,把桌子又往后带出一大截。我心里有点儿乱,其实我挺想笑话自己的,怎么这么没魄力,自己现在又不理亏,何必惯着他们呢?而且等把许多多的嘴巴撬开后,这晨晨和矮胖墩弄不好也要牵扯进去,一同蹲牢子的。

看我没反抗,杜兴急了,他把拎着的那兜零食往旁边一甩,凑过来对着矮胖墩推了一把。能看得出来,杜兴要不是碍于自己的警察身份,早就动手跟矮胖墩干架了,他是说过他跟矮胖墩相比,半斤八两,但亲眼看我被欺负,他忍不住了。他推矮胖墩这下也挺狠,矮胖墩明显一运气想稳住下盘,但最终也往后退了两步。跟律师商谈的警察看到这儿,忍不住喝了一声:“干什么?袭警是不?再闹事全抓起来。”那律师也对矮胖墩连使眼色。矮胖墩“哼”了一声,没说话。

现在的晨晨,跟在学校时的她完全不同,没了那股文静的样子,反倒多了一丝黑道小太妹的感觉。她招呼矮胖墩出去等律师,在跟我和杜兴擦肩而过时,我还能感受到她恶毒的目光。我真的无所谓,甚至就在此时,我对她心里唯一一点儿好感也都消失了。

我跟杜兴一起上楼,回到办公室准备吃夜宵。这时刘千手过来了,还拿了一个资料夹。我问他要不要也来点儿,刘千手摆手说不吃,点了支烟在我们旁边坐下。其实都到现在这地步了,我也没啥磨不开的,一边吃一边问:“头儿,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没讲出来?”刘千手咯咯笑了,叹口气说:“李峰,不是我之前有意瞒着你什么,其实自打在江凛城家见到张局长以后,我就觉得十字架凶杀案没那么简单,之后发生的折翼天使案,以及秦军秦医生的死,都让我觉得,他们的背后还隐藏着更深的真相。可我只是个探长,处理这几个案件有些超乎我的职责范围了,在没确凿证据前,我不可能也不敢乱说。”

我很理解刘头儿这番话,不得不说,谁能想到我会这么“幸运”,在来了警局没多久,就摊上了这么个大案,不仅连续发生了三件离奇诡案,甚至这三桩案之间还有这种千丝万缕的联系。杜兴插话问一句,他对案件不关心,只对丑汉和阴公子的死念念不忘,“刘千手,你跟我说说,丑汉父子俩的事怎么解释?”

刘千手回答,按他的分析,丑汉消失那一晚,遇到的行尸一定是许多多的人,甚至就是东北锤王,只是锤王念在丑汉父子情深的分上,饶了他一命,把丑汉弄晕,扛到一个荒凉的地方给放了。至于阴公子的死,则属于杀人灭口了,他在警局这期间,一定知道了什么秘密,这才让警局那个内鬼起了杀心,将他掠走交给锤王。

我听得半懂不懂,要按刘千手所说,阴公子为什么死,我是弄明白了。那天白天,我也见到了阴公子的古怪,他还特别想找杜兴,也怪我当时没在意,不然把他拦住死皮赖脸追问一番,或许还能保他一命。但让我不解的是,锤王为什么会念在父子情深的分上放了丑汉呢?他一个吃人脑的杀人狂魔,怎么又对感情这么在乎了?

这次没等刘千手说话,杜兴先解释起来,他可是跟锤王一同蹲过监狱的人,对这个一号大油很了解。“锤王是个怪人,那次逃狱就一个目的,为了给病故的老父亲奔丧。据说他还在一个农家偷了7个南瓜,用木板拽着,硬生生地活着走出了戈壁滩。”别看杜兴这解释不是很详细,但我想了想就全明白了,以前我对锤王的印象是恐怖,但现在,尤其是听完这句话后,我又加了一条,他亦正亦邪,真是个极难对付的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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