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在张禹的老师紧握的手里看见了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内容已经被水泡得无影无踪,人们扳开了他的手,他的手心露出了一个纸团。纸团上的字迹模糊得无法辨认。谁也不知道他在最后的纸上说了一些什么,这是一个彻底的谜。

当天的下午冒着雨,将教授埋在了一块远远的荒地里,可以说是就地办事,只能这样。在雨中的张禹那个时候一下子变得那么镇静,开始的柔软无力消失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或许是由于环境使然吧。他站起身来,恳求那些人好事做到底,费了很大的口舌,那些人好不容易才答应帮忙。张禹打算将尸体先弄回房间里,然后再伺机与教授的家人联系。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这样,他们说,即使他们答应了,旅社方面也是不会答应的。怎么可能将一个死人放进旅社呢。再说,那一次的事,说着那些人就缄口不说了。很显然张禹清楚是指那一次红刀子捅人的事情。张禹清楚,在他们的眼里,他也是一个陌生人,人家帮你就算不错,还有什么苛求呢。

雨还在落着,草地上已经响起了一些返回去的脚步声,他必须决定。

就地埋掉。这可能是最好的办法了,有人这样说,你不能做无用功啊。

难道你把你的朋友这样运回家吗?有一个人已经显得不耐烦了,他在雨水中喊道。

在当时的情形下,张禹只得当机立断,他没有选择。

张禹开始和那些人忙乎了起来,为了使教授的墓地体面一点,张禹决定将这里团转的草割掉。由于一时找不到刀之类的利器,他就用手拔。他蹲在地上不停地拔着草,教授的身体上渗出的水迹愈来愈清楚地汇入了草茎下的小小水洼。

那些人给别人掘坟的劲头是那么足,这让张禹当时真有点吃惊,他们埋头苦干着,汗水与雨水交织在一起。坑愈来愈大,愈来愈深。这使张禹不得不想起了那一次为那对无名男女掘坟的经历。当时他几乎是被胁迫着跳下去的,踩着松软的令他几乎站立不稳的土挥动一铁锹一铁锹的。因此他为那些人的古怪的劲头感到惊讶,这个坑似乎要比他上次参与的那个坑还要大一些。

教授几乎是被那些人扔进了坑里,他们甚至没让张禹动手,一个抓脚,一个抓手,另一个托着身子。在空中晃悠了一下,随着他们一声吆喝,张禹听见了教授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坑土上的声音,张禹觉得这太过于残酷了一点,他刚将那双拔草的手伸去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还没有等他再看一眼,那些人已经挥动了铁锹。土在他的身上弹跳着,滚落着。慢慢地愈来愈多,他们的动作显得非常利索。土不停地从空中降下,土坑慢慢地填了起来。

张禹跪在地上,手机械地还在拔着草。人们慢慢地从他身边走开的时候,他都没有什么感觉,有人跟他说话,他似乎也没有听见,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可是他抬头看时,那些人踩着潮湿的草地已经愈来愈远。草地上响着他们的脚步声,张禹将小腿向前一推,便全身瘫坐在地上,那一刻他空荡荡的内心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草,他正努力地将之除去。

张禹当时担心的倒不是如何去向教授的家人交代,他担心的是那些荒草像大水一样漫上来湮没了它。那些草似乎哗哗地向他奔了过来,他必须向它们奔过去,就用他那双手。张禹觉得自己这双伶俐而且不顾一切的手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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