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错了?”莎莉的表情很复杂,吃惊、失望,还有惋惜。

谢惠仁点了点头,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谜他猜错了,“这下面显然是实心的。”

莎莉知道他说的对。突然,她眼珠一转,“哥哥,你说的那本书,可是藏在柱子的顶端啊。”

谢惠仁眼睛一亮,对啊,下面没有,上面呢?他抬头看了看柱子顶端支撑着的大梁,上面完全可以放东西啊。

他“嚯”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向上看着。

“我得上去看看。”谢惠仁喃喃地说,由于仰着头,他的声音怪怪的。

莎莉一把拉住他,顺着他的袖管向下拉住他的手,关切、担心和紧张,都在她的小手中传递给他,“哥,这可太危险了。”

谢惠仁捏了捏她的手,给她做了个眼色,“放心,你忘了?”

莎莉笑了,她想起来,小的时候,有一次老师父要往大梁上挂金幢,正吩咐小师父找梯子,谢惠仁却说殿角有个窄小的地方可以爬上去,还没等小师父把梯子搬来,他已经从大梁上垂下绳子来了。

那一次,他还发现“大雄宝殿”的匾额后面有只小匣子,顺手给拿了下来,交给老师父。他们打开一看,竟然是个观音菩萨的像。老师父说,这有可能是很久以前哪位高僧放上去的。后来,老师父一再提醒谢惠仁再也不能这么做,可是谢惠仁跟莎莉说,他此后曾偷偷地爬上去过几次。

然而莎莉还是担心,她的眼里满是紧张。

谢惠仁读得懂她眼神里的关切,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似的对她说,“我先爬到高处,看看大梁上有什么再说。别担心了。”

莎莉点了点头,不情愿地跟着谢惠仁来到殿角,那里似乎是个简易的脚手架,可以直接攀爬上去,她猜想是古时候的建筑师留下来的,方便屋顶的维修。

谢惠仁却苦笑了一下,当年他是小孩子,爬这个狭窄的通道还不成问题,可现在的份量,却真有些为难。他将外套脱下来递给莎莉,仰头看了看,沉了一口气,抓住一些凸出的木橛,像攀岩一样爬了上去。

谢惠仁刚刚爬到离地面两米的地方,就意识到大梁上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东西,师父绝对不会把什么东西留在大殿的,无论是地下还是屋顶!不过,他还是想碰碰运气,继续爬了一段,能够平视大梁的时候,他稳了稳心神,把手脚放置在安全平稳的地方,扭回头仔细看着。果然,除了厚厚的尘土,大梁上没有任何东西。

谢惠仁下来后,扑打着身上的尘土,说:“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我们找错了。”

莎莉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以当时的情况而言,这大殿没准儿都要被人焚毁,或者被人拆除,师父再考虑不周,也不会把什么重要的物什放在大殿里。”谢惠仁语气有些沉重地解释着,“一定在别处。我们还得找个有柱子的地方。”

“可是。”莎莉面露难色,“可是这里哪儿还有柱子啊?”

谢惠仁沉默了一阵,茫然地望着四周。是啊,哪里还有柱子呢。

从大殿里往外望去,此时阳光渐渐地淡了,看样子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了,时间已经不多,再判断错,这一天的时间就都浪费了!

“碰运气吧。”谢惠仁感到有些沮丧,他需要莎莉,需要她在身边。很自然地,他接过莎莉递过来的外套,却没有穿上,而是握住了她的手,像多年前一样,拉着她往大殿外走去。

他在牵着我的手。莎莉的心有些七上八下,可她明明感到心口的温暖飞速地向全身散发着。

柱子。

谢惠仁心中想着,柱子。可他清楚地知道,这座小寺庙里,再也没有任何地方有柱子了。碰运气的感觉很不好,这让人有无能为力的沮丧感,仿佛一切都只能靠着恩宠。我的头脑哪里去了?我的佛教知识呢?可他明显知道,这不是任何佛教知识能解答得了的,如果在佛教历史中给他设置复杂的谜题,只要给他一丁点儿线索,他也自信能找到正确的答案。可是这次不同,这跟历史没有关系,而是在现实中找那个微弱的“可能性”。

可能性,意味着也许没有可能。如果,师父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呢?

谢惠仁牵着莎莉,他无奈地决定,如果一个小时内再想不出来什么线索,他只能放弃了。

然而他知道他不甘心,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师父一定会给他留下什么!师父曾经说过要把奶奶的银镯埋起来,他总不能埋在一个谢惠仁没去过的地方吧?而且,如果没有师父这条线索,谢惠仁感觉没有任何头绪去考虑什么“四大”和“还有四个”,这简直是天书一般看不懂的谜。

谢惠仁冀望佛祖能给他一点启示,让他头脑中灵光一现。他多次有过这种奇妙的经历,往往在面对谜题找不到头绪的时候,他看到什么,或者偶然想到了什么,两条线路竟然神奇地搭在了一起,像两根裸线一样碰出激烈的电火花。

现在,他要找的就是另一根平静地躺在地上的裸线,而不是回忆儿时寺庙里哪儿还有柱子。这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思路。谢惠仁尽量清除自己头脑中的寺庙印象,现在,他只需看到什么就行了,而不是思考什么。

这样的思维方式让谢惠仁的头脑松弛而且灵活了一些,他竟然想到了左拉的自然主义。

他牵着莎莉的手,漫无目的地在毁弃的寺庙里走来走去,山门到大殿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看头了,这里只不过是杂草丛生的石头甬道,大殿后面,本来并排建筑的僧房和禅房,他前一天也都看过了,那残破的样子甚至连大殿都不如。在其中的空地上,他们站了很久,静静地,不说话。

僧房后面,原是一小块菜园,小的时候,谢惠仁是经常到那里去干活的,闲暇的时候,他也带着莎莉到那里玩。显然,现在那里应该是一块荒地。

菜园的旁边。

谢惠仁心里一动,菜园的旁边……

柱子!

莎莉感觉谢惠仁的手用了些力气,使她从回忆中惊醒过来,还没等她说什么,就被他匆匆地拉走了。

“去哪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莎莉终于问出来。

“柱子!”

“什么?这里还有根柱子?”

“你忘了?小的时候,你还以为那是根柱子呢。”

莎莉恍然大悟,确实,后面有座塔,小的时候,她以为是个废弃的石柱,被随便扔在了寺庙的后面。很多次,他们在那里玩,谢惠仁发现了塔里有个洞,那时他还能钻到里面去,和她捉迷藏呢。

“可是,”莎莉边匆匆走着,边说,“可是那不是柱子,是塔。”

“没错。”谢惠仁稍稍放慢了脚步,“如果你看到早期的佛塔,就会以为那是柱子。”

他边走着,边给莎莉介绍,“塔在古代的南亚次大陆是坟的一种形式,用在佛家里,是藏经卷和舍利的,传到中国后发展了很多种式样,古代人曾用木头造塔,可是很容易焚毁,所以后来用砖石造塔,但有的塔做成仿木结构,在石头的塔身上安放木质檐椽。时间久了,那些木料腐朽掉,就面目全非了。”他停顿了一下,“知道白娘子的传说吧?”

莎莉笑了,她知道他又有好玩的故事了。

不过谢惠仁现在可没心情讲故事,他只能尽量简洁地说,“许仙第一次见到白娘子的时候,就在保俶塔拜佛出来的路上,可是现在那座保俶塔,木檐早就掉了,你要是去看,一定会认为它就是根柱子。”

说着,他们已经走到菜地,左侧的不远处,就是那座已经破毁的柱形的塔。

看了半晌,谢惠仁长叹了一声,“不应该啊,怎么破败成这个样子了。”

“怎么?”莎莉侧着头,不解地看着他,在她的意识里,这座塔破败成什么样子都是意料之中的。

“塔是寺庙中最重要的建筑了,古时候,寺庙是围绕塔建造的,没有塔,就称不上是完整的寺庙。而且,很多寺庙里的塔,都是高僧的坟墓。”

“嗯,我知道。”莎莉接口说着,“少林寺有塔林。”

谢惠仁惊喜地看着她,“呵呵,你还知道这个呢。”

“电视里演过。”

“唉。”谢惠仁又是叹着气,“电视里全是胡编呀,竟然在塔林里打架,而且还是僧人把坏人引到那里去的,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怎么?”

“塔林的地位在寺庙里太高了,普通的僧人都不让进的,怎么可能在里面打架和嬉闹?这就好像匪徒闯到你家里,你非但不把他往房间外面赶,还把他引到家里的保险柜前了。”

“去你的。”莎莉佯装不高兴,“你家才进匪徒了呢。”

谢惠仁看着她调皮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握着她的手,轻轻使了使劲。“好了,我们再碰碰运气吧。”

这次谢惠仁的运气来了。他清理了杂草和几块大石头,从小时候发现过的塔洞里,拽出一个小包袱。

莎莉乐得像个孩子,跪在地上,等着他把包袱打开。

谢惠仁闭着眼睛,双手合十,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佛祖,师父,这是你们给我的暗示吗?在这场谜局中,你们会给弟子什么样的暗示呢?包袱里的东西,是完整的谜底,还是指向下一个谜的线索呢?而这场谜局,难道会是佛祖给弟子的一次考验?设谜的是佛,谜底是佛,给出暗示的,也是佛。

莎莉已经迫不及待了,她急切地想把包袱打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是她看到谢惠仁的样子,便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眼睛,轻轻地祈祷着。

过了半晌,谢惠仁和莎莉睁开眼睛,对视着,他们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惊喜。谢惠仁小心地将包袱结解开,露出里面的一个物件。

观世音。

他曾在大殿匾额后面发现的那座观音菩萨像。

“就是它了。”谢惠仁抑制着自己的兴奋,压低着声音说,“不错,渠隐於柱。”

莎莉却有些失望,她还以为会发现更珍贵的宝物,她疑惑地说,“哥哥,怎么是菩萨像啊?”

“对啊,那本《柱间史》中记载的,就是他。”

“不是松赞干布吗?”

“没错,西藏的历史传说里,松赞干布就是观世音的化身。”

莎莉眨了眨眼睛,“那也不对,那句话明显说的是个男的。”

谢惠仁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莎莉,“你又说对了,至少在唐朝以前,观世音菩萨可一直是个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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