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他忿忿然对珊曼莎说:“你看看,这家新世界公司从没造过任何一栋房子或包过什么工程,结果竟能赚进五千万美元,我就说这里面有鬼!”

“会不会贩毒?”她建议道。

“不可能。”他说,摇摇头。“史坦利和露辛妲一定会保护他们的名誉,他们宴会中邀请的贵宾,有许多都是世界级的。不,他们绝不会做贩毒的事,一定在玩些什么商业诡计。”

珊曼莎这么一个剽悍急进的女人,很难想象她住的那栋高水平的公寓。室内布置并不是想象中的白墙、不锈钢和玻璃家具。

她客厅明亮宽敞,摆着色彩活泼的印花棉布布垫沙发。床上放着穿着蕾丝花边的洋娃娃。壁纸印着格子和葡萄藤的图案。发亮的木质地板上铺着椭圆形的地毯,还有大理石做的壁炉,壁炉上挂着复制的名画。

他们一起吃晚餐,喝着荷兰啤酒,餐后两人恣意地躺在地毯上。

“你看了今天的报纸吗?”她问他。

“我当然看过报纸了。”

“我想也是,”她说:“你一定看头版消息和经济版。”

“别忘了看讣闻,我常翻开报纸先看讣闻。”

“我有时也看看社会版的消息,也许你也该如此。”

她从蓝色牛仔裙的上衣口袋,拿出一份折迭好的报纸递给他,他很快读过,报导一场慈善晚会,提到许多来宾,尽是社会名流。

“看来史坦利和露辛妲十分活跃,那位美丽的史坦利·克洛维斯夫人呢?”

她耸耸肩。

“这我怎么知道。我只是想,你也许会对这则消息有兴趣。”

“对,”他说:“谢谢你,这份报纸我能留着吗?”

她点点头,他就把那份报纸塞到口袋里。

“有没有进展?”她问。

“关于安东尼·布纳……”他说:“我告诉过你他过去的纪录,后来我去我们律师处那边查询,他们发现他是新世界企业公司的财务经理。我看,他一定和这里面的诡计有关。”

“这家公司还有些什么人员?”

“史坦利·克洛维斯是总裁,露辛妲是副总裁,安东尼·布纳管财务。还有一位秘书康丝妲·费吉利亚。这个秘书,我相信我见过。第一次看到她走进新世界企业公司的厂房,后来在史坦利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看到她和安东尼一直在一块。”

“他们在搞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对她吼叫,然后才恢复镇定。“抱歉!我口气太粗暴了。明天我打算打个电话给纽约市警探尼尔·达文波特,请他査出康丝妲·费吉利亚,也许计算机能査出什么来。”

“你也有事找我,是不是?”

“这怎么说?”

“你的行为太过火了。”

“过火?会吗?好吧,珊曼莎,我承认是有求于你,我想借一辆车子。我试着跟公司借那辆‘丰田’,只借几小时,可是都办不到。我需要有辆车子才能办事,不能总是搭地下铁、公交车或出租车。”

“老板不肯的。”

“是啊,我现在办事正是急迫的时候,这个案子能办成,他就会成为华尔街的耶稣。总之,你替我说说话,不管说什么都行。反正,这又不费他分文,他把钱全算在艾萨克帐上就成了。”

“我会试试。”她说。

“这才是我亲爱的狗屎头。”他说,拍拍她的脸颊。

“好吧,”她说:“不谈公事了,今晚你有什么计划?”

“我正在想啊,”他说:“你一定要我先洗个澡对不对?”他问她。“毎一次我到你的香闺来,就想你会要我好好洗个澡。”

“我要和你做爱。”她说。

“我希望。”他说。

他借到车子——一辆小本田,这辆小车开不快,可是纽约市交通拥塞,开不快也无妨。对珊曼莎,有一件事他一直没告诉她,那就是有关葛丽丝·克洛维斯夫人。他相信这女人随时会神经崩溃,只要时候对,她一定会嚷出什么事来。

那天早晨,他就驾了车到史坦利·克洛维斯住宅去。那栋大厦是克洛维斯公司建造,史坦利的住处,位于大厦顶楼三层。提摩西驾车在那一带绕了三圈,最后找到一个停车位置,能看到大厦入口处。然后他打开一份“纽约时报”,还带了热咖啡和甜甜圈。

他看到一辆蓝色的奔驰停在弯曲的车道上,史坦利和露辛妲双双走出,两人都提着手提箱,钻入车内。这么看来,露辛妲或许和兄嫂同住,会吗?这倒有趣。

他一直停在那儿,幸运得很,半小时后,他看到葛丽丝一个人走了出来,披着银狐披肩。门房走到街上,为她招了辆出租车,提摩西放下报纸,发动他的本田汽车。

那辆出租车停下来,葛丽丝钻入车内,提摩西一直尾随着那辆出租车驶向城内。交通十分拥塞,车子几乎碰到一起。

那辆出租车驶向四十二街,提摩西就猜到葛丽丝可能会去那儿了。果然不错,那辆出租车在东三十七街,离公园街不远的高级住宅前停了下来。那栋房子,正是安东尼的住处。

“有意思,有意思。”提摩西大声说。

他把车开过去一点,看到葛丽丝走进了那栋房子。然后,提摩西驾车驶向布鲁克林,车子拥塞得很,可是他全不在意,脑子里压根就没想这些。

他把车停在新世界企业公司前面,从车子里面出来。仍是上回那个警卫,跛着脚从警卫亭里走出来。

“又是我,”提摩西偷快地说:“康丝妲·费吉利亚在不在?”

“她在,”警卫很不情愿地说:“可是你得先约定。你和她约好了吗?”

“呃,倒没有,但我相信她一定愿意见我。”

“没约好不行。”警卫说。“他们这样规定我的。”

“好吧,”提摩西轻松愉快地说道。“我会再和她打电话。如果你碰到她,就告诉她贾维特先生想见她。”

“贾维特?”

“对。谢谢你了。”

提摩西驾车回到曼哈顿,今天跑这一趟收获不少,他感到很满足。

回到办公室,他打一通电话给尼尔·达文波特。

“谢谢你送资料给我,”提摩西说:“这帮了我很大的忙。”

“很高兴听你这么说,现在该你了。”

“我査出安东尼这一年来,担任新世界企业财务经理一职。公司什么生意也没接洽,但是利润却超过五千万美元。”

“喔?”尼尔·达文波特说:“这家伙又不知在搞什么鬼。”

“我也是这么想,现在还没找到线索——想请你帮个忙。”

“看看是什么事。”

“新世界企业公司一名秘书叫康丝妲·费吉利亚;黑发黄褐色皮肤,我看她大约五呎三吋,一百二十磅,年约三十八岁左右,穿的衣服像是廉价店买来的。你查得出她的资料吗?”

对方沉默着。

“尼尔,”提摩西说:“你还在那儿吗?”

“我在。只是在想,这个女人和那几个人也是连成一气,合起来不知在搞什么鬼。”

“嗯,看来是的。”

“好吧,我来查查看她的资料,再回答你。”

“太好了。也许我不在办公室。你知道我家的电话号码吧?电话簿里没刊出。”

“我有。”尼尔·达文波特说。“我知道很多有关于你的事。你何以没告诉过我你得过海军陆战队的勋章?”

“那勋章已经被我当掉了。”

警探大笑。

“你真是个怪人,你知道吗?”

挂了电话之后,提摩西又打了一通电话到克洛维斯公司,要求找康丝妲·费吉利亚小姐。

“请等一会儿,”总机小姐偷快的声音说“我替你接她的部门。”

喀嗒,喀嗒,喀嗒,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会计审查室。”她说。

“请接康丝妲·费吉利亚小姐。”

“抱歉,先生,她今天不在。你愿留话吗?”

“请告诉她贾维特先生打过电话来。”提摩西说:“明天我会再打电话来。”

他在他的小办公室里,几乎坐了一个小时,抽着骆驼牌的香烟,心里想着脚本,像录像带一样色彩鲜明。可是,这些推测也未必可能,他叹了一口气,开始记本周工作报表。自觉好笑,他的工作报表的内容,没有珊曼莎不知道的。

回到家,他和克丽奥一起吃熏牛肉三明治和凉拌卷心菜,脑海中像放录像带般一直想象事态的可能性。十一点过后,电话铃响了起来。

“我吵醒你了吗?”尼尔·达文波特说道。

“没有,不过你把克丽奥吵醒了。”

“狗屎,打完这通电话,我要睡得比那只猫还多,回家好好睡上十八个小时。”

“你住在哪儿?”

“思丹岛。你知道那地方吗?”

“不知道。”

“小地方,不知道也罢。至于你要调查的那位女士——康丝妲·费吉利亚,她没有犯罪纪录,我们查不出她什么。但我和一位在犯罪组织工作的一个朋友谈起,他说这女人是范生特·费吉利亚的侄女。你可知道?”

“从没听过这个人。”

“是个西西里人,住在长岛,经常干些勒索敲诈的事,他和布鲁克林帮派也有关系。注意,康丝妲·费吉利亚是他的侄女。”

“呃,原来有些来头。不过倒也不算大号人物。”

“你记得吗?我以前告诉过你,安东尼以前搞伪造绿卡的事吗?联邦调查局的人査得很紧,可是他真滑溜得很。告诉你,范生特·费吉利亚从那时就和他一伙了,两人是工作上的合伙人。所以,这个康丝坦·费吉利亚,可能在新世界企业公司成立之前,就和安东尼认识,也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很有趣——你说是不是?”

“嗯,”提摩西慢慢说:“是很有趣。”

“还有一件事。”尼尔·达文波特说“根据我那位朋友说,康丝妲·费吉利亚还是一位计算机专家。好了,晚安,祝你有个甜蜜的梦。”

挂了电话,提摩西脑海里录像带仍在放映着。最后他脱了衣服,熄了灯,躺在床垫上。过了一会儿,克丽奥蜷伏在他膝边睡着了。

“今天下午,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珊曼莎说:“史坦利亲自打了一通电话给老板,他问我们这儿工作人员中,是否有个叫贾维特的人。”

“贾维特?”提摩西说:“这人是谁啊?”

“是啊,老板也在纳闷,他想也有可能是哈德林公司的人化名的,所以他非常生气。但他对史坦利说,哈德林公司的人绝不会如此无聊去骚扰任何人,公司里也没有一个叫贾维特的人在这儿任职。史坦利·克洛维斯听了才放心,并向老板抱歉。”

珊曼莎坐在她办公桌旁的椅子上,一双穿着皮靴的脚就跷在椅子上,斜纹布的裙子倒是很端庄地拉到膝盖下面。

提摩西像往常一样靠在门框上,嘴里叼着烟。

“你知道谁是贾维特,可不是?”她问道,逼视着他。

“不知道,没听过这名字。”

“你知道。我一看你满脸无辜的样子,就知道你又在玩什么名堂了。告诉你,这趟找你来,不为了别的,倒是另有一件事。史坦利·克洛维斯跟老板在电话中发生了一点争执之后,史坦利歉然邀请贺伦·哈德林参加他们今晚的鸡尾酒会,在麦迪逊街,柏林顿旅馆舞厅里举行,有酒和肉丸三明治招待,从五点到七点,史坦利要向大家宣告,他将角逐众议员。我想,你可能想去看看。”

“我会去的,”提摩西说道“我倒挺想尝尝肉丸的味道。”

“滚出去!”珊曼莎粗暴的说道。

提摩西又在乔伊·华盛顿办公室门口停住脚,把头探进去。

“你接我的案子办得如何?”他问道。

“乏——味——”乔伊说:“没什么事,只是打打电话,或到公共图书馆去查数据。”

“今天晚上有没有兴趣参加鸡尾酒会,下午五点到七点。有酒和肉丸,是个政治宴会。”

“我得问问太太。”

“我希望你去。”

“难道这和爱德华·葛佛的死有关系吗?”

“也许。”

“那我去。”乔伊顿说道。

提摩西行动一向诡秘,不需要说的话他一向不说。

他驾车和乔伊一块去赴宴,路上塞车,一路开开停停。他告诉乔伊,宴会里有五个人一定要钉牢,他无法钉住五个人,因此请乔伊帮他钉住两个人:兄妹两个,史坦利和露辛妲。

“这兄妹两人,是今天宴会的男主人和女主人,你绝不会遗漏了他们。这两个人

都很矮小,肤色浅黑,穿着华丽。”

“你要我做些什么?”乔伊问道。

“我只要你注意着他们的行为举止,如果你有机会,试着和他俩谈谈话。”

“我该不该告诉他们,我在哈德林公司做事?”

“不用主动提起,要是他们问起你在哪里工作,再告诉他们。”

他们到达时,大厅已经挤满了人。大厅里到处装饰着许多旗子、气球、彩色纸带和五彩碎纸,看起来像是一场庆功宴。台上贴着一面大旗子,写着:“一个新的开始!”

提摩西和乔伊挤过人堆到酒吧那边去,那儿有两名冒着汗的酒保正在忙碌着。

“他们正在那边,有一对矮个子的男女,正在和一个穿印度麻料西装的高个子谈话。”

“我看到了,”乔伊说:“我们先去喝一杯。”

“我还得找其他几个人,你尽量待久一点,明天我们在公司见面,然后互相参考今晚的见闻。”

他转身走开,挤过人群。那堆人都是群年轻的雅痞,身上别着徽章,上面印着字:“一个新的开始!”

提摩西最不喜欢置身在人群中,尤其是这堆拥挤的人群。

他挂着蠢蠢的微笑,这相当于他的保护色。但是他锐利的眼神却在人群中捜寻目标。看到其中之一了,葛丽丝·克洛维斯挺直站立着,穿着短短的鸡尾酒会礼服,像一尊美丽的雕像。她没有说话,正听着一个男人在说话。

提摩西看着葛丽丝最后姗姗走开,那男人的话还没说完,还张着嘴。她朝着电梯走去,提摩西尾随着。他很怀疑,上回记者招待会,她见过他,不知她这回还记不记得。为了安全起见,他不敢和她乘同一部电梯,等下一次电梯来了再下去,希望不会跟掉了。

结果没有,他刚从电梯。出来走到大厅,就看到她站在那儿,茫然地四下看着,她那样子,就像得了神经紧张症。

她走向一家灯光昏暗的酒吧,提摩西跟着她,酒吧没什么人,几乎是空的,提摩西点了一杯伏特加,从后面镜子看着这问酒吧。

葛丽丝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的小桌子旁,侍者给了她一杯飮料,里面有很多水果,上面还插着一支小纸伞。

提摩西注视着,她坐得像一尊雕像,既不抽烟,也不饮酒,也不四下观望。他想这时只消有人轻轻推她一下,她就会倒向一旁。

终于,安东尼·布纳大步走了进来,提摩西注视着他的举动。安东尼四下看看,微笑地朝着她那张桌子走去,胁下夹着一份折迭的报纸。提摩西想,那一定是“华尔街日报”。

安东尼在桌旁坐了下来,握着她的双手,翻过来吻着她的掌心。然后身子前倾,很快地朝她耳语几句。侍者走过,安东尼又坐直身子,点了飮料。

侍者走开,葛丽丝站了起来,走向大厅,拿着那份报纸。安东尼又坐了下来,他的饮料来了,他很快喝了几口。

提摩西看看表,不消十分钟,葛丽丝又回来了,步履轻快,坐回座位之前,吻着安东尼的耳朵,然后美妙性感的滑回她的座位。

两个人交头接耳继续说着话,然后喝完飮料,安东尼付了帐,相偕离去。侍者淸理桌子,用一个小托盘端回空杯子,把弄绉的餐巾放回吧台。提摩西伸手,拿起那支小小的纸伞。

“我能拿这个吗?”他问道。

“当然,”侍者说:“怕今晚会下雨吗?”

提摩西笑笑,玩弄着那支小小的纸伞,张开又合起来。台湾做的,可能。运到曼哈顿,装饰着鸡尾酒会的飮料。

提摩西驾车回家,倒不觉得饿,可是克丽奥饿了,他请猫吃一顿豪华大餐:整罐鲔鱼都倒在猫碗里,上面还插着那支小小的纸伞。

克丽奥闻了闻鱼,抬头看他,奇怪主人这回怎么会这么慷慨,然后开始大吃,半罐鲔鱼没了。猫走开了,坐下舔舐着,整整胡须。

“谢都不谢吗?”提摩西问道,突然他也觉得饿了。直接用汤匙把罐里剩下的鲔鱼吃了,他还吃了一块发霉的干酪,突然吐了出来,吓得克丽奥奔逃到浴缸下面去。

将近午夜了,他打了一通电话给珊曼莎。“希望没吵醒你,有吗?”他问她。

“没有,我正在看钱宁·卡森的节目。”

“好看吗?”

“回放的。你有什么事?”

“没事,你好吗?”

“很好,跟下午一样啊,你去参加宴会了吗?”

“是啊,我去了,喝了一杯酒。”

“发现了什么?”

他想了想说道:

“露辛妲,史坦利的妹妹,跟她兄嫂同住在一栋屋子里。”

“那又怎么样?”

“你不觉得这有一点奇怪吗?”

“也许吧!”珊曼莎说。

“你回家以后干了些什么?”他问。

“洗头发,洗衣服啊!”

“你吃什么?”

“快餐鸡面,面条炸过的,很好吃,你吃什么?”

“鲔鱼色拉。”

“才不信,”她说:“你一向吃罐头。”

“是啊,”他承认。“我吃克丽奥剩下的,你觉得怎么样?”

她叹了一口气。

“我服了你,罢了。现在我可以睡了吧?”

挂了电话之后,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没头没脑打电话给珊曼莎。问她今晚在做什么?吃什么?实在是毫无意义的废话,可是和她说说话很舒服。

“昨天你有没有找到机会跟史坦利和露辛妲说话?”

“有啊,我和他们聊了一会儿。在那儿,不时用眼睛瞄着他们。他们没问我在哪儿做事,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乔伊看着他的办公桌,无意识地玩着铅块,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提摩西。

“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有些古怪?”

提摩西点点头。

“我想你是对的。”乔伊说:“可是别期望我到法院作证。我也有个妹妹,我非常宠爱她。见了面,我们热烈地拥抱着并亲吻对方的脸颊,或许我也会挽着她的手臂——可是,史坦利和露辛妲,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劲。如果你没告诉我他们是兄妹,我一定会认为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妇,或者是情侣。他俩的手握得那么紧,不时拍拍摸摸对方,他们对自己的小动作似乎毫不自觉,也没注意别人的想法。有些人看了,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笑容,或是抬起眉毛,对他俩暧昧的关系,多少感到恶心和嫌恶吧!”

“是啊,”提摩西说:“你有曼哈顿电话号码簿吗?”

“当然有啦!难道你当我是个二等市民啊?”

“帮我一个忙好吗?替我查查史坦利·克洛维斯家里的电话号码,是否和露辛妲的电话号码不同。”

当乔伊翻着电话号码簿的时候,他耐心地等着,又燃了一根骆蛇牌的香烟。最后黑人乔伊抬起头来。

“你猜对了,露辛妲的电话号码和史坦利的一样。”

“我想也是,”提摩西说:“我知道露辛妲和史坦利住在同一栋公寓房子里,同时也和葛丽丝及两个孩子住在一起,我只是想再证实一下。”

他俩互相瞪视着。

“这一家玩在一起也住在一起。”乔伊说。

“可能。”提摩西说:“但我们很难确定他们兄妹俩是否有越轨的行为。”

“是很难。”乔伊说:“除非到他们卧室去偷看。”

“也许有个法子,”提摩西慢慢地说:“你有没有注意到史坦利的发型?”

“喔,当然,他烫了一头小卷卷,很抢眼,露辛妲也和他烫了完全一样的发型。”

“嗯,”提摩西说:“我想我该理个发。”

“自己动手就行了,”乔伊说。

提摩西若有所思地回到他办公室去,他花了半小时翻看曼哈顿电话簿的消费广告,查每一家发型沙龙的广告,他把范围缩小在东区五十九街和九十街一带。

毎通电话他都说:

“我想请你们帮一个忙,前天晚上,我在宴会上遇到史坦利·克洛维斯先生,我非常欣赏他的发型,但是忘了问他是在那家发型沙龙修剪的,他是你们的顾客吗?”

打到第八通电话,这家叫维纳斯-阿道尼斯(阿道尼斯是维纳斯所爱的美少年)发型沙龙,在东区八十六街,男女顾客均有。

“他是你们的顾客吗?”提摩西问道。

“不止是他,”接电话的人冷冷答道:“史坦利和露辛妲两个人全是我们的客人。”

“我也能剪一个像史坦利那样的发型吗?”

“等一下,先生,我得问问路易斯,是他为史坦利先生设计的发型。”

提摩西耐心等待看,最后电话那端又响起声音。

“如果你十一点有空来这儿,”她说:“路易斯会替你剪。”

“我会去,”他说“谢谢你,谢谢路易斯。”

“请问阁下姓名?”

“贾维特。”

他拿起黑皮帽离开办公室,驾车到东区八十六街,维纳斯-阿道尼斯发型沙龙。室内色彩活泼,像那种有唱片伴唱的小舞厅,墙上嵌着许多面镶着粉红框的镜子,天花板扩音机传来音乐的声音。

提摩西对接待小姐道出“贾维特”的化名。那位小姐穿着一身黑皮的跳伞装,头上戴了一顶紫色的假发,看着他一头像麦穗般赤黄色的头发,觉得很有意思。

“你真需要修剪一番,可不是吗?”她说。

她让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围上布。

“路易斯会亲自为你剪。”

提摩西等了又等,他并不是这里唯一的客人。六张椅子上已经坐了四个客人,三个女人一个男人,全都用布围好。

路易斯出现了,六呎八吋的个子,看起来像个篮球队员,他穿了一件像油漆匠的工作裤,全身散发着古龙水的气味。

路易斯看到提摩西的头发,惊愕得用手掌拍着脸颊。

“天啊,天啊,谁把你的头发弄成这个样子?”

“屠夫!”

“一定是一个有虐待狂的屠夫,”路易斯说:“不行,不行。我得替你再创造像史坦利那样的发型。不过,还得等你的头发再长长一点。头发颜色不坏,”他讃美着:“这颜色可以留着,还需要再弄亮一点,得护发一次。我现在先替你剪个型,但你可得保证一个月之内再回来。”

“我答应。”提摩西低声下气地说。

路易斯开始工作,轻轻修剪,不时往后退一步,瞇着眼睛,审视着自己的手艺。

“史坦利和露辛妲是非常好的人。”提摩西开口说道。

“美丽的人儿,”路易斯说,这边剪一点儿,那边剪一点儿。接着他说了一句法语。

提摩西不解其意,想来是恭维的话,也跟着点头。

“是啊,是啊,他们彼此关注对方。”

路易斯吃吃的笑。

“这么说,你也听说那些故事了?我的嘴可是紧得很。”

“每个人都听过那些流言,”提摩西说:“史坦利和露辛妲住在同一栋公寓。”

“是啊,他们会说兄妹俩太亲密了一点,我也不愿太过批评。”

“只要他们快乐就行了。”提摩西说。

“你说得真对。”路易斯说。

“只是我觉得做妻子的委屈了。”

路易斯大笑。

“别浪费你的同情心了。她替他生了两个儿子,可是现在她想展翅飞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也耳闻了。”提摩西说。

“这些都是真的。”路易斯说:“现在我们去冲水。我得想想办法,如何对付你这像拖把一样的乱发。”

躺着冲水的时候,提摩西感到路易斯有劲的手指正在按摩着他的头皮。

“他们应该更谨慎点——我指史坦利和露辛妲。”提摩西说。

“你是说金钱使用上吗?”路易斯说:“他们无需省这些钱,但这些钱能为他们带来更髙的声望。”路易斯凑近,在提摩西耳畔私语着:“最后一次,他俩一起来这儿。我先替露辛妲做,再为史坦利理头发。她站在他的椅子旁,手伸入他围着的白布下,你相不相信?”

“我相信。”提摩西说。

路易斯为他冲掉头发上的肥皂泡沫,然后把他的头发吹干。

“现在回位子上去。”他说。

提摩西座在位子上,又围上布。路易斯说:

“头发太短了,不容易烫。但我可以使你头发有些卷缩,稍稍有些夸张的样子。”

路易斯说着就开始工作。

最后,提摩西看着粉红镜框中的自己,他心里感到很沮丧。

“我喜欢

。”他勇敢的说。

“你当然会喜欢。”路易斯说。

提摩西付了毎一个工作人员小费——这些钱足够替克丽奥买一年挪威沙丁鱼罐头。他一直觉得花费太大,但却不断说服自己,这笔投资是值得的。

驾车回办公室的途中,提摩西把车子毎一扇窗户全打开,他实在不能忍受他头上那股气味,像沼泽放出的沼气。真幸运,他回办公室碰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珊曼莎,她看了一眼他头发的样式就笑弯了腰,靠着墙抱着肚子笑个不停。

过了一阵子,四、五个人都走来围着他看——指着他的头发,七嘴八舌评论着说:

“简直像只发狂的豪猪!”

“提摩西,该告他,到法院告他把你头发弄成这个怪样子。”

“难道你在理发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吗?”

“去你们的!”他咆哮着说:“这只是有些夸张的发型。”

然后他就大步走向办公室,并且关上了门,拚命用手去压那一头卷缩的头发,并且告诉自己:

“并没有这么糟。”

其实,他心里也有数。

然后,他点了一根香烟,过了一会,又点了一根,随即,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点了两根烟了。

他想着这件案子里的每一个人物:史坦利和露辛妲·克洛维斯,克洛维斯太太葛丽丝,康丝妲·费吉利亚,安东尼·布纳。想到爱德华在地下铁被人推到铁轨惨死,提摩西一念及此,就怒火中燃。

他又再度翻看克洛维斯档案,想从中寻找线索。克洛维斯公司位于曼哈顿中央,该公司的钱就存在麦迪逊街曼哈顿银行分行。可是,召开新闻记者会议那天,他跟踪安东尼和康丝妲,见他们走曼哈顿国际银行。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对劲,他们当然可能开立私人户头。

他又去找会计主任。

“咦,我的老天,怎么又是你!”西奈·亚比凯拉叫道。

“你在报告上怎么没有列出新世界企业公司来往的是哪家银行?”提摩西不悦地说。

亚比凯拉叹了一口气。

“我这儿有纪录的。”他走到铁柜翻找着许多档案。“有了,新世界企业公司来往的银行是曼哈顿国际银行,满足了吧?”

“西奈,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为什么母公司和子公司不是同一家银行呢?”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金钱的数目这么大,放在同一家银行太冒险了。克洛维斯公司经常有非常大笔的存款和提款,因此他的钱分别存在几家银行,我想也是有道理的。”

“那我明白了,”提摩西说,“谢谢你,西奈。你欣赏我这发型吗?如果你也想理我这发型,可以去维纳斯-阿道尼斯,在东区八十六街,找路易斯。”

“鬼才去那地方!”西奈·亚比凯拉叫道。

提摩西又花了好几个小时,看着克洛维斯的档案。一边抽着烟,一边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他决定最好再钉康丝妲·费吉利亚这个神秘的女人。

他把桌子抽屉锁好,准备离去。当他戴上皮帽,突然大叫起来:

“狗屎!”

然后走出办公室。

他花了三天时间去跟踪康丝妲·费吉利亚。他发现她每天的路线都不一样,很难掌握她的习惯,这使提摩西有受挫的感觉。她每天的活动,更显得十分诡秘。

提摩西又去律师处,找路易斯·柯南,找他査出康丝妲的电话,她住在长岛。

有康丝妲的电话,提摩西回到办公室,打电话到康丝妲住处。

“谁?”

一个男人回答,声音就像得了喉头炎的靑蛙。

“我想找康丝妲·费吉利亚小姐。”

“你是谁?”那只靑蛙问道。

提摩西决定再扮一次贾维特,也不希望他们再怀疑哈德林公司。

“我叫贾维特,”他说:“在荣光保险公司工作。我们有非常好的计划,只要投保,每月还有利息可拿,税金一直到最后提款时才扣除。”

“她不会有兴趣的。”

电话砰地摔下,就接不通了,但提摩西感到很满足。现在,他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他把手提箱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理出来,又塞了些别的进去。然后,带着手提箱驱车到长岛去,心里怀疑,有几个保险业务人员像他一様穿着灯芯绒西装,戴着黑皮帽。

中午之前,他已经开车到康丝妲的住处。这地方看起来就像弗吉尼亚州的马场,有广大的草坪和灌木,修剪得整整齐齐。

四周有白木椿定出地界。大门没有锁,铺着的石板路可以一直通到里面中庭。

提摩西拎着鼓鼓的手提箱,径自往里面走,突然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什么事?”他说。

正是那只靑眭的声音。

听声音,提摩西想象这人一定很矮,没有脖子,看来肥胖臃肿;或像个凶手刺客,有弯曲的鹰勾鼻,叼着香烟。

但这个人却不然。个子高瘦,穿了一件丝质黑西装,白衬衫,窄窄的黑领带。他身上的西装做得非常好,手工精细。

“早安!”提摩西偷快地说:“康丝妲·费吉利亚小姐在家吗?”

那家伙鄙夷地看着他。

“你就是早先打电话来的家伙?”

提摩西点点头。

“正是我。”

“我告诉你她不在家,就算她在家,也不会跟你说话。”

提摩西歉然地耸耸肩。

“我的上司交给我一份准客户名单,我要挨家拜访,并塡上报表,我想你会了解。”

“那是你的事,”高个子说:“我只知道你闯入私人土地。你快走吧,不要等我打断了你的狗腿,想走就不容易了!”

“根据我的经验,”提摩西偷快地说:“真正暴戾的人是不会先出口威胁人的,他们先干了再说。所以我认为你绝不会是那种暴戾的人。”

“你要试试看吗?”那家伙说,可是突然又软化下来。

“为什么不动手?”提摩西说:“敢杀了我吗?试试看吧,我现在就掉头回到我车上,你可在我背后发枪,你们不就是专会从背后下手的吗?”

这时,高个子气得发抖,提摩西想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但他已经一发难以控制。他转过身,开始朝着大门走去,那只靑蛙在后面气得不知在吼叫着什么。

坐进那辆“本田”汽车里,提摩西看着自己的双手,没有发抖,他颇为欣喜。驾车回曼哈顿途中,一边听着收音机里播报新闻,气象人员说,新形成的暴风,可能会袭击纽约市,提摩西听了并不在意。

回到办公室,他打电话订了奶酪汉堡、油炸食物和可口可乐。他一边吃着中餐,一边打电话给新世界总部,没有人接。然后他又试着打电话到克洛维斯公司给康丝妲·费吉利亚,总机告诉他,一小时后,她会到会计审查处。

提摩西花了十五分钟把中餐吃完,又抽了两根烟,接着又去找西奈。

“提摩西,”西奈气呼呼地说“你就不能让我淸静淸静吗?你也知道,我也正在忙着。”

“我知道,西奈,我知道,但是我只躭搁你十分钟,你能不能偷偷去曼哈顿国际银行查一査看?”

“这个……”西奈很谨慎的说:“我们和那里面的人也有些关系。”

“只是很简单的查询,”提摩西说:“请你査査康丝妲·费吉利亚,她个人是否在银行里有账户,就是这样。等你查出来,打个电话给我,好吗?我就在办公室。”

电话铃响时,他正点着另一根骆驼牌香烟,一把抓起电话。

“喂?”

“提摩西,我是西奈,曼哈顿国际银行客户名单中,没有康丝妲·费吉利亚这个名字。”

这么一来,提摩西知道康丝妲去曼哈顿国际银行存款和提款,并不是她私人的账户,那么,很可能存款都是新世界企业公司的那笔基金。

他又打电话去克洛维斯公司找她,过了几秒钟,电话接通了,突然他发现自己就在和康丝妲·费吉利亚谈话。

“费吉利亚小姐?”

“是的,你哪位?”她的声音沙哑。

“费吉利亚小姐,我是杰弗里·罗宾,最近就要辞掉曼哈顿中央银行,麦迪逊街分行的工作,升为协理。”

“恭喜了。”

“谢谢。目前我在现职还要工作一个星期。”

“那么福瑞德·哈特呢?”康丝妲·费吉利亚问道。

“他调到信托部去了。费吉利亚小姐,今天我打电话给你,是因为发现存款数目不符合,坦白说,我想是敝行的错,但数目太大,得查淸楚才行,能不能请你来一趟。我想只要花几分钟,就能把事情解决了。”

“数目不符?”她说:“差多少?”

“六位数字,”提摩西说:“我想我们该一块儿核对淸楚。”

“我会去。”她很快地说:“或许我现在就来,十五分钟之内就会到。”

“太好了。”提摩西说:“我会亲自见你,克洛维斯公司对我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客户。”

“我马上来。”她说着砰地挂了电话。

“祝好运!”

他轻轻地说,放下电话筒。

现在他知道了,康丝妲·费吉利亚管理克洛维斯公可和子公司——新世界企业公司的钱。

知道这一点有何意义,提摩西尙未理出头绪。

打从第一天他开始钉梢这女人,就认定这工作不容易。她有时在曼哈顿克洛维斯公司,有时去布鲁克林的新世界企业公司。但是她很难得固定在什么地方。也不知她从长岛家出来时,是搭什么交通工具。火车?公交车?汽车?

他都不知道。

好几次,他看到她跟安东尼在一起,两个人一块走到银行,但依据提摩西观察,除了公事之外,他们没有什么私人的关系。安东尼对她非常恭敬,为她开车门等等,但举止间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激情存在。

提摩西断定,他们只是工作的伙伴。

他跟踪她的第三天,有一件怪事发生了。那天提摩西躱在东五十七街克洛维斯大楼附近,看到康丝妲·费吉利亚从电梯出来,偷快的和史坦利和露辛妲谈话。提摩西躱在一根柱子后面,看他们三人好像在等着什么人,最后葛丽丝和安东尼连袂来了。五个人互相拥吻,亲着双颊,喧闹成一团。然后一群人又说又笑,朝着五十七街走去,一辆白色的凯迪拉克大轿车已经等着他们,众人就乘车离去。

提摩西他那辆本田汽车停在五十五街,来不及过去开车。他急切地想招一辆出租车,可是不幸得很,偏偏招不到车,只好眼巴巴看着那辆白色的凯迪拉克消失在车潮中,又朝西转。

这五个人要到哪儿去,参加鸡尾酒会?还是晚宴?也许参加派对。是生日宴会,还是周年庆?

他发现附近有个酒吧,就走了进去,叫了一杯伏特加。也许是酒精作用,加上他一向对人的不信任感,他突然有了灵感,猜想这五个人可能在玩着什么样的金钱游戏。也许,葛丽丝对这金钱游戏并不大热中。不过,提摩西还没有进一步发现,究竟是他们中间的哪一个,害死了爱德华·葛佛。

他一定要找到这个人算这笔血债,现在谋杀爱德华的凶手居然逍遥法外……不把这人抓出来,他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全是狗屎!”

他对酒保说,付淸酒钱和小费。

“你在说什么?”酒保伸手收下小费。“祝你有个美好的一天。”

“今天我要好好请你。”星期五晚上,他打电话给珊曼莎说。

“噢,上帝!”珊曼莎泄气地说:“上回你请我吃东西,害我拉了两天肚子。”

“这次不会了,”他保证。“你一定会喜欢的。”

星期六早上,他买了许多东西:剥了壳的虾仁,意大利香肠,像犹太人戴的小帽一般大的蘑菇,肉片,鱼片,靑椒,一把大蒜、韮菜,还有加州黑葡萄。

这一天风势很大,暴风雨很接近了,却还没有变成飓风,整夜纽约都下着大雨。

他提着菜回家就开始烹调,把肉炖着,放了许多大蒜、靑椒、蘑菇、韮菜等佐料,最后在上桌之前,加入虾仁。

他在忙的时候,丢了一块牛腩给克丽奥吃,还有生虾仁,一片香肠,甚至还有一点大蒜,这只疯狂的猫什么都吃。为了增加他的创造力,他又加了一些盐、胡椒、酒、酱油,凡是他觉得味道不错的都加一点进去。

将近五点的时候,珊曼莎来了,她那件军用外套全淋湿了,雨伞还在滴水。她带了一小盒冰冻的莎莉干酪蛋糕当餐后的点心。

“今晚可热闹了,”她说:“东边闪着电,你听到雷声吗?”

“我没有听到。”提摩西说。

“不,你绝不会听不到,雷声很大。咦,好香啊!”

“克丽奥也很喜欢,等虾仁熟了,我们就可以吃了。”

“我们有什么吃的啊?”

“现在先不告诉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先给我酒喝。”

“什么酒都有,啤酒、伏特加、白兰地都有,待一会再替你斟酒。”

“哇,你听这声雷打得好大声,你听到了,可不是吗?”

“我听到了,”他说:“但我们在一个温暖的地方,而且好菜马上就要上桌了。”

“我等不及想快点吃,饿死了。”

他们坐在提摩西桌旁的木椅上,他端上肉,还有长条形的法国面包。克丽奥也跳上第三张椅子上,耐心地等候着。

珊曼莎尝了一口。

“天啊,”她说着,吸了一口气,辣得张开了嘴。“你到底放了多少胡椒?”

“太多了吗?”

“难道你的舌头是法兰绒做的,没感觉了吗?不过我还吃得惯。你在我的酒里加几块冰块如何?”

总而言之,这顿飨宴十分成功,连克丽奥都感到十分满足。然后他们把空碗都堆到水槽里,接着开始吃珊曼莎带来的干酪蛋糕。

“你调査克洛维斯的案子,现在有什么结果了?”

“满顺利。”

“还无法查出罪证?”

“还没有。”

“还得多久?”

他耸耸肩。

“也许还得花几个星期。”

她若有所思的注视着他。“你真认为他们在搞什么鬼,很臭是不是?”

“臭气冲天!”

“现在能告诉我吗?”

“还不到时候。”

她接受了。

“我知道这是你的作风,”她对他说:“可是也别拖上太久,我们的委托人艾萨克也不耐久等。”

提摩西自顾自倒着白兰地。

珊曼莎注视着他,他穿一条牛仔裤,一看就知道洗了许多遍。上面穿一件T恤,上面写——救救鲸鱼。

“我一辈子都不会了解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不修边幅。”

“噢,这我也不知道,我也有我的美德。”

“哦?”她说:“像什么呢?”

他注视着她。

“我是很忠实的,我从不看别的女人。”

她握住他的手,吻着他的手关节,然后抬起头。

“我们谈谈晚上一起睡的事吧……”

“呃?”

“把克丽奥锁在厕所里,好不好?上一次她一直咬我的脚趾头。”

“该说‘他’,”提摩西说:“或是说‘牠’。”

暴风雨真的来了,外面雷电交加,大雨倾盆。他俩温暖的蜷缩在床垫上。

“谈谈我们自己的事。”珊曼莎说。

“应该谈这些吗?”

“是的。”她坚定地说。

“以后再谈。”他保证。

在黑暗中,他俩紧紧拥抱着对方骨瘦如柴的身子。

“我要把你吃了。”他告诉她。

“吃吧!”她说。

这一对男女,都相当剽悍强硬,即使做爱的时候,都无法放得温柔。

他们没有海誓山盟,也没有不褪的热情,他们倒像两个破了产的股东,必须胼手胝足重新奋斗,转亏为盈。

“我问你上百次了,”她说,用食指轻轻弹着他的左臀。“你怎么会有这个疤?”

“我自己烧的。”

“说谎,我都告诉过你我这疤是怎么来的。一个疤是因为割盲肠,另一个是孩提时代玩橄榄球跌倒的。快,告诉我,你的疤是怎么来的。”

“战争时受伤的。”

她低下头吻着他的伤口。

“我可怜、受伤的英雄,”她说:“你一直想维护世界的民主安全,是吗?”

“也可以这么说。”

她躺下来,听着屋外雷声隆隆,大雨敲窗。

“关于我们……你想我们会在一起多久?”

“你要多久就多久。你是我上司啊!”

“在办公室也许是。可是在你这垃圾堆里就未必。”

“我们开始的时候,曾经有个协议,不要互相束缚。”

她不安地动了动。

“难道你没想过买张床吗?”

“想过啊,”他说,“总有—天吧。”

“为什么不是现在?”

“因为你总会把我的床弄绉。”

两人都大笑,搂在一块。

“好吧,我看你根本不在乎我。”

“喔,我在乎你,”他向她保证:“我有我的作风。”

“你的作风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也说不出来。”

“谢了,”她说:“女孩子听了这种话就会有安全感。”

“你会要那个——安全感吗??算了吧,宝贝!”

她挨向他。

“好吧,”她说:“现在我告诉你真话,大大的忏悔——你对我而言只是个性伴侣,如此而已,我要的只是你的身体,皮肤上还点着雀斑。”

他心里暗自好笑。

“你和我一样古怪又疯狂,”他说:“这是我们唯一相同的地方。”

“噢,我不知道,”她说,将他的手,放在她两腿之间。“当然,我们还有其他地方是相同的。”

“才不一样,”她捏她。“绝不一样。”

“你今天炖的那一锅,使你变得很有力气吗?”

“那是大蒜的功效。”他说。

这是他们在做爱之前,常有的亲密讨论。话题永远不会扯得太远,也不会挖掘个人隐私。两个人都承认,他们都戴着面纱,虽然如此,爱情的生命仍充满了惊喜。

过了一会儿,她说:

“我想我们该冲个澡。”

“还是你先吧,我太懒了。”他说。

“拖到明天早上算了。”她说:“现在我倒喜欢这味——全是大蒜、胡椒粉和性的味道,还是留到明天再说吧!”

他俩又坐到桌边喝着白兰地,谁也不想开口说话,享受着对方沉默的存在。

克丽奥在旁边玩着球,他们高兴地看着那只猫偷快的玩着,时而蹦跳,时而奔跑,一边推弄着球,追赶着球,不停的玩。突然,牠趴下来安静地躺着,呼吸好急促。

“就像我们一样,”珊曼莎说:“只是一种游戏。”

“是吗?”提摩西·柯恩说道。

既没告诉珊曼莎,也没获得老板贺伦·哈德林的许可,提摩西擅自将乔伊也列入调查克洛维斯案的一员。乔伊对他日常处理的案子烦腻极了,因此很容易就说服了他。他和提摩西一样,希望查出杀死爱德华·葛佛的凶手。

提摩西并没有对乔伊说明每一件事——不过已经足以钩住他了。乔伊大致了解这几个人的性格。

“疯狂的人。”乔伊说,摇摇头。

“而且贪心。”提摩西说。“安东尼·布纳是这五个人中唯一有前科的,康丝妲·费吉利亚却来自一个复杂的家庭。至于克洛维斯家三个人,我还找不出他们的动机,他们拥有的钱够他们花了——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想要更多的钱。”

乔伊和提摩西几日来分别驾车跟踪康丝妲·费吉利亚每天的路线。她通常坐火车,然后步行或坐出租车去新世界企业公司的仓库。有时她坐火车在另一站下,然后搭出租车到克洛维斯公司,总是隔好几条街就先下车。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呢?”乔伊说。

“有人教过她,如果你认为可能会被人钉梢,就不要走一定的路线。”提摩西说。“尤其最后几条街一定用走的,这样她可以有机会回头看看,或站到阴影中。”

“今天她又到银行去了,”乔伊报告:“和安东尼一起到商业银行。这星期来,她第三次去那儿了。”

“星期一,”提摩西说:“她和安东尼到麦迪逊街的曼哈顿中央银行分行。如果他们是去存款,只有天知道他们那笔钱是从哪儿来的。听着,乔伊,你再跟踪康丝妲几天,我去钉安东尼,看看这家伙平常干些什么。”

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安东尼似乎起得很晚,然后在东区昂贵的餐厅里,悠悠闲闲地吃一顿中餐,有两次跟葛丽丝一道进餐。然后他就去克洛维斯公司,然后和康丝妲一起去银行。

“真要命!”提摩西对乔伊大叫。“安东尼到底在搞些什么?”

到了晚上,安东尼经常在酒吧或自家中和他一票朋友泡在一起。这些人都有一张鲜红的脸,中年绅士,衣冠楚楚,袖子上别着法国袖扣,小指上戴着戒指。

提摩西回到办公室,一路想着这些,他几乎认为自己真的是在浪费时间了。进了办公室,他发现警探尼尔·达文波特已经坐在办公室里等着他了。

他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对他说:

“我可没翻看你任何东西,你的抽屉也锁着,咱们谈谈吧!”

“好啊!”提摩西说,砰地落坐在他那把破烂的旋转椅子上。“我希望有什么大消息告诉你,可是没有,只是些片片断断的消息。”

“那就说来听听吧,有总比没有好。”

提摩西告诉他的,他大部分都听过了,只多添了一些枝节。不过,他并没有对警探提到安东尼和葛丽丝之间的事,以及史坦利和露辛妲之间不正常的兄妹感情。

警探注意地听着,他的手指放在肥胖的肚子上。

提摩西说完后,他叫道:

“天啊!你可够忙了,可不是吗?他们每回到银行去,你竟然都跟着。”

提摩西沮丧地说:

“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我想,他们若接到很大一笔款子,也许会分成好几趟分别存入,自然就会常常跑银行。可是新世界企业公司什么也没做,怎么会有现金收入呢?”

“好,”尼尔·达文波特说:“现在我们从头再想想,克洛维斯公司投资新世界企业公司的资本额是一亿三千五百万美元对不对?”

“对!”

“那么有哪些人拥有新世界企业公司的股权?”

“有四个人。史坦利、露辛妲、康丝妲和安东尼,每个人拥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股权,这是我查过的。”

“好,照他们说,新世界企业公司要整修一些高级住宅,或盖一些宅或商店,是不是?”

“是的。”

“为什么这样一家公司,需要一亿三千五百万这么庞大的一笔资本额呢?做那些工程哪里需要这么大一笔钱来周转?这笔资本额和实际所需相差得太多太多了。”

提摩西感到自己脸红了,一拍桌子。

“该死!”他大叫:“为什么我没想到这一点,我早该想到才对,竟然遗漏了。”

“放轻松点!”尼尔·达文波特安抚着他说:“有时太置身事内,反而看不淸楚。可不是?我这话也有道理吗?”

“是有道理,但我真想踢我自己。”

“母公司投资新世界企业公司这么多钱,为了什么?这么做并不犯法啊。”

提摩西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

“嗯,我想不出为什么,也许慢慢会想出道理来。现在,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两个人互看了一阵子。

“几天前,缉毒组的人员破获了华尔街最大的一椿毒品交易案,并捜到一个黑色小本子,记着他顾客的名字,其中赫然有安东尼·布纳的名字。”

提摩西转动着他的转椅,沈思了一下,最后说:

“我还有一个消息,没吿诉你。”

“老天!你有什么消息就快说吧!”

“安东尼·布纳,是史坦利·克洛维斯太太葛丽丝的情夫。”

“这倒有趣。”尼尔·达文波特迫切地想缉拿到安东尼。“你是怎么知道的?”

提摩西没有回答。

“你听我说,”尼尔·达文波特耐心地说,又拆开一个新的口香糖放进嘴里。

“我想做好份内工作,并不是为了要升官,而你是一心要替爱德华·葛佛报仇,不是吗?”

“也可以这么说,”提摩西喃喃说道:“葛佛曾试着想跟我做朋友,我不该让那机会溜走。”

“我可以了解,过去我也帮过你两次忙,你得到什么消息也该告诉我。”

“你真有手腕,可不是?好吧,我是知道一些事没对你说。许多人谣传史坦利和他妹妹露辛妲的感情已不止于兄妹之情。”

尼尔·达文波特瞪视着他。

“你相信?”

提摩西点点头。

“可是那家伙结婚了啊?”

“我知

道,还有两个小孩,但是他却和他妹妹住在一起。至于他的太太,倒也很高兴搭上了安东尼·布纳。”

警探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有时我觉得自己干这一行实在老了!”他朝外走去,走到门口突然停住回过头来。“现在我俩扯平了,谁也不欠谁。不过,我另外给你一项情报做为你的红利吧!你记不记得我以前告诉你,有一个证人目睹爱德华被谋杀?”

“我当然记得,那人不愿卷入。”

“对,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我们利用催眠术和他谈话——你猜怎么样?他说出是一个女人,把你的朋友推下了地下铁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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