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刑眼神一凝,安王回京他竟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沉声道:“安王带了多少人?”

那亲兵道:“安王是孤身一人前来的!”

楚刑微微颔首,如此就说得通了,安王若是带兵回京是不可能避得开他的耳目的,但如果只有一个人就不一样了。楚刑随即眉头皱了皱,只是安王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孤身冒险回京?难道他也想要这九五至尊的位置,听到了风声所以回来一争?但如果是那样,他为什么又敢一个人前来见他?将自己置于这样不利的位置,难道不怕他杀了他吗?

片刻,楚刑站了起来,淡淡道:“我去会会安王。”

安王既然亮明身份大张旗鼓的前来求见,显然是对进宫面圣势在必得,他既然摆出了这样的姿态,胆敢以身犯险,自己难道还不敢去见他吗?他倒要看看安王打的到底什么主意,这位殿下虽然远在江州,但素有贤名,楚刑对他并不会有任何轻视。

楚刑来到宫门,远远就见安王双手负在身后,长身而立,顿时朗声一笑,“安王殿下。”

景珩闻言转过身,他一身月白长袍,腰系玉带头戴金冠,容貌俊雅,贵气凛然。他深深看了楚刑一眼,声音清越:“劳烦楚将军出来迎接了,本王多年未曾回京,近日来忽然甚是思念陛下,因此冒昧回来求见,还请楚将军通传一声。”

楚刑露出沉重的神色,叹道:“陛下最近龙体有恙,所以才召微臣进宫替陛下分忧,现在恐不方便召见殿下。”

景珩眼中怒色极为隐晦的一闪而过,他忽然上前一步,侧身用只有楚刑能听清的声音道:“楚将军,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本王今日过来只问你一句,陛下现在是生是死?”

楚刑眼神陡变,神色也变的一片冰冷。

安王果然知道的不少,看来来者不善啊,楚刑声音冷淡下来,眉梢一扬,说:“生又如何,死又如何?殿下离开京城多年,没想到还这么关心京城之事。”

景珩想起杨贤告诉他的话,忧心于景昭此刻正在遭受的折磨,又见楚刑如此目中无人,再也压不住眼中愠怒之色,寒声道:“果然传言不可尽信!都说楚将军是个为国为民的大英雄,本王看来此言差矣,楚将军实乃一代枭雄,如此大逆不道心狠手辣,难道就不怕天下人悠悠之口吗?”

楚刑嗤笑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景珩,“那安王殿下呢?你今日出现在这里,难道敢说自己问心无愧,真的只是因为思念陛下吗?”他早就听说过当年景珩扶持昏君掌权后被一脚踹开的事,这么多年表面安分守己,昏君一有事就立刻冒了出来,说不定心中也一直图谋不轨,和他有什么区别?

景珩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思念……他何止现在才思念,他已经思念了很多年!然而他小心翼翼不舍的委屈一点点的人,如今正落在这个乱臣贼子的手里遭受折磨!

他双目直视楚刑,道:“本王自然问心无愧!”

楚刑冷笑一声,“殿下还是请回吧,陛下现在不会见你的。”

景珩垂在衣袖下的手紧了紧,他一个人快马加鞭赶回来就是为了能早一日将景昭救出来,如何能够轻易离开?若不是此刻皇宫京城都在楚刑的把持之中,景昭生死也受制于这逆贼,他连杀了楚刑的心都有,哪里还会和他好言好语相劝?!

景珩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声音低沉,锐利的目光看向楚刑,“本王希望楚将军能去见一个人。”

楚刑笑了笑,语气淡漠,“哦?我为什么要去见?”

景珩道:“事关陈琰之死,楚将军难道就不想知道真相吗?”

楚刑眼神微冷,“陈琰就是死在昏君的手里,这一点毋庸置疑!若是殿下想要拿这件事来做文章,我看还是不必白费力气了。”

景珩冷冷看着他,“将军既然如此笃定,只是听一听看一看而已又怕什么?万一陈琰之死另有蹊跷,难道你就心甘情愿放过罪魁祸首,被跳梁小丑玩弄于手心吗?”

楚刑眼神不变,看起来似乎根本不信,但内心其实并不平静,事实上,景珩的话是很令他动心的。如果……陈琰之死真的另有蹊跷……

他忽然无法抑制的希望这件事真的不是昏君的错,似乎这样便可以给自己找一个原谅昏君的借口……他知道自己和景珩出去是很冒险的,但是……他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哪怕只有一丝可能。

半晌,楚刑缓缓点头,挑眉一笑:“既然殿下如此胸有成竹,那我就随殿下走一趟又如何。”

景珩知道楚刑并不信任他,为了以示诚意,带他去了一处空旷所在,一眼望去便知四周没有埋伏。楚刑同景珩走近,就看到亭子里有两个人早已等在那里,待一看清是谁,楚刑的脸色就变了!

那个站在里面面容阴柔的人赫然是太监杨贤!杨贤手里还拎着一个五花大绑浑身鲜血的男子!

楚刑一看杨贤,眼中就露出冰冷杀意,“真是没想到,你竟敢还出现在我面前。”他转头看向景珩,声音毫无温度:“我还以为殿下是诚心邀我前来,却不知这出又是什么把戏?”

安王竟和那昏君的头号心腹勾结在一起!

难道安王其实也是昏君那边的人?今天是早有预谋的暗算?楚刑心中顿生杀意,看向景珩的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想要把他留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景珩表情平静的看着楚刑,道:“将军为何看人总是喜欢先入为主?”

楚刑冷笑一声,满含杀意的眼神掠过杨贤,“那殿下倒是说说,你和这个阉人在一起又是什么意思?”

杨贤同样用憎恨冰冷的视线对视回去,手紧紧握成拳,若不是陛下还在这逆贼的手中!他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和他同归于尽!

景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目光落在那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身上,不疾不徐的道:“楚将军可认得这个人?”

楚刑眼睛微微眯起,“我之前从未见过此人。”

景珩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虽然将军不认得此人,但此人的名字将军定然是听说过的,那个名字就是——卞涂。”

楚刑表情微微一变。

景珩继续道:“他就是当年卞太后嫡亲的侄儿,卞太师的嫡长子,卞涂。”

楚刑眼神终于不再平静,沉声道:“世人皆知卞涂已经死了,卞氏一族都死在了那昏君手里!”

景珩眼中隐含恨意,寒声道:“若真是死绝了倒好,偏偏有了这个漏网之鱼!杨贤,把他弄醒,剩下的让他亲自向楚将军交代!”

杨贤早已等不及,五指成抓重重的扣上卞涂的后颈,他痛的本能的抽搐了一下,然后慢慢醒了过来。

卞涂看了看景珩,又看了看楚刑,哪里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一边吐血一边狂笑:“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哈哈哈!”

杨贤对他恨之欲绝,阴冷的声音道:“卞大公子,把你交代给我们的东西今日再和楚将军交代一遍,若有一点儿遗漏,之前的滋味就让你再尝上十天十夜。”

卞涂眼神闪了闪,片刻后,突然看向楚刑,“楚将军,那昏君死了吗?你杀了他吗?”

楚刑心头一跳,这人不仅认识他,还知道他做的事,楚刑立刻意识到事情可能确有蹊跷!

卞涂又说:“如果你还没杀,可一定要快点杀了他!以那昏君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怨恨死你了。就像他当初怨恨我们一样,哈哈哈哈……将军你可一定要杀了他啊,否则只要给他一丝机会!他都不会放过你的!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景珩和杨贤闻言大怒!这畜生真是死不悔改!杨贤一指摁上卞涂的穴位,卞涂立刻在地上翻滚惨叫起来!大喊道:“你们杀了我,杀了我吧!”

他喊着喊着又猖狂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们折磨我有什么用,我反正是个废人了,死了也有那个昏君给我陪葬,不亏啊——啊啊啊哈哈哈!”

某种莫名不安在楚刑的心底一点点升起……他的眼神冰冷,忽然对卞涂说:“你利用我?”

卞涂用讥讽的眼神看着三人,嘿嘿一笑,“是有如何,你们一个个都这样了不起,最后还不是被你们看不起的废物玩弄于掌心!我稍微挑拨一下,你们就自相残杀起来了,那昏君必须死哈哈哈!”

大约是知道自己今天死路一条,卞涂忍不住心中得意的情绪,眼中露出阴毒邪恶的神色,笑道:“那陈琰是我毒哑了偷偷替换了昏君的男宠送入宫中的!陈琰一死,陈家怎么能忍!早已不满昏君的贵族们肯定要反!他就是杀了姑姑,灭了我满门又如何!最后还不是死路一条,就那个下贱的废物,也配当皇帝!我呸!”

楚刑心头震怒,反而表现的越发冷静,继续问道:“陈琰是你送进宫的?”

卞涂哈哈大笑,“是啊,楚将军,我这是帮了你的大忙啊!你不是早就看不惯那昏君的所作所为了吗?有了这个引子,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起兵谋反了!哈哈哈哈!那个贱种落到这个地步纯粹是咎由自取,我只不过是推了一把加快他的死期而已哈哈哈!”

他似乎痛到快要失去理智了,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真可惜没能亲眼看到那他是怎么死的,你是不知道……当初在宫里,他也就是我们的一个玩意……”

景珩神色一变,厉声道:“杀了他!”可以了!不能让他再说下去了!

杨贤闻言也神色大怒!早已长剑出鞘!然而楚刑动作更快,一把将杨贤拦住!他今天是必定要知道完整的真相的!

卞涂看着杨贤愤怒的表情,笑:“你这个叛徒对他还真是死心塌地啊!当初姑姑待你也不薄,你怎么就心眼偏到那个贱种身上去了?还帮着他来对付我们,难不成你也被那个贱种的身体吸引了?他身体的滋味怎么样?你又不能上他,是怎么玩他的?”

杨贤双目几乎滴出血来,“住口!”

不许说!不许再说了!他答应过陛下的!这一生这一世都不会让那些事重见天日!

这是他对陛下的承诺!

卞涂看他愤怒至极的模样,心中更加快意,“你们不是要我老老实实的交代吗?我全部都交代了还不好?也让别人见识一下那昏君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以为当了皇帝杀了我们和整座皇宫的人就可以当做以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吗?对了……我最自豪的一件事还得说说,那贱种被男人艹出了心理阴影,是个硬不起来的废物哈哈哈,为了让他有儿子继承皇位,姑姑就把我的女人指给他做皇后。我夜夜就在他的龙床上和他的皇后翻云覆雨,让男人在地上一边艹他一边让他看我是怎么玩他的皇后的!哈哈哈哈每次想起来都刺激不已,真是够本!死了也够本啊!!!”

楚刑听到这里,再也无法维持冷静,心神不稳,被杨贤一剑划破手臂!鲜血流了出来!

利剑刺入皮肤的疼痛,比不上此刻心里的疼痛,甚至……还有些麻木。

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叫嚣着,这不可能是真的……另一个声音又在说,为什么不是真的?死到临头卞涂为什么还要说假话?

这就是他想知道的真相吗?

他从未有一刻这样的期望,这些不是真的。这不是他想知道的,他宁可那昏君当真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也不想听到这样的真相。

他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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