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才见那双黑脚离开地板越窗而去,赶紧从床底下爬出来,迅速离开阁楼,他想,阁楼实在不是久留之地,怎么会有那么多令人后怕的事?先说说奇怪的陈设,谁会住在他家?妈妈怎么一直不吭声?再说说那双黑脚,就像贼似的偷偷摸摸。阿才逃离阁楼之前,乜了一眼床上的东西,发现床上也没什么变化,奇怪,那双黑脚为什么却不曾留下痕迹,这让阿才实在想不透。

阿才下楼的时候,知道危险已经过去,但他这回提防的却是楼下的那两个女人,一个是妈妈,一个是凌阿姨,他可不想让自己的意图暴露给她们,如果吵醒了她们,那可真是叫做偷吃东西忘了揩嘴巴。

阿才蹑手蹑脚迈进大卧室的时候,不放心地回头一瞧,刚好瞧见凌阿姨的房间启开一道缝儿,他心想,不好,凌阿姨会不会发现了他的行踪,她会不会跟妈妈打小报告呢?

阿才回到床前,发现妈妈依然睡得很香,这多少让他踏实了一些。可是,他刚躺下,妈妈就醒了。梅芳的鼻子动了一下,突然警觉过来:“娃儿,你刚才去哪里了?”她闻出了阿才身上的异味。

阿才犯傻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能够撒谎吗?

表面上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谁也不曾料到,廖眼镜就被藏匿在医院内闲置的解剖室中。

这处闲置的解剖室位于医院后山坡,与太平间毗邻,平时无人涉足,甚是僻静荒凉。

解剖室是单层砖结构建筑,就像部队的平房,原先用来给部队卫校学生教学之用,现在,解剖室内仍有福尔马林池,里面还浸泡着几具无名尸体。

伍登科身兼外科主任,这处无人问津的解剖室钥匙早在他掌握之中,事后,他想不明白,白敬斋怎么会有钥匙,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这顶头上司手段之厉害。

夜里给伍登科递纸条的就是白敬斋本人,廖眼镜被劫之前,伍登科根据指示暗中找借口将特护病房的医生差遣到其他地方办事,伍登科知道白敬斋要弄走廖眼镜,他只是不明白白敬斋为何不让他插手?是不信任还是另有考虑,伍登科一时拿不准,直至下半夜有人将一封信掷在他的枕边,伍登科才知道解剖室的秘密。

白敬斋的做事特点中既有干净利落,还有马不停蹄,他刚安排好廖眼镜的藏身之地,就想着催促伍登科设法尽快弄醒廖眼镜。

刚发生过病人被劫事件,医院的保卫处连夜四处调查,空气显得十分紧张,伍登科有所顾虑,不敢轻举妄动。

次日中午,开过院务会,伍登科吃罢午饭准备回到单人宿舍休息,刚进门,却见墙角站着一个人,背朝着自己。

伍登科知道来者是谁,连忙关上门。

那人回过头来,嘿然一笑:“打扰你了。”他便是白敬斋。

伍登科见白敬斋冷笑,知道他的来意,连忙说:“请赐教,伍某随时准备为党国尽忠。”白敬斋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声说话,然后摆摆手,让伍登科坐上椅子,这架式,倒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伍登科正襟危坐,显得诚惶诚恐。

白敬斋压低嗓门,拉开话题:“伍院长啊,不是白某想逼你,实在是事关重大,若不早日从廖眼镜口中取得情报,只怕延误战机,毁了党国准备已久的计划。你看,这几年我从未打搅过你,全是因为组织爱护你、栽培你,不想让小事磨损你的筋骨,眼下,白某冒险潜回大陆,实在也是被逼无奈,你应该看得出,事情有多重要。怎么样?赶快动手吧!”白敬斋最后面的一句话,几乎就是命令,含着不可违逆的口气,不容置疑!

老雕盗得雪月醉酒图,在万隆客栈附近兜了几圈,见身后无人追踪,才闪入客栈西墙的小巷,翻墙入内。

进入房间,他一边喘气,一边将图从怀中取出,心中大喜过望,他如此高兴的原因有:

其一,他压根儿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其二,他心想这回不会再有误(若是那样,他可真是命太苦)。

老雕刚往天花板给楼上敲出暗号,黄飞虎马上就移开翻盖接应老雕攀上来。

老雕再次把图放入怀中,两手一勾住洞口,蹭地一下就上了房,动作十分敏捷,这敏捷的动作中包含着老雕的兴奋劲。

黄飞虎接过雪月醉酒图,打开一看,用一种疑惑的口气问老雕:“没拿错吧?”

“不可能!”老雕摩拳擦掌,“你看看背面就知道了。”

临到上药之前,黄飞虎和老雕心里都不踏实,因为有过上回的经历,他俩现在的心情是不见真迹不放心。

黄飞虎准备上药水的时候,老雕的心吊到了半空中。

黄飞虎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无法平静,他能平静吗?这回要再弄回假东西,丢脸是一码事,老蒋交代的东西可是担待不起的呀!

黄飞虎努力控制情绪,不让自己抹药水的手颤抖失态。

老雕已经将脖子伸得长长的,显得急不可耐。

药水抹过之后,一幅军火分布地形图赫然映现。

“嗬,宝贝!”黄飞虎不由松了一口气。

老雕高兴得流出了口水,他看着黄飞虎,傻笑着。

黄飞虎猜出老雕的心情:“我说过,要等到事情全办妥后再兑现我的许诺!”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再说,我也不用这么着急呀。”可能因为觉得自己立下大功劳,老雕不知不觉中口气变得随意。

黄飞虎感觉到老雕的这个细微变化,他马上敛起笑容:“快,让人给台湾发电报。”

雪月醉酒图拿到了,这将意味着一笔巨额经费到手。

老雕已经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一骨碌跳下洞口安排发报事宜。

楼上,黄飞虎已在悠然自得地抽烟,他先徐徐吐出一圈青烟,趁着烟圈尚在扩散未消,他紧接着朝烟圈中央再补吹进一柱青烟,像是射击命中靶心,此时的黄飞虎心中有一种稳操胜券、十拿九稳的自信。

俞特派员提出要看军火图,这让黄飞虎心里有所警惕,他想,这个台湾来的人若是把图趁机给收了,他岂不是前功尽弃?拱手相让的蠢事打死他也不会干,除非老蒋发话。他暗中留有一手,已经让老雕同时给中央情报局发电报,告诉局长先生他已经取到军火图。黄飞虎早有中情局背景,关键时候,局长先生应该会为他说话的。

其实,黄飞虎反应过分了。俞特派员虽然内心里偏袒白敬斋,但他毕竟不是梅花党中的人,与其没有利害关系,表面上也应该不偏不倚保持中立,否则,要是被老蒋知道了,不挨骂受训那才叫奇怪。况且,谁知道这白、黄二人最终谁会占上风,官场之中,讲究城府深浅,心机太薄者难成气候。这么多年来,自己能够从军统中脱颖而出,熬成国安局的要员,正是一贯保持稳健作风,谁也不去轻易得罪,他听说黄飞虎不太乐意让他见军火图,已经明白黄飞虎的心机,他只是浅浅地发话:“并不是我非要想看,实在是鄙人负有使命,你就让我瞧一眼,日后我回到台湾,也好跟蒋总统有个交代,要不然,他老人家会以为我不尽职责,责问我到大陆来干吗!”他还说,若是黄飞虎觉得不便,他可以亲临造访,只需一瞥军火图模样便可。

俞特派员的话,让黄飞虎显得有点理屈,对呀,人家是老蒋派来的督办,怎么说也有知情的权利,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做一番真切了解呢?看就看呗,黄飞虎决定还是自己亲自携图去谒见特派员先生。

黄飞虎的种种担忧也并非没有道理,这梅花党的内部之争,真是太复杂,除了白、黄二人各据山头,当年还有一位显要人物自立门派,那就是暗藏在共产党队伍中的一位公安局长,那人名字叫叶枫。

俞特派员与黄飞虎约定,这天夜里在朝天门码头相见。

伍登科无法违抗白敬斋的意愿,他在共产党这边官再大,本质还是梅花党特务,这是一种无法忘怀、抹灭不掉的烙印。当初入梅花党时,他就被告知,一旦跨入门坎,终生休想退却!梅花党的党规极其严格,同样,梅花党的党徒待遇也非同一般,因为它是国民党内部的一支特殊力量,老蒋对它格外关注,粗略算来,由台湾专人负责代管的伍登科在香港银行中的存款已经有六位数。白敬斋许诺说,如果这次把事情办妥了,他将获准离开大陆去香港定居。

伍登科正想早日离开大陆,尤其像他这样,整天在解放军医院中,面对的净是些穿制服的人,他的内心压迫感时刻存在。他常常有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生怕哪一天会被查出锒铛入狱,甚至枪毙,有时,简直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那天夜里,龙飞一行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他以为末日到了,可是冷静片刻,心里又想,不会吧,自己这些年并未做过什么事,应该没有案迹可查。

伍登科明白像他这种身份的人,台湾那边不会让他去干那些偷鸡摸狗、杀人越货之类的粗活,要是动用到他,准是了不得的大事。

自从廖眼镜住院,伍登科就收到白敬斋密令,他当时就判断出,那病人一定跟某个大机密有关。

现在,白敬斋终于发话,让他想办法使廖眼镜开口说话。

幸好这事不难,伍登科早有准备。俗话说解铃还靠系铃人,当时既是他给廖眼镜暗中投下昏迷不醒的特殊药,今日他也有办法让廖眼镜醒过来。伍登科领罢命令,趁着天刚擦黑,就悄然潜入太平间附近的解剖室,动手施药。

廖眼镜被安放在解剖室角落的活动手术床上,周身蒙着黑布。

伍登科借助手电筒的微光,给廖眼镜推了一剂特殊针剂,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廖眼镜终于睁眼醒来,他茫然地望着眼前身穿军官制服的伍登科,目光中露出一种戒备。

伍登科也打量着廖眼镜,觉得他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廖眼镜下意识地动一下身体,活动手术床响了一声。

“别担心,自己人,你在这里很安全。”伍登科悄悄安慰他,说话的当儿,伍登科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人,顿时停住。

“别担心,自己人。”说话的是白敬斋,他模仿伍登科的语气,这种幽默,悄然制造出一种轻松气氛,廖眼镜认识白敬斋,凭借声音就把他辨认出来了。

廖眼镜怎么也没想到,昔日远在台湾遥控指挥的白敬斋竟出现在眼前,也许是极度兴奋,使他精神倍增,转眼之间身上活力大发,尽管身体虚弱,但说话尚有力气,而且思路十分清晰。

白敬斋从腰间掏出一支枪,递给伍登科,示意他到外面警戒,他自己取过一把椅子坐在廖眼镜身边跟他聊起来,话题当然是雪月醉酒图。

伍登科虽说行医多年,见识过不少形态各异的尸体,心里根本不惧怕鬼魂、幽灵什么的,可是,当他持枪躲在解剖室外隐蔽角落中警戒的时候,心里竟跟打鼓似的扑通扑通直跳,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周围有看不见的人物在监视着自己。

每一秒钟都显得缓慢,不知过了多久,恍若隔世,伍登科才听见白敬斋发出的学猫叫的暗号,示意他进解剖室。

廖眼镜已经重新蒙上黑布,静躺一边。

白敬斋见伍登科进来,跟他咬耳轻声说道:“处理干净,扔进池子中,头不要留。”那语气冰冷极了,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不像从活人口中吐出,倒像是阴森鬼语。

伍登科一听,什么都明白了,廖眼镜已被杀死,自己必须亲自割下他的头,再把他的尸体放入福尔马林池中,就跟解剖课教学一样,额外多一道的手续是:他必须找地方将廖眼镜的头颅掩埋了。

夜里九点钟,黄飞虎只身一人如约赶赴朝天门码头见特派员大人,约定地点在码头附近一家名为刘眼镜火锅的小吃店门口。

约定时间已到,特派员没有出现,黄飞虎正诧异犯疑的时候,一个头戴旧军帽的男子凑了过来,低声问他:“你是找吴新余先生看画的吗?”

黄飞虎一听,明白这是一句暗语,吴新余音同“无心愉”,无心愉者即“愉”字去掉竖心旁,成为“俞”字,指的是俞特派员,黄飞虎先看看左右,再点头称是。

“随我来!”那人低声说一句,匆匆前走,一直将黄飞虎引到码头岸边的小船上,船上除了一位船夫,没有他人。

引路人让黄飞虎上船,自己像完成差事似的一走了之。

“坐稳了。”船夫吩咐一句,就解开船绳划起桨离岸而去。

船儿一晃一晃,一会儿就远离岸边,望着浩浩江面,黄飞虎觉得心里特不踏实,待他回头再问船夫,船夫的手指向远处,江心中,一艘亮灯的小客船向他徐徐接近。

俞特派员就在客船上等候黄飞虎的到来。

黄飞虎刚攀上客船,俞特派员就伸开双臂迎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你多走一段水路。”

黄飞虎习惯性地观察一下四周,发现船上另有一些身强力壮的陌

生汉子,他估计俞特派员也是受重点保护,看这情形,老蒋对他颇为看重呀!

这艘名为“天府”号的客轮,是由梅花党暗中掌握的重庆某航运公司的船只。船上人员全系梅花党党徒,船员之间,原先互不知道对方身份,他们均由梅花党安插在重庆长江航运公司高层中的骨干分子一手秘密安排的。这些船员,从船长到水手,个个身强力壮,原来都接受过特殊训练,平时分散在不同船只,近来根据需要,陆续调集在一起。实际上,他们是“光复之剑”计划的突击队,他们眼下都听命于船上的二副,二副名叫孙海旺,是万隆客栈经理孙海隆的胞弟,孙海旺直接听从其胞兄。

俞特派员将黄飞虎让进船舱,船舱里有一张低矮小桌,桌上立有一只红灯笼,将舱内照得一片暗红。

特派员做个手势,让其他人退出去,自己便邀黄飞虎席地而坐,落座桌旁。

桌上,放着一瓶白酒,两只白瓷小酒杯。

俞特派员挽起袖子,启盖举瓶先给黄飞虎倒酒,那神态显得十分悠闲,完全不像是来商谈重大事情的,这让黄飞虎觉得纳闷:这个特派员原先急着要看图,现在怎么又不着急了?他觉得这个台湾来的人有点深奥。

“喝呀,先喝一杯美酒,祝你初战告捷!”俞特派员举起了酒杯,特派员见黄飞虎没有动杯的意思,又说:“你着什么急呀,都坐在一起了,还怕没机会谈正事。”

黄飞虎不是不想喝酒,也不是急于谈事,只是他刚才下意识地摸一下后腰间,发现雪月醉酒图不见了。

特派员见黄飞虎表情变得僵硬,便说:“黄老兄啊,你为什么心中有事便放不下,也罢,先谈正事再喝酒,来,把图亮出来。”说罢,特派员拍拍手,让外面进来一个人,把桌上的酒瓶酒杯先端走。

黄飞虎见无法隐瞒,只好哭丧着脸告以实情:“图纸不见了。”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明了情况。

特派员一听,愣了一下,他猛然重拍一下桌子:“什么!混账东西,为什么丢的不是你的脑袋!”这一斥呵、一拍桌,把外面的人都惊动了,“去,没你们的事。”特派员喝退左右,气得哼哼直喘气,又是抓鼻子又是吹胡子。

舱外忽然又进来一个人。“我不是叫你们别进来吗?”特派员怒视一下来者,发现不是自己的手下,马上变得客气起来,原来,这位是白敬斋身边的信使刘吉平。

刘吉平跟特派员耳语几句,暗中塞给他一样东西,俞特派员像是突然意识到有黄飞虎在场,就将那东西藏在怀中,让来者先退下等待。

黄飞虎挨了一通骂,心里非常窝火,他想起从前,除了老蒋,没人这样公开羞辱过他。“你说说吧,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特派员站了起来,双手揣入裤兜里,围绕着黄飞虎周围踱来踱去,那架式颇有居高临下之势,黄飞虎觉得特派员好像把他当成了低能儿。

“我还有副图,是照着原样描的。”黄飞虎突然抛出一句。

“副图?拿来瞧瞧!”特派员不冷不热地说。

黄飞虎本来是预防特派员把图收走,所以随身又带一份副图,用以显示自己是有备而来,以便把握好主动权。现在,他只好把底亮了出来,随手从怀中掏出副图往桌上一掷,这回,轮到他耍态度了。

特派员一愣,乜一眼那叠成小张的副图:“得,你别糊弄我!”嘴里虽这么说,他还是俯下身,摊开那副图,再从自己怀中取出方才刘吉平送来的那张图,与黄飞虎的这张一对照,眼睛忽然一亮,他心想,怎么一个样?

特派员心中有谱了,他左右为难,因为眼前的情况表明,两张图反映的肯定是真相。他眼珠一转,忽然揭开灯笼,那橙色的火焰像是贪婪的舌头,一下子就舔上副图,那张纸,徐徐燃烧了起来。

特派员像玩火似的,饶有兴趣地看火苗不断吞噬副图,最后只剩下一丁点未燃部分的时候,他推开船舱边的舷窗,把它挥手送入江水中。

黄飞虎此时倒显得十分冷静,他似乎明白特派员为何这么做,果然,他是袒护白敬斋!从特派员刚才注视另一张图纸中,黄飞虎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刘吉平,他认识。

“你呀,还想再拿什么来糊弄我?”

黄飞虎蹭地站起来,挨近特派员的耳朵,咬牙切齿、一板一眼地低声说道:“告诉你,我还有备份!”

“哈哈哈。”特派员忽然仰天大笑,然后高声喊一句:“送客。”说话的当儿,他悄悄捏一下黄飞虎的手,给他某种暗示。

黄飞虎此刻糊涂了,他纳闷,不知道特派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还是有所领悟,莫非特派员有难言之隐,因为,白敬斋的信使刘吉平还在外面等着哪,特派员现在演戏给谁看?

二十六号房间内,黄飞虎躺在床上,一直在回忆他身上的雪月醉酒图是怎么丢的,他想了半天,渐渐把焦点锁在引路人和船夫身上。他又想,如果这两人都是特派员的人,他们当中的某一个人有必要窃取他身上的图纸吗?那么,再退回来说,要是其中一位是白敬斋的人呢?黄飞虎思索一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突然记起,离开特派员的客船之际,特派员曾在上衣斜兜处拍了拍,黄飞虎连忙一跃而起,取过衣架上的外套,伸进口袋一摸,天哪!里面真有东西,而且,还是一张折叠的纸,取出一看,傻眼了,这张图竟是那雪月醉酒图的副图,黄飞虎以为看花眼了,分明那图已经被特派员焚烧掉了,怎么可能毁而复合呢?莫非,特派员在玩魔术或者障眼法?他联系到特派员暗中捏他一把的动作,心中更加费解,难道特派员暗中支持他?凭什么?

俞某是官场老手,极善于察言观色,随机应变。当时初来乍到,不明白梅花党内更多的纷争内幕,只因为白敬斋对他极力吹捧,不自觉地对黄飞虎有些冷漠或偏见,跟黄飞虎接触一二回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偏颇,便开始留意把握分寸,但他又是极会作态表演的人,一遇适当机会就会尽情施展,或怒,或笑,貌似喜怒无常,实则把握有度。方才,听说黄飞虎丢失雪月醉酒图,他固然心中震惊,但也没到暴怒失控的地步,他那一套愠色,全是借故拿脸色表现自己的权威。

俞某原先听说,黄飞虎与白敬斋相比,心机不足,他相继见到两份各来自白、黄二人之手的军火图时,不禁产生一种试探黄飞虎的念头,当时,他烧掉的是白敬斋的那份,他知道,那老狐狸做任何事都留有一手,没想到这黄飞虎一点不差,握有主图,还有副图,副图之外,另有备份,而且可能还有更多的埋伏,人说狡兔三窟,看黄飞虎这架式估计七八窟都打不住,看来,老蒋对黄飞虎还不是太了解,但他一转念,心想,也未必,也许这几年黄飞虎有所见长,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况且处于时刻都需要用计谋、用脑子来应对的险境,像黄飞虎这等人物,不修炼成人精的话,那他就是个大废物。

俞敏声出行之前,老蒋找他密谈过一次,虽说白敬斋公开表态说协助黄飞虎,但老蒋内心十分清楚,那白狐狸绝不会甘当配角。俞敏声也有这方面的疑惑,不知到时候该怎么摆平,老蒋向他面授机宜:相继考他们几回,谁有本事最终让谁上去。

怎么考?俞敏声听罢老蒋的话,眼中露出疑惑,想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老蒋当时就瞅出俞某的不解,他只是微笑地注视俞某一番,未置可否,让俞某自己揣摩去。

这不,客船之上,俞敏声终于逮到机会考了黄飞虎一场,这一考,足够了。俞敏声觉得,黄飞虎昔日如果是虎豹之类的货色,当下已经修炼如同人精,没想到他的心机变得如此缜密,若将“光复之剑”握柄之权交付与他,可能更妥当,这与他的初衷大相径庭。来大陆的路上,他心中一直认为,往后还得靠老白,现在不是说他看不起老白了,而是说黄飞虎的确有非凡之处。但他又不便表明态度,因为身边不知哪一位又是老白的耳目,方才,他已经给了黄飞虎足够的暗示,余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黄飞虎忽然想起什么事,连忙轻轻跺了三下脚,给楼下的老雕发暗号。刚才出门时,他让老雕暗中跟随他,一防公安盯梢,二防白敬斋暗算。离开客船重新登岸之后,他还注意到暗中保护他的老雕,到了客栈附近,他俩就分手了。黄飞虎想起有事与老雕相商,就用老办法通知他准备上来,哪知下面竟无反应,黄飞虎小心地揭开地板翻盖,往下一看,里面空无一人,他十分吃惊,心想,这家伙又到哪里胡搞去了?

自从老雕窃得雪月醉酒图潜回住处那一刻,万隆客栈四周就被我公安人员监控上了。

考虑到客栈人员复杂,龙飞他们不敢贸然前去盘查暗访。夜里,黄飞虎溜出客栈,即被暗中观察的路明发现。路明没想到,竟在此处发现一条大鱼,他心中特别兴奋。他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盘算下一步怎么盯住他,跟踪黄飞虎这样的人物太难了,危险问题另当别论,黄飞虎反侦察的本领,路明以前早就领教过,为了慎重起见,他让身边的侦察员刘勇去找龙飞汇报,自己则带领女侦察员万晓丹扮成一对恋人准备尾随黄飞虎。等到黄飞虎走出一段距离,路明忽然发现老雕也跟了出来,路明心中大喊侥幸,因为,他和万晓丹若先随一步,有可能被老雕发现,看这模样,老雕是保护黄飞虎的,看来,黄飞虎的反跟踪手段太厉害了。不过,这也看出黄飞虎的压力,看来他真是重任在肩,才如此小心谨慎,路明又想,黄飞虎现在哪里谈得上谨慎,都钻进市区来了,而且还住进客栈,那不是狗急跳墙、孤注一掷吗?黄飞虎和老雕各自先后坐上不同的三轮车,相互之间保持一段有效的长距离。

路明和万晓丹也招来另一辆三轮车,这踏三轮车的是自己人。

三轮车穿街走巷,路明吩咐车夫只需咬住老雕即可,咬住老雕,就等于控制住黄飞虎,到了朝天门码头附近的一家火锅店,经过临时化装,路明与万晓丹进店找了个容易观察外界的位置坐下。

黄飞虎就站在门口,老雕躲在较远处的电线杆后面。

此后黄飞虎的动静全被路明尽收眼底,见黄飞虎被另外一人带往码头岸边,路明让晓丹去附近找一公用电话,用暗语跟龙飞联系,自己则装作小便,跑到岸边悄悄观察黄飞虎的去向。

万晓丹联系过龙飞以后,径自跑到岸边找路明。

“死人,你躲到这里干什么!”万晓丹故意娇嗔。原来,路明事先已经跟她商量好了对策,两人挽着手,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互相依偎着,坐在岸边的石阶上佯装看江中夜景,实际上都盯着载黄飞虎的小船到底去向何方。

老雕没觉得有何异常,就独自进火锅店要了一个小火锅大开胃口去了,他边烫小火锅,边喝起小酒,心情真是畅快无比。如果计划成功,他应该算一位大功臣,更让他偷着乐的是,他将娶到黄飞虎的小女儿。黄老板忙着正经事,老雕他忙着想心事,这样的等待时间真是太好过。

龙飞乘着吉普车赶到朝天门码头,他已经得知黄飞虎有老雕保驾,就让司机在暗处让他先下车,自己徒步到岸边找路明。

龙飞见到肩并肩佯装亲热劲的路明和万晓丹,装作借火悄悄同路明说了几句话,了解情况后,龙飞回到车中,用报话机通知重庆市公安局派水上警力监控江中那艘客船。

老雕护送黄飞虎回去的时候,没有马上进门,想到自己顺利取得雪月醉酒图,他心中甚是沾沾自喜,自鸣得意,加上方才在火锅店喝过几两小酒,老雕不禁飘飘然,身上燥热得很,他想起了附近住着的一位名叫杨彩萍的暗娼,周身便燃起欲火,难忍难耐。

杨彩萍是个三十出头的少妇,丰乳肥臀。

老雕像饿鼠一般,快速穿街走巷,一会儿就来到杨彩萍门前,他刚要举手敲门,忽又改变主意,摸到墙根,见四周无人,便腾身翻墙入内。老雕怕杨彩萍家中有别的男人,若是撞车,多有不便,还是先暗中察看清楚,以免引起节外生枝的事,虽说眼下他欲火难耐,但他还是有几分小心。

前些日子,老雕在路边偶遇杨彩萍,第一眼老雕便有感觉,那杨彩萍平时一副骚样,时常在万隆客栈附近转悠。常言道苍蝇不咬无缝的蛋,这老雕正当年富力强,性欲正旺,一见到杨彩萍就闻出她身上的骚味,当时眉来眼去,没多说几句话就勾搭在一起了。老雕这些日子虽然忙着雪月醉酒图的事,但也不忘见缝插针,一有机会,逮空便往杨彩萍被窝里钻。

杨彩萍一人独居,没什么不便,左右邻居也都知道这女人靠自身肉体过日子养活自己,虽说内心鄙夷她,但也只是见怪不怪,渐渐习以为常,对杨彩萍睁一眼闭一眼。

老雕虽说是色胆包天,但这些日子也尽量遮人耳目,白天他轻易不登杨彩萍的门,往往只到夜间才敢前去放纵。

杨彩萍这两天没有客人,缺钱,心里正有点发慌,同时也感觉身体有所需要,她有个习惯,喜

欢裸睡。这天夜里,她睡得早,正做梦的时候,忽觉有人摸她乳房,她慌忙用手一拨,刚要喊叫,嘴巴就被人捂住,定睛一看,原来是老雕,他已经上了床。杨彩萍这才大胆地蹬他一脚:“狗日的,你把老娘吓惨了,洗过下面没有?快,去洗洗。”杨彩萍特爱干净,每次干那事之前,总要对方洗得干干净净。平时,老雕为了讨好杨彩萍,也能尽力配合,不厌其烦地大搞个人私处卫生,这天夜里,不知是酒精起作用还是得图之后的得意劲使他性欲大发,当他翻开杨彩萍被子的时候,发现她白花花的裸体,不禁大发情欲,他的那个饥饿的小弟,似乎片刻都不能耽误,早已顾不得杨彩萍的挣扎。

杨彩萍见已然如此,也只好任由他恣意放肆,但她还是有点不高兴,一边哼哼唧唧地迎合老雕,一边骂他:“狗日的,看我整死你的烂丫儿。”

“嘿,死麻皮,我今天就看你怎么整死我丫儿,你听着,今晚你要是有本事把老子伺候得舒舒服服,老子就另外赏你一把。”

杨彩萍一听老雕这话,顿时喜笑颜开,她知道,今晚自己可能又要发一笔小财了,杨彩萍马上极尽迎奉之态,双腿像蛇一样盘住老雕的屁股,缠绵无比。

老雕正当被高潮托起飘飘欲仙的当儿,忽听门外传来乒乒乓乓的捶门声,他的快乐劲一下子收缩进去,两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盯住门口方向,糟糕!

俞敏声打发走刘吉平,心里就琢磨开了,这白敬斋怎么也居然弄到了军火图?不可思议,他也领教到了白敬斋的手腕。对老白,俞敏声虽然有所敬佩,但只觉得老白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了,他再有本事,以前总呆在台湾,对大陆实际情况了解几多?相比之下,这一点可能远远不如黄飞虎,平时靠隔海得来的情况了解大陆,今日偶然去重庆了解实地情况,这样得来的经验真是不如一直潜伏在共产党眼皮底下的黄飞虎。

俞敏声对黄飞虎今晚的表现十分满意,他权衡一下,决定向老蒋汇报自己的看法,让黄飞虎主持“光复之剑”计划的实施。

主意拿定,俞敏声大有石头落地的踏实感觉,便走出客舱,到船尾眺望岸边。山城夜景,果然有特色,远景中的灯光隐隐约约,分布高低不平,低处的特显人间意境,高处的则有如天上繁星,清风拂面,甚是畅快惬意。俞敏声欣赏着远处夜景,心中产生起隔岸观火的感觉,他这回接这趟危险差事,跟老蒋之间有个条件:一要安全隐蔽,不跟中共人员直接交锋;二要时间短,过了十月一日就返回台湾;三要给他晋级加衔。他现为少将军衔,若按资历排辈,差不多要等至明年才能升至中将军衔。他希望快一点,官场上,加速一步,升高一点,前景必然更加好看,往往也更占尽先机,俞敏声愿意冒险来一趟大陆腹地,是经过一番斟酌的。客船正顺流驶往一处秘密地点,俞敏声傍住船舷,望着渐渐朦胧的山城夜色,恍然产生一种远离险境的感觉。隐约中,他发现远处江中有一只依稀可辨的船影,凭以往职业经验,俞敏声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莫非有人盯梢?俞敏声在自己胸前划一个十字,默然祈祷,希望得到上帝的庇护。

江面上清风习习,饱含沁人肺腑的江水清新味。

俞敏声深吸一口气,然后拍拍手,手下应声而至,那是俞敏声从台湾带来的贴身心腹吴炳生,他既是保镖,也是报务员。俞敏声轻声口述一番,让吴炳生马上给台湾发报,请求老蒋尽快发话,只要老蒋一发话,下面的事情就是黄飞虎他们的事了,自己若是暂时无法早日撤离大陆,至少也可以躲藏得深一点。

俞敏声正遐想的时候,忽闻附近有动静,他正欲向手下了解情况,已经发完电报的吴炳生神色慌张地走上前,跟他耳语一阵,俞敏声脸色一变,原来,有两艘公安汽艇一前一后追了上来。

老雕和杨彩萍被派出所民警当场堵在床上。

老雕越墙时,被人发现。临近国庆节,重庆市区各居委会都组织起老人夜间巡逻队,巡视街头巷尾,以保社会治安。

派出所审讯室内,杨彩萍一口咬定自己是跟老雕谈对象,她知道,若是招供老雕是嫖客,自己也难逃罪责。而老雕在被问及自己来历时,坚持自己是外地游医,但是细心且富有经验的副所长老柯,没问上几句就觉得老雕来历可疑,他联想到市局内部会议通知中提到的谨防敌特分子破坏之事,就越觉得事情不一般。他回办公室用手摇电话向分局领导汇报,分局值班领导洪万均接报后,不敢怠慢,一边向市局上报情况,一边赶往派出所亲自过问。

俞敏声见是大陆公安,心中甚为吃惊,手下的喽罗连忙问话:“怎么办?要不要拿家伙干?”俞敏声马上镇静下来,打算静观其变,他命令手下的人暗中做好准备,预防不测。

艇首站的是侦察员刘勇,他按照龙飞的指示,以治安检查名义登船检查,以便了解船上人员的面目,为了不让客船上的人过分紧张,刘勇只带三个民警登船。

龙飞隐蔽在第二艘汽艇内暗中指挥,方才他在岸边得知黄飞虎已经从客船上回岸,就吩咐路明跟踪黄飞虎和老雕,自己则与水上民警联系,带上刘勇登艇与江中另一艘正在尾随客船的公安汽艇会合。龙飞是一位极会随机应变的人,他根据现场迹象,断定客船上有可疑人物,极可能是条大鱼,便临时做出决定:逼蛇出洞。他的想法是,如果船上果真是条大鱼,那么,刘勇他们的出现必定会引起对方的紧张,这样,就有可能逼对方早一点行动,暴露重庆梅花党组织的各方人员。

以龙飞的性格,他往往是身先士卒,此次藏在幕后,确有一番考虑。他摸不清楚船上到底藏有何许人物,若是白敬斋那个老对手也在其中,碰个照面的话,事情将会搞砸,所以,龙飞才让与梅花党高层人物素不相识的刘勇登临一线。

报话机突然响起呼叫声,原来是路明呼叫龙飞,紧急情况:某派出所抓了老雕。

龙飞闻讯,头脑嗡地炸了一下,他不知道谁捅了这个马蜂窝,眼下,可是谁也抓不得呀!听罢路明详细汇报之后,龙飞指示路明通知重庆市局,让派出所尽快放人。

老柯和老洪被搞得糊涂了,他们原以为这下将要立功,但既是上级命令,虽有疑惑,也只能执行,马上放人。

杨彩萍大为庆幸,她心中认为这是菩萨保佑。

“咳,我的妈呀,还好我一口咬定咱们是谈对象。”杨彩萍有点自鸣得意,在回家的路上,跟老雕喋喋不休地说。

老雕心中更有大难逃生的欣慰,不过,高兴劲还没过去,他心中又暗生疑窦,这事情,怎么就这么简单了结了?但很快,他又安慰自己:也许真是福大命大,要是真的被公安关起来,后果不堪设想。难道公安局真的以为他和那骚婆娘是在谈对象?老雕反复一想,心里依旧不踏实,但是,不管怎样,现在人已经离开派出所,总算躲过一劫。老雕心中七上八下、胡思乱想的时候,不时环顾四周,察看是否有人跟踪,刚才的遭遇令老雕成了惊弓之鸟。

杨彩萍觉得公安局可能信了她的话,便以为她与老雕之间的关系有了某种的合法性,她心想,若是两人再处一室,恐怕就不怕再挨抓了。方才,她尚未尽兴,眼下重获自由,心里特别高兴,杨彩萍又有了那份心情,她情不自禁地拽着老雕还往自家床上去。

老雕心有余悸,一把挣开杨彩萍的纠缠。

“怎么,这点事就把你吓惨了,不中用的东西。”杨彩萍幽幽地望着老雕,语言中带着煽情的意味。

老雕虽然有所顾忌,但经不住这女人的激将法,便横下一条心:“他娘的,今晚非把这婆娘整死不可!”老雕心里有一种虐待的欲望。

黄飞虎不见老雕,正恼火的时候,忽听有人敲他的门,是暗号——特殊联系暗号。按规矩,一般情况下其他梅花党成员不得直接找上门联系,除非有特殊情况。

黄飞虎连忙藏好军火图,再检查一下手枪,并把它插在后腰间,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一瞧,外面没有人影,却见地上放着一枚大信封,他顿时有所明白,连忙俯身拾起,一拿在手上,只觉分量极沉,黄飞虎料想其中必有重要物品,赶紧关门,迅速启开信封,抽出一看,竟是一柄短剑——中正剑!

黄飞虎心脏狂跳不已,他兴奋极了。当年,这中正剑是老蒋给高级军官授衔之物,今日则是正式委以重任的权柄,这柄短剑的到手,意味着“光复之剑”的指挥权正式交付给了他。谁把这剑放在这里的?黄飞虎很纳闷,他想,这人不可能是俞特派员,那么,会是白敬斋吗?更不可能,那个老狐狸不会将这权柄交给他的。莫非,这重庆城里还有老蒋的密使,这人会是谁呢?黄飞虎不再细想下去,他迫不及待地拔出短剑,随即带出一张夹在刀鞘间的纸条,摊开一看,心中窃喜。原来,上面标有藏宝图,在解放碑附近某个路边垃圾箱下,藏有一批价值不菲的黄金白银,那是巨额活动经费。如今,军火图有了,财宝图有了,那么,就该由他来举起“光复之剑”,让共产党瞧瞧他黄飞虎的颜色了。想到这里,黄飞虎不禁抿嘴而笑,他的脚不由地跺了几下地板,没想到,地板上的活动翻盖竟掀开了,一颗脑袋冒了出来,那是老雕。

黄飞虎见老雕终于出现,只因方才秘获尚方宝剑,心情颇佳,并未怒斥老雕,只是轻微责骂他几句,便将话题引入正轨,他让老雕着手准备动员梅花党徒按照军火图所标位置分头起出军火炸药,自己则另择亲信去另一地点查找黄金白银。

龙飞事先吩咐刘勇,登船检查时,只需观察人物,不必有其他举动。

俞敏声见来者只有四位,心里略为放心。

“谁是船长?”刘勇直逼俞敏声。

“我是。”二副孙海旺径直迎上来,他怕船长说不好话,因为船长是个结巴。

刘勇要过船上工作日志,简单看几眼,装模作样地率领其他民警四处检查安全设备。

尽管俞敏声暗中吩咐手下莫要轻举妄动,务必保持镇静,但不少人心里还是很紧张,因为大家都摸不透公安的真实意图。船上的气氛一时显得十分凝重,那些船员眼睛虽都盯往刘勇他们,而耳朵却竖起来只听俞特派员或孙海旺一声令下。

刘勇有一种深入虎穴的感觉,尽管他训练有素,也有过与匪徒周旋的经验,但面对如此之众的特务分子,他还是有所紧张。

但是梅花党徒们的心情更加紧张。

只听咣当一声,一个梅花党徒腰间的手枪不慎落到甲板上,弄出令人无法回避的巨响,手枪就落在刘勇等人的视线之中,真可谓众目睽睽。眼看纸包不住火,孙海旺未等特派员下令,就举手发暗号,众匪徒从不同方向掏枪向刘勇他们射击,当场,便有两个公安战士倒在血泊之中。

刘勇反应敏捷,马上举枪还击,和另外一个公安战士且战且退,双双鱼跃跳入水中。

匪徒们纷纷涌向船舷,分别朝水中目标和汽艇开枪射击,一时间,长江航道上枪声大作。龙飞听见枪声,便知发生意外,他没想到船上的火力如此猛烈,料定是遭遇强敌,他连忙一边指挥艇上人员掩护跳水的刘勇他们,一边朝客船还击,同时,及时用报话机向市局请求增援。

俞敏声见势不妙,命令孙海旺不要恋战,一边让船开足马力奋力逃窜,一边纠集众匪徒举枪阻止公安的追击。

刘勇很快游到汽艇舷边,艇上的战友迅即将他接应上来,另一战士则不知去向,生死未卜。

龙飞迅速分析眼前形势,自知无法死缠烂打,便命令驾驶员拉开距离,继续跟踪。

骤然变化的形势,打乱了龙飞的计划。

客轮加大速度,不久就消失在视线之外,原来,船上的动力已经经过增强改装。

龙飞只好通过报话机,请求市局通知长江沿线的力量进行监控。

龙飞原先不想马上就动手,不料敌人却逼迫他采取措施,事情已经浮出水面,现在只好顺势接招,必须截住那艘客轮!

那天梅芳跌倒扭伤脚踝,实际上并无大碍,只是筋骨轻伤而已。龙飞见状,灵机一动,让凌雨琦前往梅芳家借故探访,趁机将眼前的局势挑明给梅芳听。

梅芳当时一听说危险处境,心里十分担忧。凌雨琦安慰她说,一切尽在公安掌握之中,只是请她尽力配合就行,安全方面的事,她就不必担心了。

梅芳见明处有凌雨琦佩枪保护,暗中又有田老师、陆老师他们在四周设防,当时便有一种踏实的感觉。不过,她心中还是有顾虑,生怕阁楼上出事情,她心里实在惦记着汉青。

如今雪月醉酒图已经“脱手”,汉青险情不再,除了梅芳对他的关爱,没有人再会对他感兴趣了。

汉青像突然得到解放,身心大为轻松,他想,是时候了,多日以来像耗子一样藏在阴暗角落当中的他,应该出来自由活动了,应该去走访一下其他的亲戚故交,应该光明正大地饱览一

下故乡新貌。趁着阿才上学的时候,汉青下楼来到梅芳的房间,这些天以来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他,连感情都受到压抑,风波已经过去,锁闭在汉青内心深处的激情像春水一样猛然泛滥。

上午,阿才刚离开家门上学去,梅芳也按捺不住要上阁楼,她草草收拾好睡房卧具,正在换内衣的当儿,忽然被人从身后蒙住一双眼睛,凭感觉,凭背后传来的气息,梅芳便知道那是汉青。

“想死我了!”梅芳浑身酥了,像长跑临近终点,终于捱到了头,兴奋和疲惫糅合在一起,汉青喘着粗气,用嘴唇在梅芳的脖子周围反复摩挲,整个上午,他俩都在床上缠绵个不停,梅芳差一点都忘了做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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