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们传了午饭过来,方姨娘中午并不用过来,几个丫头摆饭侍侯。思宸跟霍景之对坐,看霍景之脸上几分感伤之色,估摸着是跟柳家有关系的,柳家人现在连脸皮都不要了,霍景之跟柳大小姐做了十几年夫妻,见柳家落败至此,不能不伤心感叹。

思宸想到小跨院里的柳姨娘,心念动了动,猜着霍景之的心事,便道:“柳姨娘一直在跨院里吵闹,不外乎就是因为银钱,姨娘每月是二两银子月例,也是难为她了。当日姐姐在她临盆之即写下那样的写信,虽然是为她好,也是骗了她。我刚才看过帐本,二房帐上银子还有不少,我想着拿些银子过去,也把信的事情给她说清楚了。现在老爷仕途正好,怎么会把那些钱放在银子,二房富足,怎么也不会少她那一份。柳姨娘好歹也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跟她讲些道理,想必也是能听进去的。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函哥的生母,总不能她任由这么下去,真有个好歹来也不好。”才进门就死小妾,还是生了儿子的,对自己的名声也不好。

霍景之心里正因为柳家郁闷着,还没去想柳月娘的事,他也不觉得柳月娘需要他去处理,那是思宸的事。突然间思宸如此一说,稍稍想了一下,道:“也好,不然她天天吵着说嫁妆是她的,旁人听到也是个笑话。不过你才进门用钱的地方多着呢,银子我来出,你拿着过去就好。”摆平后院,让后院每个人都不吵不闹是思宸的工作。

“是。”思宸应了一声,看来霍景之是有私房钱,也许都不能用私房钱来形容,他自己有一本帐。他应该属于给家用那种男人,但他自己到底挣多少,他不说女人也不要去问。

思宸给霍景之倒酒,笑着道:“我酒量不好,但也陪着老爷喝一杯。”

霍景之笑了起来,拉住思宸的手道:“就你能懂我的心事。”他也希望柳家能好,但好不了他也没办法。

思宸只是笑,知道这回是猜对霍景之心思了,霍景之能知道体谅柳月娘一个妾室手里没钱日子过的辛苦,也是好事一件。要是霍景之对身边的女人太狠心了,以后对她也好不了。

夫妻两个对坐着吃完饭,霍景之就唤了小厮传话给帐房,没一会五百两银子用托盘盛着端了进来,全都是大个元宝,上头用红布盖好。思宸让丫头接过来,看来霍景之是真有钱,虽然还没细问过,侯府各房的到底是怎么算的,但二房使用应该还是公中走。

思宸看过二房帐本,帐上非常富足,现在霍景之又抬手就是五百两,看霍景之不止仕途,钱途也好的很。

两个婆子端着托盘,思宸带上丫头去了柳月娘的小跨院。说是小跨院,其实院子并不小,正房旁边两处跨院,左边住的是方姨娘,右边住的是柳月娘。都是三房上房,左右三间厢房的配置,柳月娘进门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她进门还特意把院子重新装修过,院子还显得十分新。

走进跨院,就听到上房里柳月娘呜咽哭的声音,声音都哑了,还是哭个不停。不过想想也能知道,估计柳月娘也不是做做样子,父母从角门进,按妾的亲戚算,然后本以为会拿到的财产也没有了,柳月娘就是真想死,思宸都不算奇怪。

门口的小丫头挑起帘子,思宸进了屋,只见几个壮妇还在屋里守着。柳月娘披头散发在地上趴着哭,桌上摆设全部摔到地上,椅子也倒在了地上。思宸看着无语,一哭二闹三上吊,柳月娘这本事倒是挺会使,问题是没人理会,这也就成了猴戏了。

屋里媳妇丫头看到思宸进来,当即行礼,柳月娘仍然趴在地上哭泣着,也不行礼。思宸也没先责怪她,只是屋里的丫头道:“还不把姨娘扶起来,洗了脸把头发梳好。”

柳月娘身边的两个丫头都是当日柳大小姐给柳月娘使唤的,要是聪明伶俐都是绝对够的,只是十运不迹,遇上这样的主子,两个丫头对于能在这个院里出人投地己经绝望,这时候也就随柳月娘去闹。

现在是新太太发话了,再不敢怠慢,连忙把泥一样的柳月娘扶了起来。柳月娘闹了一个上午,水米未尽,又是伤心绝望,体力早就没了,这时候也就显得老实了许多。屋里婆子也是机伶的,敢紧把屋子收拾妥当,又搬了把椅子给思宸从下来。

洗了脸换了衣服又把头发梳好,虽未涂指粉但柳月娘看着至少有点像人样了。思宸也让丫头给柳月娘搬了张凳子,柳月娘低头坐了下来。屋里看守着柳月娘的壮妇己经退下,只有几个贴身的丫头在旁边,洪妈妈这才把托盘放到桌子上。

思宸直接把上头的红布掀开,柳月娘怔了一下,眼睛顿时直了,她闹来闹去不过就是为了钱,现在突然间这么多放到她眼前,她怎么也得晕一下。

思宸看柳月娘这个反应,心里很满意,要是看到银子她还是一心想去死,那就有点棘手了。看柳月娘有精神听了,这才道:“你手里那张姐姐留下的字据,老爷是知道的,那是你生函哥时难产,姐姐写下那张条子来安慰你的。你细想想,那上面除了姐姐的字迹,既没有两家宗族图章,又没有官府公证,如何能算数。”

柳月娘眼睛瞪大了,本来因为元宝而坐直的身体立即又瘫了下去,嫁妆抬走的时候她就知道没希望了,但没想到思宸又带一个更让她绝望的,原来从一开始柳大小姐就没想过把嫁妆留给她。

思宸给柳月娘一点思考的时间,顿了一下语气却是严厉起来,道:“老爷今天做主,姐姐的嫁妆己经退了回去,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也不要再提起。我和老爷都会念着姐姐,念着函哥,但要是老太太知道了,她可不管那么多,妾室想私吞嫡妻嫁妆,你就是有九几条命都不够死。”

柳月娘不自觉得打了个冷颤,妾室想私吞嫡妻嫁妆,再想想霍老太太,她怕是真的会死。虽然嫁妆飞了让柳月娘肉疼的想死,但她还真不想死。想到这里,柳月娘也顾不上钱财,小低道:“我知道错了,只是……”

说着柳月娘眼泪又掉了下来,娘家那样的情况,把自己卖进来当了妾室,后来也时常过来打秋风。那时候柳月娘自觉得有柳大小姐当靠山,对娘家也不算小气,后来生了儿子就更自觉得在这个家里站住了,衣服首饰之类的都是领份例,这些倒是都在,只是平常月钱,还有柳大小姐另外给她的一点钱,她真是没存住,虽然进这个宅子也有几年了,但手里连五十两的现银都没有。

现在柳大小姐又没了,肯定没人贴补她,丫头婆子看她的神色都有点不一样了。这也是为什么柳月娘要紧紧抓住这笔嫁妆,要是连钱都没有了,她真没办法活了。

思宸看一眼柳月娘,指指桌子上的元宝,道:“这是五百两,我跟老爷格外开恩给你的,你身边养着一个哥儿也不容易,还有姐姐当时是为了你好,但到底是骗了你。”

柳月娘脸上也有了几分喜色,刚要开口。思宸却是又道:“但是话我也说明白了,格外开恩也只有一次,老爷己经发了话,以后柳家四房再有来都要从角门进。柳姨娘也是给老爷生下儿子的,看在函哥儿的面上,谁也不会难为你,只是家里规矩不可废。望姨娘仔细记下了,不然家法不容情。”

柳月娘刚因为有了银子才止了眼泪,现在又听思宸如此说,知道自己从今以后也就是一个守着小院的妾室,就是想搞点事,只怕新太太家法严格。而且霍景之都肯出了银子,这也是忍耐的最高限度,再闹只怕真得不了好了。

心里只觉得无限委屈,当日她到底是怎么想,竟然是能同意进门当妾,就是再穷些,嫁个平民百姓也比当妾室强些,低头应道:“是,我记下了。”

恩威都使完了,思宸也起身走了,要是柳月娘再闹,她就真的要动家法了,暴力收拾了柳月娘也正好让她立立威,相信霍景之也不会反对。正妻做到这种地步,再是才进门的新媳妇那也十分客气了,再客气下去,她这个正妻就成摆设了。

柳月娘的丫头轻轻碰了一下柳月娘,柳月娘也明白过来,站起身来低头道:“恭送太太。”

思宸也不看她,只是丫头们拥着出门。

晚饭时间,思宸免方姨娘的规矩,她自然不用过来侍侯。柳月娘却是过来了,眼圈仍然是红肿的,但却抹了粉,衣服头发虽然没有刻意装点,但也是收拾妥当了。老老实实的带着丫头们摆饭,霍景之对柳月娘这样的表现满意极了,不是对柳月娘满意,是对思宸满意,一个妾室在寻死觅活的说出去就是件丢人的事。

对着妾室姨娘,尤其是生了儿子的姨娘喊打喊杀,外人只会说当家太太善妒容不下人,家法严格。像柳月娘现在这样才好,守着妾室的本份,老老实实的在院子里住着,家里和和气气不吵不闹才是最好的。

柳月娘侍侯完晚饭,思宸和霍景之也要去霍老太太那里,柳月娘侍侯着两人换了衣服,临走之时思宸才道:“柳姨娘也是生了函哥儿的,以后跟方姨娘一样,不用来我屋里侍侯。”

柳月娘跪下磕头感谢,声音有几分呆板,却也是规矩的道:“谢太太开恩。”

“去吧。”思宸淡然说着,又道:“晚上不用再过来了。”

“是。”柳月娘应了一声这才起身退下。

两人过去的时候霍老太太也己经吃完晚饭,霍老太太看到霍景之不由的问起嫁妆的事,霍景之简单的说了。见识过柳家两位太太的掐架后,霍老太太也觉得嫁妆退回去比较好,有这样的亲戚实在太丢脸了。

然后又问到明天回门的事,思宸也都一一回了,霍老太太应答不错,准备的也确实妥当,也就不再问过。

霍三太太在旁边只是笑,心里却有几分失望,本以为今天很有一番热闹瞧,没想到热闹也是有,却只是柳家人自己掐,思宸根本就没有露面,就是柳月娘在自己院里闹了一会,下午思宸过去也马上镇压了。看来这个新二太太确实是有几分手段的,以后还得小心些才好。

“你们也是累一天了,早上还得去韩家,回去歇着吧。”霍老太太说着。

霍景之和思宸站起身来,这才行了礼退下。

两人回到二房,只有方姨娘上来侍侯,思宸发了话柳月娘自然不用过来。思宸觉得有点累,主要是不太想听方姨娘说话。思宸倒是不担心方姨娘会怎么样,只要她生下嫡子,方姨娘也就啥想法都没有了。

再者方姨娘都到这个岁数了,争宠也早就不会去争,她最大的希望也在霍希贤身上,自己的儿子能出息,当然其他儿子都没出息就更好了。像这样的人,掌控好了倒是一把好枪,前提是自己生下嫡子。

“你也去歇着吧。”思宸对方姨娘说着。

方姨娘仍然是一脸笑,规矩的行了礼退下,新太太可不比旧太太,看她收拾柳月娘那番言辞,恩威并施的手段,方姨娘觉得她还是先听话点再说。免了姨娘侍侯的规矩,新太太看起来并没有打压妾室的意思,也许还有后招也说不定,看看再说吧,不能像以前那样,还真得小心提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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