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绿色田野的喃喃自语”

——[英]威廉·莎士比亚《亨利五世》

一封亚历山大·凯瑟琳·克林普森小姐写给彼得·温姆西勋爵的信。

亲爱的彼得勋爵:

经过我前两次的震惊后,您一定会很高兴地听到我最后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地方住的消息。阿加莎·道森的证明是正确的,为了人类的本质我不无遗憾地这样讲,可怕的关于卡尔医生的谣言还在流传。我非常幸运地在离惠灵顿大街最近的街上找到了房子,那是道森小姐曾经住过的地方。我的房东是一位很友好的太太,虽然也非常爱讲闲话——这正是好事!!一个很不错的卧室和一个客厅并带所有家具,租金是每周三个半畿尼。我相信您不会认为这很挥霍,因为这样的房子正是您希望我找的。随信给您寄去我认真算过的到今天为止的花费。您会原谅我提到的内衣,恐怕太贵了!但羊毛现在很贵,而且所有的装束都应适合我的地位,这是必要的。我一直在使劲地洗那件外衣,这样它才不会看上去太新,因为这样的外衣是会引起怀疑的!!

您一定非常焦急地让我停止唠叨(如果我用一句粗鲁的话说),言归正传。我刚到就告诉了巴奇夫人我在遭受严重的风湿症的痛苦(这是真的,上帝!因为这是我爱喝波尔多红葡萄酒的祖先们遗传给我的!)——而且问了周围有什么医生。这立刻引来了一长串目录,还有对沙质土壤的、对这个城镇健康环境的赞美。我说我愿意找上了年纪的医生,因为依我所见,年轻人不可靠。巴奇夫人诚心地赞成我的意见,我谨慎地询问了关于道森小姐患病和卡尔医生及护士所做的一切(像她所说的)的故事!

“我从不相信开始那位护士。”巴奇夫人说道,“就她在盖伊那里所受的训练而言,她应该是可以信赖的。狡猾的红发婊子,我相信卡尔医生对道森小姐的一切烦恼和他每天的来访只是为了和菲利特护士做爱。难怪可怜的惠特克小姐再也不能忍受了,把她开除了——依我看,应该再快点。在那之后卡尔医生还是不够谨慎——直到最后一分钟,他还是装作那位太太没什么要紧的,而惠特克小姐前一天刚刚说过,她确信她要死了。”

我问了巴奇夫人是否了解惠特克小姐本人。您知道,惠特克小姐是死者的外甥女。

“不了解。”她说,虽然以前她在教区牧师工作宴会上以一种社交的方式和惠特克小姐见过面。但是她知道这一切,因为她的仆人是道森小姐家里仆人的亲姐妹。这不是一个巧合,你知道这些女孩是怎样传闲话的!

我还对教区牧师特雷德戈尔德先生的情况作了调查,并且很高兴地发现他讲授天主教教义,这样我就可以去教堂而不会违背我的宗教信仰——这是件我不愿意做的事,即使对你们有利,我相信你们会理解的。像所发生的一样,一切顺利。我已经写信给我最好的朋友斯·爱德弗里思教区的牧师霍博恩,请他把我介绍给特雷德戈尔德先生。通过这种办法,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见到惠特克小姐,因为我听说她是教堂忠实的“支持者”!我真希望我们利用神圣的教堂来达到世间的目的没有做错,毕竟他们仅仅是在证实一个事实和建立公正!——为了这样一个伟大的事业我们或许可以允许我们自己采取一点阴险手段!!

这是到目前为止我所能做到的,但是我还不能闲着,我一有事情报告就立即再给您写信。顺便说一下,邮筒设在惠灵顿大街一角最方便的地方,所以我自己可以非常方便地出去给您寄信(躲开那些窥视的眼睛!!)——同时可以看一下道森小姐的房子——现在是惠特克小姐的房子——“小树林”。

相信我

您忠实的

亚历山大·凯瑟琳·克林普森

红头发小护士朝她的来访者迅速地、有点敌意地看了看。

“很好,”他表示歉意地说,“我来不是为了卖给你肥皂,或是留声机,不是为借钱,也不是想让你参与任何慈善事业。我确实是彼得·温姆西勋爵——我的意思是说那才是我真正的头衔。难道你不知道,这不是像桑格的马戏团或厄尔·德尔·比格斯那样的基督教名字吗。我来是问你一些问题,恐怕我没有理由插手你的事——你读过《世界消息》吗?”

菲利特护士意识到她会被问一些有关精神病例的问题,而且病人已经来接她了。

她警惕地说:“有时看。”

“哦——那你一定已经注意到最近我的名字出现在一些谋杀类的事件中。你知道,我做侦探只是爱好,是让天生的好奇心作一点无害释放,难道你不知道,否则它会冲击内心世界,并且造成自己反省自己或是自杀类的事件。

“非常自然健康的一种做法——没有过分的费力,也没有过分的轻松,并且可以训练大脑,给大脑增添活力。”

“我现在知道你是谁了,”菲利特护士慢吞吞地说,“你——你提出了对朱利安·弗雷克先生不利的证据。事实上,这起凶杀案你追踪到了他,不是吗?”

“是的——这是件令人非常沮丧的事,”彼得勋爵简单地说,“我现在手头还有一件类似的案子,我需要你的帮忙。”

“不想坐下吗?”菲利特护士边说边自己坐了下来,“我和此事有关吗?”

“我想你认识爱德华·卡尔医生——非常谨慎但却缺少世间智慧的人,一点都不像圣经里说的那样狡猾,却是非常迟钝。”

“什么!”她大叫起来,“那么你相信这是谋杀?”

彼得勋爵看了她一会儿,她脸上一副焦急不安的神色,浓密且直直的眉毛下的那双眼睛闪着好奇的光芒。她有一双大而有力的手,关节很直。他注意到那双手牢牢地抓着椅子的扶手。

他淡淡地回答道:“不像是谋杀,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她突然停了一下,又说,“你知道我不应该对自己的病案发表意见。”

“你已经把想法告诉我了,”这位阁下笑着说道,“虽然在对待卡尔医生的诊断上或许应允许有一些偏见。”

“哦,是这样——但这决不是个人方面的,我的意思是,我虽然和卡尔医生订婚了,但这并不影响我对这起癌症病案的分析和判断。在许多案例上我都和他一起工作过,我知道他的想法非常值得信任——就像我知道的,作为摩托车手,他可不怎么样。”

“是的,我同意你的观点。如果他说这例死亡无法解释,那么真的就是这样。这点是确定的。现在来谈一下那个老太太。我想她后来可能有些奇怪——有些神经质,我想你们是这样说的吧?”

“我不认为我也会那样说。当然,当使用了吗啡时,她几个小时内是无意识的,或是半清醒状态。但直到我离开的时候,我应该说她相当好,很清醒,她很固执,这是她的最佳状态。”

“但是卡尔医生告诉我说她老是有种奇怪的幻觉——感觉有人要毒死她?”

红发护士用手指慢慢搓着椅子扶手,犹豫着。

彼得勋爵猜测着她会在想什么,然后说:“如果这能使你感到不是很外行的话,我想说,我的朋友帕克警官和我一起在调查这件事,所以这赋予了我提问题的权利。”

“那样的话,我想我就可以畅所欲言了。我从来就弄不懂你说的那个毒死的想法。我从没发现任何迹象——没有反感,我的意思是指对我的恐惧。按常规,如果病人对护士怀有奇特的想法的话,他会表现出来的。可怜的道森小姐总是非常友好、可亲。我离开时,她吻了我,送给我小礼物并说她对失去我感到很遗憾。”

“她从你那拿食物时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吗?”

“哦,最后那个星期不允许给她任何吃的。惠特克小姐说她姨妈有个非常有趣的念头,就是自己准备自己吃的食物。”

“真是很有意思。惠特克小姐是第一个向你提到这个奇特想法的人吗?”

“是的,她求我这件事不要对道森小姐讲,因为怕她生气。”

“那你说了吗?”

“没有。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对一个病人说的,这样做没好处。”

“道森小姐对任何人也没提起过吗?比如说卡尔医生?”

“没有。根据惠特克小姐说的,她姨妈也怕医生,因为她想像他和我是同伙。当然,这一说法给以后提及的无情的事情又添油加醋。我想可能她看到我们互相看了一眼后到旁边说了什么,然后她就猜想我们在密谋什么。”

“那么女仆呢?”

“当时是新雇来的女用人,可能她不会对他们讲什么,无论怎样,我也不会和病人的用人一起讨论病人。”

“当然不会。为什么其他女用人走了呢?有多少女用人?她们很快都离开了吗?”

“她们中的两人走了。她们是姐妹。其中一位令人害怕,经常摔碎东西,惠特克小姐给了她警告,所以另一个同她一起走了。”

“噢,这么多高级瓷器摔碎在地上,谁看了都会受不了,确实是这样。但这和此事无关——并不是因为这一点点——”

“不是因为她们跟护士合不来,如果你是这个意思的话,”菲利特护士笑着说,“她们是非常听话的女孩,让于什么就干什么,但不够聪明。”

“是的。是否有什么奇怪的、你能想到的事情,或许能给我们提供点线索。我相信,有位律师来访,使得你的病人很生气,当时是你值班吗?”

“不是。我只是从卡尔医生那听说了这件事。他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位律师的名字,也不知他为何而来。”

那位阁下说:“真遗憾,我一直都希望律师能发现什么重要的东西。你不认为律师往往有一种邪恶的诱惑力,他们拿着小皮包,意外地出现在那里,以神秘的商议方式告戒人们提高警惕,并留下紧急口信说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就派人去找他们。如果不是因为那律师的缘故,或许我不会用它应该受到的尊敬态度去对待卡尔医生的医疗问题。我想那律师再也没有来,也没有写信吧?”

“不知道。等一下,我的确记得一件事。我记得道森小姐有过一次相似的歇斯底里的打击,并说了她说的那个话——‘他们想在我死之前杀死我。’”

“那是什么时候?”

“哦,是在我走之前的几个星期。我想惠特克小姐拿着一些邮件走近她,有一些文件要她签字,这似乎使她很生气。我走进来发现她处于一种很可怕的状态。用人一定会比我告诉你的更多,因为当时她们正在平台上打扫卫生,听见她在说话,她们跑来并把我带到她那儿。很自然,我自己没有问她们发生了什么事——护士在主人的背后和用人一起说闲话是不合适的。惠特克小姐说她姨妈和律师进行了很不愉快的交谈。”

“是的。听起来好像其中一定有事。你记得用人被称作什么吗?”

“叫什么名字?非常有趣,否则我是记不住的——叫做‘去睡觉’(果托贝德),就是伯莎和伊夫林去睡觉。我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但我敢说你会搞清楚的。”

“现在最后一个问题。回答此问题时,请你忘记一切上帝的仁慈和诽谤的法律。惠特克小姐怎么样?”

护士的脸上掠过一种不确定的神情。

“高个子,很健壮,很有主意,”她说着,带有一种和她意志相违背的非常正义的神态,“是一位很称职的护士——你知道直到她去和她姨妈生活之前,她一直在皇家自由医院工作。我想她一定是位完美的、出色的手术室护士。她不喜欢我,同样我也不喜欢她。你知道,彼得勋爵——关于这点我最好现在就告诉你。请你记下我说的关于她的一切时带一点慈善之心——但我们俩都知道我们工作做得很好,并且我们相互尊敬。”

“那究竟她为何不喜欢你呢,菲利特小姐?当我看到这样一个如此讨人喜欢的人时,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即使你讨厌我提到这一点。”

“我不知道。”护士似乎有点尴尬,“她似乎越来越不喜欢。你——你或许在城里听说过人们说的那种事情?我何时离开?——那位卡尔医生和我——哦!真是太可恶了,我回来后和护士长见过面,这简直是最可怕的会面。她一定把那些事情告诉了别人。还有谁会那样做呢?”

“啊——你和卡尔医生订婚了,是吗?”他轻声道,“请注意,我并不是说这是件糟糕的事情,但是——”

“但她说我忽视了病人。我从来没有过。我没有想过要这样做。”

“当然没有。但是,你认为订婚这件事本身可能有什么不对吗?顺便问一句,惠特克小姐和谁订过婚吗?”

“没有,你的意思是说她很嫉妒?我相信卡尔医生决没有一点点——”

“哦,”彼得勋爵喊道,“请不要生气。多么好的一个词,生气——像小猫咪,我总是想——那么毛茸茸的,真好。卡尔医生是

个非常专业的人,但我从未想过站在他一边像你那样去称呼它。你认为里边有什么奥妙吗?”

“我曾经这样想过,”菲利特小姐承认这点,“但后来当她使他在解剖尸体这件事上陷入麻烦之后,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她并没有反对解剖尸体?”

“没有,但是邻居们看来你是将自己放在了其中,彼得勋爵,然后又去告诉人们在教区牧师茶会上的一切。我不在那儿,但你可以去问在那里的人。我知道那些茶会。”

“哦,不是没有可能。如果人们认为他们不被尊重,他们会怀恨在心的。”

“或许你是对的,”菲利特护士若有所思地说,“但是,”她突然又说,“那也构不成谋杀一个完全无辜的老太太的动机。”

温姆西阴沉着脸说:“你是第二次使用这个词了。还没有证据证明这是谋杀。”

“我知道。”

“但你认为是谋杀?”

“是的。”

“而且你认为是她杀的吗?”

“是的。”

彼得勋爵走到了弓形窗子旁边的叶兰旁,沉思地抚摸着它的叶子。一位健康活泼的护士打破了寂静。她先撞了进来才敲门,然后又咯咯地笑着宣布:

“打扰一下,我知道今天下午会有人来找你,菲利特,这不,卡尔医生来了。”

卡尔医生随即进来,看到温姆西使他哑口无言。

彼得勋爵高兴地说:“我告诉过你我不久还会再来的,歇洛克是我的名字,而福尔摩斯则是我的性格特征。非常高兴见到你,卡尔医生。你这一桩小事已掌握在我手中了,而且我知道已经不再需要我了。我要像蜜蜂那样,弄出声音然后飞走。”

“你是怎么到这来的?”卡尔医生不太愉快地问道。

“难道不是你派他来的吗?我想他是个好人。”菲利特护士说。

“他是个笨蛋。”卡尔医生说。

“他很聪明。”红发护士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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