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我们发现了什么?”郑岩在秦玲的拉扯下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情形,秦玲从来不会如此主动。而且她脸上兴奋的神情难以掩饰,这让唐贺功和杜丽怀疑她有了新的发现。

“我猜是个好消息,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唐贺功回应秦玲一个勉强的笑容。

“我们可能找到了第三起案子的作案动机,以及凶手为什么会在最后才杀害那个母亲,并且没有选择射击她的头,那个父亲为什么会遭到侮辱。”秦玲兴冲冲地说道。

“郑岩之前不是已经做出了推断,是那个孩子做出了那样的选择,那个新家长对他们进行了侮辱?”唐贺功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那只是推断,我认为有另外一种可能。”秦玲将检测报告递到了唐贺功的面前。

“还是说给我听吧,我现在没什么心情看报告。”唐贺功随手将那份报告放在了一边。

秦玲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但还是说道:“我对现场三个被害人的DNA进行了比对,综合了一下D市公安局的档案资料,他们有那个走失孩子的DNA数据,发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什么事?”唐贺功挑了挑眼角。

“三年前失踪的那个孩子,他是那个被害的母亲的亲生孩子,但是和那个被害的父亲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们这次收养的这个孩子,是这个被害的父亲的亲生孩子,但是和这个被害的母亲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唐贺功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他开始思考这意味着什么。

三年前失踪的那个孩子或许并不是被人拐走,而是被父亲遗弃,因为那不是他的孩子,他已经替别人抚养了五年。所以在那个孩子失踪后,他们寻找得并不积极。现在,他收养了自己的孩子,不,收养或许只是个借口,他是名正言顺地将自己的孩子接到了家里,但那个母亲却不敢反对,因为是她有错在先。

如果这样想的话,那孩子的确有杀人的动机,也有侮辱那具尸体的动机,但这样一来,这件案子的主导人就和之前的推测完全偏离了。

唐贺功先把目光投向了杜丽,想听听局外人的分析。但是她现在却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继而把目光转向了郑岩,很显然,他有不同的意见。

“我有些同意玲子的意见。”在郑岩说话之前,杜丽却先说道,“除了那个孩子的目光,我一直觉得那张全家福还有别的问题,现在玲子提醒了我,那个父亲对那孩子的目光的确是宠爱,甚至还有溺爱,但是那个母亲的眼神除了母爱之外,还有一种凄凉。”

“这会是引起这件案子的主因吗?”唐贺功问道。

“说不好。”杜丽摇了摇头,“如果确实是这个原因的话,我想,我们得先弄明白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谁。”

“你呢?”唐贺功把问题抛给了郑岩。

“不失为一个方向,但是我认为那种可能性不大。”郑岩苦笑了一下,“就第三起凶杀案的情况来看,秦玲的分析没有问题。但是如果综合考虑前面的两起凶杀案,这个判断就有些站不住脚。首先那些家庭未必都有孩子丢失,即便有,我们也不能认定所有的孩子都和他们被害的父亲没有血缘关系。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个背后的家长是否就是这些孩子的父亲?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他要同时和四个家庭有感情纠葛,推理小说也不敢这么写。”

“这显然和目前的信息不太一致。”唐贺功点了点头。

“没错。”郑岩点了点头,“D市警方提供的报告已经非常详细了,前两起案件中的凶手是两个成年人,这是现在我没想明白的问题。凶手从一个增加到两个,到现在的三个,这显然是一种规律,这种规律代表着什么,我也没什么头绪。”

接下来的话不用说,秦玲也知道,她提出的调查方向已经被否决了,这让她有些闷闷不乐。

“别那副表情,我可没说要放弃你这条线索。”唐贺功笑了一下,“我的意见是,你这个想法不错,但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如果你能搞明白前两起案子里的凶手也像这个案子里的那个熊孩子一样,而且这三个人之间也有血缘关系的话,我想这一定能给我们的调查带来很大的方便。”

“未必要有血缘关系。”郑岩突然摇了摇头,“或许他们只是组建了一个小集团,联手报复之前的家庭。但是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凶手的数量在逐步增加。”

“我也不能理解,但是眼下我们需要休息。”唐贺功站起了身,看了一眼表,已经快要凌晨了,他们从现场回来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在讨论这个案子,并且不断地把需要调查的内容通报给警方,“明天那些东西就会送到我们的眼前,信息一定不会少,有用的恐怕没多少,我们得从那些信息中抽丝剥茧,这会是个很麻烦的工作。”

郑岩借着宾馆冰箱里的红酒才睡过去。

他还是有点想不明白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凶手的数量逐步增加又代表了什么。

现场留下的痕迹已经足够多了,如果在以前,他可以轻易地理解凶手的思维模式。但是这个案子不行,因为凶手太多了,他只能选择最主要的那个进行共情,如果同时再进入其他凶手的脑子那有点为难。他是有身份识别障碍,但他没法做到让自己人格分裂,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心理学概念。

在手机铃声第二遍响起的时候,郑岩从梦里醒了过来,接起了电话。那之前他不忘看一眼床头的闹钟,5点30分。没人来叫他起床,看来现在还是早晨。

他睡了四个半小时,对经常失眠的他来说是个好消息,这让他更有精力应对即将听到的事。

“我是郑岩。”他说道。

“我知道。”电话里传来了慕雪的声音,她好像有些疲惫,“我是慕雪,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如果不方便我不会接你的电话,遇到麻烦了吗?听起来你好像不太舒服。”

“确实不太好。”慕雪犹豫了一下,“教授给我制造了点麻烦。”

“那是他的习惯,希望没给你带来困扰。”

“不,已经困扰了我一周了。”慕雪叹了一口气,“教授问了我一个问题,如果我对婚姻、孩子感到恐惧,而我又必须组建一个正常的家庭的话,我会怎么做。说实话,我想不出来答案,因为如果我不想的话,没有人能逼迫我。”

“教授的这个问题并不是在问你。”郑岩从床头摸过了烟,点燃之后吸了一口,“他只是希望你能换个思维模式来想这个问题。”

“这对我来说很困难,我想过那就干脆把那些人囚禁起来,但这并不算是一个正常的家庭。”

“为什么不想想一个正常的家庭都有哪些人?这些人,除了依靠婚姻和血缘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聚到一起?”说到这里,郑岩突然愣了一下,“我明白了。我会再给你打电话,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然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我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别问我是怎么想到的,听我说就好。”

半小时之后,Z小组和D市公安局专案组负责人坐到了会议室里,前一天的工作让他们累得够呛,现在还不停地打着呵欠,但是郑岩没有工夫理会这些事。他抬手打断了唐贺功想要发问的意图,说道:“主导这起连环杀人案的是个男人,这一点毫无疑问,他应该是第一起杀人案的凶手,而且,他曾经是那个家庭的一员,或许在很小的时候走失,现在他回来了,目的只有一个,切断自己和这个家庭的联系。”

“走丢的孩子回来了,这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D市专案组负责人有些不解。

“因为他恨这个家,他认为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家庭,他需要一个他认为正常的家庭,在那之前,他必须切断自己和之前的那个家的所有联系。”

“你的意思是,他在组建一个新的家庭?”杜丽敏锐地把握到了郑岩话里的重点。

“只能是这样。”郑岩点了点头,“而且他正在按照一个人的人生轨迹在走,首先他是一个父亲,然后他需要一个妻子,再然后,他需要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儿,最后,他需要另外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儿,这样他的家庭才是完整的。”

“他只需要找个人结婚就可以,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专案组负责人依旧满脸的不解。

“因为他不信任这样的家庭,他害怕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最后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看了一眼秦玲,“我现在觉得秦玲的分析是对的,这能解释凶手为什么这样做。”

“他不是走失的,而是被遗弃的。”郑岩说道,“他的母亲出轨,他和他的父亲没有血缘关系,还因此被父亲遗弃,所以他恨这样的家庭,这能解释为什么目前三起凶杀案中的父亲都有被虐待的迹象。他讨厌婚姻,他需要一个永远不会出轨,和他有相同经历的人,第二起凶杀案的主角应该是一个成年女性,在这个新家庭里扮演母亲的角色,这能解释为什么在第二起凶杀案中不仅仅是父亲被虐待,连母亲也没能躲过被虐待,因为他恨自己的母亲。”

“光知道这些没有用,郑岩,我需要线索,我需要抓到这些人,你告诉了我凶手是谁,但是对这些凶手我们目前还没有线索,明白吗?他们走失太久,可能已经换了身份,他们走失的时候都还太小,现在已经长大成人,我没法通过照片去辨认他们。而且……”唐贺功顿了一下,“你没有证据,这一切都是你的推断,这和你以前做的事情不同,你是在完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进行的推断。”

“他还会作案。”郑岩看着唐贺功,“他的家庭还差一个孩子,一个女孩儿,现在七八岁,和他们有同样的出身,和养大她的父亲没有血缘关系,被她的父亲遗弃,就在这个城市。”

“那我们现在?”D市公安局专案组负责人有些犹豫地看着唐贺功,“是继续布控抓捕凶手还是?”

“你觉得从凶手的角度入手,我们能抓住他们吗?我们知道他们的身份,但是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唐贺功调整了一下思路,正色道,“如果我是你,我会去排查D市走失的孩子的档案,两三年前走失,今年七八岁,是个女孩儿,最重要的是,她走失之后,她的家庭在寻找她这件事上并不积极,一定要快,我们不知道能不能抢在那群人前面。”

专案组负责人霍地站起了身,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险些和从外面匆匆进来的一名警员撞了个满怀。

那名警员怀里抱着一个纸盒子,脸上的神情极其凝重,把那个纸盒子放在了会议桌上,说道:“我们查到了一些线索。那两个家庭都曾走丢过一个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走丢的时候只有七八岁,现在,他们都已经成年了,尤其是那个男孩儿,今年应该35岁了。”

郑岩和唐贺功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把目光看向了秦玲。

“没有其他的信息吗?”秦玲问道。

“有。我们发现一些很奇怪的事,根据他们的亲戚所说,孩子走丢之后,那两个家庭好像对找孩子这件事不太放在心上,而且,他们还说,那两名女受害者生活不怎么检点。”

“好,我们知道了,辛苦了。”唐贺功说道,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兴奋的神情,只是有一点如释重负。

这让那个警员很不满,这可是他和同事们熬了一整夜才整理出来的资料,包括之前的陈旧卷宗,甚至还要受着白眼连夜找人核实。但是这些信息在Z小组的人看来好像并不重要,那为什么还要安排他们去做?

“辛苦了,你们提供的信息很重要,这会对我们接下来的工作提供非常大的帮助。”唐贺功边说边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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