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用查了,我现在就能告诉你结果。”专案组组长听到唐贺功准备对当地的大学进行调查,笑了一下说道,“L县是个小县,没有大学,扩展到全市一共也只有四所大学,一所农业大学、一所电视大学,还有两所是外地的大学在本市设立的成人自考分校。按照中央的统一要求,市局在这四所大学都设有警务室,我们经常互通消息,据我们了解,这四所大学都没有设立哲学系,相关的专业也没有。”

“稍等一下。”他停下来接起了电话,听了几句之后,眉头皱了起来,挂断电话,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唐贺功,“刚刚反馈回来的消息,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接到最近有人员失踪的报案。”

“没有?”听到这句话,唐贺功也皱起了眉。

“这至少从一方面验证了唐组长的推测,案发时间应该就在周一的晚上。”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唐贺功摇了摇头,“这个案子在网上已经引起了这么大的关注,就算这些被害人的家属不接触网络,他们身边的人也不可能全都不接触网络,肯定会有人发觉,怎么会到现在一点反馈信息都没有?”

“这个,”专案组组长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接到上级的通知之后,我们在第一时间联系了相关媒体,屏蔽掉了和本案相关的所有信息。”

“恐怕不仅仅是删除了相关信息,就连你们对外的网络都进行了屏蔽。”杜丽拿着自己的手机向唐贺功摆了摆,“我要搜索一点资料,网速慢得令人发指,根本刷不出网页来。”

“我们也没办法。”专案组组长摊了摊手,“L县虽然落后,但是治安状况一直很好,从来没发生过这种大案,要是让本地人知道的话,我们担心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以前也没有过处置网络舆情的经验。”

“这不怪你。”唐贺功苦笑了一下,“就算换到任何一个地方,这种事情处置起来都很棘手,谣言的转发量永远高于真相的转发量,这就是网络。不过这不代表我们就不需要进行辟谣,我的意见是必须发布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案件真相,及时通报案件的侦破进程。”

“这……”专案组组长有些为难,“案件侦破一直是警方的机密,关键信息泄露的话可能会让我们抓错人,也可能让别有用心的人模仿作案。”

“网络的力量是非常可怕的,只要那些网民愿意,他们会连你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通过他们寻找案件的相关信息,有时候会比单纯依靠我们的力量更有效率。在公布案情的时候把一些关键信息隐藏起来就好了。”

“我明白了。”专案组组长恍然大悟,“我这就安排他们去做,不过……”他的脸上再次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官方微博自从开通之后就没怎么用过,恐怕我们人微言轻啊。”

“这不是问题,媒体的无节操、无下限虽然已经泛滥了,但是大部分官方媒体在这件事情上还是会站好队的。”

“那之前的那些信息?”

“既然已经屏蔽了,就暂时不要公开了,让网民一切以官方信息为准。”

“好。”专案组组长点了点头,拨通了网监的电话。

L县公安局——这个偏僻小县的公安局,甚至连法医解剖室都没配备,专案组组长召集人手在后院的空地临时搭了个棚子,又从会议室里搬来了一张会议桌,充当临时解剖台。

“秦法医,希望你别介意,县里条件有限,我们连法医都没有,都是从上级借调的。”专案组组长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道。

秦玲没有说话,径直走进临时解剖室,观察了一下,说:“灯光不行,能不能给我找几个功率大点的灯来,最好能形成无影灯的效果。”

“没问题。”专案组组长忙不迭地点着头,五分钟之后,他把局里仅有的几辆越野车调了过来。

“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灯了。”专案组组长讪笑着说道。

“算了,凑合用吧。”秦玲苦笑了一下,在这种条件下进行解剖和痕迹检验,她还没有尝试过,不管是学校的实验室,还是部里的实验室,设备都是最先进的。

“还得麻烦你把我的工具箱拿过来。”秦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一个人不行。”她见专案组组长要走,连忙说道,“至少四个人。”

等专案组组长看到他的下属费力地抬过那些工具箱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震惊,那是四个硕大的金属箱,比他见过的任何法医工具箱都大。

这显然也是空运过来的。看来部里对这个案子的关注程度比他想象的还要高。这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同时也有一种兴奋,如果这个案子成功侦破,还是他调查出的线索,那么他的仕途之路就有可能更进一步了。

第二天一早,秦玲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向专案组的人做着汇报。

“被害人体内发现了大量酒精,胃里检测出了大量未来得及消化的食物,九个被害人胃里的食物差不多,我怀疑在遇害之前,她们应该在一起吃的饭,可能是一个聚会。”

“能不能通过那些食物确定她们在什么地方吃过饭?”唐贺功问道。

“还不确定。”秦玲有些疲惫,“我正在试图复原她们吃过哪些菜,从目前的复原速度来看,还得一天的时间,从已经恢复出来的菜品来看,没什么特色,一般的饭店里都有。”

“嗯,你继续。”

“被害人体内发现了大量的麻醉剂成分,凶手在杀害她们之前,应该给她们服用过类似的药品,避免在加害的过程中遭到反抗,而且,我怀疑凶手和这些被害人相熟,被害人是自愿跟他走的。”

“秦法医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专案组组长有些不解,“你刚才说过,她们体内发现了麻醉剂的成分,完全有可能是凶手趁她们分开后,逐一绑架的。”

“时间和药量。”秦玲说道,“她们体内的麻醉剂剂量基本相同,说明服下麻醉剂的时间相差不大,如果凶手是逐一进行绑架,在时间上就不好把控,麻醉剂的剂量就会有多有少。”

“凶手应该是和这些人一起参加聚会的,离开时他借口送这些人回家让她们一起上了车,然后以解酒为借口骗她们喝了混有麻醉剂的饮料。”郑岩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我也这样认为。”秦玲点了点头,“接下来就是现场的部分,没什么值得多说的,手法和过程郑岩都已经说过了,她们都是窒息而死,这一点通过尸检已经确认。”

“接下来是关于凶手的一些信息。”秦玲翻了翻手里的报告,“凶手穿42码的鞋,在现场他穿的是一双皮鞋,通过比对鞋底纹路,我认为那是一双爱马仕皮鞋,而且是今年的新款。因为现场的地质条件所限,我没法计算他的身高和体重。”

“爱马仕?能穿得起那个牌子的皮鞋,在本县可没有几个。”专案组组长脸上略有些尴尬,同时向后退了几步。这个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郑岩的眼睛,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威风凛凛的专案组组长居然穿着一双布鞋,有一只还露着脚趾。

Z小组的每个人脚上都穿着皮鞋,虽然比不上爱马仕,但也价值不菲。这让郑岩感到很不舒服。

“这还真有些奇怪。”郑岩移开了目光,皱着眉头说道,“他穿得起名牌,开得起车,熟悉甚至对哲学有深入的研究,可是又非常了解锁的结构,能在不破坏外观的情况下改变内部结构。组长,本县有锁具公司吗?”

“没有。”专案组组长摇了摇头,“连开锁公司都很少,不过所有的开锁公司在我们这里都有备案,我还真没印象有谁能穿得起这种鞋,还有车。”

“没什么奇怪的。”一直安静的杜丽突然说道,“他可能是哲学系毕业,但是经历很坎坷,以前可能做过修锁开锁的工作,但是因为某种机遇,他现在是成功人士了,所以,他有地位,可是又掌握着那种技巧。”

“本县的成功人士就那么几个人。”专案组组长皱了皱眉,“我这就安排人去查他们的底子,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说着,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那暂时就到这里吧。”唐贺功摊了摊手,“秦玲继续去分析那些食材,实在不行就调几个厨师过来一起弄。”

“食堂的大师傅已经在帮我一起弄了。”秦玲说着,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无比,转头剧烈地干呕了起来,就在大家不解地看着这一切的时候,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转回了头,“不过,大师傅的方式我建议大家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你这样说分明就是想让我们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唐贺功笑着问道。

“大师傅亲口尝了从那些死者胃里取出来的每一样食物。”

这一次,所有还在会议室里的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极其古怪。

“大师傅说每个厨师都有自己的习惯,通过那些食物辅料的用量大概能知道这个厨师擅长的是哪种菜系。”

“别说了。”唐贺功摆了摆手,“今天我们去外面吃。”

回到住处没多久,杜丽就敲开了郑岩的房门,把一份资料递到了他手上,说:“你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郑岩皱了皱眉,“你知道我有阅读障碍。”

“是关于衔尾蛇的理论。”杜丽有些无奈,“之前我讲的那些放到这个案子上好像不太合适,所以托朋友又查了一些资料,这是他传过来的。据他说,衔尾蛇这种生物还代表了‘自我参照’或‘无限循环’,尤指那些能恒常自我增生的事物,以及循环周期性的自我发展,其中一个例子就是传说中的不死鸟,它在自我焚灭的过程中自我繁衍,你也可以理解为重生。衔尾蛇的图案交织多重意义,而最主要的符号意义,发展自符号本身的外表形态。符号中的大蛇正在咬噬、吞食自己的尾巴,这是一种宇宙循环观的精神体现:建构与破坏的往复,生命与死亡的交替。从生态的角度推测,大蛇需要吃掉尾巴才能生存,而它的尾巴又为它带来无限的粮食,这是另一种永恒更生的循环模式。”

“太复杂了。”郑岩苦笑了一下,“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凶手的生命行将终止,他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再生?”

“这样理解也没有错,但是我想可能还有另外一种含义。”杜丽摇了摇头,“L县的经济很落后,在经济落后的地区往往伴随着另外一种东西的强盛,那就是政治。我刚刚也查了一下L县相关的资料,发现这个地区在政治上一直抓得很紧,政治学习一直是L县放在首位的工作。”

“你是说?”郑岩有些难以认可杜丽的推测。

“哲学系毕业的人通常的工作是老师、公务员、新闻从业者。他们不太在意自己的生命,更关注精神层面和仕途层面。”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么,这个人的仕途可能进入了艰难的抉择期,或者是瓶颈,他需要一次重生才能走上更高的层次。当然,也希望我们的推断是错误的。”郑岩坐在床上,拿起床头的电话,按下了唐贺功房间的号码,“头儿,我建议去查一下L县政府和事业单位最近有没有换届选举、人员变动的计划。”

第一时间更新《犯罪侧写师》最新章节。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