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萨斯曼打电话来时,上午已经过了一半。我看到皇后区发生的那桩高峰时间地铁刺杀案的新闻了吗?受害者是男性,十六岁,稍早曾跟两个十来岁的男孩在地铁月台上推挤。这桩杀人案被认为是起因于那件推挤纠纷,虽然没有人看到杀人的经过:其他乘客的身体挤着,使得那个男孩的身体一直保持直立,直到列车开到一站,下车的人多了,尸体才倒下。

“他们认为这个案子和帮派恩怨有关,”他说,“可是我联想到两天前在曼哈顿被杀害的那个女人。相距好几英里,不过是同一线列车,两次都是用刀刺,而且都没人看到发生的经过。因为发生在两个不同的行政区,有两组不同的法医,所以谁会立刻想到两者有关呢?你懂我的意思吧?”

他去找相关的人谈过,正等着他们比对记录后向他回报。“我想听到的是,”他说,“两把不同的凶刀、两种不同的伤口,两者之间的一切完全不同。但你知道我觉得会是怎样。”

他说等他得到回报,会马上通知我。约一个小时后,电话铃响起,我还以为是他,结果不是。是米克·巴卢。

“你给我看过的那张素描,”他说,“我不是跟你说很眼熟吗?我拼命想这人是谁,结果昨天半夜我才想起来。”

“你在葛洛根酒吧看过他?”

“不是。我好几年见过他,而且只看了一眼。你记得那次你叫我去西七十四街那幢房子守着吗?当时你觉得住在里面的那个女孩可能有危险。”

“克里斯廷·霍兰德。”

“很有礼貌的年轻小姐。他来敲门,就是你素描上那个人。当然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我打开门叫他滚蛋,他就滚蛋了。我当时几乎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不过我的记忆力很不错,对吧?是同一个人。”

“哦,天哪,”我说,“我根本还没想到她。真搞不懂我是怎么回事。好吧,我得挂电话,要通知警方去保护她。假设她没事,假设他还没去拜访她。基督啊,要是他去找过她,要是他已经杀了她——”

“没有人能碰她一根汗毛。”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这会儿不就隔着桌子坐在她对面吗?”

“他昨天半夜就开车赶过去了,”我告诉埃莱娜,“可是担心太晚,就没去敲她的门。他把车停在街对面,好好盯着。到了今天早上,他觉得时间上不会太冒昧了,就按了她家门铃。他很惊讶她还记得他。”

“有谁能忘得了米克?”

“我也问了他这个问题。他说有些人但愿能忘记他。”

“我相信。”

“那幢房子装了防盗警铃,还有一套很好的锁,而且她有米克陪她。我不知道之前我怎么没想到要担心她,不过现在不必了。他杀了她父母,你知道。”

“我知道。”

“她还住在那里。只有一个人,住在那个大房子里。”

“现在她有米克做伴了。”

“他们在玩克里比奇牌戏,”我说,“四年前他过去保护她的时候,他们就玩过。”

我拿起电话打给艾拉·温特沃思,把大部分情况告诉他,不过我想我没提到他们正在玩克里比奇牌戏。“真不懂我们怎么会忘了她,”我说,“不过她现在没事了。这下他进不了她的屋子了,如果他真进去了,那上帝保佑他吧。不过呢,去监视她的房子可能也不坏。”

“因为他可能会出现,”他说,“我跟我们队长谈过了,我们要重开莉雅·帕克曼的案子。我或许可以调两个便衣坐在车里,监视那个街区。”

我放下电话,铃声再响起时,是萨斯曼。化验室的证据还很初步,还不能确认,不过每一项证据都显示,皇后区那个十来岁的男孩和曼哈顿的那个女人都是以同样方式被杀害的——从后方插入一刀,从两根肋骨间刺入心脏。两件命案所使用的凶器极其相似,或许是同一件凶器。

“目前呢,”他说,“我打算就到此为止。我连往上呈报都不想了,更别说去跟谁提这事情。因为如果媒体知道了,那我们只好求老天保佑了,你愿意想象一下让高峰时间地铁的每个乘客都提防着背后吗?”

“他们会希望有金属探测器。”我说。

“设在每个收票口。把你的铜板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盘子里,接下来才能刷你的捷运卡。是哦,没错。我们得赶紧抓住这个王八蛋,就这样。因为这事情你只能暂时瞒这么久。如果他再干一次,又干掉一个高峰时间的上下班乘客,有些媒体天才自己就能捉摸出来了。这会登上每份报纸的头版、成为每节电视新闻的头条报道,这会让街道上的人开始恐慌,还有街道下面也一样。”

那天晚上我坐在椅子上看书,埃莱娜忧心忡忡地走过来,问我是不是还好。显然我已经放下书、瞪着空中有五或十分钟了。我自己都没发现。

我说:“我恨自己什么都不能做。我恨等着事情发生,而且期望事情发生时自己能有恰当的反应。我恨觉得自己无助没用又使不上力。”

“而且觉得自己老了。”

“没错,”我说,“我知道该做的我都做了,其他我无能为力。这些我都知道,我也会继续做下去。但我不喜欢那种感觉。”

次日早晨的感觉好了点儿。萨斯曼打电话来,我听得出他的口气不同了。“我们找到他了,”他说,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更正说,“应该说,是找到他现在住的地方。就在五十三街西端那边。有个女人认出了那张素描,说他就是那个好心的年轻人,来照顾他的乔叔叔,把他送去了布朗克斯的老兵医院。只不过老兵医院的人从没听过乔·波汉,我猜想再也不会有人能见到那个可怜的老乔了。”

“我想我们在找的那个家伙不在家。”

“没错,”他说,“不过他的笔记本电脑在。里面有密码保护,我们找了个人来,他破解的速度比高中小鬼弄开上锁的汽车还要快,其实我们不必破解,就知道那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家伙的笔记本电脑,因为乔不是那种会上网的人。事实上,你根本看不出乔在那里住过,因为他的东西都不见了。剩下的东西似乎全都属于那台笔记本电脑的主人,还有一件很可疑的东西,是一把又大又重的刀子。我们在谈的这会儿,他们就已经在比对看那是不是地铁刺杀案的凶器了。我在街上派了十几个人监视,等着他回来用他的笔记本电脑,或他的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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