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王瑞军后,张一昂带着李茜朝前方走去,来到一栋拉着警戒线的房子前。房子周围穿梭着法医和物证部门的人员,宋星看到他后,放下手里工作,将他带到一处渣土堆旁,上面的泥沙已被翻开摊平,黑褐色的沙子明显有些潮湿,一看就是血迹。

“具体情况如何?”张一昂盯着沙子看了一会儿,招手把几个骨干都叫了过来,李茜也冒充骨干凑到一旁听大家谈案情。

宋星首先开口撇清责任:“昨晚我按照指示,召集了刑警、特警还有其他部门一共四十多号人,把这片区域的所有出入口都围住了,当晚就派便衣先进入查探,没找到刘备,等天一亮大部队集体包抄进去,所有房子全部找遍,还是没看到刘备,但是发现这片沙子有大量血迹,还有这房子二楼的地板也有血迹。从痕迹看,歹徒从底下将沙子运到楼上,清理楼上的血迹后,再把沙子扫下楼。”

张一昂目光投向陈法医,老陈很确定地表示:“我敢百分之百肯定,死了一个人,时间就在昨晚!”

“尸体呢?”

“尸体跑哪去了,我不知道啊,我只管尸检。”

一旁李茜插嘴问:“可是没看到尸体,你怎么能确定人死了?”

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怀疑陈法医的专业技能,李茜也不例外。他顿时瞪起眼怒道:“你没看到这么多血吗?三年大姨妈的出血量一次流干净了,这人还能活命?”

李茜低声嘀咕一句:“没化验怎么知道是人血?”

陈法医冷哼一声,鄙夷地瞧着她:“化验?我还需要化验?我告诉你,仪器对我没用,我做了三十年法医,我看一眼就百分之百断定这是人血,而且时间就在昨晚!哼,我刚当警察那会儿,在场所有人都还是小孩,那时我遇到一起案子,也是光看到满地的血,没有找到尸体,当时就有人问我了,小陈,你觉得人是死是活,你们猜怎么着——”

大家没心思猜后面的故事情节,宋星直接打断他问:“陈法医,其他还有什么信息?”

“就是这些啊,至于刘备是被谁杀的,这是你们刑警的事,我不管。”

“什么!你说刘备被人杀了!”在场众人纷纷叫起来。

陈法医理所当然地看着他们:“这不是很明显刘备被人杀了吗?”

宋星反驳他:“我们是在抓刘备,发现了这么多血,那也应该是刘备杀了别人逃走了,怎么会是其他人杀了刘备?”

陈法医很不屑道:“你这脑子的分析能力怎么当上警察的?”

“我——”

“宋星,我刚才是不是跟你确认过,昨晚别人看到刘备来时,他是空手来的,还是拎了个行李箱?”

宋星点点头:“是啊,我说刘备拖着一只行李箱。”

陈法医又转向问物证的许科长:“老许,刚才你是不是说楼上有打斗痕迹,两个人的脚印,还有行李箱的滚轮?”

许科长也点头,因为地上有不少血迹,楼下还有沙子,所以现场痕迹是很明确的。

“这不是很明显的结论吗?从地上的痕迹判断,昨晚楼上一共有两人,已经比对过脚印,脚小的那个是刘备,另一个人脚大。刘备拖着行李箱上楼,但最后是另一个脚大的人拖着行李箱离开。那么刘备去哪了呢?地上这么多血,刘备肯定是被另一人杀了,尸体装行李箱里带出去了啊。”

许科长经他一提醒,忙回头去研究了行李箱来去的痕迹,发现确实离开时痕迹较深,情况正如陈法医所说,刘备被人杀死后,尸体装入行李箱拖走,所以离开的行李箱重,自然痕迹深。他也认同陈法医的判断。

陈法医双手一摊:“我一个法医,关键时刻还要管现场痕迹,真是烦!”他嘴上说着烦,表情却是得意得很,椎间盘突出的腰也被他翘得直直的。

众人站在原地,细细思考陈法医的结论,从现场痕迹看,他的分析确实有道理。可刘备这亡命之徒不杀人就不错了,现在反而被其他人杀了,这可能吗?

陈法医一扫众人,鄙夷地看着他们:“你们到现在还不相信刘备已经被人杀了?”

宋星咳嗽一声,说:“陈法医,这毕竟是你单方面推断——”

“我单方面推断?我告诉你,我说的结论,从来就不存在第二种可能。我跟你打个赌,这里的血迹带回去比对DNA,如果DNA不是刘备,我辞职,如果DNA是刘备,你辞职!”

“不用……不用赌这么大吧。”宋星哀叫一声,他被陈法医的气势彻底压倒。

张一昂咳嗽一声,当众表个态:“我相信陈法医的判断。”

众人也马上站到陈法医一边,纷纷责怪起宋星,陈法医的结论从来就是一个唾沫一个钉,怎么可能出错,你倒好,第一次抓刘备不按电梯差点害死李茜,昨晚捕梅东被他小弟弄个障眼法糊弄过去差点放虎归山,后来带一帮人抓刘备同样一无所获,现在居然还有脸质疑陈法医的结论。

张一昂思索片刻,抓捕刘备之际刘备却被人杀害,此事扑朔迷离还需进一步查证。现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周荣。先周荣一步抓获两名抢劫犯并非易事,尤其此事机密,周荣被抢的事不能向太多人透露,没法调动大部队行动,这两人该怎么抓,还是请教高厅吧。

省公安厅会议室里,早上的学习报告例会结束后,厅长说再耽搁大家几分钟时间,他要宣布一件事。

“就在昨晚,三江口公安局成功抓获了梅东。可能部分人对梅东不熟悉,今年国务院牵头的金融监管部门和我们公安部门联手查处地下钱庄,打击外汇流失,这梅东正是多个地下钱庄的关键性人物。据之前调查所知,梅东不仅设立了几十家外贸进出口公司,开展换汇出境的业务,还和多个境内外地下钱庄有深度合作。抓获梅东是我省今年打击金融犯罪的又一大成果!”

会议桌上的众人纷纷鼓起掌,目光投向了高栋。

“高栋,你徒弟有本事啊。”厅长言中满是褒奖。

“运气好,运气好。”高栋谦逊地笑着。

“你用不着谦虚,这又不是表扬你。我听说梅东原本一直在境外,这次抓回来是张一昂一手设的局。之前抓李峰,部里具体的表彰文件还没下来,通知厅里是三江口刑警队的团队一等功,这才没多久,又抓到了梅东,你说这回厅里是奖评团队呢,还是个人?”

“这肯定是团队功劳。”

厅长笑道:“也可以是团队功劳,再加上他个人表彰嘛。我听说当时抓梅东时差点被他逃了,他跑到地下车库遇到了张一昂,当时张一昂是一个人,赤手空拳压根儿毫无准备,梅东手里有匕首,张一昂就这么直接冲上去跟他搏斗,几下子把人制服了,他自己毫发无损,厉害啊!”

众人纷纷点头,破案擒凶并不稀奇,高栋以前就破过很多案,可抓人都是底下刑警干的,领导干部单枪匹马亲手抓人,光这份胆量就足够让人肃然起敬的。

这时,厅长旁边一位五十来岁的男子清嗽了一声,这人国字脸大耳朵,面相自带官威,即使不穿制服,走到外面也是一眼就能辨出的机关单位大领导,此人正是周卫东。

“我觉得对于个人的评奖问题,我们还是要再好好研究,要着重考察个人的日常工作情况和品行。”

“这是当然,”厅长点下头,感觉他话中有话,不禁问,“卫东,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周卫东侧过头,朝厅长耳语几句,片刻后,厅长脸色发生了一些微妙变化。

众人看着这一幕,却不知他们俩在谈什么。

“刑讯逼供?”厅长这四个字略大声了些,所有人都听在了耳里,他看看众人,又看看高栋,觉得这话大家都听到了,如果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传出去影响不好。

厅长皱了皱眉,只好对大家如实说:“有人向厅里反映,张一昂同志在办案过程中,存在着刑讯逼供的问题。”

高栋听到厅长称呼张一昂还带着“同志”两字,知道问题不大,刑讯逼供嘛,每个地方的刑警队多多少少都存在一些,对付一些耍无赖的歹徒,你不下点手段,他硬是不招怎么办?所以这事都是嘴上说严禁,实际工作中,大都睁只眼闭只眼,不要太过分就行。张一昂是把人怎么了,还被捅到厅里?高栋对情况一无所知,也只能闭着嘴不表态。

周卫东装作关心的样子询问:“小高,你对这事知道吗?”

高栋不知周卫东挖的坑有多深,只好先撇清关系:“他下基层工作后,不归厅里管,我对他近期的工作不是很清楚。”

旁边一位领导好奇问:“犯人怎么样了,严重吗?”

这一问,周卫东顿了顿,这事是齐振兴一早向他秘书反映的,事情性质不算严重,本来他见厅长当场要表态表彰了,才赶紧借此把表彰压下去,谁知厅长声音大了点,被所有人听到了“刑讯逼供”四个字,也只能当场说开了。

“嫌疑人的身体状况倒不是很严重,只是刑讯逼供的做法非常不合适。”

那人又问:“他对嫌疑人上了什么手段?”

“张一昂在传唤没有确凿犯罪证据的嫌疑人时,威胁将人抓到看守所,让人……让人打爆——”他本来想说打爆前列腺,开会场合不合适,只能改口“打爆脑袋”。

“最后他真这么干了?”众人一听,这还了得,把未经审判的嫌疑人带到看守所打爆头,这可是严重违法行为了,一旦出了事,公安部门难辞其咎。

“他……他暂时还没有。”

高栋见了这副神态,心里已经清楚了大概,暗松一口气,淡淡说:“张一昂审讯时,威胁嫌疑人这么干,最后他没有做,是吗?”

周卫东咳嗽一声,点点头。

“这个啊……”高栋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一人说:“嘴巴上刑讯逼供,这叫嘴刑吗?嘿嘿,这有什么呀,换我以前干刑警时,我们才厉害,我们——”他顿了顿,马上反应过来这种场合不适合讲这些吧,马上改口,“基层刑警办案过程中,一点点瑕疵总归难免的,如果犯人不能打不能骂还不能吓唬,他要是不配合,刑警怎么审?国情是这样嘛,如果嘴巴上吓唬嫌疑人也算刑讯逼供,那这基层民警还怎么做事?”

所有人听着这话都很认同,就连跟周卫东亲近的一些人也不禁附和。

高栋心里冷笑,张一昂这小子捡了大便宜了,今天这会开完,如果厅里不给他个人评个大奖,那传出去还当是省厅要求基层警察连对犯人骂都不能骂,这岂不是凉了基层的心,以后谁管你破案。这道理所有领导都懂,张一昂这回表彰已经铁板钉钉。周卫东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会后,高栋回到办公室,马上给张一昂打去电话。

张一昂正愁着怎么才能先周荣一步抓获两个抢劫犯,高栋的专线电话打了过来。

高栋在电话里跟他透露了三件事:第一件,上回抓李峰,公安部将给三江口刑警队评团体一等功。第二件,昨晚抓到梅东,厅长对他们这次成果评价很高,据他估计,团体应该会评一等功,他个人至少能评二等功。第三件,有人向周卫东反映你的坏话,不过暂时没事,要小心警惕,据他猜,能直接把他在单位里的事反映给周卫东的,除了齐振兴,别无他人。齐振兴目前不要和他起冲突,以大局为重。

待高栋说完,张一昂马上汇报周荣U盘被抢,里面装有极其重要罪证。对于这么突然的情报,高栋也是大吃一惊,震惊之余,便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想尽办法,克服万难,全面部署,精确打击,势必要在周荣得手之前,将两个抢劫犯捉拿归案。”

“说人话!”

“我派人盯着周荣别墅的一举一动,另外各个车站、交通出入口也都派了警察守门,但我们没有清楚掌握这两人的相貌特征,我们刑警队人手也不太够,其他警力我能调得动的也很有限,所以——”

高栋没废话,直接问:“你想加多少人?”

张一昂想了想,高厅现在是省里任职,不是地方单位,手下没兵,说多了怕是也没办法,总不能让领导为难,高厅的面子找兄弟城市调几十人还是可以的,便说:“如果……如果能给我调二十个经验丰富的刑警,我会有把握得多。”

“我给你两百个刑警,下午之前到,到时你只管下命令,不用管人事关系,我要你三天——不,一星期吧,一星期内必须把这两人抓到。”

张一昂一听两百个,他这辈子都没管过这么多人,顿时心潮澎湃,连声答应一定抓到人。

“记住,说这两人是爆恐案和杨威命案的嫌疑人,不要提周荣。”

“明白。”

挂了电话,张一昂搓搓手,突然多两百个刑警,过几个小时就能到,高厅真是深藏不露啊,这下可要大干一场了。电话另一头,高栋

挂了电话也搓搓手,一旦那个U盘到手,周荣乃至周卫东都将一网打尽,不禁心情激动起来。片刻后,他又眉头一皱,掐了掐自己,居然有朝一日我要靠张一昂才能破案,该不是在做梦吧?

如果人遇到了一件倒霉事,先不要抱怨,因为接下去的事往往更倒霉。

此刻一家小旅馆的客房里,方超和刘直呆呆地注视着地上,那里一只拉开着的行李箱里蜷缩着刘备的尸体。

过了很久,方超慢慢仰起头,喉咙发干:“好手段,好手段!”

刘直吼道:“那两个王八蛋杀了人,还跟我们调包,我非杀了他们!”他气极,一把将箱子盖上,拉上拉链拖起来便走。

“你干吗去!”方超叫住他。

“杀了那两个畜生!”

“你上哪儿找人?”

“车站!”

“他们在车站用尸体跟你调包,怎么还会留在车站?”

“那一定也在车站附近。”

“不可能,他们杀了人,肯定早逃得远远的了。”

刘直红着眼一屁股坐在地上,自责地拍着自己的头:“那怎么办!怎么办!”

“这笔账当然是要算的!”方超言语冰冷,在胜利大逃亡的最后一步被人调包,他心情糟透了,打定主意必须找到这两人,无论是拿回美金还是报调包之仇,这两人必须死,但他头脑还算冷静,三江口虽是个县级市,人口也有一百多万,凭空找两个人并非易事,得从长计议,不过找这两人之前,得先将这尸体处理了。

他拉开窗帘看了下周围环境,沉思片刻,现在是白天,先等到晚上将尸体处理了,再做进一步打算。

而换了箱子的刚哥和小毛现在算是松了口气,两人回到家打开调包回来的箱子,从箱子里找出了几千块零钱和三张面值一万的枫林晚酒店消费卡,钱自然被刚哥一把收走,看着三张一万的消费卡,两人商量着如果能把卡退了换钱,正好把信用卡的债一并还了。可这酒店的储值卡能换多少钱,会不会登记着那两人的名字呢?

他们正商量间,听到院子里传来喊声:“夏挺刚,你给我滚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心想难道那两个罪犯找上门了?刚哥连忙把消费卡扔回箱子,拉着小毛一起躲到门背后,透过门缝望向院子。

“这人谁啊?”刚哥没认出对方。

“是……是昨天那个开奔驰撞树上的。”

院子里,杜聪站在那辆出租车边,怒气冲冲地瞪着屋子。

昨晚他借周荣的大奔赚外快,遇上小毛开出租偏了方向,直直向他撞来,他本能反应往旁边躲,结果撞上了一旁的大树,车辆损失惨重。杜聪下车和出租车交涉时,肇事车竟然直接踩油门逃了,临走之际他拽下小毛的衣领口袋,从中撕下半张银行催账单的信封,信封上只有半个地址,杜聪今天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沿路找来,总算在他们院子里发现了这辆肇事车。可看到这收废品的破院子,他都要哭了。昨晚车祸后,他报告给店里,4S店当场报警,很快店里众人和警察赶到事故现场,警察将杜聪带去派出所做了笔录,因为事发地没监控,对方出租车并没有和杜聪相撞,杜聪所说的事故经过只能是他的一面之词,而他偷店里的汽车是铁板钉钉的事,所以这事法律责任还是他。派出所暂时放了杜聪,让他跟店里协商,胡建仁带人赶到,威胁他只有两条路,要么以盗窃罪进监狱,要么照价赔偿。保险公司不赔盗开车辆,车损和折旧费算出来一共六十万由杜聪独自承担。如果一个月内赔不出钱,那就按盗窃罪处理,同时民事赔偿照样少不了。当晚,失魂落魄的杜聪回到家,跟身在农村的父母说明经过,估摸着东拼西凑再加跟亲戚借钱能凑出二十多万,开婚庆公司的朋友本着人道主义说补贴他五万,还差了整整三十万没有着落。杜聪想了一晚上,也只能按着信封上的地址来找肇事车子了。

他站在院子里喊了一阵,躲在房门后面的刚哥和小毛一声不发。他冲到房门前,举起拳头便重重敲了起来,敲了一阵,还是没人应,他准备凑到门缝往里看,刚哥见躲不过去了,马上挥手让小毛藏门后,他一把拉开门喝道:“你谁啊,在我家瞎叫什么!”

杜聪昨晚隐约见到出租车后座还有个乘客,并未看清脸,此时当然没认出来:“我找夏挺刚。”

“我就是啊!”

“你是夏挺刚?”杜聪愣在原地。

“有什么问题?”

“外面这车谁的?”

“我的呀。”

“昨晚你开的车?”

“昨晚没人开过车。”

“那这车怎么停你院子里?”杜聪指着车边放着的两张假牌照。

“我怎么知道!这车怎么样关你屁事,赶紧给我滚!”刚哥不耐烦地叫骂着,作势要关门。

杜聪一把将门按住:“我再问你一遍,这车昨晚谁开的?”

“你管他谁在开,这是我家,你给我滚远点!”刚哥上去推搡他,杜聪见他样子正是心虚的恼羞成怒,知道肇事者肯定是这家,想着他们害自己背了六十万的债,心头早已气急,刚哥一来推搡,杜聪就一拳往他脸上打去,顷刻间两人互相抓住对方,摔倒在地扭打成一团。

躲在里屋的小毛见刚哥打不过杜聪,吃亏挨了好几拳,也顾不得躲藏,抓起一根棍子冲出来帮忙殴打杜聪。

杜聪一抬头,看到持棍殴打自己的正是昨晚的司机,怒上心头,放下刚哥爬起身又去揍小毛,刚哥得了空闲,也跑进屋子找了条竹竿,两人一起打杜聪,一下子就占了上风,将对方逼退。

杜聪站在院子门口,与他们俩对峙,他虽然个头比两人大,可赤手空拳对手持棍棒的两人自然打不过,他只能转而报警,通知昨天接警的警察,他找到了肇事汽车。不久警察赶到,询问三人。刚哥因担心这假出租牵出更多的事,坚决不承认昨晚开过车,说这车是以前收废品收的,一直停在院子里,假牌照昨晚就被他们摘下来扔河里去了。警察看出刚哥和小毛是耍无赖,但也没证据,只好说报废车辆处理有专门的地方,他们这样私下收购是非法的,要将出租车扣留。刚哥满不在乎说要扣就扣。

今天派出所很多警力都被局里调走协助查案了,人手不够,警察也不便多耽误时间,就让杜聪先跟他们回派出所再做下笔录,过几天再找拖车来扣车。

待杜聪和警察走后,刚哥和小毛总算松了口气,将院子门关上,省得再有不三不四的人来打扰。

霍正是杀过人的,他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从未像昨天晚上那般窝囊。

都说刘备是杀过警察的亡命之徒,可霍正根本不放眼里,刘备在他手里挣扎了不到三分钟。他轻松将刘备杀死,编钟找回,可谁知刘备尸体和编钟一道被一辆出租车给劫走了。

昨晚他回去见朱亦飞,被老板一顿破口大骂,对他描述的经过颇不信任。“你打车是打出租车还是运尸车?出租车抢尸体干什么?”

霍正这样的老江湖被一辆出租车劫了,他自己都无法相信,更别提说服老板了。他为了证明自己,只有想办法重新找到那辆出租车,将司机灭口,箱子取回来才行。

他查了箱子的定位,位于城南一片城乡接合部区域,后来也不知是定位器没电了还是接触不良,定位消失了。到了第二天天亮,霍正来到定位最后的这片区域,挨家挨户找过去,没有发现出租车,找了大半天时间,却看到一辆警车从前方一片区域驶过。他担心该不是箱子里的尸体被发现,对方报警了吧,为了核实这点,他向前走去,经过一爿小卖铺附近,听到旁边几个人交谈,说刚才的警车是去前面一家收破烂的院子处理一辆出租车。听到“出租车”三个字,他顿时警觉,于是悄悄来到了旁人口中的那家废品站。废品站关着门,霍正透过铁门中间看进去,一眼就看到院子里的出租车。尽管出租车没有挂车牌,但从车身上的一些特点,他当下就确定正是昨晚劫他的车。

霍正目光转向了里面的房子,窗户里看见走动的人影,他正想翻墙进去杀人,又想警察才来过这里,会不会里面是个圈套,正等他进去瓮中捉鳖?

他犹豫片刻,决定先退到一边观察一会儿,几分钟后,只见一辆高大的黑色越野车径直朝这边开来,停在了院子门口,朝里按起了喇叭。

霍正注视着越野车和车牌号,突然瞳孔里发出了亮光,慢慢转过头离开此地。

刚哥和小毛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喇叭声,两人来到院子,透过门缝朝外看,门外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车上那人是李棚改,两人赶忙打开门,让车子开进来。

李棚改虽然在周荣家差点被做了截肢手术都不敢还嘴,可他在三江口的小江湖上也是号叫得出名的人物。他为人还算仗义,结交的小兄弟很多,遇上江湖救急他总会大方地借别人千百来块钱,从来不收利息。刚哥和小毛偶尔也帮他做过点事,一直喊他大哥。

李棚改走下车,刚哥和小毛热情地将他迎进屋,又是搬凳子又是倒茶水,询问来意。李棚改今天很忙,没工夫跟他们客套,从一包复印出来的照片里拣出几张交给他们,说:“张德兵你们知道吧?”

两人摇摇头:“不认识啊。”

“张德兵是我老大。兵哥被人劫了。”

“什么,哪个狗东西敢劫咱兵哥,真是不想活了啊!”刚哥马上义愤填膺地痛骂起来。

“劫兵哥的就是照片上这两人,兵哥说了,谁能帮他找到人,奖一百万美金,如果能提供线索,事后也定有重赏,你们仔细看看,发财的机会可别错过。”

“一百万美金!”刚哥和小毛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辈子一百万人民币都没见过,还一百万美金!两人忙低头看照片,翻了几张,不由皱眉,“照片咋这么模糊,啥都看不出来啊。”

“照片是摄像头晚上拍的,这已经是最清楚的几张了。这两人脸看不出,不过他们俩拿走了兵哥的一只箱子,箱子里装了一百万美金。兵哥说谁找到箱子,里面的钱全给谁,他只要人。这箱子有张白天拍的照片,特征很清楚,黑色,周围一圈银边,中间有个圆圈标志,喏,就跟你们这个很像,等等——”

李棚改注意到旁边桌上摆着的一只箱子不管是大小还是其他特征都和老板丢的箱子很接近,他走过去比对了好几遍,打开箱子一摸,底下果然有个暗扣,他按下暗扣,箱底板开始挪动,露出平铺的美金,他马上再按下暗扣,让底板收回,随后快速地关上箱子,回头警惕地看了两人一眼,拿起箱子就往外走。

“拆哥,怎么了?”刚哥还没反应过来。

李棚改一言不发,提着箱子推开门走出去,打开屋外的汽车门,将车钥匙和箱子都扔后排位子上,从车座底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手持匕首藏在后背,马上掉头走进屋,大手一伸快速抓过刚哥,用匕首抵住他脖子:“还有个U盘在哪儿?”

刚哥惊恐万分地看着这场变故,惊问:“拆哥,这是要做什么?”

“U盘在哪儿?”

“什么U盘?”

“我再问你们一遍,U盘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是吧?”李棚改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给张德兵打去电话,“兵哥,那两人找到了,U盘暂时不肯说,好……我先把人带回来。……没事,那两人本事我清楚,我已经控制住了,我现在就把人带回来。”挂了电话,他叹口气,满是为难地看着他们,“如果是其他事,我可以帮你们说情,这一次你们的胆子实在太大了。走吧,上车!”

“拆哥,这是怎么回事啊?”刚哥惊恐叫道。

李棚改不答,他牛高马大,手上又握着匕首,抓刚哥跟抓小鸡似的,他侧头瞪小毛一眼,示意让小毛走到他前面去,小毛低着头,唯唯诺诺地走了几步,待走到他身旁时,猛然抽出一只大榔头朝李棚改当头敲下去。李棚改本能拿匕首去抵挡,榔头狠狠敲在他手骨上,小毛没有停顿,接连狠狠落锤,第二下就正中他脑袋,连敲了三四下,脑袋被砸出几个坑,李棚改当场倒了下去。

刚哥看着重重倒下去翻起白眼的李棚改,又看着手握榔头一副凶神恶煞模样的小毛,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半晌,小毛扔掉榔头,整个人因紧张瘫软地坐到了地上,满脸涨得通红,大口喘着粗气。

刚哥小心翼翼地去摸李棚改鼻息,早已没了呼吸,脑袋被砸出坑,脑浆都冒出来了,当然是彻底死了。

“你……你干吗啊?”

小毛换上了一副冷静的表情:“早上我们换箱子的那两人,就是张德兵要找的人,我们换回来的箱子里装了整整一百万美金,刚才李棚改打开箱子底下的暗格我看见钱了。”

“什么!”刚哥仔细想了一遍才把经过想明白了,“那……那也不能杀人啊

!”

“他把我们俩当成那两人了,如果我们跟他走,肯定死路一条,还不如把他杀了,这一百万美金我们拿!”

“这事……这事被张德兵知道还不要了我们的命!”

“张德兵不知道,刚才李棚改电话里没提我们俩。刚哥,这事干了值,不然我们这辈子都弄不到一百万美金。”

刚哥皱起眉,看看地上渗人的尸体,又想了想一百万美金,这么多钱的喜悦逐渐战胜了杀人的恐惧,不由渐渐露出笑意,小毛见他的表情,也笑起来,两人故意放声大笑,驱逐内心的恐惧感。

“笑你妈!你们两个王八蛋给我滚出来!”

突然,两人的笑声被院子里的杜聪给打断了。

他们赶紧躲到门背后,朝外张望,见杜聪已经从派出所回来,此刻手里握了根长水管,正站在院子中间骂战。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此时此刻千万不能让杜聪进屋,于是刚哥突然变得很文明地朝外面喊:“你又来干什么?你有什么诉求,我建议你走法律渠道。”

“法你妈,你给老子滚出来!”杜聪冲上去就用铁棍狠狠敲门。

换以往,刚哥早冲出去跟他对打了,此刻门是绝对不能开的,刚哥和小毛缩在门口,吓得瑟瑟发抖,不知如何是好。

杜聪叫骂一阵后,开始直接踹门,这门锁本就老旧,他踢上两三脚门锁的螺丝就松动了。门后两人大急,小毛急忙将旧沙发拖过来抵住门,又将工具桌也搬过来,再拿一根铁棍插在门口卡口上。两人赶紧先抬起地上的尸体,搬去后屋。

杜聪很快将门锁踹断,但门还是开不了,他透过门缝一看,里面还堵着一堆东西,他气恼地又踢了几脚,回头一看,门外的黑色越野车后车门却开着,他拉开后车门,看到位子上扔着一只行李箱和一把车钥匙,他拿过车钥匙坐上驾驶位,直接发动了汽车。

屋子里的刚哥和小毛听到发动机声,忙跑到门后向外看,只见杜聪发动了汽车往外走,两人瞬时想到箱子在车上,急得大喊:“你要干吗?”杜聪摇落车窗,喊了句:“你们不赔钱,车子我扣了!准备三十万赎车!”说完,一脚油门冲出了院子。

杜聪租住的地方是个将近二十年的单元楼,楼背后有块空地,原先是学校,后来拆了,暂时成了附近住户的免费停车场。

他将黑色越野车开到停车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好,将后排位子上的行李箱一并拿上,上楼回到家中,杜聪打开箱子,只在里面翻到一些衣物,正当失望之际,发现角落上有三张卡片。

卡片上写着枫林晚酒店的消费储值卡,每张面值均为一万,一共三万。

如果是三张加油卡,那么这就是硬邦邦的三万,按面值九折出售肯定马上能出手,多少弥补一些他的损失,可这是三江口当地五星级酒店的消费卡该值多少钱呢?他打开同城二手交易的手机APP查了查,并没有这种货,无从参考。想了想,决定明天直接带着卡去酒店问问能不能退钱。

另一边,周荣在屋子里坐立不安,焦急地等待着。

一旁张德兵额头上尽是冷汗,连拨了几次电话,最终放弃了:“荣哥,这……这电话还是关机。”

“你刚才怎么不问清楚李棚改在哪儿!”

“刚才……刚才李棚改说已经控制住那两人,马上带回来,我一时大意——”

“大意个屁!”周荣直接一杯水泼到张德兵脸上,张德兵杵在原地低着头,都不敢擦脸。

李棚改给张德兵打完电话后,张德兵等了十多分钟,再次给李棚改打去电话,谁知电话响了几下后就被人掐断了,再打过去手机已经关机。

一旁的胡建仁也数落起来:“李棚改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两个抢劫犯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一个人还想把两个人都控制起来,现在肯定是落到那两人手里,死了也是活该。”

周荣烦躁地一把将茶杯摔得粉碎,吼道:“现在怎么办!”

“这……”张德兵想不出任何法子。

胡建仁眼睛一亮,道:“荣哥,李棚改的车上有GPS防盗定位,我们查一下就知道车在哪儿了。”

张德兵不等周荣吩咐,赶忙说:“我马上去查。”

霍正回到酒店,朱亦飞当即问:“处理好了没有!”

“飞哥,我找到出租车了,只是——”

“只是什么,东西拿回来没有?”朱亦飞急不可耐。

“出租车停在一个收废品的院子里,里面有两个人,就是昨天抢箱子的,我本来要进去处理,可我看到周老板的人去了那里。”

“周荣?不可能吧。”

“我不会看错,车和车上的人都是周荣的,确定无疑。”

朱亦飞半信半疑:“这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几千万的生意是不小,可周荣不至于这么干吧?”

“飞哥,昨晚我找到刘备前,他给周荣打过电话,于是周荣派人来接应刘备。后来我杀了刘备处理现场时,周荣手下准在远处看到了,知道我带着刘备的尸体和编钟,不敢跟我正面干,于是用出租车抢了我的箱子。”

“周荣派人接应刘备,为什么会开一辆出租车来?”

“出租车才掩人耳目啊。”

朱亦飞眯起眼,琢磨了一会儿,慢慢摇头:“我和周荣交谈下来,我觉得他不是这种人。”

“飞哥,你知道我今天是怎么找到那辆出租车的吗?我今天在那片区域一直没找到出租车,后来看到警车离开一个收废品的院子,我去打探,出租车就在院子里!”

朱亦飞一愣:“怎么又扯上警察了?”

“我们这箱子里有刘备的尸体,周荣拿了编钟,把尸体交给了警察。”

“周荣买出土文物,怎么还敢通知警察?”

“周荣是三江口首富,跟这儿的警察当然有勾结,他把尸体交给警察,八成把我们也卖了!”

朱亦飞紧张地握了下拳。

“飞哥,如果你不信,我现在就给周荣打电话,看他怎么说。”

朱亦飞思考一会儿,点点头。

说着,霍正拨通了胡建仁的电话,故意问他:“胡经理,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交易什么时候可以继续下去?”

此时,胡建仁正在周荣旁边,他说了句稍等,按住通话孔,低声问:“荣哥,是朱亦飞的人,他问我们什么时候继续交易?”

周荣烦躁道:“都这时候了,我哪有心思买他的破钟,东西还没拿回来别又惹上警察!”

“这样……这样直接拒绝不太好。”

“不太好?如果不是昨天下午说好的交易他突然变卦,我家里就根本没现金,没现金那两个抢劫犯就算拿了U盘,第一件事就是跟我要钱赎回,我早让人把他们俩收拾了!这事情的起头不就是那破钟害的!”周荣骂完就甩手走了出去。

胡建仁抿抿嘴,想着直接拒绝会得罪朱亦飞这帮亡命之徒,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重新打开通话孔,勉为其难地打发对方:“我们老板最近比较忙,不如过段时间再交易,你们觉得怎么样?”

“过段时间是多久?”

“这个嘛……我现在也不能给你明确答复。”

“胡经理,我们来一趟大陆可不容易,你突然不买了,不合适吧?”

“也不是不买了,我们觉得价格有点贵,还要再考虑考虑。”胡建仁随便诌了个理由。

“价格不是早已经谈妥了?”

“生意嘛,没有成交之前,都存在变化的。”

“那你觉得多少合适?”

“这个……看你们自己商量个价。”

霍正还想跟他说点什么,朱亦飞直接冲上去夺过手机一把挂断,气得浑身发抖。他再也不怀疑是周荣下的黑手了。

“飞哥,他让我们自己给个价,就是吃准了我们手里的编钟不再是一套了。”

朱亦飞紧紧咬着牙齿。

“飞哥,刚才打了这电话,我担心警察查定位,我们今晚得换个地方住。”

朱亦飞无奈点点头。

“三江口太危险,我们明天还是离开这里吧。”“就这么离开三江口?”朱亦飞冷喝一声,“我被周荣按在地上打,一声不吭就走人,我还要不要脸了!天底下没有这样做生意的!我要叫姓周的看看,到底谁才是黑社会!去弄点枪,我非杀了周荣不可!”

高厅在刑侦系统里的影响力超过张一昂想象,下午,上级宁市和省会杭市的刑侦支队各派了近百名刑警赶到三江口,两地的刑侦支队长亲自给他打电话,亲切地称呼他兄弟,表示抓捕两个爆恐兼抢劫的罪犯义不容辞,手下的人到三江口后要怎么做全凭他吩咐,甚至所有差旅开销、安顿事宜都由他们单位自行承担,不需要他走三江口的单位流程。

他将两队生力军集结到单位的大会议室,对他们宣传这两人是制造爆恐案趁机抢劫的元凶。由于监控没拍清两人的脸部,所以他给每个人传了拍到这两人的监控视频,让大家记住他们的形态和走路特征,很快动员一番,便将这些人加派到三江口的各个重要据点。

动员会开完,众人分头行动,公安局其他部门的警察看到张副局长能量如此之大,竟把上级市和省会的刑侦支队人马都给调过来了,心想哪怕是齐振兴也调不动上级部门的这么多人啊,不禁目瞪口呆。

这时,办公室赵主任走来叫住了张一昂:“张局,这是哪个单位的警察?”

“宁市和杭市的刑侦支队。”

“刑侦支队的……”赵主任也不免心惊,“你这是要查什么案子啊?”

“大案!”张一昂上午听高厅说齐振兴向周卫东告状后,他对赵主任也是恨屋及乌了。

“什么大案?”赵主任没觉察他表情中的不耐烦。

“省里的大案,保密。”

赵主任不满道:“张局,你突然借调这么多人,事先也没有跟单位批过手续啊,这么多人怎么安顿,这么多人的办案经费——”

“对方单位自己解决。”

“这……”赵主任顿了顿,低声说了句,“张局,我有一个建议,这么大的事,哪怕他们单位自己解决异地办案问题,我觉得你也是应该跟齐局商量一下。齐局是局长,这么大的事都不跟齐局沟通,这会影响单位的团结。”

“单位的团结?”张一昂冷笑一声,“至少我不会乱告状。”

赵主任心中一凛,问:“张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单位有人向省里举报我刑讯逼供,”张一昂放大了声音,“赵主任,你说这是不是捏造?”

“这个……”赵主任不禁脸一红,万没想到这事会被他知道。

远处的刑警队成员听到这话,马上涌了过来,他们最近都跟着张局日夜查案,战友之情好得不得了,纷纷都来维护领导:“张局怎么可能刑讯逼供,张局才来多久,谁这么乱说!瞧我不撕烂他的嘴巴!”

“你们……”赵主任见这帮大老粗这副架势,把“想造反”这几个字生生咽了下去,改口说,“这话肯定是捏造,我会去好好调查的。”说完,灰溜溜地转身就走。

张一昂站在原地,皱起了眉,今天这场软冲突,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赵主任回头定要找齐振兴告状,齐振兴以后总会找机会给他穿小鞋。最好的防御就是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如果能尽快把这几起案子都给解决,那他的资历和威望也就不怕被人穿小鞋了。这一切的关键就是抓到那两个抢劫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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