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被发现了,但我现在也没什么可怕的。可惜的是,关于你原来上司的消息,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突然间那个人睁开了眼睛,用呆滞昏暗的眼神看着仁王头。男人虚弱地笑了笑,嘴里没有牙。

“是仁王头啊!”仁王头点点头,他也跟着点点头。“我是梦野。那边有椅子,请坐吧。”

仁王头按照他说的,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梦野一直注视着仁王头。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真正的樱花枪杀队队员。”

“不管是樱花枪杀队,还是第一特种装备队,现在都已经不存在了。我现在是北海道警察局的一名警察。”

一起在职警察自相残杀的事件,让第一特种装备队被强制解散。杀人的是上司,被杀的是部下,而且还是女性搜查员。仁王头见过那个女性搜查员一次,她不断深入第一特种装备队作为政府权力的暴力机关的真相,最终惨遭杀害。从上平那里听到“御盾会”的名字,在那个废旧的农家遭遇了身份不明的特种部队的袭击,而且他还看到了新岛,终于明白了孤身行动的女性搜查员怀着的是什么样的心情。被杀的女搜查员和杀人的上司跟第一特种装备队没有丝毫的关系。当时警方对外公布说两人有不正当关系,杀人动机就是感情的纠葛。但网上一段令人震惊的视频,以及被登载在网络上的女搜查员的遗志,打破了政府捏造的谎言。警察为了掩饰真相,强制解散第一特种装备队,并将这些队员分散到全国各地。录像记录了女搜查员被杀的全过程:上司将手枪插进倒在地上的女搜查员的嘴里,并向她开枪。录像是梦野拍的。据说在互联网上散播消息的人也是他。梦野只不过是神奈川县警察中的一名巡查部长。一直工作在县境附近的一个小管辖所,从没有调职过。每天都是对着电脑做自己的事。警界里很少有人完全不调职的,他之所以能享受特殊待遇,就是因为他是一个天才黑客,在搜查方面能派上很大用场。

“我还以为自己肯定会因为糖尿病而死,”梦野平静地说着,他的身体没有任何血色,与死这个词很贴切,“但没想到却是因为癌症。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这里是专业治疗癌症的医院,大多数病人都没法活着出院。过不了多久,我的身体也会插上数十根管,变得跟意大利面一样。如果真变成那个样子,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继续活着。”仁王头压低声音问道:“那个传闻是真的吗?”

“哪个?”

“网上的加藤主任的……”

加藤裕子就是那个被杀死的女搜查员。仁王头未加思索就说了出来,但是也就只说到一半。梦野的眼睛有了一些神色,微微笑了起来。

“那些都是外面的人随口说的。”

梦野大概没有打算说出真相的意思,但是,仁王头选择相信他。梦野选择继承女搜查员的遗愿,致使第一特种装备队解散。但他并不知道梦野有没有查到御盾会。

“情况好像不太好啊……”

“无所谓了,反正我也活不了几个月了。”

仁王头想要调整一下气氛,嘴角有些僵硬,他的表情肯定很可笑吧,一定是一张哭笑不得的脸。

仁王头是在特种装备队的时候知道梦野这个人的。那时他只知道梦野是神奈川警察局的警察,但是对他的名字、现在的所属机关等的调查着实费了一番工夫。他手头的消息,还是在神奈川警局任职的原来的队友给他查的,但是有一件事情很不可思议。

从警察局运送野野山的仁王头和死去的芝山以及一直没有消息的上平都下落不明,上头可能当他们放弃职务了,可神奈川警局的原同事对此事并没有过问,还替他查了梦野的事。当告诉他梦野自从退职以后就一直在这里住院的时候,也只是说让仁王头请他吃一碗札幌拉面就完事了。

总得说点什么。

“对我在电话中拜托你的事……”

“仁王头,现在就职于北海道警察局警备部特种装备队。工作基本上和原来在樱花枪杀队的时候一样。”

“其实已经变了好多。”

“虽然你拜托我调查的事情很麻烦,但是,我对你个人的调查也着实费了一番工夫。对即将跟自己见面的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我也充满了好奇。但调查你的风险太大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仁王头把自己遇到的一连串的事件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原来是一名警察,而是因为他把梦野当成了唯一的伙伴。当他把在废弃小屋中发生的枪击事件说完以后,他发现梦野在点头认同的同时,也表现出了极度的疲劳。“原来是这样。如果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也难怪信息这么难以查到。你原来的上司也是如此,不,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处在更危险的境地。一旦接近他们的信息,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你完全可以看到这些信息,但是实际上他们已经放出了同位追踪器,而且似乎已经追查到了我这里。”

“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我已经被发现了,但我现在也没什么可怕的。可惜的是,关于你原来上司的消息,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是吗?”

“但是有一件事,不知道它能否成为你的线索,新岛好像正在着手一些非常稀奇古怪的事情。”

“就没别的车吗?”

坐在副驾驶席上的安娜不高兴地说着,驾驶座上的但丁耸着肩膀。

两人乘坐的是双门双座车型的梅赛德斯—奔驰。令安娜不满的是车身的颜色—香槟色。

“太显眼了。”

“别在意别人的眼光,你对他人来说并没有那么大价值。”安娜将自己的身子蜷进座位里,叹了一口气。

香槟色的梅赛德斯—奔驰是黑木的爱车,他早就立下了遗嘱,说如果自己死了,这辆车就作为遗物归野野山所有。黑木在毒计划解散之后,自己作为狙击手接受不同的任务,收入颇丰,但始终没有放弃那家诗集店。他的生活还是很节俭的,从没有做出什么不符合书店老板身份的事情。唯一的例外就是这辆车。黑木对外隐瞒了车的存在,利用曾经从事与日本政府相关的工作时建立起来的人际关系,架空自己的名分,并为自己的爱车找了个秘密仓库。

野野山心想,一般书店老板,是不会喜欢玩步枪的吧。在筑波山脚的废屋里遭到袭击,击退了夜行者们的进攻以后,但丁、安娜和仁王头都下了山,偷了一辆停在停车场里的旧车。打开车门钥匙,发动引擎的是仁王头。“真没想到曾经的搜查讲习会对偷车有帮助。”他一边说着这句话一边皱起了脸。

三人返回东京后,但丁带着两个人走到了隐藏奔驰的地方。本来但丁打算放了仁王头,但仁王头不仅没有走,还提出了一个建议,让安娜有了兴趣。

仁王头说,为了追击射杀露天体育场舞台上的音乐家的狙击手,警察的信息是必要的,他也想查明那个狙击手的真正身份。夜行者的事情虽然没有公布,但事到如今仁王头也不可能回警察局了。

仁王头说他能找到帮手,就带着但丁来到了这个横滨郊外的小医院。梦野因病住院,处处都不方便,所以仁王头对他的调查也费了很大工夫。

但丁透过前玻璃看着医院的大门,问安娜说:“为什么要听仁王头的,跟他来到这里?”

“他说在废屋的袭击现场看见了他以前的上司,就坐在那个四轮汽车副驾驶的位置上。”安娜看向但丁说道,“那个男人是日本公安吧?”

“好像是这样,只是大家不太清楚而已。”

“关于苏卡的父亲制作的那个狙击手,日本公安当局可能已经掌握了些什么,我也很在意四轮车副驾驶席上的那个男人。”“为什么?”

“因为在那个夜晚我也见过那个男人。”

“你认识他吗?”

“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卡伊。”

看见仁王头从医院走了出来,但丁将变速杆拨到了D挡。慢慢地发动奔驰,在仁王头的面前停了下来。仁王头打开车门,走了进去,安娜就这样坐着,座位向前倒去。双门双座后面的坐席如果坐进人的话,副驾驶席上的人会感觉很不舒服。安娜又骂了一阵。

带有双涡轮螺旋桨发动机的“超级空中国王B200”的机门被打开,从入口处吹来一阵强风。圆筒形的机舱内并排站着九个人,有男孩也有女孩。他们穿着五光十色的连衣套装,袖子和下摆都紧贴着身体。戴着安全帽和透明的护目镜,大家的脸上充满既紧张又期待的表情。每个人的后背都背着主降落伞,腰间系着备用降落伞。大家把座位卸下直接坐在地板上,空间比较狭窄,难免觉得不舒服。

领队的桥场用手抓住机身的入口处,拍了拍零士的肩膀。这时零士正在往下瞅,感觉到动静,零士抬起头,他看见桥场先竖起食指,然后用食指和中指做了一个“V”。零士看着他点点头。桥场通过手势告诉零士,超级空中国王已经按照原定计划,上升到了一万两千五百英尺的高度。

零士看了看地面。

飞机场的告示牌里写着,气温摄氏二十一度,风从二百三十度方向吹来,风速达到每秒五米。但那只是地表附近的气象状态,高空的气温和风速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想要从飞机中探出身子的零士被风吹打着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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