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就这么轻易地让早野诚一逃掉了呢?把能想得到的可能性全都列举出来!”尾关部长命令道。这等于说让在场的人互相攻击。

东出的视线落在了眼前的桌面上。他想到了好几种可能性,但是作为这次行动的指挥官,要不要先开口呢?他在踌躇。

这时候,暴对课课长汤浅说话了。他说出了东出想到的可能性中的一个:“在100米开外的地方用夜视望远镜监视侧门,有那么大的毅力坚持到天亮吗?”

听了这话,石上一下子抬起头来:“刚才我说过了,一直没有中断监视!”

“不过,从侧门出来走到被建筑物遮挡的地方需要几秒钟的时间,你事先计量过吗?10秒,还是15秒?”

“7秒。”石上满脸不高兴。

“只有7秒啊?”汤浅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把脸转向尾关部长,“一整夜之中的7秒啊!就是疏忽了也不好责怪嘛。”

尾关部长稍微点了一下头。

东出不知道说什么好。由自己来承担责任,当然不如把责任推到石上那边。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把今天的会议看作“三班与暴对课的决斗”的话,多少还是要站在石上这边说话。想到这,东出斟酌着词句说道:“正门和侧门都有监控摄像头,也就是说,不能说是一整夜之中的7秒,只能说是没有开录像机的晚上10点到次日凌晨两点这4个小时中的7秒。如果再说得精确一些,应该说是从晚上11点47分早野的房间里电灯熄灭到次日凌晨两点这两个多小时中的7秒。”

听了东出的辩解,汤浅用鼻子哼了一声。坐在他旁边的小滨也轻蔑地笑了,眼神里的意思分明是:根本就没起到掩护的作用嘛!

大概石上也不认为东出的辩解对自己有多大帮助吧,亲自向暴对课展开反击:“那座公寓的逃生楼梯直通地下停车场,早野诚一也可能是走逃生楼梯进入地下停车场,然后开别人的车逃掉的。”

这一点东出也想到了,公寓内很可能有协助早野诚一逃跑的人。

小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们不像你们那么马虎!所有从地下停车场出来的车,车上的人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

“要是早野诚一藏在后备箱里,或者躺在后座上呢?”

“就算可以那样,他也得通过通向地下停车场的门!监控录像里根本没有他的影子!”

石上毫不相让:“要是钻进行李箱里被人拖着去地下停车场呢?”

“你可真有意思!确实,早野就是把女尸装进行李箱里扔掉的,但是,监控录像里也没发现拖着行李箱去地下停车场的人。”

“晚上11点47分到次日凌晨两点录像机没有开,你能保证那段时间里也没有吗?”

小滨就像是知道石上要提出这个问题,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很遗憾,那个时间段从车库里出来的车只有一辆!车主是一对夫妇,都是私立高中的老师,他们两岁的儿子高烧40度,他们开车出去是为了送孩子去医院!你满意了吗?”

石上沉默了。

东出胸中的怒火在燃烧。此前东出根本就没接到这样的报告!暴对课根本无视东出这个指挥官的存在,独自搞侦查。如果得手,暴对课想单独行动,抓住早野,把功劳记到暴对课的功劳簿上。

东出愤愤地吐了一口气:“除了车以外呢?”

“什么意思?”小滨莫名其妙地瞪着东出。

“意思是你们监视人了没有?”东出把声音压得很低。

“可以这样推测:早野从晚上11点47分到次日凌晨两点这段时间内,顺着逃生楼梯溜进地下停车场,而公寓管理员那时候正好没有盯着监视器。早野溜进地下停车场以后,没开车,步行溜出停车场。你们只顾盯着进出的车子,没注意到弯着腰溜出停车场的早野。”

“你也太小看人了吧?”小滨跳了起来,“你以为我们的眼睛都瞎了吗?少在这儿跟我摆重案组的臭架子!肯定是你们出的错,老老实实承认了吧!”

“我们出了什么错?”东出的手在桌子下面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肯定是你早晨带人进入公寓的时候让早野溜走了。你们大摇大摆地走进公寓正门的时候,早野正躲在暗处看着你们呢。你们一进去,他就吐着舌头逃走了。只有你们这些傻瓜才会干这种傻事!”

“你骂谁傻瓜?”东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们在外边也留人了,你再骂一句傻瓜试试!”东出急了,关于“异常接近”的“秘密协定”也不打算遵守了。

“你不就是个警部补吗?敢跟上司顶嘴!”

“去你妈的!老子从来就没有把你当什么上司!我们的侦查工作不许你再插手,去暴力团赌你的纸牌去吧!”

“你再说一遍!”

“怎么着?出去练练?”

“算了算了,别吵了!”说话的是氏家忠宏。他劝了东出和小滨一句之后,马上把脸转向尾关部长。

“部长,这样吵下去有什么意义呢?我觉得这是浪费时间。有这工夫,还不如去追早野呢。趁咱们开会,也许早野跑得更远了。我认为比开会更重要的事情是去追早野。”

东出就像被浇了一盆凉水,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赞同氏家的意见,而且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为什么非要在这时候开会呢?尽管如此,他也不想跟氏家统一步调。

少他妈的装好人——坐在东出旁边的石上也用眼睛和眉毛表示。

东出把愤怒转向了氏家:“谁也不敢肯定早野诚一已经逃走了!”

“什么?”氏家吓了一跳,歪着脑袋问道。

“我的意思是说,你说的那个女人也许在撒谎,早野还在梅树公寓里。早野在格树公寓里给高桥讶子打电话,让高桥讶子对警察说早野去过她那里,你小子被高桥讶子骗了。有这种可能吧?”

这种可能性东出也想到了,所以三班并没有放松对早野诚一的包围,监视行动还属于现在进行时。

氏家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东出问道:“那高桥讶子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那个嘛,是她自己打的。”

氏家认真地说道:“我已经查过高桥讶子的电话通话记录了。前天晚上到昨天中午,给她打过电话的只有她毋亲一个人。”

“那就是早野给别的什么人打了电话,让那个人转达给高桥讶子的。”东出把这句话说出来以后,自己也觉得有些牵强。

氏家马上发起进攻:“高桥讶子就那么相信那个人转达给她的话吗?而且把自己的脸打伤?这也太不近常理了吧?”

“但是……”东出的话开了一个头,又停住了。

就在这时,坐在东出旁边的村濑嘀嘀咕咕地说起话来,东出赶紧洗耳恭听。

“……总之给已经封闭的密室开一个漏洞就好……”

村濑说道。

东出愕然:难道村濑也认为早野已经从柊树公寓逃脱了吗?

不对!开一个漏洞就好……这意思是说,不是密室有漏洞,而是早野诚一给密室开了一个漏洞吗?也不对,这里的所谓的“开一个漏洞就好”,可以理解为将来完成时。

中风后遗症。

东出脑子里首先闪现的是这样一个词语。他不由得再次瞥了旁边的村濑一眼。

村濑正忙着在记事本上写着什么,看不出有一丁点儿后遗症的迹象。

东出抬起头来,仔细观察了一阵村濑的侧脸,突然被震撼了。

村濑的侧脸跟那个时候的侧脸一模一样。

所谓“那个时候”,就是村濑每次在案件现场将要发出“第一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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