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阴沉压抑。从27日开始,大雪连续四天四夜一直下个不停,洁白的雪花覆盖了焦黑的断壁颓垣和枯树野草,整个长沙城变成了一片茫茫的世界。长沙城变得紧张而忙乱,充满了大战在即的紧迫气氛。街道上到处布满了拒马和地堡,一队队来来往往跑来跑去的军人,大批士兵和老百姓,在军官的指挥下,冒着严寒抓紧最后的时间抢修工事。

1942年元旦上午,长沙市区湘江岸边灵官渡的湖南电灯公司,第10军前进指挥部。呼叫声、电波声响成一片,进进出出、行色匆匆的军官和参谋。叶独开手持一纸电报,直奔李玉堂军长的办公室。一个带短枪的警卫伸手拦住了他:“请等一下,军座连续两天没睡觉了,现在正在休息。”

叶独开奇怪地看了看那个壮实的警卫,轻轻掀开他的手,推开门硬闯进去。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室内又没有开灯。叶独开眨眨眼睛很快适应了里面的光线,他看到李玉堂蜷缩着高大的身体,趴在沙盘边睡得鼾声如雷。叶独开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响亮喊道:“报告军长!”

“什么事?”李玉堂像弹簧般倏地跳起老高。

“我刚刚截获了一份日本人的信号电。”

“念!”李玉堂眼睛一亮。回忆两个月前还被日本人截取、破译密电,事隔两个多月,想不到自己也可以读一读日本人的密电了。

“犀利。”

“完了?”

“完了。”

“什么意思?”

“这是一封信号电。”

“信号电?”

“顾名思义,信号电就是发出开始军事行动信号的电报。通常,日军指挥部把多套行动计划预发给前线部队,信号电的作用,是指示前线部队按某套作战方案实施。它没有报头,以英文字母C打头,按重要级别分为三级,分别是三个C、六个C和九个C。本报为最高级别的九个C打头,经测向定位,发电人是已到长沙南面日军第3师团。我判断,日本人要开始攻城了,而且从城南方向主攻。”

李玉堂拿起电话要通了负责城南防线的预备第10师师长方先觉:“有情况吗?我们截获了日本人的信号电,敌人可能很快从你那个方向发起主攻,做好战斗准备!”

“外围已经有零星接触。让他们来吧,我们严阵以待,别以为我预备师就好欺负。请军座放心,我方先觉人在阵地在!”

“军座,我申请把密电组推进到预备10师阵地。”

“凑什么热闹,方师长没有精力保护你们,你们要是出点什么岔子,我可担当不起。”

“军座,我们的目标,是侦获敌人的战地密码。日军战地通讯使用步谈机,最大通讯距离只有一点五公里,所以战地密码电报的获取,必须在两军对垒的最前线。”

“我可以派报务员到前线侦收电报,再送回来由你研究破译。”

“那怎么行?战地密码最重要的就是时效,这样一个来回,情报早成马后炮了!再说日军可能用日语口报密报,紧急时刻甚至可能使用明码对讲,你的报务员只懂收报不懂日语……”

“别再哆嗦,我要睡觉了——来人!”李玉堂的长脸拉得更长。

参谋长蔡雨时应声而入,李玉堂用手捂嘴巴打个呵欠,对参谋长说:“城南已经打起来了。我不管那些,我要睡觉。命令军部便衣队,分组下到各师指挥所,只有一个任务,二十四小时监督师长的行动,如果擅自后退离开指挥所二十米,给我立即开枪击毙。各师、团对下属单位部队主官,一律照此处理。还有,派一个组来监督军长,如果我李玉堂擅自后退离开这里十米,照杀不误!听到了吗?”这个42岁的年轻军长又长长地打了个呵欠,“我李玉堂所处的湖南电灯公司,就是长沙的四行仓库,也是第10军的四行仓库!”他伸伸懒腰,“哗”的一声拉上窗帘:“我不管那些,我要睡觉。”说罢重新坐回座位,旁若无人地趴在沙盘上。

叶独开还想力争,但蔡雨时参谋长把他拉了出来:“哈哈,这就是我们李军长的英雄本色!”他好言劝解叶独开,“别白费劲了,让他休息一下吧。他这个人,一旦决定就死不改悔,十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那我来第10军干什么?”叶独开火了,“难道是坐在军部看你们打仗的吗?”

“息怒,息怒!”慈眉善目的蔡雨时笑呵呵地说,“军长命令,擅自后退者,一律枪毙,他可没命令擅自上前线者,一律枪毙。”

“你是说……”

“刚才你跟军座讲的话,我在门外都听见了。我可没教唆你擅自上前线,但是,如果你作为军委会特派人员,提出上前线视察,我会打电话请方先觉师长安排接待。”

“对,视察,我当然要视察!”叶独开大喜过望,抓住蔡雨时参谋长的手臂连连摇动,“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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