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亚德利的直接指导和帮助下,叶独开在“九九表”的基础上,继续扩大战果。

经过半年的努力,在11月雾季再次来临的时候,叶独开和万馨率领的侦译人员,只需坐在蟠龙关的机房里,就能对日机的航线、航向、飞行速度、飞行高度、攻击目标等情报了如指掌。然而,由于国军的空中力量过于弱小,根本不敢升空跟大量护航的日军机群正面作战。遇日机来袭,空军一律起飞避战。即使这样,他们也面临两难的选择:起飞过早,空中滞留时间过长,便有油尽栽落的危险;起飞过晚,来不及与敌机脱离接触,又有被炸在地面或被空中击落的危险。叶独开感到无奈和滑稽:黑室侦译的成果,竟然只能帮助空军适时起飞,从而减少损失,保存珍贵的空军种子。

与此同时,亚德利的侦译工作也取得了很大的成果。他破译了日本卧底间谍的通讯密码,抓获了一个又一个日本特务。他的最大成果,是通过密码破译,揪出了潜入防空高炮部队的汉奸间谍“独臂大盗”,同时挖出了潜伏在蒋介石身边的炮兵顾问、德国人韦伯。正是他们,把重庆防空高射炮火力最高射程只有3050米这类重要军事情报透露给了日本人,日本飞机悠然飞行在3660米的高度,中国的防空炮火只能在下方给它们放“礼花”。

然而,这些间谍、汉奸、叛徒和特务,好像总也抓不完。向日本人通风报信的地下电台层出不穷。气焰嚣张的日机,如入无人之境地在重庆、成都,在他们想去的任何地方恣意妄为、随心所欲。

耳闻目睹了一个个悲惨的场面,叶独开产生了一股不可排遣的苦闷感和挫折感。“有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我想向你请教。”一个阴冷沉闷的周末晚餐会上,叶独开抓住机会,趁亚德利还没醉倒,把他从酒桌上拉下来。

“明天再说吧,明天周末……”亚德利大口喝着陈年黄酒,他现在对这种中国酒情有独钟了,“正如你们中国人所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干!”从亚德利灰色的眸子里,叶独开看到了挫败、消沉、自责和疲惫。

他猛然发现,一年来,这个可敬的长者身体变得更加消瘦,高大的身子有些佝偻了;头发也落得更加稀疏,显得脑袋更大了。同病相怜的酸楚涌上心头,两个人无言地举酒共饮。“我必须现在就谈,亚德利先生!”叶独开强抢了亚德利的酒杯,把他拉到里端僻静的沙发上。

“我知道你要谈什么。”亚德利叹了口气,用标准的英语字正腔圆地朗诵道,“破译了对手的密码,就掌握了他的一举一动,就窥透了他的所思所想,就看见了他的底牌,就好比睁着眼睛捉迷藏,几乎是不可能失败的。”他抢过酒杯自顾自地喝着酒,高高的翘鼻头变得红红的,“不要怀疑我这个论断,你们并没有失败,或者至少,你们会失败得体面一些、迟缓一些……”

“强词夺理!我们需要的是胜利,立竿见影的胜利。你说过,只有密码破译,才是唯一的胜利女神!我们抓住胜利女神了,但为什么看不到胜利?”

“实力,还是要靠实力!”亚德利大声嚷嚷道,“中国人是一群各怀鬼胎的羔羊,而日本人是一群万众一心的恶狼。所以破译只能帮助羔羊在恶狼到来之前,及时钻进防空洞里躲起来,找到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各怀鬼胎?你这是什么意思?”

“争权夺利、腐败无能,尔虞我诈、保存实力……欧洲战场打响了,美国大兵在异国他乡送命,也是迟早的事。那些熟读中国古老兵书的滑头们,早已看到日本必然失败的命运。他们透过眼前的战火,已经在考虑自己的得失了,已经在筹划战后的利益了!”亚德利沉痛而厌恶地说,“我觉得重庆的空气,比防空洞里还恶浊一万倍。”他抬眼神往地看着远方,“我疲累了,厌烦了,我的身体垮了,我的身份暴露了,我的工作完成了,我的合同也到期了。我想我的故乡,我想印第安纳州,广阔的原野、清澈的河流、明媚的阳光、清新的空气……”他一仰脖喝空杯里残存的黄酒,灰色的眼睛里泪光闪闪。

“你要回国!不是开玩笑?”叶独开双手抓住亚德利的双肩,紧盯着他的眼睛,直到得到肯定的证实,“不,你不能走!”他放开亚德利,冒冒失失地冲到正搂着万馨跳舞的戴笠面前,一把拉开万馨:“戴先生,顾问不能走。一个优秀的破译人才,相当于四个整编师的力量……”

“废话!我还不知道这些?”戴笠也正为这些事心烦意乱着呢,他不满地恶声打断叶独开,“你以为我不想留他?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吗?”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他的行踪已经暴露,美国政府正通过外交途径,找我们要人!”他重重地咽了口涶沫,拍拍叶独开的肩膀,强压火气和颜悦色地说:“别担心,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军统、中统和密码检译所三家黑室即将合并,由温毓庆中将主持。年轻人,好好努力吧,前途无量!”说罢拉着万馨继续跳起舞来。

第一时间更新《谍报英豪》最新章节。

相关阅读

娇养

小米粒

山海高中

语笑阑珊

离婚的条件

松本清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