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索很不安。他在旅馆大厅走来走去,用最快的速度转着脑筋,但他知道,时间过得愈久,想追上那两个人是愈不可能。惟一还没失去的环节是那本第三号的书。他们一定也需要那本书,若他行动快一点的话,也许还可以遇上他们。他走到电话边,打了个电话给温汉男爵夫人,而拉邦弟去柜台付住宿费。但对方的电话不通。犹豫了一下,他拨了卢浮协和旅馆的电话找爱琳·艾德勒。他并不十分确定她究竟是站在哪一边,听到她的声音,他稍微松了一口气。他短短地交代刚发生的事,和她相约在温汉图书馆见面。挂上电话后,只见拉邦弟沮丧地把信用卡放回皮夹里,走过来。

“那个狐狸精,她竟然没先付清旅馆费就跑了。”

“她可是好好地利用了你。”

“我发誓,我会亲手宰了她!”

这家旅馆贵得吓人,他此刻更觉得这背叛行为真是太过分了,因而不再像半个钟头前置身事外的样子,脸阴沉得像充满报复心的亚哈船长。他们一起坐上计程车,科尔索指示司机开往温汉男爵夫人的住所。一路上,他告诉拉邦弟其余的细节:火车上、那女孩、辛德拉、巴黎、三本《幽暗王国的九扇门》、法贾的死、塞纳河边的意外等等遭遇。拉邦弟点头倾听着,一开始还半信半疑,后来变得忧心忡忡。

“我竟然和一窝毒蛇在一起过。”他皱着眉头,觉得后悔。

科尔索心情很差,他说那些毒蛇是很少会咬蠢人的。拉邦弟想了一下,并不觉得受辱。

“不过,”他说,“那个女人的那副身材可真是好得没话说。”

即使他刚破费的旧恨未消,他还是眼睛一亮,边抚着下巴边这么说着。

“真是令人难忘!”他重复道,脸上还带着愚蠢的笑容。

科尔索望着窗外的马路。

“白金汉公爵也说过同样的话。”

“白金汉?”

“对啊,在《三个火枪手》里面。钻石事件之后,黎塞留主教派米莱荻去暗杀白金汉公爵;但白金汉公爵在她一抵达伦敦时,就把她囚禁起来了。在那里,她引诱了她的狱卒费尔顿,一个像你一样的白痴,只不过换成了狂热的清教徒版本。她说服了他帮助她逃亡,顺便帮她杀了白金汉公爵。

“我不记得这一幕了,那个费尔顿后来怎样了呢?”

“他刺杀了公爵,后来被处决了。我忘了是因为谋杀,还是因为愚蠢而被判刑。”

“至少他可没倒楣到要付一大笔旅馆费。”

计程车绕经上回科尔索和罗史伏尔打斗的地方。这时拉邦弟忽然想起一件事。

“喂!米莱荻的肩上不是有个记号吗?”

科尔索点点头,这时他们刚好经过那天他滚下来的石阶。

“对啊!”他回答,“被刽子手用烧红的铁烙上去的。她跟阿托斯结婚时就有了……达太安在她的床上时也发现了,还差点因而被杀。”

“真有意思!你知道吗,琳娜身上也有一个记号喔!”

“在肩上?”

“不是,是在腰部下方。一个小小的,很漂亮的百合花刺青。”

“真的吗?”

“真的啊,我可以发誓。”

科尔索不记得她身上有这样的刺青。在他家里和琳娜的那个插曲,感觉好像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时他根本也没时间看到这样的细节。无论如何,一切都已经失序了,而且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而是设计好的计划。那女人和那个带疤的打手的表演若只是单纯的模仿秀,那也未免显得太复杂和危险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有人在背后操控着。一个红衣主教。他摸摸放着黎塞留主教谕令的那个口袋。这真是太夸张了。然而,在所有最不可思议、最戏剧性的部分里,这应该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他记得,不知是爱伦坡还是柯南·道尔的书里,有这么一句话:“这谜团看起来不能解开的理由,正是它之所以能解开的关键。”

“我还是不确定,这究竟是有人开我玩笑开得太过分,还是一个复杂的圈套。”他大声说着他的结论。

拉邦弟在座椅的合成皮上看到一个小洞,神经质地用手指把洞愈挖愈大。

“无论如何,看来很不简单,”即使他们和司机之间有一道防抢的玻璃窗,他仍旧压低声音,“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就是糟糕的地方,我并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为什么我们不去报警?”

“那我们要怎么说?……说米莱荻和罗史伏尔奉黎塞留主教之命,偷了我们的一份大仲马手稿和一本召唤恶魔的书吗?……说恶魔爱上了我,化身为一个妙龄少女来保护我吗?……你说,员警听了这番话会怎么做呢?”

“恐怕会要你做酒精测试吧!”

“看吧!”

“那么巴罗·波哈呢?”

“这又是另一回事了。”科尔索头痛地哼了一声,“我根本无法想像他若知道我把书弄丢了,会怎么样。”

计程车在早上拥挤的车流中开道,科尔索不耐烦地望着手表。最后,他们终于到了巴塔克酒吧旁,人行道上有一群人在好奇地看热闹,角落里有一个禁止进入的牌子。下了车,科尔索也看到那里有一辆警车和消防车。于是他咬着牙,响亮地大骂了一声,把拉邦弟吓得跳起来。第三号书也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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