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漆面呈现斑驳之状朴素圆木桌之上,摆放着由开封府首席营养师公孙先生制定的标准早膳一桌。

白米粥一盆,可止渴,润肺,健脾养胃、益精强志。

白馒头一笼,有止饿、填肚之功效。

青菜一盘,富含大量叶绿素,水,矿物质,维生素等人体必需营养成分,可帮助肠道促进胃肠的蠕动,促进消化吸收,利于排便(对长期受便秘宿疾困扰的包大人尤其有效),对维持身体优美的曲线和体型有重要作用(具体效果?难道你没瞅见展大人那腰身!),长期食用,还可排毒养颜(详见公孙先生的美白儒面),健脑益智(瞧见金校尉没有,刚入府的时候多朴实一孩子,如今……唉……),总之这一桌早膳是物美价廉、清新美味,适宜多种人群食用。

可惜,首座的庞太师对这桌营养丰盛、后益无穷的早膳并不欣赏,打一落座,就紧皱眉头,一脸厌恶地盯着饭桌,半晌也不肯动筷子。

包大人、公孙先生两侧陪坐,盛情邀请道:“太师不必客气,区区便饭,请用!”

庞太师一脸肥肉僵硬,瞪着面前饭碗不吭一声。

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有些无奈,又转头对圆桌另半圈几人道:“诸位也不必客气,请用、请用。”

白玉堂与一枝梅同一表情,先是看了看展昭和金虔,又望了望包大人与公孙先生,最后同时叹了一口气,。

一个喃喃道:“这开封府的伙食也太……难怪那只臭猫和小金子都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

另一个却是大松了一口气:“幸亏金兄和南侠提醒,否则若是在下真进了开封府大牢……不堪设想、不堪设想……”

百花公子则是好似看着一桌□□似的瞪着桌上的饭菜。

展昭身形笔直,根本连看都未曾看桌上的饭菜,身形紧绷,好似随时都会拍案离去。

金虔倒是捧起了碗、抓起了筷子,可一看众人脸色,又只得不情不愿将碗筷放下。

一时间,桌上气氛凝滞,鸦雀无声。

突然,展昭腾得一下站起身形,抱剑道:“大人,太师,属下还有公务在身,请容属下先行告退。”

“展护卫……”庞太师抬起三角眼瞅了展昭一眼,冷声道,“莫非展护卫对老夫有何不满之处,所以不愿同老夫一同用膳?”

“展昭不敢!”展昭又一抱拳,“只是展昭确有公务在身,所以……”

“行了!”庞太师一摆手,“再急也不差一顿饭,展护卫还是先用膳吧!”

“太师,展昭的确……”

“包大人,你是如何教导下属,竟然如此不识大体?!”庞太师突然一拍桌面喝道。

“太师息怒。”包大人赶忙道,又转身对展昭道,“展护卫,不必急于一时,先用饭吧。”

“……是。”展昭只得依言落座,脸色渐变苍白。

膳堂内又恢复一片死寂,一桌八人,无人动筷,无人出声,空气紧绷至极。

金虔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垂头望着面前的饭碗,只觉有一股冷风只刮脑皮,嗖嗖渗骨,不必抬眼,不必扭头,金虔也晓得这股异常熟悉的冷气是出自何人手笔。

伸手摸了摸已经干瘪的药袋,金虔不由有些郁闷:

给陷空岛五鼠下“熏死鼠”的□□、为猫儿疗伤、闯一枝梅设的酒关、对付生化危机僵尸军团、加上之前因猫脸受伤,一时没控制住的暴走——这随身携带的药粉、药弹都花销的七七八八了,如今这药袋里除了几瓶特意留下给猫儿疗伤的生肌霜之外,好像只剩几个原本打算招待白耗子的巴豆团子……

算了,巴豆团子就巴豆团子,虽然有点摆不上台面,但贵在实用且有效,如今用来招待老螃蟹,让他清清肠胃,塑塑身条也不错。

想到这,金虔吸了一口气,突然抬头,指着膳房门外端出一副受惊过度的夸张表情急声呼道:“什么人?!”

一桌人不由一惊,条件反射就朝门口望去。

金虔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数枚巴豆团子甩到了那盆白米粥里,指、掏,甩,这一系列动作连接是一气呵成,精准万分,若是在常人面前,这一番动作定是天衣无缝,神来之笔,可惜,与金虔同桌之人,除了不懂武功的包大人、庞太师和公孙先生这三位文人外,其余四人皆是江湖上数得上名号的成名人物。

这四人随着金虔所指望向门外之时,面色皆有变化,只是微显差异,各有千秋。

展昭黑眸一亮,白玉堂眉角一抽,一枝梅脸色一白,百花公子身形一颤,看那表情是本预起身落跑,却苦于被一枝梅死死摁住,无法动弹,憋得脸皮直泛绿光。

四人脸色一番变化,另外三位文人自然无法窥见,只是朝门外瞅了半天,毫无发现,又纷纷扭头望着金虔一脸纳闷。

金虔赶忙堆笑道:“属下一时眼花,看错了、看错了。”

“包大人,你这些属下怎么一个两个全都如此不懂规矩?!”庞太师不悦道。

包大人抱拳:“太师见笑了。”

展昭此时却突然起身,朝着庞太师一抱拳道:“展昭刚才冒犯太师,特此赔罪。”

啥?!

一桌人同时大惊,数目圆瞪,齐刷刷望着展昭,脸色阴晴不定。

庞太师满脸肥肉僵硬如石,呆若木鸡,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粒西瓜。

只见展昭挽起素袖,用木勺在粥盆里搅了搅,盛了满满一碗白米粥,端到庞太师面前道,“展昭以粥代酒,向太师赔罪,还望太师既往不咎。”

米粥热气腾腾,香气扑鼻,上面还飘着几个晶莹剔透的小团子,好似袖珍元宵,玲珑精巧,看起来真是令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白玉堂三人同时不着痕迹撤离了饭桌几分。

庞太师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定定望着眼前的瓷碗。

公孙先生眼角一扫众人表情,再一瞄缩着脖子的金虔,微微一笑,接口道:“太师,既然展护卫如此诚意,太师就喝了这碗粥吧。”

包大人利目在展昭、公孙先生身上一顿,立即点头附和道:“太师,既然展护卫有心认错,还望太师大人有大量,一切海涵。”

庞太师这才回过神来,接过瓷碗,抬眼望了垂首敛目的展昭一眼,又瞅了瞅一脸无害的公孙先生,最后望了望满面肃色的包大人,又低头望了望碗中的米粥,犹豫半晌,才不情愿地用勺子舀起一勺朝嘴里送去。

众人看得清楚,那勺子正中恰好浮着一颗热气腾腾的袖珍团子。

勺子一寸一寸贴近庞太师的之口,另外七双眼睛也同步一寸一寸绷大,心脏朝嗓子眼一寸一寸提起。

眼看那团子就要进庞太师的口中,突然,膳堂外传来一阵嘈杂喧哗,一个皂隶冲了进来,口中呼喝道:“启、启禀大人,太师府来人说有急事要禀报太师!”

“哐”,瓷碗又被庞太师放回桌面。

众人提溜到嗓子眼的心脏顿时跌得粉碎,不由同时恶狠狠地瞪向门口的皂隶。

那皂隶被瞪得顿时一个激灵,傻在当场。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给老夫带进来!”庞太师喝道。

皂隶应了一声,赶忙转身,可步子还未迈出去,就被冲进来的一个人撞了一个趔趄。

“太、太师,不好了,府里出大事了……”

跑进来的是一个仆役打扮的男子,年纪不过三十,俯身跪地,一背湿渍,背上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

“何事如此惊慌失措?!也不怕丢了太师府的脸面!”庞太师一脸不悦道。

“是是是,小人失礼、失礼……”仆役一个劲儿的叩头。

庞太师眯了眯三角眼:“说吧,府里出了什么事?”

“启、启禀太师,府里后花园的假山炸了……”

……

一片寂静。

众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谁都没吭声,只是一脸平静望着跪在地上的家仆。

半晌,庞太师才慢悠悠道:“你刚刚说什么?”

“回太师,府里的假山炸了。”

又是一阵寂静。

突然,庞太师猛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一派胡言,后花园的假山好端端的怎么能炸了?”

“就、就是‘轰’得一声炸了……”家仆哭道。

众人目光唰得一下射向庞太师。

只见庞太师满脸肥肉乱抖,猛然将目光射向展昭、白玉堂等人,一脸不可置信。

“太师是否该回府看一看……”公孙先生建议道。

庞太师三角眼一瞪,在对面展昭等人身上打了个转,一咬牙:“无妨,不过区区一个假山,改日老夫再造一个便是。”

“太、太师……”那仆役又出声道。

“还有何事?”庞太师怒喝。

“后花园池塘里的那些金鱼都翻、翻白……死了……”

“什么?!”庞太师嗓门又高了一个八度,“你说那一条五十两的金鲤全死了?”

“是……”

庞太师的脸色开始发青。

“不如太师回府……”包大人也一脸诚恳提议道。

“无妨。”庞太师一跺脚,“不过是几条鱼,过几日老夫再去买两条。”

“太、太师,还、还有……”

“还有什么?!”

“书、书房的屋顶飞了……”

“书房的屋顶如何能飞了?!”

“就是‘轰轰轰、嗖嗖嗖’就飞走了……”那仆役手舞足蹈比划道。

庞太师脸色开始发绿。

“太师,不如……”这回连展昭都听不下去了。

“无、无妨,大不了老夫再建一座书房。”庞太师仍是死死盯着展昭,咬牙切齿道。

“太、太师……”

“又怎么了?!”

“太师的卧房地上塌了一个大坑,床都掉到坑里了……”

“什么?!”庞太师顿时脸色一白,肥硕身形一晃,就朝后翻去。

幸好包大人和公孙先生眼疾手快,一边一个将其扶住,才免去了庞太师后脑勺着地的命运。

“太师还是速速回府吧。”公孙先生一旁言辞恳切。

“太师还是尽早回府善后方为上策。”包大人一旁提出专业意见。

庞太师呼哧呼哧喘了半晌,才算缓过气来,三角眼茫然转了一圈,又定定望着包大人颤声道:“老、老夫府上出了大事,还、还望包大人与展护卫护送老夫回府……”

“开封府上下自当竭尽全力。”包大人一口应下。

金虔一旁看得是感慨不已,崇敬万分:

啧啧,这老螃蟹的执着精神着实可敬可嘉,螃蟹窝都快翻天了,还惦记着定猫儿的稍。

不过,这假山、池塘、屋顶、地坑……

金虔将目光转向一脸倜傥笑意,开始呼呼啦啦摇扇子的白玉堂,和先是一脸惊诧、后又一脸平静的展昭,还有满脸趣味的一枝梅与有些莫名其妙的百花公子,以及胸有成竹的包大人,全身散发出璀璨耀眼无害光芒的公孙先生,对今日老包和公孙竹子的反常举动突然有了一个深层次的理解:

这螃蟹窝的异变难道这俩黑白双煞预谋好的?

若真是如此,就难怪这两位今个儿出奇地稳如泰山,静若处子,不过听这意思……假山约等于山,池塘约等于水,屋顶约等于天,地坑约等于地……

山、水、天、地,好一个气势磅礴,泱泱大气的华丽阵容,这老包和公孙竹子该不会是找特别能某四只特别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攻关、特别能闹腾的耗子做外援了吧……

开封府正西,内城东南,乃是太师府邸,华贵奢丽,富丽堂皇,正是:亭台楼榭高耸入云,玉树娇花如锦似绣,门庭威仪,守备严密。

若是常日,百姓定是难以靠近百米之内。可今日,待包大人携开封府一众与庞太师一同到府之时,却见那太师府外,人山人海,挨肩擦背,众多百姓将太师府前围的是水泄不通,填街塞巷,一眼望过去,全是黑压压的人脑袋,好不壮观。

“喂喂,你今天早上听到没有,太师府里轰的一声,就好像天雷一样,那叫一个响啊,都快把耳朵震聋了。”

“听到了、听到了,这大清早的,差点把人给吓死,也不知太师府里出啥事儿了?”

“听说是太师府里的假山炸了。”

“啥?假山炸了?!你胡说个啥!那假山又不是炮竹,咋能说炸就炸?”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小舅子邻居大娘女婿三表叔儿子的拜把兄弟就在太师府里当差,这话可是他亲口说得,绝对错不了,而且啊……。”

“哎呀!你别老吞吞吐吐的吊人胃口,快说!”

“听他说太师府书房的屋顶都飞了!”

“哎哎,这个俺也看到了,大清早天刚蒙蒙亮,俺出来倒马桶,就瞅见一个屋顶从太师府里嗖嗖得飞走了,飞的那叫一个快啊!”

“别说你,这附近的谁没看见?!要不咋能都聚到这儿来看热闹?”

“还有更奇怪的,听说太师府池塘里的鱼都翻白了,还有太师睡房地上塌了一个大坑,连太师的床都掉坑里去了!”

“诶?!有这种事儿?这也太玄了吧!”

“嘿嘿,我看八成是太师坏事做太多,遭报应了呗。”

“有理、有理!”

这一众百姓聚在太师府周围,个个满面好奇,双眼发亮,嘀嘀咕咕,边说边比划,煞有介事,断断续续都传到了急急忙忙赶来的包大人、庞太师一行人的耳朵里。

太师官轿行至府邸大门口,还未停稳,庞太师就一头扎出来,嘴发青,脸发绿,朝着门口的守备侍从一阵怒喝:

“还愣着作甚?!还不把这帮刁民给我赶走?!”

守门的几个侍从赶忙诺诺受命,摆出凶狠模样前去驱赶聚众百姓。

可那些百姓就好似汹涌澎湃的海浪一般,赶回去,又涌上来,退后两步,又凑前三步,源源不断、滔滔不绝,颇有小强精神。

最后还是包大人讲义气,让四大校尉率开封府一众衙役劝了几句,这一众百姓才看在包大人的面子上,渐渐散去,只是若是四下细看,就不难看见在街角巷尾,皆有不少探头探脑的家伙在观望。

总之,在一片混乱之后,众人终于见到了传闻中太师府邸内中真况。

其实以庞太师急促的脚步和紧张的神情以及前进的方向来推断,庞太师应该是打算直奔卧室,只是在疾奔卧房的既定路线中,众人有幸亲眼目睹了太师府后花园以及书房的盛况。

第一站:后花园,原假山所在地。

庞太师茕茕独立在颇为空荡的场地前,拳头紧攥,三角眼放火,任阵阵风尘扬起袍袖。

“这个……”堂堂龙图阁大学士,当朝一品大员的包大人嘴巴张半晌,没想出形容词。

“咳咳……”堂堂开封府首席主簿、第一师爷,文采风流、心思缜密的公孙先生,只是干咳两声略表惊讶。

“……”武功盖世、轻功卓绝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开封府第一高手展昭展大人,向来不善言辞,可以理解。

至于白玉堂,满脸只有一个表情——我得意得笑,我得意的笑。

一枝梅师兄弟,外加四大校尉,开封府一众衙役,皆处于无声惊讶中。

“风萧萧兮……假山散……。”开封府第一名嘴金虔不负众望,做出权威评论。

第二站:仍是后花园,池塘侧。

望着一众家丁呼呼喝喝打捞浮在池塘表面数十条肚皮朝上的金色鲤鱼,瞅着庞太师怒目切齿的造型,众人选择保持沉默。

第三站:书房内。

众人立在书房正中,齐齐抬首望去,只见书房上方视野开阔,顶头景色一览无遗,碧空万里,云净风轻,好一派漾漾晨景。

除了怒发冲冠的庞太师之外,其余众人皆沉浸在这清丽景色之中。

“……天气不错……”包大人静立半晌,做出总结。

众人同时点头称道。

终点站:卧房。

一个直径至少超过二米五的浑圆大坑赫然出现在堂堂当朝太师的卧房正中,坑中,端端正正摆放着太师的檀木雕花芙帐床,只是床腿断了两根,雕花裂了几朵,芙蓉帐上沾了些许灰尘。

庞太师脸色由白变青、由青变紫、由紫变黑,最后终是变为与包大人不相上下的暗黑脸色恶狠狠瞪着包大人喝道:

“包大人,东京汴梁城内治安皆属开封府所辖,老夫府上如今变成、变成如此模样,开封府上下难辞其咎,老夫定要在圣上面前奏上一本,治你一个监管不利之罪!”

此言一出,本来还在看好戏的开封府一众顿时脸色一变。

金虔听言不由一惊,心道:

这老螃蟹此话倒真是一语中的,这开封府管理东京汴梁安全治安,如今这太师府被折腾成如此模样,开封府定是脱不了干系。啧啧,老包,就算你想找四只耗子或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家伙来闹场,也总该给自己留条退路吧。

想到这,金虔赶忙朝包大人望去。

只见包大人垂首敛眸,抱拳恭敬道:“太师所言甚是,包拯监管不利,确实有罪,包拯定然彻查此事,给太师一个交代!”

说到这,包大人突然一转头,一双利目直直射向金虔,正色道:“金校尉,此事就交予你受理。”

“诶?!”金虔顿时大惊失色。

交给咱?!有没有搞错?!难道老包想好的退路就是拉咱做垫背的?!

莫说金虔,其余众人也是惊诧万分,庞太师更是暴跳如雷,高声喝道:“包黑子你什么意思,难道打算用一个从六品校尉糊弄老夫不成?!”

包大人听言脸色一沉,重声道:“太师此言差矣!既然太师知道金校尉乃是圣上金口御封的从六品校尉,自然也就知道金校尉这从六品官衔是因何而来。金校尉乃是世中奇人,可通鬼神,问森罗,太师府中之事,交给金校尉正是上上之策,何来糊弄之说?”

“你、你的意思是……”庞太师脸上脂肪猛抽,“老夫府上变成如此模样,乃是、乃是……”

“怕是有秽物作祟!”包大人一锤定音。

“包黑子!”庞太师三角眼豁然崩裂,眼中血丝尽现,“你莫要欺人太甚!”

“包拯乃是依据推断,太师府中假山莫名炸裂,池中金鲤无故尽亡,书房瓦顶凭空飞走,卧房地面诡异坍塌,无论哪一桩、哪一件,皆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之事,若非秽物作祟,包拯实在想不出其它缘由。”

“哼,或许是什么江湖异士所为!”庞太师三角眼转向展昭等人,面容扭曲道。

“太师如此推断,可有证据?”包大人问道。

“包黑子!!”庞太师一张肥膘脸变作了酱猪肝色。

“既然无凭无据,太师何以妄下断言?”

“你!!”

“太师府中之事,金校尉自会处理,请太师不必忧心,时辰不早,包拯不便叨扰,就此告辞。”

说罢,包大人躬身施礼,率开封府一众扬长而去。

徒留庞太师一人立在凌乱不堪的卧房之中顿足捶胸:

“包黑子!!本太师跟你不共戴天,誓不两立!!”

直至离开太师府百米之外,还能听见庞太师的狂风怒号。

“难怪某只臭猫如此狡诈,小金子如此难缠,感情是跟自家主子学的……”同时,也听到了某只白耗子的肺腑之言。

再次返至开封府,众人心境较之之前已是大大不同,皆有扬眉吐气、心旷神怡之感。

不用说、不用问,光看那太师府一片狼藉的大手笔制作,众人心里也猜到了□□分是何人所为,所以当众人见到已在花厅恭候多时的四人,并未太过惊讶。

花厅之中,四人前后分立。

为首一人,锦衣金刀,虎目威仪,左边一人;油头短襟,长腰带、八字胡,手持鹅毛扇;中间一人,满身肌肉,络腮胡子,腰别紫金锤;右边那人,身材矮小,头扎冲天髻,腰配银钩爪,正是陷空岛的四位当家。

白玉堂一见来人,顿时有些扭捏,桃花眼四下乱飘许久,终是拗不过四鼠的八目灼灼,只好扯出笑脸讨好道:“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你们都来了……”

钻天鼠卢方叹气,彻地鼠韩彰摇头,穿山鼠徐庆瞪眼,翻江鼠蒋平淡笑。

白玉堂刚忙凑了过去,老老实实站在四鼠身侧,闷不吭声。

还是公孙先生现身圆场,上前道:“四位可有所获?”

卢方立即上前一步,恭敬捧上一个长木匣,道:“陷空岛四鼠不负所望,确有所获。”

公孙先生与展昭赶忙上前接过木匣,打开细细察看,匣中之物,璀璨灼眼,耀耀灿金,正是许久不见的正牌尚方宝剑。

众人不由同时松了一口气。

包大人面带笑意:“四位义士辛苦了。”

四鼠立即拽着白玉堂同时单膝跪地,就听钻天鼠卢方道:“尚方宝剑一事,本就因陷空岛五鼠而起,五鼠自当竭尽全力,何来辛苦之说?”

“大哥!”白玉堂听言顿时一惊,急声道,“尚方宝剑一事乃是五弟一人所为,与四位哥哥无关,一切罪责由白玉堂一力承担!”

“五弟!”卢方脸色一沉,“五弟可还记得与我四人结拜之时所说誓言?!”

“……五弟自然记得。”白玉堂垂下双眼。

“那你说给大哥听一听!”

“……是……”白玉堂眉头微蹙,敛目不言。

彻地鼠韩彰嘿嘿乐道:“五弟不记得,二哥我可记得清楚,想咱们五人结拜之时,曾发下重誓:祸福与共,患难不弃……”

“同生共死,白首同归……”穿山鼠徐庆一本正经接口道。

“若违此誓,天地同弃!”翻江鼠蒋平摇着鹅毛扇慢悠悠道,“五弟啊,虽然四哥很不愿管你这烂摊子,无奈重誓之下,性命攸关,不得不为啊!”

另外三鼠也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四哥……”白玉堂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包大人环视五鼠一周,面带喜色:“本府素闻陷空岛五鼠义薄云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尚方宝剑一事,本府已决定不予追究,五位义士,还是起来说话吧。”

五鼠这才一一起身,恭敬站立一旁。

白玉堂瞅了瞅四鼠,终是压不住好奇,问道:“四位哥哥为何会来到开封,又为何会助包大人寻得尚方宝剑?”

彻地鼠韩彰双手抱胸道:“还不是因为五弟你!你前脚离开陷空岛,四弟就把咱们几个揪到了汴梁城,说是在此接应五弟,结果,五弟没等到,却听到庞太师金殿参奏包大人的消息,我们四个这才急急忙忙去开封府见了包大人。”

穿山鼠徐庆也扯着大嗓门道:“俺们几个和包大人、公孙先生一合计,就想到尚方宝剑八成是在太师府,所以包大人才派俺们四个去太师府寻剑。”

钻天鼠卢方抱拳道:“包大人既往不咎,不但不怪罪五鼠,还委以重任,让我等有机会将功折罪,陷空岛五鼠感激不尽,自当倾尽全力,不负所托!”

倾尽全力?!

金虔一旁不由脸皮隐抽,暗道:

果然是倾尽全力,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可叹老螃蟹好端端一个螃蟹窝都快成蜂窝煤了……寻尚方宝剑此等隐秘之事竟敢做得如此大张旗鼓,明目张胆,这四只耗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不过,尚方宝剑能够顺利寻回,还多亏公孙先生妙计!”翻江鼠蒋平突然道出一句。

嗯?

妙计?什么妙计?

不就是去偷个剑,捣个乱,基本毫无技术含量,何来妙计一说?

金虔不由将目光移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公孙竹子,却发现展昭、白玉堂、一枝梅和百花公子皆是与自己同一表情:丈二摸不着头脑。

公孙先生微微一笑:“蒋四爷谬赞了。”

蒋平也微微一笑:“太师府守备严密,府邸地形复杂,若不是公孙先生用的调虎离山、打草惊蛇的连环计,恐怕我们四个如今还在太师府四处瞎摸、毫无头绪。”

调虎离山?打草惊蛇?

金虔等人更是一头雾水。

“四哥,你莫要总是说半句、留半句的,听得急死人!”白玉堂按捺不住,嚷嚷道。

蒋平瞅了白玉堂一眼,才慢吞吞道:“五弟这会儿知道急了?想当初五弟盗走尚方宝剑,捅了一个大漏子,怎么不急?!”

“四哥……”白玉堂桃花眼一飘,顿时有些不自在。

“蒋四爷、公孙先生。”展昭上前一步,抱拳道,“展昭也有不解之处,还望二位解惑。”

蒋平立即面色一整,赶忙回礼道:“南侠不必多礼,蒋平愧不敢当。”说到这,顿了顿,又道,“三日前庞太师奏本后,我等本打算即刻就去太师府夺回尚方宝剑,只是听了公孙先生所言,才推到今日凌晨。”

“这是为何?”白玉堂问道。

“这便是公孙先生高明之处。”蒋平道,“尚方宝剑被五弟盗走,本是机密之事,可竟又被其他人所盗,最后竟至庞太师手中,其中曲折阴谋,我等不知,将与何人对敌,我等亦不知晓,若是贸然行动,不慎有所闪失,而南侠、五弟又杳无音信,无法助力,怕是大大不妙。”

“所以,我们四个就花了整整两个晚上在太师府蹲点,好探一探那个太师的虚实。”韩彰道。

“结果那太师府里除了守备护院多了点,倒也没什么稀奇。”徐庆有些懊恼。

“不过那庞太师倒也是老奸巨猾,府内各处守备护院皆是一般标准,自己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坐镇府内,使人无从猜测宝剑藏于何处,我等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偷偷取走尚方宝剑,却是无从下手。”卢方也接口道。

“幸好展护卫回来的及时,否则还真是难办了。”公孙先生望着展昭笑道。

“公孙先生此言何解?”展昭莫名。

“所谓急功之时,心必不稳,思必有缺。太师府耳目众多,展护卫回城之事,定然有人通报太师府,庞太师眼看时限已到,大功将成,如此紧要关头听闻展护卫回城,自然心生疑虑,坐立难安,所以才会前来开封府,欲拖住展护卫,防其生变。”说到这,公孙先生又望向四鼠,笑道,“可惜,庞太师孤陋寡闻,只知开封府有‘御猫’,却不知江湖有‘五鼠’。”

金虔听到这总算是明白了,这就是“调虎离山之计”。啧,感情自己和展昭、白玉堂、一枝梅、百花公子就是个钓老螃蟹出洞的鱼虫——确切的说,展昭才是正牌鱼虫,剩下的充其量就是给展昭配菜的蚯蚓。

蒋平朝公孙先生略一颔首,继续道:“太师府无人坐镇,若是有变,定然大乱,守备护院自然会聚至最重要守卫之地。炸假山、毒金鲤、飞屋顶,不过是扰人视线、迷人心智、投石问路罢了。”

韩彰一笑:“最后那些护院、守兵都朝庞太师的卧房跑……嘿嘿,所以我就在太师卧房地下刨了个洞,还真巧,正好在那老太师的床底下找着了尚方宝剑。”

众人恍然,金虔无语。

所以,这便是打草惊蛇之谋?

这“草”打得也忒狠了吧。

“不过这炸假山、毒金鲤、飞屋顶之举……”公孙先生轻轻抚须,意有所指。

看吧、看吧,连公孙竹子都觉得此举太离谱了。

“公孙先生,这可都是四弟的主意,不干俺们三个的事儿啊!”穿山鼠徐庆一看公孙先生面色,直觉就是赶忙撇清关系。

其余三鼠也是同时望向蒋平。

蒋平却是不慌不忙慢悠悠地摇着鹅毛扇:“公孙先生可还记得我四人临行之时,公孙先生的交代?”

“诡异行事,可称鬼魅所为。”公孙先生肃然道。

“诡异之事,可大可小。”蒋平悠然笑道,“不过,束手束脚、小打小闹向来不是陷空岛五鼠的处事之风。”

公孙先生挑眉一笑:“陷空岛五鼠果然名不虚传。”

“公孙先生过奖。”蒋平回笑。

微翘油光八字胡,轻摇鹅毛扇,翻江鼠蒋平笑得是喜上眉梢;手捻三尺墨髯,凤眼光芒闪烁,公孙先生乐得是眼开眉展;两张八分相似的笑容相对而立,颇有心心相惜,英雄相见恨晚之意。

“二哥,你觉不觉得四哥笑起来和公孙先生有几分相像?”白玉堂一旁胆颤心惊道。

彻地鼠韩彰愣愣点了点头。

周围众人同时一抖。

金虔背后一阵恶寒,脑中突然冒出一副绝对:

上联:水鼠羽扇,谈笑间,庞府灰飞烟灭;

下联:翠竹迎风,儒颜淡,一时多少豪杰。

横批:腹黑赋。

啧啧,汴梁城宁日远矣……

尚方宝剑被盗一事在圣上天子睁一眼闭一眼、包大人有意偏袒、庞太师急怒攻心告病半月后终于告一段落,安全落幕。

涉案一干人等,皆无罪释放,各有归宿。

一枝梅师兄弟辞别包大人之后,自然各回各窝,各偷各盗。

金虔在考虑到一枝梅的实用价值后,曾询问过一枝梅的落脚之处。

“临风楼。”一枝梅爽快作答。

“哎?霉兄不是立下承诺,说只要有人闯关成功就立即离开临风楼吗?”

“可在下没说不回去啊。”一枝梅很无辜。

“……”

望着一枝梅懒洋洋的远去背影,金虔突然很想看看临风楼的肉球掌柜外加一众伙计再次见到故人时的“惊喜”表情。

陷空岛五鼠自然是要回陷空岛继续侠肝义胆,义薄云天——咳咳,当然除了一个人。

“我不回去!我还要和那只臭猫一决高下!”

那日,晴空万里,微风和煦,锦毛鼠白玉堂说出此话之时,桃花眼闪得那叫一个信誓旦旦,志在必得。

可惜,下一刻。

“大哥?!你为什么点我的穴道?三哥,你干什么?快把我放下来!二哥,别笑了,赶紧帮忙啊……四哥、四哥……”

“蒋平就此拜别公孙先生。”

“蒋四爷慢走。”

于是,在翻江鼠蒋平的指挥下,好似五花肉一般被穿山鼠徐庆抗在肩膀上的锦毛鼠白玉堂带着阵阵高呼,不得不随陷空岛四鼠回江湖逍遥去了。

可惜那白玉堂,临走之时“御猫”展昭正好随包大人去上朝了,所以,未能见其最后一面,可叹、可叹。

至于为何包大人不追究这几人的罪责……

金虔曾在书房外听到一段意味深长的对话:

“公孙先生对尚方宝剑被盗一事有何看法?”

“白玉堂乃无心之过,庞太师怕是被人所用。至于幕后之人,深藏不漏,难窥其意,只有一点可明,此人是敌非友。”

“公孙先生所言甚是,本府也是如此考虑,所以才如此宽待五鼠等人。”

“大人深谋远略,学生佩服。以后怕还是要多多仰仗这些江湖侠士助力。”

“何况,太师府的情况公孙先生也看见了……”

“与五鼠为敌,绝非明智之举。”

“先生所言甚是。”

总结后,得出如下结论:

领导的心思,海底针!

至于金虔这一趟舍生忘死、鞠躬尽瘁、肝脑涂地的出差劳务费……

“想必金校尉定然明白包大人的难处。”公孙竹子一脸沉痛。

“……”咱忍。

“若是金校尉不嫌弃,这从太师府取来装尚方宝剑的木匣倒是上好的檀木,或许……”

“……”咱忍忍忍!

忍无可忍!

一把夺过木匣。

“多谢公孙先生。”

一炷香后。

“公孙竹子,做人要厚道!什么上好檀木,根本就是当铺都不要的烂檀木!”

“哐当!”

“金虔,你把什么砸烂了?!”

“小柳哥,赶紧把这劳什子匣子当劈柴烧了,省的咱看见被呕死。”

“好嘞!诶?这匣子还有夹层?”

“什么?夹层?咱看看!”

“这是什么!金灿灿的一个圆板子?”

“哈哈哈哈,小柳哥,咱发达了、发达了!!”

“发达,什么发达?金虔?哎?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一盏茶后。

“铁片,居然是铁片!当铺说不值一文、一文不值!亏这板子上还印了四个‘万’字,居然不值一文!有没有搞错!”

“金、金虔,你没事吧?”

“苍天啊……”

“金虔,要不把这个板子给俺垫床腿吧,刚刚好。”

“大地啊……”

“俺拿走了……”

总之,金虔朝思暮想的劳务费就此泡汤。

总之,尚方宝剑物归原位,开封府恢复宁静……

才怪!

其后几日,东京汴梁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起因就是开封府包大人座下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江湖人称“南侠”展昭展大人脸上的那道不长不短的伤疤。

以前,若是展大人出门巡街,所到之处,无不欢腾沸跃,喜气盈盈,可这几日,凡是展大人所到之地,却尽是掩面而泣,泪湿长襟,嚎啕大哭之景。

且哭泣之人绝超不出两句台词:

“展、展大人啊……”

“展、展大人的脸啊……”

如此持续数日后,汴梁城内百姓普遍呈现轻度抑郁之症,消费减少,娱乐缩减,严重影响了北宋仁宗年间的物质文明建设、精神文明建设及和谐社会的创建步伐。

最高领导人仁宗同志以敏锐的政治敏感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在第一时间做出最高批示:请开封府务必集中人力物力解决展护卫脸面问题,刻不容缓,千钧一发。

于是,开封府夫子院内。

“公孙先生可有良策?”

“回大人,学生翻阅医书数日,奈何这生肌去疤之术,实在是太过高深,学生……学生无能。”

“唉……这该如何是好?”

“不知金校尉可有妙法?”

“这个……”

“所需药材、物品,皆可报府衙公帐。”

“蒙大人、公孙先生厚爱,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于是,数日后……

展昭这几日觉得有些怪。

自从公孙先生为自己开了疗伤的伤药后,就一日比一日怪。

前日,巡街之时,遇菜农与买菜大婶争吵,上前劝解,两人同时惊呆,随即立即和好,不觉欣慰一笑,其后……

大婶捧颊晕倒,年过四旬的菜农鼻喷血浆。

大惊,欲上前相助,被王朝、马汉抓住,拖走。

回首,发觉集市上百姓皆双目迷离,面色绯红。

纳闷。

昨日,随大人上朝,圣上破例下旨令自己于朝堂旁侧待命,文武百官上奏语无伦次,圣上下旨前言不搭后语,平日里不超过一个时辰的朝会竟无故拖了两个半时辰,却无人在意。

怪哉。

今日清晨,早膳之时遇赵虎,颔首问候,不料赵虎竟一个猛子窜出老远,用头撞柱,咚咚作响,口中还嘀咕道:“那是展大人、那是展大人……不管多……那还是展大人……”

膳后遇马汉,笑问最近嫂子近况如何,不料马汉脸色大变,疾奔而走,边奔边呼:“俺不能对不起翠兰,俺不能对不起翠兰……”

不祥,十分不祥。

疾走至夫子院请教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愕然:“展护卫难道从来不注意自己仪表?”

“自然注意,展某身为四品带刀护卫,穿戴佩饰自当谨慎。”

“咳咳,展护卫,学生的意思是,展护卫这几日可曾留意过自己的颜面。”

“展某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向女子一般留意颜面之事。”

公孙先生微微叹气,默默递过一面铜镜。

不解,拿起铜镜照面,大骇。

“公、公孙先生……这、这是……”

“自然是展护卫自己。”

怒火中烧,难以自已。

“金虔!”红影瞬间消失。

公孙先生微愕,半晌回神,点头道:“不亏是展护卫,判断推测真是一针见血,切中要害。”想了想,又微微摇头,叹气道,“光润玉颜,温笑倾城,姿色天然,占尽风流,以后怕是无法得见,可惜、可惜。”

之后,在长达一个月的岁月里,夜间的开封府练武场上常常能听见如此声音。

“展大人啊,今日能不能不挂大蒜?”

“……”

“或者少挂五斤?”

“……”

“好啦、好啦,二十斤就二十斤,别在往上挂了,咱的胳膊都要折了……”

“……”

“其实,展大人,您若是不满意那生肌丹,属下可以改良……”

“明日再多蹲半个时辰的马步。”

“不、不是吧……展大人,属下对展大人敬仰犹如滔滔……”

“多蹲一个时辰。”

“苍天哪……”

夜色朦胧,柔风骀荡,此正是:夜雾飒飒风千里,皓月清晖流云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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