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日,白鸟翔在自己雅致的寓所里醒来。从窗帘的缝隙处透入阳光,看来已将近中午。

白鸟在床上坐起身,睡在身旁的立花广美刚好翻了个身,赤裸的胸部暴露在他眼前。那丰满挺拔的乳房,让他重又回想起昨晚的欢爱。如此娇小的身体里,怎会蕴藏着那般火热的激情呢?白鸟完全沉迷在她的肉体中,与她抵死缠绵。相比过去和前妻那索然无味的生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有这等好运,能与这样一个可人儿倾心相爱。两人是因白鸟获得新人奖的机缘而结识,如今她已成为白鸟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推理月刊新人奖是推理作家成名的捷径,获得了高达一千万的奖金和版税,白鸟本已心满意足。但当获奖的消息公布后,他才发现命运的走向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一个名为“白鸟翔”的崭新人格已经诞生,将原本的自己抛在身后,径自迈步向前。

颁奖仪式后的宴会上,白鸟翔在推理小说界一众杰出作家的祝福声中接受了媒体的深度采访。照理说,此时除了《推理月刊》的编辑,谁也没有读过《幻影女郎》,但各大出版社的编辑却争相邀请他创作长篇小说。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时下的出版界已陷入恶性竞争。

“你还没看过我的小说,现在就约稿没问题吗?我作品的风格你还不了解吧?”

当白鸟提出疑问时,对方如此回答:“老师的实力已能从各位大师的赞誉之词中得知,请您务必为敝出版社写书。”

这让白鸟再次感受到这一奖项的惊人威力。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骤然变得炙手可热,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受宴会气氛影响,白鸟只得全部收下递来的名片。之后一清点,发现竟有十五张。真不敢相信,竟然有十五家出版社想请他写长篇小说。

编辑们还告诉他:“老师的未来全看第二部作品了。获奖后的首部作品将成为《幻影女郎》是否是您真正实力的证明,同时也是您命运的关键转折点。决定您是得到出版社认可,还是从此被弃用。”

“放一万个心吧。”当时的白鸟正处于高度兴奋状态,加上被酒冲昏了头脑,不由得胡言乱语起来,“我一定会努力创作出超越《幻影女郎》的作品,不,我一定写得出来!”

其实他对未来还没有任何打算,早知道不夸下这种海口就好了。

从颁奖仪式的翌日开始电话就响个不停。平常几乎没有电话找他,现在却接电话接到手软。贺电和百货公司的广告邮件也纷至沓来,一切都是因为媒体公布了他获奖消息的缘故。一向和他连话都不说的邻居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纷纷讶异地瞪大眼睛。此时他第一次意识到,白鸟翔这个笔名已经成为一个独立的人格,正独自迈向他所无法企及的世界。

当初投稿时,白鸟并不愿暴露自已的过去,因此个人简历和本名都是信手捏造的,所以亲戚朋友中没人知道他拿了奖,他自己也不希望被别人知道。获奖后不久,他便在文京区的白山住宅区租了一套高级公寓。

从那天起,他便将本名与过去的一切通通舍弃,彻底变成推理作家白鸟翔。知道他真正身份的,恐怕只有税务局和区政府了。

白鸟深知性格急躁、粗暴是自己的一大缺点,自从一跃成为作家,他便开始有意识地改变。同时他还换了发型,戴上银框眼镜,留起胡子。整个人顿时有了作家的派头,看上去颇具知性气质,真是令人称奇。

拥有作家的头衔后,外界便会以特别的眼光来看待他,渴望知道他真实的一面。搬进这栋高级公寓时,他特意给邻居们送了礼物,平常见面也主动打招呼,力图塑造待人亲切的作家形象。

要是前妻看到他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知会作何感想?光是想到这个问题,他就忍不住想笑。

这种忙忙碌碌的日子过久了,白鸟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眼下的严峻处境。写出获奖后首部作品的任务,逐渐成为他肩上的重担。他甚至开始怨恨起自己,当初为何给好几家出版社开下空头支票。

正想到这里,枕边的电话响了,打断了他的思绪。

白鸟将听筒拿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推理月刊》的副总编辑藤井茂夫。

“白鸟老弟,是我啊。”

“哦,你好。”

“听起来很有精神嘛!最近怎么样,新书有进展吗?”

“慢慢来吧,正在构思中。”

“这话我已经听太多遍了,你该不会把稿子给别家了吧?”

“怎么可能,稿子当然是优先给你,不用担心。”

“长篇小说先不提,要是获奖后连个短篇也没写出来,很快就会被读者遗忘的。这世道,竞争可是残酷无情得很。”

藤井的话很尖锐。

“好啦,我知道。”

“截稿日期是下个月十号,倘若到时候还没交稿,那就不好办了。”

“绝对会按时交的,你尽管放心。”

“那就说定了啊,我很期待啊。”说到这里,藤井突然压低了声音,“呃,还有件事想跟你聊聊。”

“喂?声音有点小,听不见。”

白鸟回话时,睡在一旁的广美用力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

“早啊,阿翔。”

广美睡眼惺忪地说,藤井勉强听到了她的声音。

“哟,白鸟老弟,你旁边有人啊?我好像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没、没有,没有这回事。”

白鸟慌忙捂住广美的嘴巴。“嘘,别出声,我正在讲电话。”

“怎么啦,阿翔?”

全身赤裸的广美依偎到白鸟怀里。

“哈哈,这不是有人吗?”

藤井在电话里笑着说。

“不是,我、我在看电视。”

“喂,还没到午间电视剧时间呢。看样子你现在很忙,我下午去府上拜访吧,方便吗?”

“不用了,有事就现在说吧,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可介意。回见喽。”

藤井笑着径自挂断了电话。

“以后不要这样子,”白鸟伸手轻戳广美的额头,“我正在接一个重要的工作电话。”

“为什么?这不还是早上嘛!是打电话的人没常识才对。”

“我说你啊……”

“我不管!”她扑哧笑出声,对着白鸟撒娇,“来嘛,亲热一下。”

“真拿你没办法。”

白鸟把她压倒在床上。他对广美撒娇的声音最没抵抗力了。

立花广美和白鸟的相识,缘于她读过《幻影女郎》后,给自鸟寄去的那封热情洋溢的信。她今年二十三岁,是名自由撰稿人,信中附有她的生活照和如同相亲般的自我介绍。

她正是白鸟喜欢的女孩子的类型,收到信后的白鸟不由得怦然心动。以前当默默无闻的上班族时谁都不愿接近他,一旦摘得一项大奖后,连对异性的吸引力都完全不同了。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他深切体会到获奖,更确切地说,是媒体的惊人能量。

两个人相约某日在新宿的咖啡厅里见了面,然后去了夜店、酒吧,把能逛的地方都逛了个遍。起初白鸟只抱着玩一玩的想法,后来却渐渐被她迷住了。尤其在获奖后生话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心情正动荡不安的时候,广美天真烂漫的性格给了他极大的安慰。如果没有广美,恐怕他还无法适应现在的生活。

广美每周在白鸟的公寓过两次夜,有一次媒体登门采访时她恰好在场,当时她半开玩笑地说“我是白鸟的未婚妻”,该媒体竟信以为真地照原话刊登。

不过白鸟很乐意和她结婚,所以并没有提出抗议,反倒觉得省去了很多麻烦。

对他来说,眼下最大的问题不是感情归宿,而是写小说。之前他一直以“正在构思”、“本人创作速度很慢”等理由敷衍过去,如今差不多已经无计可施了。刚才《推理月刊》的藤井在电话里说得一针见血,如果一直写不出新作,就会被读者遗忘。不光如此,以推理小说界的冷酷无情,出版社会断然将他抛弃也说不定。反正推理小说作家要多少有多少。

其实《幻影女郎》出版以后,白鸟曾经绞尽脑汁,想出了一部长篇小说的梗概,却被藤井批得体无完肤,认为比电视上播的两小时推理短剧还烂。这场教训让他印象深刻,也深切感受到小说创作之难,开始对写小说产生了恐惧感。

面对久无动静的白鸟,起初藤井还满怀热情地期待,但渐渐失去了耐心,给出下个月十日前要写出一个短篇的最后期限。听藤井的意思,他似乎觉得与其苦等不知何时才能完成的长篇小说,不如约写有明确截稿日期的短篇来得爽快。白鸟心里有数,藤井今天来拜访肯定是为了鞭策自己。

吃过早午饭,广美便回去了,《推理月刊》的藤井茂夫随后来访。他身穿一件深茶色皮夹克,戴着浅茶色的墨镜。

“怎么样,在积极写稿吧?”

藤井在白鸟获奖时曾关照过他,而且从一开始就是白鸟的责任编辑,因此两人单独相处时说话十分随便,并不拘泥于工作上的关系。白鸟也对年长自己六岁的藤井无话不谈。

“看你被那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在恋爱上劲头十足嘛。不过工作上也要加把劲才是,不然我这个责任编辑就很为难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准时交稿。”

藤井打量着客厅茶几上随意放置的两只空杯,那是白鸟和广美之前喝咖啡时用的,喝完就搁在那里没收拾。

“你在和那个叫广美的女孩子交往吧?看到你们俩甜甜蜜蜜的是很好啦,不过,也差不多该拿出新作品了,不然你的处境可不容乐观哦。”

“截稿日期不是下个月吗,短篇没问题的,你放心好了。”

“虽然《幻影女郎》很受欢迎,现在还在热卖,可万一哪天突然卖不动了呢?到那时,你可就住不起这么豪华的公寓了。”

藤井毫不客气地说出残酷的事实。他环顾房间,用批判的眼光扫视着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家具。

“我想我目前正处于低潮期。”白鸟说。

“我说啊,所谓低潮期,只有当红作家陷入创作瓶颈时才有资格这么讲。刚刚出道的新人作家写不出来,不叫什么低潮期,而是处女作凑巧走红,之后就再无声息的家伙罢了。”藤井说得十分尖刻,“你的空白时间也太长了,我很担心。已经频频有读者向我们编辑部打听,白鸟翔的第二部作品进度如何了。”

“咦,有这种事?”

“是啊。还有件事想跟你说一声,约莫十天前,编辑部来了个怪人。”

“怪人?”

“对,他声称你的《(幻影女郎》是盗作。”

“盗作?”白鸟的身体瞬间僵住,“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年纪挺轻的,乍一看挺正经的一个人。他一口咬定《幻影女郎》是他写的,被你原封不动地剽窃了过去。”

“那你是怎么回应的呢?”

“我当然不能随便敷衍或装没听见,我要求他拿出证据。”

“……”

“你猜他怎么说?”藤井看着白鸟。

“不知道……”

“他让我去看他去年投来的稿件,也就是说,他去年也应征了新人奖,用的也是《幻影女郎》。”

白鸟心里涌起一阵奇怪的不安。

“那……确实有这份稿件吗?”

“有。”藤井点上一根烟,“内容和你的作品一模一样,依我看,那家伙的脑子有问题。”

“他说自己的名字了吗?”

“好像叫山本安雄。”

“山本安雄……”

白鸟的视线在藤井背后镶有玻璃门的豪华书柜边缘游移。

“你认识这个人?”

藤井饶有兴味地看着白鸟。

“不、不认识。只不过……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儿见过。”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山本这个名字确实很常见。”

“那他后来老实回去了吗?”

“我警告他少无事生非,把他撵走了。这也是很自然的,你的稿件先寄来。如今这种脑筋不正常的家伙真多……”

“是啊。”白鸟附和道。

“喂,你怎么回事?这么在意他?”

可能是对白鸟的态度感到不解,藤井脱口问道。

“没什么啦。”

“难不成你真的是剽窃?”

“别、别乱说!”白鸟气得涨红了脸,“《幻影女郎》是我花费三年时间才完成的作品,请你不要讲这种风凉话。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的胡言乱语,怎么可以当真……”

“可是,也难怪人家那么说,连我都开始怀疑,或许《幻影女郎》确实是你剽窃的也说不定呢。”

“为,为

什么?”

“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在《幻影女郎》之后,你再也没有发表过任何作品,连一个短篇都没写出来。以这样的状况,任谁都会觉得先前的《幻影女郎》只是瞎猫碰到死老鼠而已。”

“可是我曾构思过一个小说梗概啊。”

“那种四不像的东西,哪能算得上小说?!”

“怎么能这么说……”白鸟的情绪激动起来,“就算是藤井兄你,说话也该有个分寸。”

“好啦好啦,别生气,我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藤井笑着伸手拍了拍白鸟。

“所以说啊,为了避免这种流言飞语,你还是努力创作吧。对吧?”

“说得也是……”

“感觉很气愤吧?要是剽窃的流言传播开来,问题就严重了。”

“我知道,我一定会尽快写出新作品。”

“希望你说到做到,我会尽全力支持你。”藤井离开时拍了拍白鸟的肩膀,“因为我相信你的才华。”

藤井的身影消失后,白鸟筋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

“可恶,竟然说我是剽窃者,好,那我就写出来给你看看,我绝对写得出来!”

白鸟紧握双拳。

二月已经过半,《幻影女郎》的畅销势头依然强劲。初版刚发售几日便打人排行榜前十名,此后不断再版,现在的销量已超过二十万本。来自全国各地书店的订单依旧不断,看来热销的态势还能维持好一段时间。

小说的腰封上将其誉为“超越威廉·艾里什名作的悬疑巨作”,当红插画家首次使用Illustrator软件绘制的封面令人耳目一新,成为读者群中热议的话题。书评更是一片赞誉,诸如“十年一见的杰作”、“崭新的古典”等赞美之词随处可见。

出乎意料的高评价令白鸟有些不知所措,整日窝在公寓的会客室兼工作室里构思第二部作品。由于《幻影女郎》的超级热卖,读者对第二部作品的期待之情也愈发高涨。为了不辜负这份期待,白鸟已连续好几天绞尽脑汁地思考,试图找到什么灵感。可是大脑一片空白,完全理不出个头绪,连情节片段都想不出来。

他原本以为拿到大奖以后,至少可以混一段日子,没想到随着白鸟翔这个名字的日益响亮,来自外界的期待几乎要把他压垮。回想起以前那种拿到奖金和版税就尽情玩乐的想法,感觉实在太天真了。

白鸟原本就很难集中注意力,每天对着书桌苦思冥想对他来说委实是种煎熬。最近他开始认真考虑再次更名改姓,逃到某个角落重新开始。只要剃掉胡子、摘下眼镜,换成原来的分头,就能变成另一个人——准确地说,就是回归从前默默无闻时的模样。

可是他无法合弃舒适的高级公寓和立花广美。千辛万苦才得到的一切,失去了实在心有不甘。虽然只是短短一段时间,但白鸟早已习惯了考究舒适的生活,要他再去过那种平凡的日子,光是想想他就会忍不住全身哆嗦。

他现在冒出的想法是去乡下租间房子隐居起来,以普通人的身份过悠然自得的生活。时下选择远离都市的人越来越多,说不定反倒很合潮流。然后当一个随笔作家,写一些描绘乡村生活的短文。这种程度的文字,他觉得有把握写出来。凭着白鸟翔的名声,就算写得不那么高明,应该也可以勉强交差。

虽然那样的日子可能很寂寞,但同以前的悲惨生活相比,还是好太多了。唉,到底该怎么办呢?盯着雪白的稿纸,他不禁自嘲:对着稿纸构思作品时一个字都想不出来,无聊的主意倒是心念一转就想到了。他将书桌上所剩不多的加冰威士忌一口饮尽,嚼碎冰块。从窗子看出去就是小石川植物园,满眼都是清爽的绿色。此时太阳已开始西沉。

突然电话响了,看看时钟,下午四点。

莫非又是约稿或催稿的电话?想到这里,白鸟不禁生出一阵厌烦。最近只要听到电话铃声,他就忍不住胆战心惊。要是广美打来的就好了……怀着一丝期待,他拿起了听筒。

“喂,是白鸟先生吗?”

听声音对方是个陌生男子,发音含糊不清,有些神经质的感觉。白鸟厌恶地想着。

“是的,我是白鸟。”

“是我啊,山本。”

男子的口气突然变得很亲呢,好像两人是老相识。

“请问是哪位山本呢?”

“山本安雄,你很熟悉的。”

“啊!”

白鸟霎时想起山本安雄去《推理月刊》编辑部抗议的事。当时藤井把他赶了出来,莫非他现在把矛头直接对准自己了?

“你很吃惊吧?”

“你说你叫山本对吧,可我并不认识你。”

“哟,想装糊涂?”

“谁装糊涂了!”

“你的声音在发抖哦。”

山本阴森森地笑了。

“你有什么事?”

“看来你是打算装蒜装到底啦。既然这样,我就明白说出来。白鸟先生,你剽窃了我的作品。”

虽然听藤井说过之后,白鸟已有了些思想准备,但被对方这样直截了当地指责,仍是心中一震。

“你、你说什么?你凭什么说我剽窃?讲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我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不会轻易罢休?明明是你把别人的稿件硬抢过来,竟然还能这么大言不惭。”

“你疯了吧!”

白鸟从山本的话里感受到了疯狂。

“你说我疯了?”

“像你这样毫无证据地乱说一气,实在不像是精神正常的人。”

“是不是乱说一气,你心里应该最清楚。你叫白鸟翔?名字不赖嘛。我看你也就取笔名时有点才气。”

白鸟已怒不可遏。他明白,跟对方说什么都是白搭。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为什么要剽窃你的作品?跟你讲清楚,那本书是我先写出来的。”

“与其说是你先写出来,倒不如说是你先寄出去的更接近事实吧。”

“胡说八道,我很忙,再见!”

“等一下。看你这么惊慌失措,果然很可疑。你绝对干了见不得人的事。”

“喂,你少胡搅蛮缠,有话直说!”

“好,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我希望和你见一面。”

“为什么?”

“我要听听你的说法。为什么你不仅夺走我的稿子、杀死我的朋友,还想对我下毒手?”

“胡说!凭什么随便给人扣上杀人犯的罪名?”

“既然你是这种态度,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想怎样?”

“我会让你失去一切,包括现在的名声,还有其他……”

“无聊,你为什么不报警?如果你向警方报案,我会很乐意奉陪,反正我没做任何亏心事。”

“警察不相信我的话,甚至怀疑是我杀害了朋友。”

“我就说吧,警察是很明白事理的。”

白鸟本想放声大笑,但一口痰卡在嗓子眼,反倒使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可以和我见个面吗?”山本问。

“没必要。你的想象力这么丰富,应该不愁写小说没灵感吧?”

“你在嘲笑我?”

“你不是去过《推理月刊》编辑部吗?藤井副总编把情况都告诉我了。你的稿子被他当场退回,所以你转而找我出气,没错吧?”

听白鸟这么一说,山本有些心虚。

“原来那位副总编跟你串通一气。”

“你错了,只要是思维正常的人,都会觉得你有问题。”

白鸟终于恢复了镇定,逐渐占据了上风。

“随便你上什么地方去闹,你只管说白鸟翔是剽窃者好了,我奉陪到底。”

“……”

“谁会相信你?我是个名声响亮的作家,而你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落选者。”

白鸟翔乘势向山本挑衅。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愉快。

“混、混账……”

电话另一端的山本失去了冷静,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要挂了。”

“等、等等!”

白鸟放下听筒。挂断电话的瞬间,他听到山本在大声嘶吼。

虽然处理了滋事的人,但不舒服的感觉却犹如渣滓般沉淀在白鸟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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