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背后的借贷关系之外,谁也不和上滨楢江一同共事。

但她毫不在意。这种生活一直持续着。她坐在帐簿后面,一面记着数字,打着算盘,一面窃耳偷听职员们小声的谈话。

她绝不是那种呆板的女人。

午休的时候,她就坐在自己的桌前,叠纸鹤,做纸人。

看杂志上的漫画,她出声笑着;看儿童的照片,她说声可爱。然而,漫画也不是像她笑得那么逗趣的;儿童照片也不值得她那么感动。

她做出这种动作,也许是为了显示自己像个女人。尽管她一个人笑语着,却没有人帮腔搭话,所以她就总是独言独笑。

上滨楢江炫示自己这温和的面容的另一面,也露出了强硬的性格。一次,修建科主任想取走她的办公桌给换上一张旧桌子,她就双手紧紧抱住桌子,身体颤抖着,叫囔说:“这是我的办公桌!”

她对女友们的恋爱、结婚、分娩,总是报以冷笑。

只有金钱是她的依靠。在她所知的范围内,无论什么样的结婚,都只能是以女人的不幸而告终的。

她又把退休的那伙人的末路,同自己比较着凝思起来。这些人在公司上班期间是安定的,到被赶出去的时候,就陷入了可悲的境地。有人试图做买卖失败了;有人求职不得沦落了;有人早就干上了下贱的营生。

上滨楢江打算在50岁退休之前,坚持在公司里干下去。她的最终希望,是建一座公寓,而以能收入较高房租的公寓最为理想。

关于她,公司里流传着这样的话题:

她母亲死的时候,兄嫂们让她拿出一笔钱来。她承担了葬仪和其他一切开销,但据说是按期要了一成利息的。以后就不和兄嫂往来,只在发工资的日子才赶到哥哥的公司去看看。

而且,她最大的愉快,就是否认公司的女职员有的结婚、有的换到别的公司去这样的事实。每逢这时,她的头脑里就清晰地浮现出离去者的不幸,以嘲寒的眼光送别她们。

上滨楢江已34岁了。

“那个女人,到底怎样处理性欲的问题啊?”

这是男职员们背后议论的一个话题。

“的确还是一个处女。”一个入断言说。

“那是当然的罗。那样的女人,怎么好事的男人,也鼓不起动手搞的勇气呀!”

“难道没有谁想试着搞一下吗?”

“也许出人意外,有人对她有情,给与爱怜也未可知哩。那就首先不缺钱花啦!”

“要是能倒贴,睡一个两个晚上也不错。”

“要是来真的,怎么也不会干了。想当男妾,那除了闭上眼睛忍受,别无办法了。”

“以后再换换口味也可以嘛。”

虽有这样的议论,但进一步采取行动的人一个也没有。这种背后的嘁嘁喳喳,在她攒钱放钱的数年间,一直不绝。

“反正是一个没接触过男人的女人嘛。丑女多情啊,一旦让她尝到滋味,就不晓得要缠到什么时候去呢。”

当人们这样瞎扯的时候,却发现上滨楢江满脸毫不在意的表情。

“那个女人,对这类脏话满不在乎呢。”有人这样说,“一点也不害羞,看她那表情,简直像个深知男人的妓女。处女在年轻时能这样吗?比起别的年轻女人,还是她这方面好奇心多吧。”

也有人这样说:

“年轻的女人们,反正要恋爱,要结婚,将来有的是机会,所以听了脏话就要逃开,好奇心可以由将来去满足。可上滨楢江就不同了,她到死那天,恐怕也遇不上这个机会。所以听了我们的脏话,至少也会产生快感呢。”

“那么说,她是装出毫不介意的面孔,可眼睛却泪汪汪了。”

“不,不,那是因为男人们加着小心哩。”

那时,必定要出现一个好像很有道理的人:

“不管怎么说,到了这步天地,钱还是比情重要的。和粗心的男人发生关系,她担心被骗去那难挣的钱哩。正像我们刚才说过的那样,必定有以她的金钱为目标而想偷搞一下的男人。只是不露形迹就是了。我想那个家伙一定要失败的,因为那个女人在金钱上是一个极端的被迫害妄想狂。”

“可性欲问题到底怎么解决呀?”

又回到原来的话趣上。

“那就适当地搞呗!一个女人也可以不落后于男人,搞搞手淫嘛。”

在这时,关于女人的手淫行为,必有详细讲解的人出现。

“要是仔细观察的话,上滨楢江也有现出苍白脸色的时候,心不在焉地揉撞太阳穴,那是前一天晚上干了那种事了。”

“那么说,她莫不是在搞同性恋吗?到了这样的年纪,一定找到对手了吧?”

“不,那也要花钱!”结论出来了,“找那样的对手,不给一点补贴钱是不行的。”

说这种坏话的人里,借上滨楢江钱的人,必定有一两个。不,那是因为借到了钱更表现出这样的恶态。

借她钱的人多是其他科室的,看来是回避同在销售科的人。而制造、会计、管理等科的人,就把她叫到走廊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去。

她选在地下室的更衣间交付借款。那时间没人去,关上门,谁也看不见这种交易。

伹是,借款的男人,在只有两个人存在的密室中,往往涌出诡妙的念头。正因为她不漂亮,反倒容易产生这种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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