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德国各大报纸都大篇幅报道了在首都郊外发生的那起悲惨的火车事故。

一方面通过目击者的证词,生动地再现车祸发生时的详细情形;一方面大肆夸赞希特勒青年团火速赶往现场,救助伤患的杰出表现。

新闻报道清楚地表明车祸原因是有一方列车脱轨,同时根据在车祸现场逮捕的奥图·法兰克(四十五岁)的自白,传达当局已逮捕多名铁路劳工的讯息。报道指出,奥图·法兰克供称,“此次事故,是混进铁路劳工中的反体制分子进行破坏活动所造成的。”而当局也会利用这次机会,为了将引发这起悲惨事故的不法分子从国内一扫而空,继续展开严厉的侦讯。

面对眼前各大报纸的报道,沃尔夫上校满意地眯起眼睛。

报道内容事前经过审核,所以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的视线落向报道的结尾处。

报道中公开了收容此次车祸伤亡者的医院名称,并表示当中有人至今仍身份不明,催促柏林市民尽快前往认尸。

沃尔夫上校特地指示各大报纸写下这段讯息。

在这次火车事故中丧命的日本青年真木克彦,肯定是那名男子在日本成立的谍报机关的成员。

真木在德国从事谍报活动,目的是查明纳粹政权真正的意向。

考虑到这些年来日本在外交领域的失态,便觉得这不足为奇。

约翰他们这些年轻的一代,似乎将日本视为相交多年的友邦;不过,纳粹政权改变以往对东洋的政策,不过是这几年的事。

一九三八年四月,纳粹政权决定从中国撤回军事顾问团,同时禁止将武器及军事物资输往中国,并在次月承认“满洲政权”。

“九一八事变”爆发后,日本在国际中逐渐被孤立,特别是在“满蒙”国境上,直接与苏联展开对峙,备感压力。日本陆军当然很欢迎纳粹政权这项外交决定,之后更是毫无顾忌地与德国亲近。

但德国纳粹改变其东洋政策,其实背后有其原因。对德国来说,拆散日本与英美的关系,让它成为轴心国的一员,是非做不可的事。

结果德国以最小的牺牲,换来了最大的效果。一九三九年八月,德国纳粹宣布与苏联签订《德苏互不侵犯条约》,举世为之震惊。

日本一直坚信苏联是日德的共同假想敌,面对这突然宣布的条约,不禁错愕。

“欧洲形势复杂诡谲。” 当时的日本内阁被迫下野,留下了这句神秘的话语。然而……

尽管遭到《德苏互不侵犯条约》这种严重的背叛,但不可思议的是,日本陆军竟然并未考虑与德国纳粹分道扬镳。非但如此,甚至对德国越发依赖。

一定是因为在远东地区与英美的对立,使日本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中。

这正是纳粹政权求之不得的结果。

——可随意操控日军在远东地区的动向。

如果能办到这点,应该就能牵制英法,德国在欧洲的战略将无限扩展。为此,德国的下一步棋绝不能让日本知道。

若是早一步被日本得知自己的意图,德国便失去了优势。若反过来被日本利用这项情报,在最糟的情况下,德国与日本的立场甚至可能就此颠倒。

日本陆军虽然动作慢了一步,但现在努力查探纳粹政权真正的意图,也是理所当然的事。问题在于……

无论何种情报,都得视使用者而定。

沃尔夫上校突然觉得他失去的右眼一阵刺痛,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从死亡的日本青年真木身上,闻到了和那名男子同样的气味。

真木可能是名傀儡师,即英国人所说的“间谍首脑”。真木佯装成美术商人,一面在德国四处旅行,一面与内应接触,收集情报。他整理从内应那里取得的何种真假难辨的情报,加以分类,再从中做出正确的判断。这正是间谍首脑的任务。

之前德国情报局完全不知道内应的存在。光想到这点,就可以确定真木是极为杰出的傀儡师。

但真木被卷进火车事故中,遭逢事故。只能说他运气不好。但人毕竟不是神,谁也无法预料他会死于非命。

间谍首脑越是优秀,失去时影响越大。

一旦知道真木已死,所有内应应该会阵脚大乱才对。真木很谨慎地在德国布下间谍网,只要能逮到其中一人,其他人便可一网打尽。

另外,日本在德国的间谍网若是在这时崩解,日本陆军对纳粹德国便完全失去了先机。为了加以应对,他们应该会采取某种措施。这么一来……

——那个男人一定会现身。沃尔夫上校对此深信不疑。

他不认为那个男人会眼睁睁看着任务因为部下的意外死亡而失败。为了收拾残局,他一定会亲自上场。到时候就是他的死期。

沃尔夫上校这才从情报局倾全力制作的“完美陷阱”计划书中抬起头来。

要设下陷阱,首先需要引诱狐狸前来的诱饵。诱饵,就是真木在德国栽培的内应,即之前提供德国机密情报给真木的人。

一个人会背叛祖国,成为所谓的“卖国的情报分子”,有各种原因。并非全然是对现今政权有什么反感,或忠于不同主义这类政治性原因。为了眼前少许的现金,或是满足异性的欲望,人便可轻易背叛祖国。当中也有人是被握住把柄,不得已而成为内应。

无论是因为何种原因而成为内应,背叛者的罪恶感始终无法从他们心中消除。当他们被一位优秀的间谍首脑管理时,一切都能平安无事——优秀的间谍首脑会承接他们心中的罪恶感。但是当这位间谍首脑消失后,他们一定会阵脚大乱,至少会有人想前来确认真木是否真的已死。

沃尔夫已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真木的住处以及安置遗体的医院。若有人打电话向医院询问,便会立即向情报局通报,锁定来电者。

被逮捕的人,会被用来放长线钓大鱼,或以免责为条件。使其投靠我方。这就是诱饵。严密监控诱饵,等候狐狸上钩。

一定要在那名男子在真木的住处或医院现身,或是与那名当钓饵的内应接触时,加以捕获。

计划简洁而完美。理应是如此,然而……

——为什么?

沃尔夫上校坐在办公桌前等待回报,一天比一天焦急。

三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死亡的真木周遭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别说那只日本狐狸了,连理应会因为真木的死而阵脚大乱的内应,也不见有任何行动。

从日本搭船到德国要一个月,若是搭机则要五天。

按照计划,在那名男子抵达德国之前,最少也应该先掌握一到两名内应。但不知为何,尽管真木这名间谍首脑已经丧命,他的内应还是像没事发生似的,完全没半点反应。

沃尔夫不懂他们为何没有行动。

尽管如此,情况应该还是对己方很有利。

一般来说,间谍首脑就算对自己人也不会透露内应的身份,只会向祖国报告他根据内应提供的情报所下的结论。这是保护内应最妥当的做法,正因如此,间谍首脑才能与内应缔结信赖关系。

沃尔夫不认为在日本的那名男子已经掌握了真木的所有内应。

为了解救因真木的死而面临危机的间谍网,他来到德国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得真木遗留在某处的内应名单。

沃尔夫已彻底调查过真木生前的行为。不只是住宅,就连他生前去过的地方,全都滴水不漏地派人监视。一有可疑人物,便马上逮捕……

但他等了又等,始终没人上钩。

于是他再度对真木位于玫瑰大街的住处展开彻底搜查,但还是查不出真木是日本间谍的线索。他们拆除地板,对阁楼、壁板的缝隙全都展开地毯式搜索,还是找不到任何间谍的证据。

宣读报告书的秘书约翰微微耸肩,自言自语般的说道:“真伤脑筋。真木真的是日本间谍吗?”

沃尔夫上校的独眼瞪了他一下,约翰马上噤声不语。

吩咐约翰退下后,沃尔夫上校独自待在办公室内,深深陷入椅子中,盘起双臂,静静寻思。

那个气味不会有错。

附近住户看到真木的遗照后,都没想到他是名美男子,并对此深感惊讶。当中甚至有人说,“他死了之后,反而让人比较有印象”。

真木一直都戴着“给人印象模糊的面具”,这并不是谁都能办到的。真木是受过那名男子训练的日本间谍,不会有错。不过……似乎又有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蓦地,他脑中浮现真木的死相。那并非实物,是约翰拍摄的照片——一张宛如沉睡般的安详面孔,还有沾血的衬衫衣领。

他突然觉得脑袋猛然一晃。

他伸手按下对讲机按钮,约翰马上回应。沃尔夫上校焦躁地问道:“真木坐的是哪一列火车?”

“哪一列?您在问哪件事?”约翰深感纳闷,说起话来结结巴巴。

沃尔夫迅速说明了情况。当他听完约翰的回答时,咒骂的话语忍不住脱口而出。

“妈的,混账东西!我要出去,你跟我来。”

“出去?去哪里?”

“去医院。”他只说了这么一声,便挂断了对讲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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