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备用安全帽递给麻里姐,坐上NS400R。这辆车坐两个人有点勉强,但只要不乱来,应该没问题。

老爸坐进那辆很难想像还能在公路上奔驰的美产休旅车,我朝他挥挥手,发动了NS400R。

排气管的声音真是催人泪下。我为了买这辆车,去年卯起来打工,因为冴木侦探事务所的助理费实在太不可靠了。

小舞的公寓离我们的圣特雷沙公寓不远,就在南青山的根津美术馆旁。

那是一栋以小套房为主的八层楼出租公寓,宗田先生把钥匙寄放在麻里姐那里。

我把机车停在公寓后面的停车场,和麻里姐一起走向电梯。

“你打算怎么做?”

麻里姐在电梯里问我。

“考虑到自导自演的可能性,得先调查她的交友关系,再看看她的房间。”

“宗田先生有她的房间钥匙,她怎么可能在家里放其他男人的东西?”

电梯停在四楼,我们在走廊上走着,麻里姐一边问道。

“调查一下,总会发现什么。来,请吧!”

我指着四〇三号房的钥匙孔答道。

小舞住的小套房差不多有四坪大,铺着地毯,虽然没有老爸的卧室那么夸张,不过也放了很多观叶植物。靠阳台的位置放了一张双人床、大型简易衣橱、迷你音响组合、玻璃桌和坐垫。

床罩随意搭在床上,上面还丢了几件穿过的牛仔裤和T恤,现场并没有遭人闯入的痕迹。

即使小舞真的被绑架,也不是从这里被强行带走的。

床铺对面的墙壁,有一个放了电视和迷你音响组合的夹板电视柜。

我看了一下,再朝厨房张望。

流理台有一只烟灰缸和一个咖啡杯,烟灰缸里有几支沾到口红的Sometime烟蒂,并没有其他品牌的烟。

我打开单人小冰箱,里面的东西很没营养——三瓶百威啤酒、一罐美乃滋,还有一罐可乐,干透的芹菜孤伶伶地躺在蔬菜盒里。

瓦斯炉上放了一个小型珐琅壶,没有锅子,也没有电子锅。

“她好像不喜欢下厨。”

“她根本不会做菜。”

“显然是。”

我瞄了一下浴室。

洗发、护发用品一应俱全。

麻里姐坐在床上,我回到卧室,看着电视柜。

几本孤伶伶的教科书和笔记本被一整排瓶瓶罐罐的化妆品挤到一边。此外,还有几本称得上是书的《少女漫画》。

我打开电视柜的抽屉,里面有几本照相馆送的相簿。

我翻开相簿,发现有她和宗田去关岛之类的地方度假所拍的照片,还有去东京迪士尼乐园,在宗田的BMW前搔首弄姿的照片。

我拿了一张她的独照,放进口袋,寻找其他线索。

并没有找到她和宗田以外的男人的合照。

她似乎把通讯录和记事本带在身上。女人都会在记事本上记录与男友约会和“每个月的不远之客”报到的日期。

“不好意思,借我看一下。”

我瞥了麻里姐双腿深处一眼,往床底下张望。

找到了,找到了,里面有几个纸制收纳盒。我把它拉出来打开一看。

“哟,麻里姐,这就交给你吧!”

那是一片内裤花田。

我把其中一个纸盒交给麻里姐,打开另一个。

里面装的是旧照片和信件。

“这样好吗?感觉心情有点沉重。”

麻里姐停下翻找内裤的动作嘀咕道。

“同厌!不过,这也没办法。干侦探很辛苦。”

我开始翻照片。有了,有了,里面有不少十几岁的小舞穿着雪白战斗服,站在改装Skyline前的照片。

还有她和其他男人的合照。剃眉、宽版学生裤,两人一身情侣装,标准的不良学生装扮。

他们还穿着印有“死亡陷阱”字样的防风外套。那是太古时代的某飘车族名号,老早就解散了。

“这是她的前男友吗?”

我把照片出示给麻里姐。麻里姐点点头。

“对,不过已经挂了,在第三京滨公路翻车。”

“哇塞,哇塞。”

我开始找其他照片。

从发型来看,只有一张看起来像是最近拍的。小舞身边站着一个男人,这也是在一辆车前面拍的。

那是一辆StingRay。

我端详那个男人。他的皮肤很白,一头长发,五官很像女人,看起来像是少女漫画里的男主角,但嘴角带着一抹冷笑,年约二十五、六岁。

“你认识他吗?”

我出示给麻里,她摇摇头。

“啊——,里面都是内衣裤和小帽帽嘛。”

她拿起收纳盒,叹了一口气。如她所说,里面放了超过两打的橡胶制品。这个世界上明明有避孕药这么方便的东西,小舞不是怕麻烦,就是抵挡不了别人上门推销。

无论哪一种,这女人都具有被男人霸王硬上弓的特质。

“接下来呢?”

两人步出公寓,麻里姐问道。StingRay老兄的照片是此行唯一的收获。

天色渐渐暗了。

“小舞现在还在六本木的酒店上班吗?”

“半年前,跟宗田先生交往后就辞掉了。”

“那家店叫什么?”

“‘雅典’,不过你进不去啦!”

“这件事就交给好色老爸处理。可以用经费花天酒地,他一定乐坏了。”

麻里姐一脸无趣地点点头。关于麻里姐,冴木父子的利害关系似乎无法一致。

“她常去哪里玩?”

“六本木。都跑夜店‘outline’,还有咖啡店‘天空蓝’。”

“那我们去那里填饱肚子吧。”

“万一你被‘辅导’,那可不关我的事喔!”

“开什么玩笑,有姐姐相陪,不会有问题的。”

“天空蓝”虽然具有现代戚,不过休闲风较浓厚,还满适合新手熟悉环境。

我们点了义大利面、局饭、德国香肠和拉格啤酒,由于“文化俱乐部”的歌实在太吵了,所以我们坐在里面的位子。

“小舞的朋友都知道她跟宗田先生交往吗?”

干杯后,我问麻里姐。我的酒量很好,或许是像老爸,我自己这么说有点奇怪,我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地喝掉一整瓶威士忌。

“没这回事,”麻里姐摇摇头,“女生朋友,只有我和她短大的同学知道。”

“你认识她同学吗?”

“以前听她提过,她们好像自称四姐妹。宗田先生见过那几个人。所以,在接到绑架电话之前,就打电话问过她们。”

“你也见过她们吗?”

麻里姐撇了一下嘴角。

“我不喜欢那票人,花枝招展的。”

“麻里姐,你是个性派的。”

那把正在切香肠的刀子在我鼻尖一亮。

“等一下吃饱了有什么计划?”

“我想去查查照片上的老兄。不过,比起我一个男人去打听,正妹麻里出动的收获比较大吧。”

“然后呢?”

“先回办公室,跟老爸商量一下。”

我把照片交给麻里姐,继续吃饭。

吃饱后,我徘徊了一阵子,观察店里的客人。或许有不少想来把妹的小混混,不过并没有企图绑架的大恶棍。那种人应该会去服务更贴心的店家吧。

这个年代,只要有三口镭射唱机、一座吧台及全自动咖啡机就可以开店了。

相较之下,“outline”就粗犷多了,消费客层也囊括了有钱大学生、模特儿、同性恋、老外等等各式各样的人。

麻里姐亮出美腿,门僮锐利的目光立刻被吸引,我们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舞台位于纵长空间的最后方,前方是酒吧,更前面有一大群人潮,好像赶电车的通勤族。那些手拿酒杯、双眼发亮的家伙也在黑暗中晃来晃去。

“在这里要怎么打听?”

麻里姐紧贴着我,在我耳边大吼。“文化俱乐部”的歌在这里也大行其道。

“别担心,很快就有人过来邀舞。到时候,你拿出照片问他们,如果对方不告诉你照片上的男人是谁,你就别理他。”

“你是认真的吗?”

“百分之百认真。不过,如果你真的跟他们跳,我会吃醋喔。”

“白痴。”

前来搭讪的男人果然络绎不绝。第一个是典型的外国暴发户,肤色黝黑,应该是阿拉伯人。他向麻里姐搭讪,麻里姐出示照片,对方耸耸肩,掉头就走了。

接着,是一个身穿义大利休闲服、看起来像是混服装业的老兄。没多久,此人也悻悻然地离开了。

大学生、模特儿接二连三向麻里姐搭讪,但纷纷败兴而归。

我在角落目不转睛地观察着。

此时,耳边突然飘来一股异味。

“弟弟,要不要跳舞?”

站在我身边的是一个身穿黑色皮背心、黑皮裤,戴着墨镜和项链的同性恋。感觉在克里斯多佛街也很有卖相。我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他比我还高。

他伸出满是体毛的手抚摸我的大腿。

“对不起,我今天不太舒服。”

“别说这种让人伤心的话嘛,试一下,你就会欲罢不能了。”

那家伙说道,身上的项链叮当作响。他的两个同伴拿着罐装啤酒,兴致勃勃地看着我们。

此时,麻里姐走了回来。

“根本不行,简直就……”

她发现那几个男人,停下了脚步。

“比起跟母狗交往,你跟我在一起保证快活多了。”

那家伙色迷迷地在墨镜底下瞟着麻里姐,对着我咬耳朵。

“阿隆,怎么了?”

“麻里姐,照片借我一下。”

说着,我把麻里姐手上的照片递到他面前。

“你认识这个人吗?我们正在找他。”

放在我大腿上的手立刻抽了回去,他眯起眼瞄着我。

“这张照片从哪里来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小鬼,不放尊重点,别怪我不客气喔。”

他咄咄逼人地威胁道。

“要不要出去聊?”

“你不怕被打得满地找牙吗?”

“阿熊……”其中一人用沙哑的声音叫道,“这家伙有神哥的照片。”

“是吗?当心别让他赔上小命。”

“不会啦,只会让他舒坦一下。”

“线索,线索。走吧。”

我拍了拍阿熊穿着皮背心的肩,朝门口走去。阿熊跟在我身后,麻里姐打算跟上来,却被阿熊的同伙抓住。

“等一下,贱货!”

麻里姐的手在腰际的小包包闪了一下,顿时,一把刮胡刀抵住了对方的喉头。

“大哥,要不要帮你整型?手放开!”

男人用力吞了一口口水,松开了手。这一连串动作发生在一瞬间,周遭的人都没有察觉。

“放心吧,我不会动手的。”

麻里姐推了推浑身僵硬的阿熊的背。有这种家教,真教人放心。

我们走出“outline”,走进后方大楼四下无人的停车场。

阿熊额上冒汗,呼吸急促。我走到他面前,他问:“你们到底是谁?”

“区区打工侦探。”

我的趾尖稍稍使力。

阿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下一瞬间,他猛然挥拳。

我一低头,闪过他的拳,再一拳挥向他的胸口,然后以左勾拳打中他的腰。

挥完两拳,我向后退了一步。阿熊的下巴淌着汗。

“那个叫‘神’的到底是什么人?”

阿熊挥动双手,我又朝他鼻尖轻轻打了一记直拳,那应该会痛不欲生。阿熊呻吟了起来,上半身用力晃了一下。

“你……你在练拳吗?太卑鄙了。”

阿熊口齿不清地嘀咕道,鼻血从鼻孔喷了出来。

“神呢?”

阿熊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

我再度挥向他的胸口。这次打的位置比较低,轻轻松松击中了要害。阿熊弯腰吐了起来。

我往旁边退了一步,免得被他的秽物溅到,然后,我一把抓住他的头发。

“你会说吧?!”

阿熊用力咳嗽,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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