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静的教室内,窗户照进的暗红色阳光逐渐漫开。酒红色木头地板反射光芒,夺去我的目光。我一看窗外,只见天空火红欲燃,逐渐带上艳丽的色泽。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刻。

“阿斯莫德?”春太重复大河原老师口中的奇妙名词。

差不多该告诉你们了——大河原老师以此作为开场白地张口。

“祂是被所罗门王封印的七十二位魔神之一,专司色欲的恶魔。有个以这个恶魔为名的学生就在这一班。”

她从椅上起身,稍微拉上窗帘档住艳红的太阳。

“……我是用一根手指敲电脑键盘的机器白痴,所以我只能把靠自己查到的事尽量详细地告诉你们。听说去年起,在电脑网路的世界,出现一名自称阿斯莫德的人物,那人不断公开上课中藤咲高中女学生的照片。这件事没征得本人同意,也没拍到脸,但拍到脸部下方看得出哪个学校制服的范围。在网路世界里,有个叫全国高中女生照片收集站的留言板。”

我看向坐回椅子上的大河原老师。她的脸上浮现些许不快。

“今年这间教室里被阿斯莫德拍摄的对象增加了。班长发现这件事,因为她自己就被当成标的。虽然没拍到脸,不过她还是看出自己的制服。在换季的缓冲期,她一换上夏季制服,公开在网路上的照片就一下子暴增。”

“有够低级。”我轻声说,松田副社长也点头。

“班长不是会忍气呑声的学生。”大河原老师不流情绪地道:“她正义感强烈。班长告诉堺老师这件事,想为全校女学生追查出阿斯莫德的真面目,而手段就是靠三次换座位。”

春太的视线落到三张座位表上,说出疑问:“为什么是在上课时间?”

“因为盯上的拍摄对象不会动。”界雄回答。

“这个我懂,可是——”春太抬起视线,看向默默倾听的岩崎社长。“这时我想听听你这种健全男儿的意见。”

“喔,好。”被评为健全的岩崎社长不知所措。“看到女学生上课中的照片,你会心痒难耐吗?”

岩崎社长认真思考,然后摇头。松田副社长锐利的视线射过来。

春太看着大河原老师问:“老师实际看过阿斯莫德拍的照片吗?”

“我好不容易才从班长口中问出这件事,没办法连照片都……”

“为什么对方特地用阿斯莫德这个名字,老师不觉得在意吗?”

大河原老师紧闭上嘴。她的神情透露出那是她从未想过的事。

“我很在意。界雄,你有没有办法确认?”

听到界雄答好,春太朝他抛去自己的手机。

“你要打电话给谁?”我问。

“FM羽衣电台的熟人。”

界雄起身稍微远离众人,然后按下手机按键。他没有手机,但同样把电话号码背得一清二楚。铃声响一段时间后,电话接通了,界雄马上摆出低姿态地连连点头。

“不好意思,突然打电话给您,我是睡莲寺的桧山界雄。对,对,好久不见。咦?我过得很好——啊?龟兔赛跑第二集?敬请期待,我现在写到第三集了,是乌龟孙子与兔子孙子的枪击战。乌龟孙子脱下壳后可是很惊人的,肌肉发达又强大。”

严肃气氛全毁。

“……这个人什么来头?”

感到可疑的松田副社长对我耳语。虽然感觉自己只说得出可疑说明,但我还是试着捧他一把:“我想比起我,他认识的大人应该多更多。”

“现在方便借用您一点时间吗?我想问关于相机的问题,才会紧急打给您。您不是说过以前在地方电视台的录影现场受过训练吗?唉呀,真是的。对,那我说了。如果透过数位相机的观景窗找东西,会发现什么?就是肉眼看不到,但透过数位相机观景窗就看得到的东西。”

界雄重新拿好手机。

“咦?我说得很难懂?那我详细说明状况,您听听这样如何。”

界雄在长长的说明后陷入沉默。

“您答得真快,真不愧是您——咦?色小鬼?触法?是啊,要严词警告才行,我会亲口骂一顿那个人。多亏您帮这个大忙。请您保重身体,不然我真的很担心。酒也要少喝哦。”

界雄恢复认真神色地挂断手机,抛回去给春太。接着,他看向呆楞不语的我们。

“堺老师在这间教室寻找红外线光源。听说透过数位相机的观景窗看出去,红外线会发出白色光芒。”

椅脚的声音响起,那是大河原老师。

“这怎么回事?”

界雄回答:“自称阿斯莫德的学生大概用红外线相机偷拍。这样就跟‘阿斯莫德’的含意相符了。”

大河原老师倒抽一口气地凝视着他。界雄竪起两根手指说明:“红外线相机有两个特征:一是可以在黑暗中拍摄,电视上的动物节目有时会进行夜间拍摄,就是用这个;另一个特征——相当恶劣哦,那就是可以在白天透视单薄衣服的内侧。”

“透视?”我惊讶地说。

“听说在衣服跟肌肤紧贴的状态,而且是穿薄衣服的状态下,可以透视到内衣的花样,但会拍出有如黑白照的单一色调。不过如果是藤咲这种知名私立学校的女高中生,或许没差。”

的确,学生上课时会形成前弯姿势,衣服会紧贴在背,而且现在穿夏季制服。在这间教室里,这种恶质偷拍行径竟然就在日常之中进行……

无可原谅,那人是女性公敌。我跟松田副社长的表情紧绷。

大河原老师带着茫然神色靠上椅背。“班长跟堺老师没告诉我这么多……”

“因为老师是客人,不能把您卷入。”

春太说完,再次将三张座位表摆到桌上。

“事情比想像中更严重。班长担任诱饵,堺老师负责动脑,两人一起跟自称阿斯莫德的学生对决。从这种观点再思考一次,我觉得㈠、㈡、㈢的座位安排得很巧妙。㈠的时候,班长在后面数来第二排,靠近操场这一侧,㈡换到同排靠走廊那一侧,感觉就像环顾教室整体,然后从左右两边大幅逆袭,锁定阿斯莫德的真面目,最后在㈢决胜负。这样㈢就合理了。”

“咦?”我发出声。

“座位持续换三次,这表示阿斯莫德没有停止用红外线偷拍。阿斯莫德大概笃定自己的真面目绝不会曝光。在这方面,班长跟堺老师略胜一筹。”

什么意思?我凝神注视㈢的座位表,松田副社长也凑过来。

“老师,您知道三次换座位的详请吗?”

听到春太的问题,大河原老师略显犹豫的声音在教室中响起:“……这是要锁定阿斯莫德的身份,但只有堺老师知道是谁。”

“那个人不见得是男学生,也可能是●记号,班长后面一排的其中一人。”

脸几乎贴在一起的我跟松田副社长喉头深处发出呻吟,同时抬头。犯人是女生?骗人吧?呆住的岩崎社长偷看大河原老师。大河原老师重重吐出一口气。

“……对,我知道是女学生所为。”

“女人的敌人就是女人啊,DJ阿米说得果然没错。”

界雄别过头低喃,我恶狠狠地瞪他。

“这样事件就该解决了。”春太一手撑着桌面起身。“既然锁定自称阿斯莫德的学生,按这所学校规定处罚她就行了。无论什么借口或理由,一旦踏错那一步就是犯罪。”

然而,大河原老师苦涩地吐出一句话:“……但事情还没结束。”

“因为堺老师被逼到停职在家吗?”

“……对。老师包庇了自称阿斯莫德的学生,但不肯说出理由,班长跟我现在也无从得知真相。”

众人的神情突然罩上一层阴霾,岩崎社长起身打开教室的照明。人工光芒粲然从头顶洒下,我这才发现窗外太阳已落。我屛住气息,注视与大河原老师面对面的春太。

“……堺老师访问自称阿斯莫德的学生家之后,态度突然转变。虽说是高中生,但犯错还是要接受严处。但在她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回来的堺老师精神很差,甚至说要自己决定她的处罚。最后关头的这个决定,对班长来说是种背叛。”

我想这是理所当然。她为了全校女生牺牲自己,试图逮住恶质偷拍犯。明知道对班上同学造成困扰,她还是大胆拟定三次换座位计划,最终得到成果。然而……

大河原老师继续说:“班长并非希望让阿斯莫德退学或停学,而希望对方好好向自己道歉,写下承诺书,发誓不再偷拍。她宽大得惊人。然而,老师连这点程度的事都不许她做。”

松田副社长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听她说。

“……听说老师在班长前下跪,除了一句‘现在请你忍耐’以外什么都没说。她当然不可能接受,只觉得实在太没道理。”

“那是真的吗?”困惑的岩崎社长逼近大河原老师。“骗人,怎么会有这种事。”

短暂沉默后,春太轻声询问大河原老师:“——之后班长采取了什么行动?”

“她直接找校长谈判。”

“动用了最终手段啊。校长总算出场了。”

“听说即便在校长面前,堺老师仍坚持不开口。”

这时,一道带着叹息的细语响起。是界雄的声音。

“那个学生现在依然在堺老师的保护之下,厚着脸皮来上学吗?”

“……不,班上有个女学生一直请假。从她朋友口中听起来,她似乎相当消沉,把自己关在家里。她恐怕就是自称阿斯莫德的学生,知道老师受到停职处分。”

“老师您认识那位请假的女学生吗?”春太问。

“她是我刚到母校藤咲高中赴任当实习老师时,第一个找我说话的学生。我跟她交谈过几次,这个学生的本性不坏,我想她现在正受到罪恶感折磨。”

“堺老师就像借由自己的处分,促使她跟着反省。”

不过,界雄在春太耳边耳语:“总觉得很像在最后的最后把她一起拖下水。”

春太的视线在半空中打转,接着停下来注视一个点。这代表他在深思。大河原老师对“拖下水”这个说法产生反弹,她的身体往前探到桌上。

“堺老师不会不惜造成旁人不幸,也要保护哪个人……他绝对不是这种人。”

可是,我想无论是受到委屈的班长,或是快被罪恶感压垮的女学生,还有让自己陷入停职处境的老师……大家好像都很不幸。

堺老师究竟要保护谁,又是为了什么?

“只有班长被拍到吗?”我在椅子上坐正开口。

“什么意思?”春太转头看我。

“我在想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当然,其他学生也可能被拍到。但我觉得这不构成堺老师态度骤变的理由。阿斯莫德是要用红外线偷拍透视到的内衣,若有其他受害者,照理说反而会让老师更生气。”

“可是老师态度丕变,表示阿斯莫德藏有意料外的球。我只想得到这个可能。”

“藏有意料外的球?她有最后王牌吗?”春太一手捂住脸。“因为手握王牌,犯人才会大胆起来……”

“对,大概是这样。”

“她究竟在这间教室里拍到什么?在夏季制服下方……内衣以外……”

虽然春太正在认真思索着,不过我无论如何就是对他吐出的词语感到不快。因为我是女生吗?

“难道,”界雄灵光一闪,“说不定有人穿着无法公诸于众的下流内衣,猥亵到会造成社会问题。”

要是有会造成社会问题的内衣,我还真想看看。

“或是大颗的痣。”我说,帮忙增加一个想法。

“如果有大到可以当镖靶的痣或斑,说不定真的会造成社会问题呢……”

我的说法被界雄随口应付,不禁再度消沉下来。但界雄表情一变,马上改变想法。

“不,等一下,我之前都没往这方面想。或许会透视到大片伤痕或手术痕迹。”

“大片伤痕或手术痕迹会形成弱点吗?”

听到我单纯的疑问,界雄顿时无话可说。

“嗯……说、说不定有学生做过变性手术。”

如果是这样,那还真具冲击性。各位,这里也诞生一位妄想速度飞快的少年。

我们两人一起叹息。

假如去除痣、斑这种与生倶来的身体特征,以及伤痕、手术痕迹的可能性,还剩下什么?消去法中能出的牌都早早出完了。我想不出阿斯莫德的学生在这间教室里,究竟透视到内衣以外的什么。

“春太……”我朝仰赖的春太投去求救目光。

春太带着苦思的神态瞪着半空。他仿佛正在列举种种可能性再一一排除,不断推敲。时间流逝着。

我抱着祈祷的心情旁观。要是春太举手投降,我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不久,春太好像终于出现灵光,他的双手往桌上一拍,转身看向大河原老师。

“老师!”他用连我都吓一跳的声音大喊。

“什么?”大河原老师说。

“老师不喜欢吹冷气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您平时都穿着深色套装,领巾也跟您很搭。”

大河原老师的目光落到自己衣服上。黑色长裤套装搭上深蓝衬衫,脖子围着低调的领巾。然后,她慢慢抬起头。

“那个,”松田副社长出声,“这么说来,老师您总穿着偏黑色调的衣服。”

大河原老师楞楞地望向松田副社长。

春太追:“听说上上周某个闷热的日子,这间教室的空调坏了。那时老师您怎么做?应该至少会脱下外套?”

“难道我也……”

宛如冻结的大河原老师凝视着春太。

“老师,您果然……”春太一阵动摇,椅子撞出声响。

大河原老师看起来震撼不已。春太像咽下苦涩的话语般难受地闭上眼睛。

“……根据您的反应,我大致明白了。堺老师不惜赌上教职也想保护的,是那位唯一一个在他心中留下牵挂的学生未来。”

我脑海冷不防浮现无数话语。

——我没有毕业。以违反校规为由,我被劝告自行退学。

——到最后都在袒护我的,就是班导师堺老师。当时我很排斥老师这份热忱,恶劣地痛骂他后,逃也似地辍学了。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老师那时的表情……

——我出社会后遇到了很多事,不过二十六岁后,我到安养中心工作,并考过大学同等学力鉴定考试,开始上进修学士班。

——他发出大猩猩的吼叫声。他又哭又笑,不断大吼。

——对不起。你一定会成为受到学生需要的老师,我希望你努力下去。

“就跟教务主任的假发一样。”春太一脸严肃,不知道对谁轻声这么说。我赫然回到现实。

“本人自以为绝不会曝光,不断告诉自己这件事不会映在阿斯莫德眼中。”

大河原老师垂着头,双肩微微颤抖。

“自称阿斯莫德的女学生在家里遭堺老师责备,大概出了王牌,那就是教室空调坏掉的那天,一张她拍到的照片——那张红外线相机拍下的照片,叙述着一位学生过去被迫辍学的残酷人生。我想堺老师大为震惊,然后责备自己……这样一来,老师的行动就合乎逻辑了。各位觉得呢?”

接下来是一段漫长的空白。我、界雄、岩崎社长、松田副社长都陷入沉默。不久,一道模糊的声音从大河原老师的薄唇划开。

“上条同学……”春太以沉默答复。

“谢谢你帮忙解开谜团,我居然到今天都没发现,真是太笨了。我这样的女人果然不该做白日梦。”

大河原老师的眼眶滚落泪珠,沿着脸颊笔直滑下。泪水在桌面留下痕迹。春太别过脸,仿佛不愿看到这一幕。保持端正坐姿的她转头望着岩崎社长跟松田副社长。

“抱歉,我无意欺骗你们。我的背上留着整面我想消除,但还无法消掉的过往。”

“老师,您说的……”

望着困惑的岩崎社长,大河原老师露出脆弱的微笑回答:“刺青。”

我的嘴角绷紧,注视大河原老师。界雄呼出一直憋着的一口气,走向教室拉门。

“……你要去哪里?”

“大约二十分钟前,有个人一直站在走廊上听。”

拉门的毛玻璃上映着一道隐约人影,我刚才都没注意到。红了眼眶的大河原老师跟春太同时回头。当界雄打开门,一脸尴尬的草壁老师正站在那里。他依序望向穿着藤咲高中制服的我们后,表情显得更尴尬了。

“我来带我的学生回去。”

他点头招呼后走进教室。岩崎社长跟松田副社长都紧张地绷紧身体,而我跟春太惊慌失措。

“你们真的是好管闲事得要命呢。”老师小声对我们说,接着走到大河原老师面前。

“我是清水南高中管乐社的指导老师草壁信二郎,这次给你添了麻烦,真的非常抱歉。”

大河原老师见他深深低头道歉,连忙起身。拘谨的她缓缓摇头。

“该这么说的是我……真过意不去。我时常从堺老师口中听到草壁老师的名字。”

“这样吗?我也听过大河原老师的事。”

“咦?”

“老师对大河原老师抱有很大期待。他说,自己过去做不到的事,大河原老师说不定做得到。”

大河原老师紧咬住嘴唇内侧,而草壁老师继续说:“……听说自称阿斯莫德的学生,将拍到大河原老师背后刺青的照片摆到堺老师眼前。老师很后悔过去没能阻止自己的学生退学,因而责备自己。不过,那面刺青已经消失一半了。看得出正在去除,应该明年就会完全消除。”

大河原老师难以按捺地用双手捂住自己哭泣的脸。

“……听说去除刺青会伴随着强烈的疼痛,也会在身体留下伤痕。即便如此,大河原老师还是为了将来毫不羞耻地站在学生面前,努力想让身体恢复原状。堺老师因此感受到希望。”

大河原老师指缝中流出的微弱声音,宛如祈祷般在教室中响起。

“谢谢你、谢谢你,这就够了。”

“大河原老师……”

“我想让堺老师解放。我不希望他为了袒护我这种人……牺牲更多了……”

“意思是说,你要放弃教职这条路吗?”

大河原老师抬起头,没回答这个问题。她掏出手帕擦拭眼角。

“我又让堺老师失望了。真糟糕,我跟以前一样完全没变。我至少要在最后努力不造成老师麻烦。”

最后……我默默吸进一口气。

“我接下来要去见两位学生,一位是遭到不合理对待的可怜学生,另一位是被逼到绝境、还不成熟的可怜学生。若我这样的人有资格,我要为她们上最初也是最后的一堂课。”

大河原老师接着对我们深深低头致意,就此离开教室。

草壁老师没挽留她。我们也无法动弹。

大河原老师的脚步声已从昏暗的走廊上逐渐远离,但好像又转个弯似往回跑。拉门敞开,她探头进来,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

“请代我向流浪学生道谢。”

“……流浪学生?”草壁老师瞪过来,我们三人缩起身子。

大河原老师轻声说,“谢谢,与你们相遇真是太好了”,接着这次完全消失身影。可以感觉到她正全力奔跑穿过走廊。岩崎社长跟松田副社长互看一眼,草壁老师推了推他们的背。两人对草壁老师点头致意,然后紧追在她身后。

教室里只留下我们这些校外人士。

“这件制服该怎么办?”界雄捏着自己的制服拉了拉。

“明天再还吧。”我小声回答。

春太默默迈出步伐,散发出一股沮丧苦恼的氛围。春太……

“上条同学。”当草壁老师喊住他,春太背影一震地停下脚步。

“老师……”

“什么事?”

“我是不是又像后藤祖父那时候一样,把那个人逼上了绝路?”

草壁老师没有回答。春太沉郁地继续说。。

“……我自己心里也有疙瘩,不明白刺青有什么不对。”

我有同感。我无法判断刺青究竟是以社会角度有问题,还是该以这是当事人自由一句话带过。而且现在这被当成时尙元素,替换成“tatoo”一词并留下刺青的人也很多。

“站在教育者的立场,唯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

当草壁老师这么说时,我、春太跟界雄都转头看他。

“因为会接触到根本不想看到这些事物的旁人目光。”

草壁老师的视线投向完全黑暗的窗玻璃外。

“这有很关键的意义,所以过去的黑道跟罪犯才能不用任何言语,就显示出自己活在偏离世间道路的世界。”

“老师,这件事不是发生在过去,而是现代。”界雄压抑着情绪。

“现代也一样。比方说,不是会有人在电车中讲手机,还大声说话吗?这样的人等于把自己的私事散布给根本不想知道的旁人听。我觉得两件事一样。人须自觉到不想知道这种私事的人比自己想像得多得多,而自己会受到这些人严苛目光审视。”

春太凝望着大河原老师离开的方向很久很久。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无力闭口。

草壁老师低下头,花一段时间调好镜框位置。

“……那位老师不会有问题的。我们差不多该走了。”藤咲高中的潜入剧就此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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