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车窗, 林宴没能马上踩下油门,可他也不敢往窗外看一眼。

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程舒诺了。

哪怕不久之前,他在这逼仄的车厢里, 说过要娶她,可到了眼前这一刻,别说是娶她,林宴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林宴不知道,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程舒诺还在敲窗, “砰砰砰”的一下比一下用力, 每一下都狠狠砸在他心上。

林宴却一点都不痛快, 他多希望程舒诺此刻不是喊他下车,他情愿程舒诺恶语相向,也宁愿程舒诺恨他啊。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砸在前挡玻璃上, 刮雨刷左右摇摆着。

他回来这么久,每天都想着如何重新得到程舒诺的爱,可他只要想到刚才程母鲜血淋漓的字字句句,他就一点都不想要她的原谅, 他想程舒诺怨他,恨他, 也不想程舒诺说爱他。

程舒诺说的爱, 太重了,重到此刻完全把他压垮了。

林宴觉得眼睛酸胀得难受,他抬手, 手背狠狠压到眼睛上,程舒诺的声音混着磅礴的雨声混乱的在他脑海纠缠。

林宴怎么也没想到他和程舒诺原来有过一个孩子,而他居然现在才知道,他当初故作潇洒的离开,到底让程舒诺一个人承受了什么。

他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甚至对程舒诺也有恨,凭什么当初扬言非他不可的是程舒诺,最后甩袖走人的还是她。

林宴用了三年,走出自己心魔,他用三年克服自己的受害者心理,他承认自己被抛弃,再承认哪怕被抛弃,他还是爱她。

林宴是带着这种心情回来找程舒诺的。

可程舒诺呢,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着他靠近,又或者看着他跳梁小丑似地往她跟前凑,而这段时间程舒诺所有的好,此刻都成了自己心上难以承受的痛。

雨很大,林宴心里却燃着一团烈火,烧得他肝胆俱裂。

他拿掉覆在眼睛上的手,露出一双涨得通红的眼睛。

程舒诺还在敲车窗,大力地似乎要砸开坚硬的车玻璃。

林宴艰难地调转视线,终于找回那么一丝勇气肯往窗外看一眼,可看到程舒诺的那一刹那,别说勇气,林宴一颗心像被揉碎了。

程舒诺站在大雨里,躬着身,全身上下被雨水打湿,头发狼狈的盖在脸侧,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扑簌簌地往下滚,原先白净的脸此刻更是苍白如纸。

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此刻也是通红,林宴知道程舒诺在哭,哪怕雨水模糊了眼泪,他也知道,程舒诺是哭着喊他。

程舒诺的眼泪啊。

林宴没法再看,哪怕再多看一眼,林宴知道,他会在这场大雨里丢掉性命。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程舒诺。

林宴想逃,想躲起来。

汽车一直没往前开,程舒诺以为林宴不会走了,她右手几乎敲到麻木,可还是逼自己更用力一点,她想让林宴看到她的在乎,她的紧张,她的慌乱不安……

她嗓音有些哑了,雨声太大,她的声音被冲淡,能不能让林宴听得真切,程舒诺也不确定,“林宴,你别吓我,你先下来,有什么事听我说,我和你说……”

程舒诺往车窗里看,终于等到林宴的回应,两人视线交汇,程舒诺迫切的看他,“林宴,你开门……”

她说着,等林宴开门,谁知却在下一秒汽车猛地发动,在大雨里“唰”的一下冲出停车位,紧跟着飞上马路,再滑入车流里。

远远的,传来此起彼伏的喇叭声,程舒诺狼狈地后退了步。

等她从突变中回神,车流里已经看不到林宴的车,大雨模糊了她的视线,程舒诺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掉,她往马路上跑,手腕却再次被人拽住。

“程舒诺!你疯了吗?”孙遇准备走访当事人,就刚好在警局门口看到这么一幕,他撑着伞走到程舒诺身边,“林宴又不是小孩,你有必要这么担心吗!”

程舒诺被孙遇拽着,完全动不了,目光却依旧死死盯着车流,“他状态不对,我怕……我怕会出事。”

她声音不断低下去,林宴已经彻底看不见了,她求救似地看向孙遇,“你说他会不会出事,你是警察,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程舒诺哽咽的求,孙遇拉着程舒诺往警局门口走,他不说话,表情很严肃。

程舒诺想到什么,突然拽住孙遇胳膊,“你是不是和林宴说什么了?你告诉他了对不对?”

孙遇从来没见过程舒诺这么慌乱无措又不可理喻,他几乎用蛮力拽着程舒诺上台阶,“你不让我说,我不会说。”

程舒诺整个人是乱的,可也明白孙遇不会骗她,泪眼模糊间,看到警局门口站着躲雨的程母,她想到什么,用力挣脱孙遇的搀扶,往程母跟前冲,“妈!你和林宴说什么了对不对!你是不是和他说什么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怎么可以……”

程舒诺此刻很狼狈,整个人被这场突入其来的暴雨打上烙印,最后一句几乎嘶哑。

程母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程舒诺,“我说的全部是事实!我就说辰遇怎么会因为孩子没了就和你分手,原来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舒诺,我有哪一句说错了!”

她指着程舒诺旁边的孙遇,“要不是我刚好听见,你们还想瞒着,就这种不负责的男人有什么用!他把我女儿肚子搞大,还不负责,我一个做母亲地说几句怎么了?”

程舒诺头疼欲裂,她完全没想到林宴会以这种方式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千叮万嘱,却忘了程母这么一个不定因素,怎么也没想到程母会听见自己和孙遇在楼梯间的谈话。

程舒诺不知道说什么,她不想和程母解释,当初的种种,程舒诺是真的想翻篇了,她既然答应和林宴重新开始,也早就放下了这些事。

甚至退一步来说,林宴什么也没做错啊,当初在一起时你情我愿,分开也是好聚好散,他只是不知情,又做错什么了呢。

程舒诺哪怕怪林宴,又或者恨,从来都不是因为他的不负责,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全心全意,最后换来凄惨收场。

若真的说恨,其实是没多少的,哪怕一开始在维亚重逢,她更多的情绪也是怕,怕这么一个人的再出现和再靠近,她怨的从来都是自己的不争气,哪怕林宴给她的快乐不多,甚至一度冷嘲热讽,可她还是摇摆不定,再一次深陷,也再一次义无反顾地爱他。

程舒诺承认,林宴是她的劫。

她从来不后悔,哪怕让她再选一次,她还是会在那个明媚的午后,在室友的怂恿下,追上走在前头的林宴,挤到他和周唯中间,厚着脸皮问:“学长加个微信呗?”

林宴也许还是那样,寒着张脸,很冷淡地问:“你谁?”

而她呢,还是会抬头挺胸,笑着自我介绍。

“程舒诺,现在是你的学妹,目标是你的女朋友。”

“希望林学长,多多指教。”

……

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天色也越来越暗,刮雨刷左右摇摆,笔直的公路上只有车前的照明灯扯出两道孤独的光线。

车速很快,公路却越来越窄,直到换成泥泞的小路,坑坑洼洼的被雨水冲刷出一个又一个的黄土坑,可哪怕如此,黑色汽车还是跑出了令人心惊的速度。

和警局外的慌乱无措不同,此刻的林宴,表情冷得骇人。

早些时候,他弄不懂黄启平那通电话的意思,直到他从经侦办离开,见到程母之前,他收到一条短信,是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像今天一样大雨磅礴的夜晚,画面里有隐约的背影,有人倒在地上,林宴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地上的女人是谁。

也是那一秒,他整个人蓦地通体发寒,黄启平说的那个女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的程舒诺啊。

林宴还搞不通照片是在什么情景下拍的,便遇到了激动冲上来的程母,她言辞激烈,每一句都让他无法反驳。

他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分手的时候程舒诺怀孕了。

可不知道能做理由吗?

林宴做不到,做不到用不知情安慰自己,更不知道怎么面对程舒诺。

汽车在夜幕下飞驰,他用速度换来快感,再把窗户打开,冰冷的雨水刮在脸上,可所有的所有,都没法让他好受一点。

“唰——”

是轮胎和地面剧烈摩擦的声音。

汽车突然急刹车停下,面前是间破旧厂房,四周除了堆积的废弃杂物,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除了雨声,再无其他。

厂房里亮着盏灯,将漆黑的夜色撕开一道狰狞的口子。

林宴推开车门下车,他再次走进雨幕里,步子更快,经过右边的废物堆,脚步一顿,弯腰捡起根棍子。

男人依旧西装革履,可哪还有平日的半分清贵自持,此刻的林宴,眼神冷得掉冰渣子,他毫不收敛自己的阴鸷和暴戾。

生锈的铁门被大力踹开,“啪”的一声撞上右边破旧的水泥墙。

屋里的人倒是不意外门口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可下一秒听见的冷冰冰又咬牙切齿的几个字,却让他不由一怔。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林宴,疯了一样,像个嗜血的怪物。

“我要杀了你!”

林宴说。

作者有话要说:  某六:“我儿天下第一帅!天下第一酷!我爱他!最爱他!刘昊然不认识!”

林宴:“...........呵呵,女人。”

冷静冷静过渡一下。

不要用玻璃渣扎我啊。

马上安排宴宴和小诺做.爱!!!!!!!

不要让我跪玻璃渣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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