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点拨 刘邦不战下宛城

陈余请旨 项羽盛气见秦

使项羽与章邯互不让步,战争只能继续下去,很快,两军在漳南和汙水交手。项羽每战必一马当先,楚军士卒高昂;章邯虽处于劣势,但逢败便早早躲入棘原城,因此伤亡也很少。两军以漳水为界继续相持不下,章邯向朝廷请求支援,而赵高却做了一个釜底抽薪的决定:停发章邯所有的粮草和军饷,逼其亲自回咸阳“述职”!

赵高自有他的算计:从巨鹿之战大败那一刻,他便看清楚大秦已经岌岌可危,楚军一定会日后接管咸阳,为了继续掌有平分天下的权力,保存今日之富贵,用什么作为和诸侯军交涉的筹码?他手中有了一个秦二世,还需要一个,那就是与诸侯军连续作战的章邯。他必须完全控制住章邯,才好拿他的生命日后去跟项羽讨价还价。在赵高看来,二世也罢,章邯也罢,都只不过是他手中的筹码而已。他才不考虑章邯本人的感受呢!

赵高的做法逼急了章邯,他恨恨道:“抢!我几十万大军,总不能饿肚子打仗吧!我手下的这些兵,原本就是骊山的刑徒,大不了,老子既不姓秦,也不降楚,偌大天下,还怕没我章邯的一片天一寸土?”

董翳首先表示愿意追随章邯。司马欣头脑十分清醒:目前局势,或战或降,想走第三条路,难度很大,于是建议说:“大将军,要不,我再跟陈余联系?问问他,到底有没有跟诸侯合作的可能?要是真没有,咱们再做其他打算,如何?”

章邯略一沉吟,点点头:“也好。记着!姿态放高一点,别让他以为我们已经穷途末路,非靠他不可。”

司马欣约来陈余,两人对坐而饮。司马欣身为长史,身份够重,又擅长交往,很快就与陈余搞得像老朋友一般。

“老兄!我真是为你们好!我这才叫上策!怎奈这些武夫缺乏头脑,不懂政治,只是意气用事,把好好的局面,非搅个乱七八糟!”陈余开始发牢骚。司马欣试问:“阁下是说项羽吧?”“不是他是谁?其实,我真是在帮他。他在这儿跟章大将军僵持,岂不是把关中王送给刘邦来做?真正愚蠢之极!”陈余道。

司马欣很感兴趣,移席近前,陈余便将怀王之约与刘邦之事讲述一遍,接下来说:“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却执着于一己私愤。再拖下去,只怕局面又变了!我这边急得不得了,可人家不听我的,我也束手无策!”“阁下何不去求一个人?”司马欣提示。“谁?”“怀王。”

陈余愣了一下,脑子里灵光一闪,对呀!这真叫一语点醒梦中人,如果将此事禀报怀王,怀王肯定乐见其成。有了怀王的旨意,项羽再不从,那就不光是个人意气,而是不尊王命,不顾大局了!

陈余立即起身去往彭城,求见怀王。

西进路上。刘邦临时营地旁边。小薄提着一瓦罐烧开的水,朝刘邦住的农舍走去。禾场上,几位将领坐在石碾上,边乘凉边聊天。只听雍齿道:“沛公这么搞,就是做了关中王,我也不佩服!”小薄站住了,提着水罐悄悄靠近些,听下去。

樊哙最听不得有人说刘邦的不是:“雍齿!你就是看不上我大哥!他这么做,咋就不对了?难道,陷在宛城,消耗时间和兵力,就对?”雍齿站起来:“昌邑打不下,打陈留,这还说得过去。洛阳打不下,打宛城,好,也算是一种策略。可是,发现宛城难打了,又放弃!这怎么解释?还贴那么大的布告,宣布郡守的罪状,说他如何贪腐,如何鱼肉百姓,我还以为他要怎么主持正义,吊民伐罪呢,闹了半天又是虚晃一枪!这怎么让人心服?我看哪,他就是做王心切,急着早点儿攻入咸阳!哼!他也不想想,函谷关不好打,武关就好打?要是武关还攻不下,看他还绕哪儿去?”

樊哙气得站起来:“呸呸呸!乌鸦嘴!你是不是盼着我们打不下武关才好哪?就想看我大哥的笑话,是不是?”“樊哙!只有你这种屠狗之徒,才会不用脑子,对他的话惟命是从!当然了,你们是连襟,他真做了关中王,说不定能封你个侯呀啥的。”雍齿还没说完,曹无伤一旁笑道:“啥猴儿?耍把戏的活猴儿罢了!”樊哙怒了,一把揪住曹无伤,就要饱以老拳。小薄吓得倒退一步,只听身后有人大喝一声:“樊哙!”小薄回头一看,刘邦正沉着脸站在自己身后。“放手!干什么?打秦军不过瘾,打起自己人来了?”刘邦训斥道。

聊天的将领们纷纷站起,樊哙松开手,打个哈哈:“没事儿!我哪能打他呢?闹着玩儿呗!”

刘邦也缓和了一下气氛:“闹着玩儿?行啊,不伤和气就好。”他对小薄,“叫你烧个水,怎么去这么久?我一双脚越泡越凉。走吧。”

小薄一伸舌头,跟在他后面朝屋子走去。

小薄把热水倒入铜盆,刘邦坐在那儿发呆,下意识将脚伸入盆中,烫得又一下子拔了出来:“干什么呢,你?烫猪啊?”小薄又好气又好笑:“您想什么呢?心不在焉!”

刘邦咬着牙,慢慢把脚放入盆中,这下过瘾,舒服了。

小薄蹲下给他洗着脚,问刘邦是不是都听到了将领们说的话。刘邦反问她,觉得雍齿他们说得有没有道理?

“其实,我也不赞成您轻易就放弃宛城。像他们说的,可一可二不可再三。总是打不下就放弃,的确会让士气受到影响。觉得咱们好像欺软怕硬,不敢攻坚。”小薄如实说。刘邦点头。“但是他们有想法,可以当面来跟您说。当面不说,在下面这么议论,这不好。当将军的都这样,岂不要动摇军心?”刘邦惊叹:“真没发现,你一个女孩子,有这般见识!我真该封你当军师了!”

小薄脸红了。刘邦叹口气:“放弃宛城,我也不甘心。宛城的乡亲们对我抱那么大的期望,纷纷来军营控诉郡守,就想要我们打下宛城,替他们报仇。现在,我这么突然一撤,大伙儿该怎么想?要是那个混帐郡守回头报复他们,岂不是我反而害了他们?唉!其实我才不在乎那个关中王!你忘了,我跟鲁公有约,是不会比他先入关的!”“您答应鲁公,是不是答应得太早了?”刘邦苦笑:“你看看咱们西征这一路的艰难,我就是不答应,有可能先入关中吗?所以,这才是我的聪明之处!”小薄没听明白:“什么?”刘邦笑着拧了她鼻子一下:“人得知道自己能吃几两干饭呀!哈哈!”

小薄忙闪开,戚姬正好走来看到,吃醋地:“哟!干嘛呢?一个脚泡这么久,泡臭了吧?”小薄见戚姬来,连忙站起,找个借口走开了。小薄怔怔地站在坡上,望着隐没于山后的斜阳。她也在想念张良。张良是她出山前,除师父外接触到的唯一男性,两人一同采药,一同修炼,一同读书。张良丰姿俊雅,才思敏锐,似乎不染这世间的尘垢。在她眼里,沛公当然也算个英雄,但就是一个有些粗俗的大活人,而张良,在她心目中,却像立于云雾中的神仙,需要仰视他,看不清也摸不着。

正想得出神,忽听身后一声亲切熟悉的呼唤:“师妹?”

小薄吃惊地回过头,端坐在马上的,不是他是谁?

张良拉着马,边走边聊。张良问小薄,跟沛公走了这一路,对此人看法如何?小薄直言以告,她觉得刘邦就像山潭的水,看来浅,实际却深。看上去,他好似没什么主见,凡事都问别人,可有的时候,主意又极大,谁也改不了。他好像没多大的本事,可不知为什么,有本事的人都信服他,愿意听他的。

张良笑笑:“你看得很透呀,小师妹!还记得老子的话吧?‘江海所以为百谷王者’”小薄接下去:“‘以其善下之’?”“对!这不就是沛公吗?”刘邦听说张良来了,来不及着履,光着脚就大笑着跑出去,一把攥住他的手:“哎呀呀!子房!正想你,你就来了!太好了!太好了!哈哈!”

张良微笑着,把手从刘邦手中抽出来,作了个揖:“沛公别来无恙?”刘邦又抓住他手,笑得合不上嘴:“无恙无恙!就是有恙,你这一来呀,我啥病都好了!”

戚姬拎着履走来,让他赶紧穿上。刘邦这才发现自己光着脚,边穿鞋边说:“行了!你们都走吧!让我们男人说说话!”两人进屋坐定,很快聊起了战事。刘邦问:“不知我放弃宛城这决策对不对?”“不对!可以说大错特错!”张良答得斩钉截铁,“正是因沛公此举,我才特意赶来!”“噢?”刘邦一怔,不但不生气,反而靠近他,“快说!我到底错在哪儿?”

张良展开地图,在案上指画着:“这是宛城,这是武关。武关与函谷关、萧关、大散关,并称‘秦四塞’,驻兵虽不如函谷,却因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您原来的决策,先拿下南阳郡,再打武关,是正确的。现在放弃宛城,直接打武关,若是宛城守敌倾巢而出,与武关秦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岂不要腹背受敌?到时候,我军困于两山之间,进退维谷,太险了!”

刘邦猛地打个寒噤,抓住了张良的手:“是!我错了!现在我该怎么办?”

张良镇定地说:“既然大军西行假象已成,沛公不妨将计就计,掉头偃旗息鼓,从小路星夜扑回宛城!”“还打宛城?”刘邦疑惑。“对!打宛城!我估计,南阳郡守怎么也不会料到您大军重返,定然慌乱失据。我有一友人名叫陈恢,在南阳郡守衙中充当下僚,可派小薄持我书信混进城去,与其联络以为内应,趁其不备,夺下城池。”刘邦眼一亮:“好!就请张先生马上修书。我去安排回军的事。”

事不宜迟,刘邦说干就干!这边喊来小薄候命,那边叫夏侯婴通传周勃、樊哙、雍齿他们马上行动!

当初,刘邦下那么大决心才放弃宛城,张良只三言两语便说服了他,足见刘邦对张良之倚重,也足见刘邦从善如流,知错必改的大气!

刘邦率军连夜赶回宛城,肥胖的南阳郡守领着陈恢跑上城楼,向四外张望,顿时目瞪口呆!四周全是一片汉军的红旗!里三层,外三层,将宛城围了个风雨不透。郡守浑身直哆嗦,那刘邦不是打武关去了吗,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史书记载:“沛公乃夜引兵从他道还,更旗帜,黎明,围宛城三匝。”这一决策,事后证明,对于他西征的胜利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郡守手哆嗦着,拿着刘邦军用箭射进城的布告在看。陈恢站在一旁,观察着他的反应。郡守看完,手抖得更狠,哭丧着脸对陈恢:“看来,刘邦是绝不会放过我了!既然这样,我就把全宛城的人都赶上城去,跟他们硬顶,拼个鱼死网破!”陈恢道:“说实话,老爷平日呢,敛财也敛得狠了些,执法也执得凶了些。树敌太多,城里富户都敢怒而不敢言。老爷要是把武器交给他们,只恐矛头所向,不是刘邦,而是老爷您呢!”“上面要我这么做,我有什么办法?要不,我弃城逃走,保条命吧!”郡守仿佛看到一线希望。“楚军将宛城围了个里外三层,老爷能逃到哪里去?”“照这么说,我是死路一条了?好吧!陈舍人,看在你我同事一场,我这颗头,可能还值几个钱,就交给你,拿给刘邦领赏去吧!我的妻儿老小,全拜托您了!”郡守说罢,拔出剑来,就要自刎。陈恢上前抱住,将剑夺下:“老爷何必寻此短见!还有一条路走——降!”

郡守流下泪来,拍拍布告:“他要置我于死地,岂能准我投降?”

陈恢分析道:“宛城是重镇,老爷一向受郎中令器重,在这一带也是有头有脸的,您若肯降,对刘邦未必不是好事,再说,也免得生灵涂炭,加深罪孽。老爷何不一试?”郡守直摇头:“不可能的!他不会答应的!”陈恢拱手:“陈恢不才,愿意出城与楚军谈判此事。成与不成,定不辱命!”郡守感动得拜伏在地:“陈恢!你不是本官的舍人,简直是本官的恩人哪!”

陈恢被捆绑着带到周勃面前,陈恢拿出张良所写之书信,说明自己是张良友人,周勃一见怠慢不得,张良不在营中,便把他直接请到刘邦大帐。

刘邦沉吟:“保一城百姓安全,这没问题。他家人的安全嘛,也可以保证。可是,他想用这个办法保住他的狗命,不可能!这个贪官,民愤不小,而且是赵高的亲信,这样的家伙,岂能轻易饶他?不成!这条件不能接受!”“沛公!您错了!”陈恢道。“我怎么错了?难道郡守不是贪官?难道贪官不该惩治?难道我堂堂之师不该为百姓主持正义?”刘邦有些激动。“您说得都对。郡守的确贪腐,也的确不得人心。他正因为深知这一点,所以,您上次打来的时候,他才组织人拼命抵抗。宛城乃南阳首府,人多粮足,墙高池深。说实在的,并不好打。您堵死了和平的门,不给这种人出路,他一看投降是死,不投降也是死,只有拼命抵抗,受损的,不还是百姓与您自己的人吗?您算算,哪种方法最划得来?”

刘邦听呆了。张良正好回来,一看陈恢在里面,站在门口,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

“听说,怀王有约,您与项羽先入关中者王之。趁章邯被项羽牵制,早定关中,下咸阳,岂非天赐良机?您说要替百姓主持公道,这公道和正义,不只是惩治一个小小贪官,而是推翻这暴秦的政权!如果放弃惩治一个贪官而加快推翻这暴政,何乐而不为?这才是真正地为百姓计!为天下计!才是真正的体恤将士!子房兄在信上说,沛公有仁者之风,长者之量,可取代暴秦而入主天下,希望他没看错人!”

刘邦为之一振,又忧虑起来:“可是,我若饶了郡守,百姓们会不会说我言而无信?”“不会。因为一旦打仗,对他们损失会更大!这个道理,很容易说通。您可以说,是因为郡守献城投降,免了一城百姓生灵涂炭,才许他将功折罪,不也是很好的理由?如果连南阳郡守这样的人您都能饶恕,我相信,各地的官员、守军也必定会纷纷归降,您岂不可以长驱直入,一路畅行无阻吗?”刘邦一拍大腿:“好!等子房回来,我马上跟他商量!”后面响起几下掌声。张良拍着手走进来:“真好!真精彩!这样的好事,何须商量?”

刘邦一见张良也表示同意,立时有了主心骨:“陈先生,感谢您的忠告。请转告郡守大人,只要他主动献城归降,我可以保证他一家的财产和生命安全,而且封他为殷侯,让其继续担任南阳郡守。”

陈恢大喜谢过。刘邦继续道:“还有,宛城归顺,陈先生功不可没。我命您为南阳郡丞,封千户。监督郡守好好治理一方。他若再作恶,许您为民除之!子房,替我再拟一个布告,将此事昭告百姓。说明本军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念,故出此决策。严令各军上顺天意,下体此心,不许掳掠百姓,不许强征粮草,不许欺侮妇孺,不许扰害地方,违者严惩不贷!”

张良将陈恢一直送出辕门。陈恢一路感叹沛公的确是一位仁者、长者,值得张良辅佐。张良长叹一声,表示自己只能是暂时居之,还要回韩国去。

陈恢劝道:“子房!像沛公这样的明主,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你既然与他风云际会,而且,看来沛公对你也言听计从,那就应该放下一切,好好帮助他打天下!这既是你一世的功业,也为天下苍生做了件大好事!你说呢?”

张良微笑点了点头。送走陈恢,张良告诉刘邦,如此一来,西征的道路真正可以畅通无阻了。

刘邦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可是,没用啊!子房,你不知道,临离开彭城之前,我跟项老弟有个约定,即使我到了函谷关下,也决不抢先进关,跟他争这个关中王,而会在关前等着他,一起携手入关。”“还有这个约定?”张良愣了。刘邦苦着脸:“是啊!范亚父还在场呢。你说,这怎么好?人总不能言而无信吧!既然承诺,就要遵守。不然,项老弟不得恨死我?天下人也要把我骂死了!唉!所以说,我呀,没什么帝王之命,也就是个糊糊涂涂的糟老头子罢了!”“您再说说,当初是怎么承诺的?”“我承诺,决不先入函谷关。”“是函谷关吗?”张良问。“对呀。当时可不就一心想着要打进函谷关。”张良难得地放声一笑:“哈哈!沛公真聪明!”刘邦被他笑傻了:“我?我聪明?”张良收住笑,仍微笑着:“是啊!我问您,您现在兵发何处?”“武关啊。”“不是函谷关吧?”“不是!”张良微笑着:“既不是函谷关,您就算进了关,哪里又违约了呢?”

刘邦愣了,怔怔地看着张良,忽然也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是啊是啊!我没违约呀!对对!没违约没违约!哈!这么说来,我可以放心大胆地挺进关中了!哈哈哈哈!”

在百姓们的夹道欢呼中,刘邦骑着马,在张良及一群将领的簇拥下,率军进入宛城。

而此时的北方,项羽与章邯两军仍在对峙。

项羽查看着军中粮草,他面色凝重起来。彭城太远,天气多雨,路途难行,运粮的车队经常受到秦军袭击,供给不上。目前,军中粮草按照两顿稀粥,一顿干饭的标准只能坚持半月,如果让战士饱腹,则只能坚持十天。而且,周边地方的粮食又已被章邯军队抢光了。

正在烦恼,吕马童来报,范增请他立即回大帐,赵国的陈余又来了,说是带来了大王的旨意。项羽大步闯入帐中。果然,范增在,陈余也在。陈余的身后,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他见过的李左车,还有一位他没见过,那是乔装打扮的司马欣。

陈余见到项羽,笑容满面:“上将军!久违了!”项羽板着脸,没理他。陈余并不生气,笑笑:“在下此次前来,还是为您与章邯谈判罢兵之事。”“我不是说了吗?此事没有谈的余地!你走吧!”“如果,这不是鄙人的建议,而是贵国怀王的意旨呢?上将军也不加考虑吗?”项羽横他一眼,坐下:“哼!一派胡言!”“真的!为此事,在下专程去彭城见了楚王。怀王听了我的分析,亲笔给您写了一封信,我已经交给了范老先生。”项羽看范增一眼。范增走到他身边,低低道:“是大王亲笔。”“他什么意思?”

范增小声道:“让我们可以考虑跟章邯谈判,并指定由你全权代表。说,如果章邯真的肯停战合作,可以考虑封其为王。”项羽没等听完,问:“信呢?”范增把怀王的信简交给他。项羽接过,看也不看,用力将连结两片简牍的皮绳扯断,扔在地上,厉声道:“这哪是王的意旨?分明是你伪造!来人!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项羽居然这么不把王命放在眼里,陈余万万没料到。韩信与吕马童冲进来,要去抓他。他吓得躲在李左车身后,瑟瑟发抖。

李左车挺身而出:“慢!项将军!一向听说,您是位气概不凡的大英雄!没想到,您竟是个有勇无谋、心胸狭窄、不识大体的莽夫!”项羽哼了一声:“在我的大营里,你敢这样说话?是不是找死?”李左车慨然道:“您说我们伪造书信,何不先送往彭城,请大王查验?如果信不是伪造,请问,您刚才的举动又意味着什么?”“我奉大王之命,统领三军,才是个侯爵。章邯杀人如麻,罪大恶极,却将其封王?大王怎会作出这样的乱命?分明是假!”项羽怒道。李左车毫不让步:“依在下看来,这正是贵国大王的过人之智!章邯目前为赵高猜忌,进退维谷,但手中依然握有二十万重兵,不以高官厚禄诱之,何以使其决心归顺?”项羽冷笑:“难道除了招降他,就没有别的办法解决吗?我不信就灭不了他!”“将军固然神勇,假以时日,或许也能将其消灭,但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上上之策。’常言道,歼敌一千,自伤八百。上将军何不以士卒为念?”李左车竟然没有一点畏惧神色,继续侃侃而谈。

一旁站着的韩信不觉暗暗点头,目光里满是佩服。

司马欣此时插话:“其实,章大将军也并不是打不过您,他也是为士卒们着想,才决意放下武器。”项羽此时才注意到他:“你是什么人?”司马欣笑笑:“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上将军应当审时度势,替自己想想。目前两军僵持,粮草都成了大问题。再打下去,会是个什么结局?”项羽被触了痛处,沉默不语。范增将他拉到一边,低声说:“羽儿!王命如此,情势如此,不可再固执了!”项羽执拗着:“难道,我叔叔就白死了吗?难道,这血海深仇就不报了吗?”李左车道:“上将军!以一人之死换来万人之生,这怎么能算白死?”“据我所知,令叔从来就是一位甘以一人之死换来众人之生的人。”司马欣又接上话来,“记得当年,咸阳市上有疯兵逞凶,持刀连砍数人,好像就是他挺身而出,赤手勇斗疯兵,夺刀将其杀死,自己也因此犯下了重罪。少将军还记得吗?”项羽十分惊讶:“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是的。记得当时你也在场。不过那时还小。”“对。那年我不到十三,是头一次跟叔叔进咸阳,谁知就出了这样的事。”项羽承认。“后来呢?是怎么解决的?”范增也感兴趣。“当时,咸阳令派了位复姓司马的官员来处理。按秦律,我叔父罪当入狱。可当那位官员知道叔父是为众人免除灾祸而见义勇为,毅然做主放了我们。”说着,他目光落在司马欣脸上,突然叫道,“那就是你吧?”司马欣捋须而笑:“对。在下司马欣。想不到,又见面了!”项羽激动地:“您是我们叔侄的恩人啊!这样的大恩,不知当如何报答?”司马欣笑道:“上将军只要上体天命,下顺人情,遵照贵国君主之命,通过谈判消弭战火,拯救生灵,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也是对令叔最好的纪念了。”项羽惊讶地:“请问,你是?”“我正是章邯将军的代表――秦军长史司马欣!”

项羽愣了!他怎么都想不到,他跟章邯的谈判,会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势下开始,而对方的代表,又是自己叔叔的恩人!他还能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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