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云念念秀完,楼清昼才悠悠开口:“念念说,下个月京华书院开坛讲学。”

提起读书,楼之兰来了兴致:“哥哥是想读书考学?”

楼清昼轻轻一笑,只说:“只是读书,考学……不必了。”

楼之玉连忙说道:“哥哥若是想考学,千万不要因为身份断了这念头,咱家受皇帝恩准,家中子弟是被允许考学入仕的!”

云念念咽了块精巧的糕点,鼓着腮帮替楼清昼解释道:“他可不是想考学,他这样的人,一瞧就是心高气傲的,考学做什么?做……书的奴才吗?”

她原本想说,在封建社会考学,不就是做皇室的家养奴才?地上皇帝的奴才,想来天上的神仙不屑来做。

但这话说出口就会很危险,所以云念念咽了下去,改口书本奴才。

楼之玉不懂云念念的意思,念叨着死读书的确不好,但考学是皇家恩泽,考好了也能光宗耀祖,不至于让那些清流瞧不起。

楼之兰若有所思道:“功名即为读书人眼中的利,世人皆在求利,我们家也一直如此。功名为利,金钱也为利,既然我们已有大利,何必再与那些读书人争抢那些朝堂小利,原来如此……嫂子说得有理!”

他看向云念念的目光带着钦佩,心中想:她果然是有大智慧的女人,看来之前是藏拙了。

楼清昼并未多说,只是歪过头笑看着云念念,低声道:“有意思。”

在场的唯有他,完全懂云念念的本意。他虽因魂魄囿于泥身,忘了曾身在天界的曾经,但他却一直记得自己不是这个凡世的人。提出想读书,只是想通过书本记载,探个究竟,凡世有三千,他需知道自己身在哪一个。求功名?笑话。

楼清昼正色道:“考学非我志,我生在楼家,此生注定是与金玉打交道,但书,不可不读。”

云念念捧场:“是这样,没错!”

楼之兰:“明白了,哥哥只是想读书。”

楼之玉为难道:“可大哥……识字吗?”

楼万里吹着茶,捋着小胡子道:“你这话说的,你哥哥怎会不识字,你娘读过书,肚子里有墨水,生的儿子,自然也会识字!”

夫人拿着手帕甩他的脸:“又打趣我!”

薛老太君理所当然道:“清昼有老神仙照料,醒来就能言,我看这识字,必定也是会的!”

楼家人对楼清昼是神仙转世的接受度很高,也是,只有云念念这种现代人才会考虑医学奇迹的发生概率,古代统统可以解释为神仙显灵。

“识不识字,要见到书才知道。”楼清昼淡淡一笑,问,“家中可有书房?”

楼万里不悦道:“没有,皇上不准天下商户设书房,说是附庸风雅令人厌恶……想来咱们这些跟钱打交道的,是不配拥有圣贤书的。”

云念念这才想起,虽然书中没有明说,但的确有这样的暗示。

书中为了让楼家俩兄弟死心塌地效忠云妙音,设定了楼家无藏书,但楼家兄弟俩又十分喜欢读书的bug情节,安排楼家兄弟在一家小书肆如饥似渴看书时,被云妙音瞧见,人美心善的云妙音惜才,故而借家中的书给他俩学习,让楼家兄弟颇为感激。

楼清昼问:“二位弟弟平时如何念书?”

“你母亲教。咱们家顺风顺水,唯有读书一事,令我心头不快,好在你母亲念过书,不然这俩小子,还真是让人头疼。”

楼万里说完,又嘱咐之兰之玉道:“所以这次京华书院,你俩臭小子一定要去,不说给爹挣个脸面了,不丢脸就行!”

楼之兰起身拱手:“自不会让爹丢脸。”

楼万里艰难转过头,对楼清昼说道:“你要想念书,就到街上的书肆看,你弟弟们平日就在那里看书,三文钱看半个时辰,老板人不错,时不时还会指点之兰之玉,午后就让他俩带着你去。”

楼清昼点头:“明白了。”

楼万里:“不聊读书了,你爹我脑壳疼。咱说点高兴的,我瞧这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就把该补的都补全了。”

云念念好奇:“补什么?”

薛老太君一笑,搂着她说:“给清昼补个好兆头。”

楼万里拍了拍手,仆役们抬来一匹红锦缎,铺上桌,而后摆上各种玩意儿,水色通透的玉杆毛笔,一块金元宝,一本账簿,一把银打的袖珍红缨枪,一个夜光酒杯,还有胭脂盒。

云念念凑过去,眨眼道:“抓周?”

“不错!”楼万里道,“之兰之玉都抓过,你也必须要抓,两手都要抓!想当年,之兰那小子一手抓账本,一手抓毛笔,之玉那小子一手抓枪一手抓元宝,我一瞧,我就知道这俩娃娃,一文一武一静一动,但都是我楼家的种,爱钱!”

云念念目光飘向那精致的胭脂盒,说道:“诶,可清昼已娶妻,这胭脂盒什么的,好像多余了点……”

楼清昼笑了一下,歪头看着云念念:“你怕我好色?”

楼万里拍肚皮道:“新媳妇你放心,我楼家的男人,向来不好色,打从我爷爷辈儿起,就没有抓胭脂盒的,那胭脂盒就是摆设,有个气氛大家也好乐呵乐呵,哈哈哈哈!”

笑罢,楼万里又压低声音,逗云念念:“他若抓了,楼爹爹替你教训他!”

云念念:“……”

楼清昼回头看向云念念:“要我如何选?”

夫人笑道:“清昼,你不能睁着眼睛选,那就没甚意思了,你这么大的人了,只能闭着眼睛摸,一切交给天意。”

楼清昼轻声道:“那我就来看看这天意。”

他伸出手,轻轻扯下云念念身上的披帛,自觉蒙住了眼。

之兰之玉上前去,拉着楼清昼转了二十圈,松开手,说道:“哥,你那两只手,先碰到什么,就是什么!”

楼清昼嘴角挑起了一抹笑。

他似醉了酒,脚步不稳,跌跌撞撞向桌子摸来,身子一歪,朝云念念倒去,双手抱住了云念念,与她一同跌在了这方桌上,桌子“哗啦”翻到,夫妻二人跌落在红绸缎中,金元宝在半空中划了个弧线,不歪不斜,正巧砸进了云念念怀里,被她抓了个正着。

楼清昼抱着念念,念念抱着元宝,皆大欢喜。

楼家人笑作一团。

楼清昼摘下披帛,眉眼带笑,轻声道:“这,才是天意。”

楼万里开心地不得了,胖胖的身形喜的抖起了肩膀跳起了舞,拉着夫人转圈圈,老太君哈哈笑个不停,说:“热闹得很,热闹得很啊……这俩孩子,太可乐了,好!好兆头!来人啊,将元宝装满盘,送大院去!”

云念念攥着金元宝,拳头轻轻砸在楼清昼心口:“……起来。”

楼清昼笑着将她抱起,放在地上,转身对家人说道:“我有念念就足够了,她也正合我意。”

楼之玉害臊的直吐舌头,扇着风说:“我怎么觉得眼有些发热?”

楼之兰玩笑道:“那让父亲也给你指门亲?”

楼之玉挠了挠头,想起他心中的那浅色衣衫的好姑娘,总觉得这心里没有从前那么甜蜜了。奇了怪了,好似那浅色衣衫的姑娘和眼前的哥哥嫂嫂一比较,就黯淡无光了。

楼之兰忍笑道:“哥哥还未出过家门,不如,我和之玉带哥哥上街市看看吧?”

云念念这才想起,自己来这儿后,也没上街逛过。

楼清昼问她:“念念,要出去看看吗?”

云念念使劲点头:“可以呀,我想上街瞧瞧咱家的商铺生意如何。”

临走时,老太君叫住楼清昼问道:“从前是竹老先生的意思,说你魂魄不稳,大院需幽静,所以你那处也没多少人伺候着,如今你醒了,要不要祖母多拨几个人到内院伺候啊?”

楼清昼依旧先问云念念:“念念如何想?”

云念念道:“我不是很习惯被人侍候……”

楼清昼也道:“我喜幽静。”

老太君一副了然的表情,笑道:“那就让他们还在院外待着,不扰你们这对儿新人了。”

云念念登上车,刚坐稳,楼清昼撩起车帘,慢悠悠进来,挨着她坐了下来。

云念念挪了挪位置,问他:“你刚刚抓周,是故意的吗?”

“怎叫故意?”楼清昼笑得好看,他一手支着额头,闲闲看着云念念,“那是天意。”

“鬼信。”云念念小声叨叨他,“楼清昼,你心眼实多,狐狸都没你心眼多!”

楼清昼笑出声来,曲起修长如玉的手指,敲了敲云念念的脑壳,慢悠悠道:“念念,这凡尘俗世甚是无趣,好在还有你这有趣之人,知我懂我。”

书肆叫林间书肆,开在京城西郊,占地不大,窄窄一条遣在砖瓦房屋间,安静清幽,老板是个略有薄产的爱书人士,藏书众多,类目丰富,但只借不卖。

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小书肆,在原文中,却是作者给女主和王公贵族们制造偶遇机会的打卡点。

楼家的车驾刚出门,就被一众听说楼清昼苏醒,携礼来祝贺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听闻楼大少爷病愈了,恭喜恭喜!”

“大喜大喜,楼大少爷今日可出来了?”

“之兰少爷,之玉少爷,给点赏钱,让我们也沾沾大少爷的福气吧!”

见马车寸步难行,云念念掀开车帘瞄了一眼,见周围全是伸手讨钱的,叹息一声,转头看楼清昼,他仍然支着额头,斜躺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仿佛没有听见那些嘈杂声。

“楼清昼,”云念念喊,“他们借你之名,在讨赏钱。”

楼清昼懒洋洋抬起眼皮,幽深的目光向她看来:“世人爱财,天经地义。夫人与其关心这个,不如关心关心我。”

云念念怕他身体又出问题,忙道:“你怎么了?”

楼清昼笑望着她,幽幽道:“念念,我要是再听不到你叫我夫君,怕就要吐血而亡了。”

云念念:“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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